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花开- 第10部分

　　过了几年，山里发生了森林火灾，马槽看到火势猛烈，危及自己今后的生活，跟在林业局森林灭火人员身边，英勇扑向大火。经过几天的扑救，森林大火被扑灭，漾濞县政府论功行赏，奖励有功人员，马槽被请到县政府，受到了县政府的表彰奖励，胸前挂着大红花的照片被张贴在大礼堂的宣传窗里。

　　木水香在宣传窗里看到了马槽的照片，被马槽的丑相所打动，心底里泛起了爱恋的涟漪。

　　木水香出生在一个坝子里。坝子与漾濞县城隔江相望，直线距离也就两里，然而就是这两里，把坝子和漾濞县城隔成了不同的两个世界。到漾濞逛街子到漾濞蹲馆子到漾濞买骡子……从漾濞街回到坝子里的村民仿佛赴宴归来，把头仰得高高的，又如获取真经的和尚，高人三等，更有那些从漾濞县城回来的女人，仿佛国际名模，走起路来扭腰摆胯，圆实的屁股如灯笼一般地摇晃着。月亮仿佛一位公平的母亲，既不偏袒漾濞县城也不冷落坝子，把她醇美甘香的乳汁均匀地施舍给大山森林河流……

　　木水香年轻貌美，水灵亮丽，坝子里的村民因形取名，叫她水做的月亮。豁嘴大婶听到这个绰号，联想到自己因为一张豁嘴，受尽了欺凌，悲戚了半天，说：“女人长得丑，福气用量斗，歪嘴的胡子偏生，自古红颜薄命，女人漂亮是一种美德，过于漂亮则是一种罪过，不会有好结果的，不信？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木水香听豁嘴大婶说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心里十分郁闷又不便发作。某天，木水香吃过晚饭，径自来到漾濞江边，坐在一棵柳树下。柳树枝繁叶茂，细密的柳丝垂到水面，仿佛女人的梳子轻轻地梳洗着浪波。柔美的月光铺满了漾濞江，江面上跃动着无数道亮波。木水香双手抱膝地看着漾濞江，眼睛里储藏着浓浓的忧伤，仿佛丢失了什么似的，很不自在。

　　上个月初，漾濞城里的伍步停领着媒婆来到木水香家里，为他的儿子伍浑秋求亲。伍浑秋小学读了八年才考上初中，读了五年初中才勉强拿到毕业证。伍步停看到儿子读书不行，心里鬼火直冲，想狠狠地打他一顿，但是他到底忍住了，他已经想到儿子很糟糕跟自己有关系，跟自己平时管教不严有关系。伍步停想到自己的过错，心里陡然有了愧疚，想儿子找点事情做，任其在街上流浪，会闯大祸的。伍步停把几个朋友请到家里，用好酒好肉招待他们，过了几天，伍浑秋被安排进雪山河酒厂烧锅炉。伍浑秋不喜欢烧锅炉，喜欢满街疯跑，没有钱时就去偷东西。伍浑秋开始偷东西时有点胆怯，到后来不胆怯了，以为别人家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由小偷到大偷，两天不偷手痒，三天不偷心慌，到底触犯了法律，被抓进雪山河看守所里关了半年。

　　伍步停费尽力气把儿子弄出看守所，心里想儿子被关了半年，思想应该有些进步的，会规规矩矩在家的，伍步停没有想到儿子回家后不思悔改，照样东游西荡，照样偷东西，弄得自己成天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说，还得赔人家的损失。伍步停看到儿子像一条野牛，突然想起驯服野牛是要有绳子的，绳子是什么？当然是娶老婆，用老婆来拴住他的心。伍步停想到做到，请媒婆到木水香家里求亲，木水香的父母亲晓得伍浑秋是个小混混，把女儿嫁给这种人是不会有幸福的，当场拒绝了婚姻。

　　过了几天，伍浑秋找上门来，也不打招呼，径自拎了一条凳子，大拽拽地坐下，把眼珠子瞪得比玻璃珠还要圆，乜斜着眼睛，跟木水香说：“能够嫁给城里人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城里人地位高得很，在城里生活有味道，木水香，你听说过宁可做城里的狗，不想做山里的人这句话么？”

　　木水香的父亲什么话也不说，拎起一把锄头直冲过去，把伍浑秋当作了最坚硬的胶泥，挥锄便挖。伍浑秋眼看锄头就要挖下来，赶忙站起来朝外跑，不巧撞到了从门外跑进来的一条大黄狗身上，跌倒在地不说，屁股还被大黄狗狠狠地咬了几口。伍浑秋狼狈地逃回家里，向父母哭诉了自己的遭遇，伍浑秋的父亲不理睬，把头扭向半边。伍浑秋的母亲晓得儿子是个大草包，本想狠狠地骂儿子几句的，然而她意识到儿子好与不好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改变了态度，变骂儿子为哄儿子，说：“天底下三只脚的鸡很难找，两只脚的女人多得像漾濞江里的小沙特，只要你听话不给我惹事，好好地在家给我呆着，我保证以后给你找个比木水香更漂亮的姑娘做老婆。”

第六章马槽娶妻
　　木水香对马槽产生爱意，缘于她曾经受到过伤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伍浑秋思维简单，也不想想母亲的话到底含有多少真意，听说自己以后会有比木水香更加漂亮的老婆，很快就安静下来。过了不久，伍浑秋出门打工，再也没有回漾濞，是死了？还是活着？谁也说不清楚，伍浑秋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木水香的父母拒绝伍步停为儿子求亲和用锄头挖伍浑秋的事情不胫而走，在流传的过程中被添油加醋，被传得沸沸扬扬。豁嘴大婶听说，旧话重提，说木水香过于漂亮，要想有好结果，除非找个丑男人。木水香原来是不相信豁嘴大婶的，不想在经历了婚姻的苦痛之后竟然有点相信了，正打算找个丑男人时，不巧看到了马槽的照片，被马槽的丑相所打动，体内仿佛突然钻进了许多蚂蚁，在她的体内爬行起来，蠕动起来，很不自在。

　　木水香暗中调查马槽，查出马槽还没有娶老婆，心里好奇，想看看马槽，看看现实生活中的马槽究竟丑到什么程度，如果实在丑陋就就转身走开。木水香来到豁嘴大婶家里，羞羞答答地说起马槽，豁嘴大婶是过来人，嘴上有缺陷心里没有缺陷，聪明得狠，现在听木水香说起马槽，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说：“我不知道漾濞有什么马槽，我只知道马厩里才有，长长的那种。”

　　木水香心里着急，赶紧把情况说得更清楚了些，豁嘴大婶说：“我明后天去问问情况，看看马槽究竟是哪路神仙，竟然惹得仙女动了凡心。”

　　木水香听过这话，很不好意思，她的脸红红的，粉粉的，仿佛三月里的月季花，又如五月里的石榴花，俏丽多姿，特别迷人。

　　豁嘴大婶屁颠屁颠地来到莫罗村，径自走进马槽的小棚子，看到马槽的脸，下了一跳，心想瞧你如此模样，我这个媒是做不成了。豁嘴大婶心知这个媒人当不成，收不到感谢媒人的礼物，心里不觉悲哀，然而就这样下山回家，豁嘴大婶心里不甘，到底跟马槽说明了来意。马槽听过豁嘴大婶的话，心想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提倡心灵美的时代，前段时间县文明办还表彰了一批心灵美的人呢！我丑是丑了点，但是鼻子还是呆在鼻子应该呆的地方，耳朵还是在脑壳两边，不是丑到鼻子眼睛挤到一堆的份上，加上我现在是勇敢扑灭大火的英雄人物，凭什么不能娶美女做老婆？经过几年的劳作和省吃俭用，马槽存了一笔钱，就藏床底下的一个坛子里。马槽自忖英雄，又有心灵美做后盾，加上有钱，仿佛突然吃了豹子胆，陡然之间有了无穷力量，豪气十足地说：“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一只病猫，我现在外表是丑了点，但我是救火英雄，是漾濞心灵美的代表人物，难道娶不得漂亮姑娘不成？娶，绝对娶，坚决娶，我不信邪，绝对把事情搞定！”

　　豁嘴大婶背起马槽送给她的谢礼，回到坝子里，忙不迭地把木水香叫到家里，把自己看到和问到的情况告诉了木水香，有意识地夸奖马槽，说马槽丑是丑了点，但是没有丑到家，还算过得去，基本对得起观众。木水香晓得豁嘴大婶说话夸张，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说：“不行的，绝对不行的，马槽已经过了三十岁，还长了一副马脸，难看死了，我呢？才二十零点，嫩丝丝的，进得厨房上得厅堂，给马槽做老婆，过于委屈，我不能嫁给他。”

　　豁嘴大婶收了马槽重礼，有心促成他们的婚事，稍加思考后，说：“俗语说得好，宁可男大一十，不可女大一时，大男人才会疼小老婆，像这样的好事情，找得着未必求得着，香妹子，我跟你说错过了杏花村，未必找得着沙家店，幸福婚姻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木水香嘴里拒绝心里不是很拒绝，心想城里人看不起山里人，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非嫁给山里人不可！木水香思绪过后，随豁嘴大婶来到马槽家里，看到马槽的马脸，心里很不舒服，然而过了几天，木水香觉得马槽的脸不仅长得很好看，而且怪有看头的，就把自己嫁给了马槽，铸就了马槽的幸福人生。

第七章核桃大户
　　过了两年，马槽有了一个女儿，婚姻生活美满幸福，然而经济却很困顿，该怎样改变自己的处境？马槽和木水香寻找着打开命运之神的钥匙。

　　漾濞地处苍山西坡，属于横断山系，受到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漾濞气候温和，适合核桃生长。研究证明，漾濞核桃有三千年栽种史，漾濞核桃个大皮薄，富含矿物质，誉满全球，漾濞核桃甲天下，漾濞是中国核桃之乡。马槽家屋前屋后长着很多泡核桃树，到了春天，核桃树爬满了如毛毛虫似的核桃花，到了夏天，云儿在核桃林里游弋着，流淌着，亲吻着核桃果。到了秋天，清风拂面，核桃果如雨点似地坠落到地上，这时，到山里的村民们顺便捡起几个，拿到家里烘干，等到街天时背到漾濞城里，送给亲戚做下酒菜。核桃价格不高，漾濞村民生活凄苦悲凉，是国家级贫困县，得到了国家的支持，然而那支持犹如杯水车薪，不起多大的作用，漾濞村民不时在心底哼唱忧伤的挽歌。马槽有了女儿不久，经过论证，加上核桃嫁接技术日渐成熟，漾濞县委政府制定了大力发展泡核桃的政策，鼓励山民大规模种植泡核桃。马槽听到这个消息，赶忙下山，坐在县林业局办公室，说：“真是瞎婆娘算野老公，吃闲饭出馊主意，种什么不好偏偏要种烂核桃，看你们能种出什么名堂来！”

　　马槽说过这话，离开了林业局办公室，到小卖部里买了一瓶高粱酒，用嘴咬开铁盖，喝了两口，用手拎着酒瓶，走向莫罗村。正是中午时分，太阳当顶，强烈了阳光炙烤着大地。马槽走在山路上，有些醉意，歪歪斜斜的。临近家外，马槽醉意更浓，不觉停下脚步，斜靠在一棵核桃树下。夕阳西下，灰色的天空里挂着一轮红月亮。马槽斜靠在核桃树上，乜斜着眼睛看了看天空，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高粱酒，大声唱起了山歌：

　　太阳落山月亮红噫耸，噫耸，噫耸耸。

　　家中无粮肚子空噫耸，噫耸，噫耸耸。

　　哪里有酒哪里醉噫耸，噫耸，噫耸耸。

　　哪里有铺哪里睡噫耸，噫耸，噫耸耸。

　　马槽唱过山歌，酒意涌上来，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立刻睡了过去，打起了鼾声。那高昂响亮的鼾声揉合进山风里，在月夜里弥散着，平添了山村之夜的寂静。木水香早已做好了饭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男人回来，心里不觉有些慌张，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似的。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木水香看到男人还没有回来，心里更加着急，更加不自在。木水香已经酝酿好感情，等着男人回家做爱，现在看到男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在心里责怪男人不解人意。木水香犹豫了一阵子，轻轻地骂了声死鬼，到房间里看了看女儿，看见女儿已经睡熟，拎起电筒，走出了大门。木水香顺路走了十几分钟，看到男人躺在地上，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赶紧弯腰扶起男人，朝家里走去，错过了做爱的机会。

　　马槽说过那句话不久，漾濞县林业局派人来到马槽家里，动员他大规模种植泡核桃，说：“种植泡核桃是漾濞县委政府制定的富民政策，政府不仅无偿提供实生苗，给你们资金补贴，还会给你们办产权证。”

　　核桃价格不好，每到核桃果熟时，村民捡回来，晾干之后，随意丢在家里，想吃时吃几个，不想吃就送人。有些勤劳的村民把核桃果背到城里，卖给榨油坊榨出核桃油，卖给城里居民吃。核桃油是一种纯天然植物油，少有胆固醇，富含矿物质，但是由于当时人们生活普遍不好，人们更喜欢食用动物油，受到这种习惯的影响，核桃油价格不高，市场前景不好。等到后来价格上涨时，大量铁核桃成为培育嫁接苗的实生苗，大量嫁接苗随即被卖到外地，核桃油价格飞涨，连县内人也吃不起了。马槽想到核桃价格不高，心里有顾虑，担心种植核桃树会影响种植包谷，说话支支吾吾的。木水香看到男人说话支支吾吾的，心里来气，用手指敲着他的脑壳，说：“说话支支吾吾的，一点也不干脆，脑子里进了水不成？我跟你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算一世穷。”

　　其实木水香的心里也没有底，现在听说漾濞县委政府对村民种植核桃树有那么补贴，还能占地盘，就在心里想那些地闲着也是闲着，何况也不是我们的，就相信你们一回吧？栽不出效果，栽出风景来也是好的，就叫男人下山领回来核桃嫁接苗，在屋后荒山里栽了三百棵，加上原来的总共有四百余棵。过了半年，马槽下山到林业局领回来补贴资金，到电器店里买了一台创维彩电一台和十几张碟片，又到漾濞农贸市场买了四只猪膀子，把那些东西放在骡背上，赶着骡子回到了家，把猪膀子用盐巴腌了。马槽抱着女儿，想看电视时看电视，想看录像时放碟片，想吃火腿时割一块，小日子过得很逍遥，很自在。

　　过了三年，林业局派人上山给马槽办了产权证，又过了三年，漾濞核桃价格大幅度上涨，原来并不值钱的核桃果变成了金果果，马槽和木水香成了莫罗村核桃大户，提前过上了小康生活。

第八章马槽捐款
　　李楚林心想：马槽成为莫罗村核桃大户，核桃年收入超过十万，其关键因素在于他不仅得到了县委政府的政策支持，还得到了县委政府的资金扶持，作为县委政府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