,白的像个死人。和她的脸色相比,她的眼珠更黑了,黑的不见底,黑的反着光,像黑夜里的两点鬼火。
“你还能怎么原谅我?”他继续放肆地往下说:“我真想看看你的底线是什么?哪天我找个女的回来,我们一起好不好?或者把谭东城叫来,那场面肯定够刺激。”
可儿的眼泪控制不住了,冲出眼眶,噗噗地往下掉,顺着她的脸边往她的耳朵边缘掉下去,刺激了他脸上的汗毛。他侧过脸,看着她脸上成股成股的眼泪如开闸的水喷涌而出,他眉头皱起来,粗哽地吼了一声,“你干什么?我不喜欢身底下的人哭,你如果想哭,请你出去找个地方离我远点。”
可儿再也忍不住了,绷了一晚上的哭声破土而出,她放声痛哭起来,她的身体在他身下痉挛地皱在了一起,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桡阳,”她一边沙哑地哭,一边悲不自己地喊:“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然后,她的手搂住他的脖子,死死地搂着。她用脸去贴他的,狂热地蹭着。“我爱你,我从来没爱过别人,为什么不能原谅我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一次?你不爱我了是么?”
他的躯体岿然不动。他的手死死地抓着她身下的床褥。她脸上的眼泪濡湿了他半边脸,像有个山泉水的洞口,汩汩地对着他的脸不歇气地冲过来,将他的胸口烫的烧灼的痛。他忽然爆发地大喊了一嗓子,“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
他控制不住地直跳起来。半跪在她身上,他忘形地摇着她的双臂。他的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血管都快爆开了。“为什么不看好自己?为什么放纵自己?你说你不知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让我怎么爱你,你让我怎么爱你?”他歇斯底里地冲她狂暴地喊,喊得整个房间都跟着振动了。
眼泪从他的眼里冲了出来,漫了一脸。他喘息着,毛孔翻倍地扩张着,戾气在毛孔边缘翻腾。他狠狠地掐着她的脸,眼珠血红地瞪着她,“我怎么原谅你?你告诉我怎么原谅你?我一次次告诉你给我离谭东城远点,你听过么?你故意用他刺激我,你故意和他不清不楚,你知道,你有多可恨么?”
他咬牙切齿地骂着,骂的没了力气了。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冲她摇头。他的眼泪疯狂地从脸上流下来,全部都滴在了她胸口的地方。他那痛彻心扉地模样震惊了她。她的眼泪凝住了,呆呆地瞪着他,忘记了哭。
“为了你,我连逃婚的事都干了,我成了全城人的笑话。为了你,我什么女色都没再近过。为了你,我和全家人对着干。”他声音裂伤了的喊:“你知道我多喜欢小孩么?为了你,我连孩子都可以不要。”
她震动地听着,心中无比酸楚,眼泪又开始不做声地流了。她的眼泪绞痛了他。“宁可儿,”他近乎崩溃地喊了一嗓子,“我恨你,我恨你,我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是你让我每天都像在炼炉里活着。”他愤然出手,高高扬起就狠狠挥了她一个耳光。然后,那一个耳光过后,他颓然倒在她的身上泣不成声。
午后的天空,又延续了前两天的阴霾,气压低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办公室里是那死一样的沉寂,中央空调在房顶上空敬业地转着,却没有给这房间降低一点的温度。
许桡阳站在窗口的地方,望着窗外那云层厚重的天空吐着烟圈。他不知道这是他这一上午抽的第几只烟了,他现在不知道除了抽烟,他还能干什么?
开了一个上午的会儿,他几乎忘了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各部门经理的汇报工作没有一个字塞进他的听觉,他只看到他的小秘书那双灵巧的手娴熟地在键盘上快速移动,发过来的会议记录全成了一个个空洞的符号,提不起他任何的兴趣。他觉得他自己现在也成了一个空洞的躯壳,思想,情绪全都游离出去,越过城市的屋脊直接停在那样一个小小的院落。
早晨刚起床,雅姨就打电话过来,她又病了,又发高烧了。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常常胸口透不过气来,心脏的问题本来不大,不足以影响她的生活,但是,这段时间,却成了她身体上一个恼人的问题,以新的面孔侵蚀着她的健康。
“你回来一趟吧!”雅姨好言相求。“好歹看看她,只要你回来,她的身体说不准马上就会好。”这是什么话?他又不是医生,“有病了,你让她去看医生,找我有什么用?”这是他撂过去的话。电话挂断了,许桡阳却再也不轻松了。有几天了,他没有过去?有几天了,她没有出现在有他的地方?她没有出现,他就没再自己过去。
何必去?因为她发高烧的时候,他也不好过。她病着的时候,他同样也在煎熬。痛,这是一种锥心的痛。时间没有消磨掉记忆,时间不止让怨恨加剧,也让感情升了温。是谁说的,爱与恨就是一对孪生姊妹?许桡阳在这种深切的怨恨中惊惧地体会出,他对她的那份爱也在不知不觉地跟着生长。所以,她生了病,他既恨又痛。痛,他比谁都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0 章
门口有人敲门,许桡阳应了一声,寒着脸从窗口的地方转回身,在办公桌后面坐下。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推门进来,毕恭毕敬地走到桌前小心地汇报。“许总,目前还没有渠道查到周扬的父亲就诊的是广州哪家医院?我们正在设法联系周扬的姑姑,希望能够通过她这条线找到周扬。”
“算了吧!找到他也没什么意义。”许桡阳没抬头,签着桌面上的文件,声音隔着桌子没有音调地送过来。“我已经通知财务部结算了你的工资,你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吧!”年轻男子脸色一变:“许总,为什么?”
许桡阳依然没有抬头,声音却比刚刚更生冷了。“两套监控设备,一套升级,一套出了故障。什么时候出的故障,你作为安保经理,竟然给不了我一个确切的时间?你说,我留你是干嘛使的?你出去把手头的工作交给赵轩。我已经通知了人事部,把你作为辞职处理。等下,会有辞职信送到你办公室,需要你本人签字。”
年轻男子一脸的不安,想要再解释,硬被许桡阳脸上的表情慑住,堵住了口。办公室的门没待敲响,这个时候被砰然推开,随即有个声音就像爆竹一样在门口炸开了,“许桡阳。”许桡阳皱着眉头看过去。蓝卫晨怒气冲冲地冲门而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保安和一脸惶恐的小秘书。
他直接站在办公室的地中央,挺直了腰,气凶凶地冲许桡阳扬起下巴,“我听郭美丽说,可儿有好长时间没有去上学了,她怎么了?电话里,她的状态不对,不像是单纯生病。”
许桡阳冲着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等人全部出去把门关好,许桡阳抬眼开始打量着蓝卫晨。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蓝卫晨,他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是,他现在对他来的方向提不起什么兴趣,甚至对他本人都没什么兴趣。他从来不认为蓝卫晨可以成为他的障碍,他认为蓝卫晨连成为他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想读了,关我什么事?”他轻描淡写地回了对方一句,旁若无人地拉开抽屉,找东西。市场部上午的时候送过来一份报表,不知道被他随手放哪了。
“关你什么事?”蓝卫晨诧异地问了一句。然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忽然抬脚直接走近书桌。手拄着桌子,眼神警觉地审视着许桡阳,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遍,然后,他点点头,了解地点点头,“你玩厌了她?你对她没兴趣了!你准备不要她了对么?”
许桡阳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眼睛在他脸上定格了几秒钟,然后,他关上了抽屉,坐直了身子,把脸正对着他,嘴角似笑非笑地,“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玩厌了她,对她没兴趣,不要她了呢?”
蓝卫晨目光黑沉了。他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凌厉近乎恼怒地瞪着他。有几秒钟的时间,他愤愤地问:“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需要等你施舍是么?我没有资格跟你争,连成为你情敌的资格都没有?只有你不要了,放手了,我才能被注意到?”他哼了一声,舔了舔嘴唇,在唇边怪笑了一下,“许桡阳,你未免自恃过高。你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高我一头。我告诉你,许桡阳,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我自己。”
他突然把身子伏到了桌子上。他的脸色发青了,眼神凶狠而阴鸷。他的嘴角下垂,抿起刀锋一样的两条细纹,“你知道么?”他的眼珠死黑死黑地瞪着他,那黑黑的瞳孔里闪着野兽护犊的光。“从可儿四岁那年,我没让任何人欺负过她。她是我的小公主,她什么时候都是。她甚至比我的命都重要。我是可儿什么人,我相信除了她妈之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在她心目中重要。以我们这样的关系,你觉得我如果想动她,她能留到跟你么?但是,我没有动,为什么,我告诉你。”
他连气都不喘,声音慎人地往下沉,目光虎视眈眈地逼着他,“我没念过多少年的书,但我知道一个道理,我给不了她幸福,我只能放掉她。我朝不保夕,没有稳定的工作,我没有文化,我是出来混的,她跟了我不会幸福。你们有钱人可以说爱,可以轻松地把爱说出口,这个社会,我们穷人,没有资格说爱,如果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家世,我不会让任何人把她抢走。所以,别他妈以为,我需要你施舍。因为我压根没想动她,我要想动她,她拒绝天下人都不会忍心拒绝我。所以,我如果要了她,根本就轮不到你。还有一句话。”
他的脸更近地凑近他,他的眼底突然跳跃两束鬼火般的光束,他的喘息都带着看不见的威胁,他的声音更是阴沉的像夜枭,“我没要她,但是不代表我不爱她,不代表我可以无视她被别人欺负,如果你真的欺负了她,你记住,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会把你撕碎了喂狗。”
他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身子向后仰过去。他气不喘,脸不变色地重新站好,声音恢复平常,脸色重新淡定,他在这瞬间就由一个野兽变回了正常人。“许桡阳,这句话,我同样警告过谭东城,我今天再和你说一遍,别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一块破瓦,你们都是瓷器是古董,所以,我不怕找你们麻烦。你想和她在一起,最好给我守点本分。”
许桡阳直视着他。他不得不承认,蓝卫晨说的这些话给了他一击,使他原本在潜意识里对对方存有的那份轻蔑和不屑被击落了不少。他从来没有想到蓝卫晨可以说出这种话。他不过才二十几岁,但是凌厉起来,凶狠起来,却在瞬息之间就可以变成一只凶煞的野兽,毫不留情,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那种不屑是天生的,野生的,与生俱来的,只有那种散养的野兽才会有的那份凶狠和玩命。
蓝卫晨不理他了,转身大摇大摆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地方,他突然回头看着许桡阳笑了一下,近乎挑衅地冲他挑了挑眉,“我还有一句,我喜欢谭东城更胜过你一筹,我奇怪,可儿怎么没选他?”
他这一句捅了马蜂窝了,将许桡阳的火气一下子又挑了起来,他冲着蓝卫晨的后背就吼了一嗓子,“你给我站住。”蓝卫晨转过身,看着他大肆地笑,“怎么许少?想留我吃午饭?”
许桡阳唬地站起身,从椅子上起来。绕过桌子,他直接走到蓝卫晨面前。他挺直了腰,目光带着穿透的力量从他脸上走了一道。他的目光比对方的还阴鸷,还凶狠,“我应该找你算笔账才对,”
他脸上的线条变僵硬了,颜色发青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拉着可儿去喝什么酒,如果不是你那位胜我一筹的兄弟趁可儿喝多了拉他到金阳开了房,占了她的便宜,我和可儿怎么会有今天?你把她当成你的小公主,我不仅把她当成小公主,我把她当成我的命。”怒火飞上了他的眉头,他咬着牙,冲着蓝卫晨吼了一嗓子,“蓝卫晨,你最好给我看清楚,谁他妈的不是君子。”
蓝卫晨愣住了,目瞪口呆地问:“你,你说什么?”“我说什么?”许桡阳更大声了,更暴怒了,更怒形于色了。“想知道我说的什么,问你的谭东城去,你问问她对可儿做了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转身回到办公桌上,抓烟。身后,办公室的门打开又砰然关上,比刚刚的那一声更响,整个办公室都被震的摇晃了。
他咬牙,胸口的地方痛成一团。捂着胸口,他俯下身,突然怒火万丈地抓起电话整个抛了出去。话筒和机身连着电话线乱成一团地被甩到了地上。看看不解恨,他索性一股脑地将桌上的笔筒,台历本,记事簿,茶杯,还有一些装饰用的小摆设全都搡到了地上。
门口,小秘书诚惶诚恐地开了门,看见屋里的场景,吓得伸了伸舌头赶紧缩回了身子。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了光,许桡阳又去踢桌子,踢椅子,踢沙发,末了,他颓然地跌坐到沙发上,用手拄着额头,慢慢整个身子蜷缩着向沙发上倒过去。倒过去的同时,他嘴里无限痛楚地呜咽了一句:“宁可儿,宁可儿,我想掐死你。”
如果许桡阳和可儿这段时间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谭东城的日子绝对不比他们好过,甚至,他比她们更痛苦,更悔恨。除了每天派个人守在倚绿山庄的门口等着可儿出来之外,谭东城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再做什么。他像一个患了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发病的时候,意念单纯,脑子里的影像只有一个。
于是,有许桡阳的地方就有可儿,有可儿的地方也一定有他。许桡阳怎么折磨可儿,可儿就是怎么折磨他的。他深陷在这个怪圈里,无意让自己拔出来,正如他所说,他就像一个吸食毒/品的K/客,明知道走下去就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路,却无法让自己回头。
中午的时候,员工都陆陆续续出去吃饭。有两个客户来,蒋奇过来请示他,他摆摆手,回绝了。他不记得有几天的时间了,他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所有的应酬能推的他都推了个干净,不认识的电话他索性连接都不接。只有一个电话始终牵着他的,他派出去守在倚绿山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