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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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之旅-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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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或许我想在邓维楠身边。」

婵新领首笑,「倒底还想近着熟人,不敢全盘独立。」

「听王沛中说,反正婚期取消,他爸妈要把他拘回台北去帮家里大量设计改建旧屋。」

「听,你可能永久失去他。」

「我知道,失去他是十分可惜的一件事。」

「怎麽,又後悔啦。」

「可是,我并不真想得到他。」

婵新看着妹妹那患得思失的样子,不禁庆幸自己毋需选择。

所有选择到头来一定都是错的,因为当时间过去,失去的全会变成最好的。

当下婵新说:「你不同,你有福气,你永远会碰到更好的。」

「那更令我心惊胆战,受宠若惊。」

邓维楠再见到周振星的时候,发觉她已经改变了。

振星刚见完工,一身打扮无懈可击,化妆明艳,举止文雅,换句话说,此刻的周振星同银行区一般行政人员无甚分别。

在杜邦分公司就起码有百多名。

邓维楠有点失望,他怀念那个毛燥豪迈穿着脏靴子的周振星。

振星自他眼神中看出他的意愿,不禁轻轻道:「人是要适应环境的。」

「你何必呢,我们要为生活,不得不作出迁就,你,你大可做回你自己。」

振星大为讶异,「我,我总得长大呀。」

邓维楠摇头,「太多少年老成,周振星不必成为一份子。」

「多自私。」

邓维楠笑了。

「说说你找工作过程。」

「机会是很多,可是新人的薪酬并不如传说中好,工作性质也很拉杂,生活程度非

常之高,做它十年未必有节蓄,还有,交通挤,上班十分不便,相当吃苦。」

「意见中肯。」

振星自嘲,「早知如此,不如结婚。」

这一句话提醒了小邓,他发觉振星手上那枚大钻戒已经收起来。

「怕老板觉得你太阔气?」

振星不知怎麽说才好,先咳嗽一声,「我们协议押後婚期。」

小邓一怔,不动声色,「延至六七月?」

振星抬起头,很怅惘地说:「不,也许永远结不成了。」

「你感觉好似很复杂。」

「我不舍得。」

「为何改期?」

振星摇头,「真的,不是时候」

振星很坦白地倾诉:「小邓,此刻人人都觉得年轻的周振星可爱,鲁莽都值得原谅,可是过了二十五岁,这可爱将会用磬,届时怎麽办,我总得充实自己,不趁现在趁几时?我不愿一生做个草包。」

「可爱的草包。」

「小邓,谢谢你。」

邓维楠看着地,渐渐她会学得精刮、世故、圆滑、把利害放第一位,名利放第二位,不消三五载,就迷失自己,像所有人一样,营营役役,为很小的事失意,又为更小的事得意。

他知道,因为他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可是叫周振星不长大,又是何等残酷之事。

邓维楠伸出手去,轻轻拨动振星额角的碎发。

他温柔地问:「有没有人怀疑我是第三者?」

振星哑然失笑,「你愿意扮演这种丑角吗?」

「振星,为了你,任何事。」

这种话,即使是假的,听了也舒服,何况邓维楠不是说假话的人。

「维楠,有一间美资银行,在此训练伙计,预备稍後派驻温哥华,他们一看我的情况,就乐了,认为我非常适合,我得到那分工作的成数很高。」

「以後你就得早睡早起。」

谁说不是。

自郊外的小别墅出来,起码要一小时才抵达银行区,中饭吃便当,六时下班,回到家天色已晚,要准备明日功课,最好早早上床。

「你说我会习惯吗?」

「当然你会,周振星,派你到戈壁或是火地岛你都会开花结果。」

振星撇撇嘴,「我就是怕你会那样说。」

终於讲到正经。

婵新出来说:「邓先生,我们总得付房租给你。」

邓维楠知道越推会越烦,於是爽快地答:「好呀,一季三千港元,我只是租两个房间给你们,其余地方,我自己也要用。」

婵新知道他不在乎,笑道:「太便宜了,每月三千吧。」

「这样吧,一口价,每季三千六,租不租拉倒。」

振星抬起头,「妈妈说山海经里有个君子国,就是这样谈生意。」

邓维楠说:「君子国好像是镜花缘里的传说。」

振星问:「什麽叫镜花缘?」

「这是中国人的禅,」婵新解说:「镜中花,水中月,都不是真的,是虚无的幻觉。」

振星骇然,「呵那多伤心。」

「所以镜花缘其实即是无缘。」

「唏,一本小说何必用到这样悲哀的名称。」

婵新笑道:「悲剧容易动人嘛。」

邓维楠连忙说:「租金就这样谈好了。」

婵新说:「过几日我会到教会去听指示。」

振星说:「她们修女也分等级,并非天下大同,侈女之上有高级修女,然後升为首席修女再有总级顶级修女,大抵也免不了有人装模作样,仗势凌人,只要是人,就有人的劣根性。」

婵新瞪振星一眼。

振星说下去:「婵新一样要小心侍候这些人。」

邓维楠在振星耳边说:「明知何必故问。」

通常他只能逗留半天时间,傍晚总得乘飞机回去,即使因公事留多一日,反而要住到酒店。

周振星总是顺利地得到她要的一切,包括那份工作。

一声想学好粤语,十个八个男同事扑上来表示一三五二四六下了班都有空,还有,星期日全天侍候。

受训只需八个礼拜,但是每天时间相当长,有时忙至晚上八时,是她自己要跟着上司倒处跑。

婵新问:「男同事喜欢你吧。」

「喜……欢。」怪声怪气。

「女同事呢。」

「也喜欢。」

婵新奇问:「何解?」

振星笑嘻嘻,「她们觉得我笨,衣着头面又不如她们光鲜,况且,几个礼拜後就要走,没有威胁性。」

婵新叹日:「有眼不识泰山。」

第二天,振星驾车送婵新出市区到教会报到,然後上班,约好婵新中午在一间咖啡室等,以便接她回去。

等等了大半小时,不见人影,振星急了,只後悔没把手提电话交给婵新。

正在彷徨,婵新出现了。

振星迎上去,谢天谢地,可是慢着,为什麽她脸色如此难看,急问:「婵新,你没有事吧。」

婵新坐下,喝一口咖啡,苦笑,「有,很大的事。」

  第15章

振星一颗心沉下去,「又是哪一部份不妥?」

「不不不,我身体茁壮无恙。」

振星放下心来,「呵好极了,其余的事不要紧,你只要多多向天父祷告,必可解决。」

婵新啼笑皆非,「你不懂,有人针对我,我自辩无效。」

振星微笑,「我太知道了,你做事太过实览力,有人妒忌弹劾你。」

婵新低头,「正是。」

振星安慰她:「算了,东家不打打西家,还有,大不了自己做老板。」

婵新气结,「你在说什麽。」

「通是几句老话,真正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何事别往心里去,尽了本分就算数,别动真气。」

婵新听了低头不语,面色渐渐祥和。

振星说:「好了,稍後你可以告诉我,他们挑剔你什麽,现在我要回去上班,我替你叫辆车子回家。」

婵新抬起头,「好。」

虽作若无其事状,看得出是受了伤。

振星忽然想起母亲时时说的一句话来,故轻轻吟过:「披上袈裟事更多。」

这次,婵新居然没有反对。

振星倒不好意思再说什麽,怕她动气。

送婵新上计程车时振星攀着窗门说:「回家喝杯热牛奶休息。」

振星回到公司就钻进电脑间,她有一个好处,做什麽都够专注,无论是读书玩耍筹备婚礼,都一门心思,心无旁骛,现在也是。

喝下午茶时分,一位男同事推开电脑室门焦急地问;「周振星在吗?」

另一位男同事嘻皮笑脸答:「她在大班房。」

振星忙说:「谁找我?」

那一位同事说;「警局找你,振星,好像是你家人出了事。」

振星耳畔嗡一声,手足无措。

也幸亏有这个年轻的异性同事,他立刻护花,「振星,打油麻地警局周三四七分机找

陈督察。」

振星还是茫然站着,动也不动。

两位男同事心痛,替她拨通号码,找到人,把听筒放在振星耳边。

那边有一位女士问:「是周振星小姐吗?」

振星呆呆答:「是。」

「你认识一位周婵新吗?」

「是我姐姐。」

「她乘车途中昏迷不醒,司机把她送往医院,此刻她在伊莉沙白医院急症室。」

「啊。」振星只答了一个字。

男同事连忙取过电话问:「病人状况如何?」

「欠佳,」陈督察说:「叫她家人速速去办理手续。」

「是,是。」

振星忽然哭了。

用手捂着脸,在同事面前,毫无掩饰地落泪。

自姐姐第一次做手术她就想痛哭一场,延至这个时候才发作,已算了不起。

男同事即刻递手帕给她,「我陪你去。」

振星并无拒绝,立刻出门,幸亏有这班观音兵。

在车上,振星问:「什麽叫情况欠佳?」

那年轻人小心翼翼地答:「比情况危殆好得多了。」

「啊。」

「却比情况令人满意稍差。」

不知怎地,振星觉得好笑,呵她的情绪已经歇斯底里。

她到医院一见到婵新的情况,立刻说:「我要替她转到私家医院。」

她把婵新医生的卡片交给同事,请他即时代为联络。

那同事立刻取出手提电话,站到一角去讲话。

婵新仍然昏迷。

惨白的面孔憔悴而苦楚。

振星握住她阴凉的手。

「医生马上会来办转院手续。」

「请打这个号码到台北找王沛中。」

沛中亲自接的电话,答应尽快赶来。

这个时候,振星才轻轻抬起头,对同事说:「谢谢你,我是出路遇贵人了。」

那男孩子忽然嚅嚅地说:「振星,我的名字叫马遥杰。」

振星根本忘了他的姓名,此刻因这件事记住了,她重新与他握手,「你好,马遥杰。」

小马很高兴。

他一直陪着振星,直到手续完全办妥。

医生笑着同振星说:「私家医院环境好些。」

「我姐姐情况如何?」

「只怕要重新检查。」

「没有关系,费用我来负责。」

医生松口气,「你可是要在这里陪她?」

「是。」

半夜,婵新苏醒了,振星在沙发上打盹,听到有人轻轻的唤妈妈。

「妈妈,妈妈。」

振星惊醒,知是婵新,泪如泉涌。

她连忙过去,在小小床头灯下看着姐姐,「婵新,是我,我在这里。」

婵新犹未完全清醒,只是说:「妈妈……校服太小了,要做新的,妈妈,为什麽不理睬我?」

振星连忙按铃召看护。

看护推门进来,振星走到走廊,伏在墙上,抽噎不已。

可怜的婵新,她忘记她母亲已故世多年。

这时,有一只手搭在振星肩上。

振星一拾头,「沛中,你来了。」

王沛中见振星奇+書*網姐妹情深,也不禁恻然。

他俩在走廊拥抱。

「不要怕,无论什麽事,我们一起应付。」

振星一直呜咽。

王沛中与她坐在长凳上,他东张西望,终於问:「那个人没有来吗?」

「谁?」

王沛中轻轻说:「那个叫邓维楠的人。」

振星一怔,「谁告诉你的?」

王沛中答:「我不能公开线人身分。」

振星说:「没有,我没有通知他。」

王沛中安乐了,要紧关头,亲疏立分,周振星并不胡涂

「你一直知道邓维楠这个人?」

王沛中颔首。

「他是个好朋友。」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只想见自己人。

医生出来,同振星说:「她的心脏……」

振星握着拳头。「我知道她里外体无完肤。」

「这次如果度过难关,她非长期休养不可,否则大有可能息劳归主,最好找一个四

季分明,与世无争的地方住下来看看书种种花,别再操劳奔波。」

振星进房去,只见婵新身上新搭了几条管子。

「婵新。」

婵新睁开眼,振星有点高兴,这次她可看清楚她了,谁知婵新却说:「清水浦孤儿

院不能解散,本地没人愿意收养残疾儿童,我们不能倚赖外国人的怜悯。」

振星忍不住提高声线,「婵新,是我,是振星。」

医生闻声抢进来,给振星注射宁神剂,并劝道:「周小姐,你回去休息吧。」

玉沛中说:「我送你回去。」

振星苦苦哀求:「带我去喝两杯,我知道酒可以帮到忙。」

「来,一定满足你。」

他们到酒吧坐下,肩膀靠着肩膀。

周振星诧异了,「王沛中,我们许久不曾这样亲近了。」

小玉苦笑,「你太忙着筹备婚礼,以致疏忽我俩感情。」

「是……」振星沮丧地答:「我本末倒置。」

「婵新身体太靠不住。」

「她得到她母亲遗传,我十分担心,有什麽不测,不知如何向父亲交待。」

「是,真难开口,他们说做医生最困难的工作便是向病人家属交待。」

「你呢,沛中,你工作最可怕一环是什麽?」

「裁员。」接着王沛中也问:「你呢,振星,你也开始工作了,觉得至难是什麽?」

振星答:「早上起床。」

王沛中一听,只觉周振星不折不挠顽劣如故,忍不住笑,直笑出眼泪来。

「振星,说说你对工作感想。」

「才拿一点点车马费,不知用来干什麽好,乘了车不够吃饭,穿了衣服就没屋住。」

「住亲友家、吃男同事、叫他们接送,然後,净拿薪水打扮自己。」

振星大吃一惊,「可以那样吗?」

「我的姐姐们全体赞成。」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头,」振星说:「满了师,学到技艺,又会得做人的话,薪水就可以三级跳,我打听过了,升到董事总经理,公司会提供别墅汽车作为生活津贴。」

「即使你有天才,又非常勤力,又够幸运,也需磨上十多廿年呢。」

「别浇冷水。」

「振星,结婚适合你,婚後搞些清高的玩意儿消遣,不知多好,何必真正出来搏杀。」

「倒底是台湾人,大男人本色流露。」

「你松弛一点没有?」

「我强颜欢笑。」

「姐姐的出现改变了你的人生观。」

「可不是。」振星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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