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冰呀!你的脑袋是给撞坏了是不是?”卓志耕犹疑地问。
“我没空,我还有工作要做。”徐伟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哇咧!”卓志耕可愣着了,“你这几天放假没去吃冰,小梅花就已经病恹恹了,你还不赶快去安慰她寂寞空虚的心灵?”
“我说不去就不去,别管我。”他又不是她的谁,有什么义务对她负责?
卓志耕眼看柔性劝导无效,只得向主任使使眼色,希望主任给予硬性驱离。
主任咳嗽一声道:“阿伟,天这么热,快去吃个冰!”
“报告主任,我的工作还没做完,我没时间出营。”
“啥?”主任拉下脸来,以条件威胁道:“你要是乖乖去吃冰,这些工作就交给别人做,你要是不肯去吃冰,那别人的工作就都交给你做。”
“吃冰不是我当兵的任务之一,我愿意做完全部的工作。”徐伟已经铁了心,硬是不肯离开位子半步。
主任被他这么一阵抢白,也似乎没有强压的理由了。
卓志耕双手一摆,无奈地说:“好,你就这么狠心,等小梅花凋谢的时候,我再来向你报告。”
徐伟仍然无声,目光死瞪着荧幕,他才不管那个笨女人,莫名其妙的对他好,莫名其妙的让他又抱又亲,莫名其妙的在他心湖吹起一阵阵狂风。
他徐伟才不受这种牵绊、这种约束,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你好自为之。”卓志耕拉着其他同仁离开,就连主任也跟着去吃冰了。
资讯室里只剩下徐伟,拼命握紧双拳,告诉自己这才是对的,这才是他要的。只要时间一久,这种毫无道理的心疼就会消失,一定会的,会的。
徐伟回到军营十天了,还有五天就可以退伍,也真亏他够坚忍耐操,在许多长官的威胁逼迫之下,硬是撑着熬夜把工作做完,才能免掉被抬着去吃冰的下场。
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夕,正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他选择加班度过。
傍晚五点,大家该溜的早就都溜了,徐伟一个人在资讯室里奋战,哪儿也不想去,他只要继续躲在这军营里,等到退伍那一天就得了。
躲?没想到他徐伟也有这一天,竟然要躲着一个女人。
看看身旁,该建档的文件仿佛比他的人还高,但无所谓,他只要有事忙就好,就不会想到不该想的事情。
一抬头,正是一天中最美的黄昏时分,缤纷的彩霞也光顾了这间办公室,四周瞬间化为梦境般迷离。或许是他瞪着电脑太久眼花了,或许是这火红夕阳有种魔力,他竟然看见雨梅就站在门前。
七夕,就连牛郎和织女也该见个面,所以老天特地派这女人来和他相会?
两人四目交望,似是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卓志耕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这么巧,阿伟,你在这儿呀?我带小梅花来参观军营,是少校大人亲自批准的喔!”这臭卓仔,明知他这时除了加班无事可做,这摆明了是存心故意的嘛!
“来,小梅,你站到阿伟旁边去,我帮你们拍一张照。”卓志耕拉着害羞的雨梅,硬是让她站到徐伟身旁。
两人就这样被送作堆,徐伟僵硬坐在椅子上,雨梅怯怯地站在他肩旁,小手放在他颈后的椅背上,差点就要碰到他的头发了。
“看这边,笑一下喔!”卓志耕举着傻瓜相机喊着,“一、二、三!”
面对相机,两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说这是被逼的也好,说这是自然反应也好,反正对着相机就似乎该做这种事。
“OK,大功告成!”卓志耕比出胜利的手势,又装腔作势道:“哎呀!底片用完了耶!我再出去买一卷,你们先聊聊,我等会儿就回来。”
这招“陷两人于独处”的方法奏效了,卓志耕反手将大门一锁,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徐伟和雨梅了,而且,还非要等他回来开锁才能离开。
空气中安静得很,气氛也很闷,只有电脑仍在运作的隐隐机械声。
“我听他们说……”雨梅那颤抖的嗓音更是细小了,“你这阵子肠胃不舒服,所以都不能来吃冰……不知道你好点了没?”
肠胃不舒服?多么合情合理的借口,兄弟们瞎掰果然有一套。
“还好。”忍住不想看她,他的眼仍不肯离开电脑。
“我炖了一锅补汤,你要不要……喝喝看?”她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电锅,才刚打开就香气四溢,闻得出是苦瓜排骨的味道。
一定有人通风报信,他最爱喝的就是苦瓜排骨汤了!
“喝这个可以补充营养的。”她说着就盛好了一小碗,又拿汤匙放到他面前,她很想亲自喂他喝汤,但他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
徐伟很想学连续剧中的坏男人,一脚把电锅踢翻,一手把汤碗推倒,但他的心还没有坚强到那种地步,只得不甘不愿的起碗,拿起汤匙尝了几口。
苦瓜鲜嫩,排骨入口即化,显然她花了很多心思和时间,要是他真的糟蹋了这锅好汤,只怕老天会罚他以后再也不准喝汤。
更何况她还在旁默默凝望着,就算是毒酒也有人会喝下。
十天不见,怎么他还是立刻就“破功”了?这些加班磨练到底算什么?唉!
“他们说……你快退伍了,是不是?”又是离别,她心头隐隐发疼,却告诉自己说,生离总比死别好,他们一定能再见的。
“没错。”他回答得挺开心,或许过分开心了,反而显得很假。
“这是……我的地址、电话,你要记得跟我联络喔!”她拿出一张粉蓝的小纸片,上面是文雅却微有抖意的字迹,甚至还有泪水化开的晕染。
徐伟并不收下,也并不推开,只是任那张纸搁在桌上。
“对不起……你好像很忙,那你喝完汤后,这电锅就交给志耕,我不打扰你了。”雨梅再傻也闻得出气氛不对,徐伟一点都不欢迎她的到来。
“志耕?”他嘴角有点酸、有点涩,这热汤突然变得很不顺口。
“嗯!”她仍不明白他疏远的理由、生气的原因,或许她就是不讨他喜欢吧!无奈,她却不能不喜欢他,因为,他有那样深沉的双眸……
“你怎么就从来不叫我一声?”他挑眉问。
“哦!徐伟。”她乖乖的应了一声。
他要的不是这样!放下汤碗,他站起身俯视着她,把她圈在办公桌和他的胸膛之间,恶狠狠地要胁道:“不准叫得这么随便,要叫点特别的!”
“特别的?”这教她困惑了,迟疑了半晌,才不确定地开口道:“那……小伟?”
小伟?除了他妈之外,倒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喊他,挺不错的,挺顺耳的。
“再一次。”他心情稍微好转,嘴角不禁上扬。
“小伟、小伟、小伟……”她很听话,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只要他能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做。
直到他又封住了她的唇,直到她发不出了声音,办公室里只剩下唔唔嗯嗯的、呢喃喘息的、不需言语的一种沟通。
这种美味是有罪的!她生来就是要勾引男人的,才不是什么小梅花、小妈祖,她分明是株罂粟花、是个小魔女。
徐伟对自己发怒,又对她发火,这个吻就更加猛烈了,用力圈住她的身子,恨不得将她压碎了,好让她明白这是种怎样的苦楚。
雨梅完全没得反抗,只是温顺地、被动地承受着,任由他发泄够了,僵硬了一会儿,他却又转为百般怜爱,反复舔着她那红肿的唇瓣。
“疼吗?”他趁着空隙问。
她没来得及说话,轻轻摇了摇头,那脆弱的模样只让他叹息。
“你知道你这样对待一个男人,该有什么下场吗?”她怎么能如此诱人又如此单纯?这种考验实非正常男人所能忍受的。
她还是睁着无辜的眼,她什么也不知道。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他嘴里喃喃咒骂着,大手却沿着她的脸、她的发缓缓抚摸,“不准那样看着我!”
她急忙闭上眼睛,不敢惹他生气。
她的双眸是闭上了,但那柔嫩的双唇微启,仿佛无言诉说着款款情意,分明是邀请他再亲芳泽,
他克制不了呼吸急促,克制不了情欲勃发,只得幽幽地叹息,“都是你不好!”
是的,一切都是她不好,让他吻了又吻、抱了又抱,怎么也躲不过这迷咒、这纠缠,她无辜得像个小女孩,而他就是那吃掉小红帽的大野狼。
就在这挣扎、矛盾的时候,办公室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让徐伟硬生生将雨梅放开,力道是那么突兀而猛烈,全身虚软的雨梅差点跌到地上。
“你怎么了?”双眼迷蒙的她,又是那副等着被强吻的样子。
徐伟大口喘着气,还没说什么,卓志耕就一边咳嗽一边走了进来,“咳!我没打扰什么吧?两位应该重逢得很愉快才对,是不是呀?今天可是七夕,中国情人节呢!”
雨梅微微笑了笑,那晕红的双颊让卓志耕看得傻了眼,啊!多希望这微笑是因他而笑,可惜朋友妻不可戏,像他这么重义气的人真是没得找了。
徐伟口气却很冲,“快带她回去,以后不用你多事!”
哼!明明都已经吃到嘴了,还在那边装什么酷?卓志耕也懒得戳破老友的伪装,“怎么不用我多事呢?别忘了你比我先退伍,到时我会好好照顾小梅花的。”
这话激得徐伟狠狠的一瞪,雨梅仍然察觉不出其中诡异的气息,柔柔地说:“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的,小伟,你不用担心我。”
担心个头!他徐伟岂会为这种笨女人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可笑荒唐之至!
“请你们离开吧!我还有工作要做。”深吸口气,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风度。
“那好,我就带小梅继续去参观了,今天餐厅特别加菜,就是为了欢迎她的来访呢!”卓志耕故意说得洋洋得意,要不气死徐伟实在不甘心。
“请便。”徐伟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重新坐回位子上,双手也开始敲起键盘,以表达他奉献工作的决心。
“你慢慢做事,那我们先走了,你要好好喝汤喔!”雨梅仍是那样甜甜的笑,伸出手往徐伟头上摸了一摸,仿佛他是一个好可爱、好可怜的小孩。
徐伟被她这么一摸,双手握成拳头,差点没把键盘打到地上。
卓志耕见状暗笑,一代风流公子徐伟总算也有这一天呀!
“小梅,我们走,你闻到那香味了没?我猜那是当归鸭肉面线,你猜是什么?”揽过雨梅的肩膀,卓志耕就那么悠然自在带走了雨梅。
留下徐伟一个人,对着闪烁的电脑荧幕无话可说。
八月三十一日,徐伟退伍的日子。
前几晚和军中兄弟大吃大喝,宿醉到今天他都还有点头疼,背着背包走出军营时,他才真正领悟到,这将近两年的服役生活是结束了。
卓志耕还有一个星期才退伍,送着这位兄弟直到门口,“对了,这张照片要给你,我也给了小梅花一张。”
徐伟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那天在办公室拍的,他自己坐在椅子上,雨梅则站在他身边,夕阳余晖将两人映照得很朦胧、很凄美,仿佛是一幅多年前令人怀念的画面。
“谢啦!”徐伟随手收到口袋中,不想多看一眼,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道:“退伍后记得跟我联络!”
“放心,我绝对会纠缠你一辈子的!”卓志耕爽朗道:“快走吧!还有一个人等着跟你告别呢!”
徐伟不用问也知道,只是淡淡笑了笑,“先走一步了。”
“再见!”卓志耕大喊道:“要活到我去找你的时候呀!”
走出军营大门,晨光中白雾迷蒙,他看到“小镇冰果室”还没开门,但在路旁的樟树下,有一个人等着他。
不会是别人的,当然是那个傻女人了。
徐伟也不打算躲避,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何妨给彼此留下一点美好回忆?
走到樟树下,暂且放下行囊,他深吸口清新的空气,诚心道:“你自己保重。”
“你……你也是。”话还没说完,泪水又潸然落下,她‘永远学不会欣赏离别的’美。
真服了这个女人,她要是这样从小哭到大,眼睛怎么可能还没瞎掉?忍不住叹口气,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傻瓜,你哭什么?”
“因为……我就要看不到你了,不能拿东西给你吃了……”不能在他身边照顾他,教她怎么放心得下?怎么割舍得了?
唉!徐伟的心也是肉做的,有个笨女人对他这么好,教他如何能不感动?
“地球是圆的,我们总会再见面的。”这话听来很敷衍,但他也没别的台词了,毕竟他无法承诺她什么。
“你要记得吃饭、要记得睡觉,还有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她会向妈祖日夜祷告,祈求他的平安健康。
徐伟叹口气,她简直像他妈一样,不!就连他妈也没这么关心他。
“好,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拍拍她的肩膀,打算好人做到底,就让她哭到没力再哭为止吧!
雨梅的泪水再丰沛、再充足,也是会有哭累的时候,当她喘气都喘不过来了,他才哄慰着说:“休息一会儿,别哭到虚脱了。”
从背包拿出矿泉水,他想也不想就灌了一口,以嘴对嘴喂她喝下。
“谢谢……”她唇角还有水滴,他又忍不住舔了干净。
“以后你要记得,别这么傻傻对别的男人好,也别这么容易让别的男人亲你、抱你,懂不懂?”抚着她粉嫩的颊,他说的话似乎和做的事背道而驰。
“嗯……”她点了点头,但那迷惘的双眸显然一点都不懂。
“那我走了。”最后一次吻过她的额头,当作离别的印记。
“你会记得跟我联络吗?”她拉住他的衣袖,又怯又慌,想要求一个承诺,一个再见的承诺。
“会的,有空的话。”但他会一直都很忙的,他在心中加了这一句。
“再见、再见、再见……”她像个孩子,反复挥舞着双手,久久不肯放下。
如果当初她有机会,她也希望能如此送走她的最爱,至少要有告别才能分离,因此,现在就让她尽情流泪、尽情挥别吧!仿佛这就能挽回一丝丝遗憾……
徐伟不敢回头,转身就走,刚好客运车来了,他赶紧跳上车,隔着车窗,还看见雨梅不断挥手道别,哦——他真怕自己会跳下车去。
不行不行!他拼命告诉自己,这一款的圣女绝对碰不得,又笨又蠢又傻气,而且绝对是个处女,他可不想这么年轻就被套牢,反正他就是讨厌那种感觉,时时都要担心她、牵挂她、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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