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笑嘻嘻地说:“天下那么多人可以害,我为什么要害你呢?你这人心肠挺好的,让我搭了好几次车。鬼也有好鬼坏鬼,我就是好鬼,你放心吧。”
小丁算是放下心来,于是就跟这鬼聊了起来。
女鬼告诉他,她原本是家艺术学校表演系的学生,毕业后为了能跟组拍戏,跟好多导演都上过床。但那些导演全是吃完嘴一抹就不认账的无赖,在床上答应她的事,最后一件没办成。她气不过这些文艺圈里的无赖,愤而将此事抖落给了媒体。媒体的推波助澜,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然后是某天夜里,她在自己租住的出租屋里,被几个蒙面的歹徒先奸后杀,这案子公安查了好几个月,抓了几个人,又放了,最后也没个说法。
小丁听了女鬼的身世,大骂不止,对这女鬼满心同情。
女鬼说到凄惨处,自是哭哭啼啼,小丁这时好言相慰,俩人(鬼)同病相怜,一时间生出许多戚戚之情。小丁瞧这女鬼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陡然又生出许多柔情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夜深人静之时,自然而然地成其了好事。
小丁一夜未归,老婆并不在意,她心里巴不得小丁一辈子不回来,她才高兴。小丁自从跟那女鬼好上后,女鬼的温柔体贴,与老婆的冷漠无情,恰好形成鲜明对比。小丁对老婆再无半点情意,每天除了上班,天一黑就往女鬼那里跑。
这时间一长,小丁看出来了,女鬼虽然也很高兴跟他在一块儿,但每次都面有忧色。小丁便问啥事不开心,每次女鬼都是避而不答。一连问了好几回,女鬼终于袒露了心事。原来跟小丁好上后,虽然俩人情投意合,但终究人鬼殊途,恐怕这样的好事不能长久。
闻听此言,小丁也是极度郁闷,便问如果自己死了,是否就能和女鬼长相厮守。女鬼闻言花容失色,告诉小丁,鬼魂的世界到处都是黑暗,冷冰冰的,哪有阳间花花世界那么繁华热闹。小丁无语,其实他对阳间也是充满留恋的。
女鬼还在梳头,小丁这时忽然发现,女鬼的头发越来越稀,便问她是不是病了(不知道鬼是否也会生病)。女鬼垂泪道,那些害死她的坏人,杀死她之后,硬生生揪下了她的头发,以至于她现在头发稀少,每天都会掉上许多。
第36节:第七章 鬼剃头(3)
小丁心里愈发对这女鬼怜惜起来。这时,女鬼忽然说出了一个法子,可以让她的头发不再稀少,那就是小丁每天回去,取一根别的女人头上新鲜的头发来交给她,她趁着头发还没有枯死,将它植种到自己的头皮上。
小丁根本没犹豫就同意了。她的老婆头发浓密,每天早上起床梳头,都会梳下来几根。阳间植发的技术早就有了,而阴间的鬼神通广大,将新鲜的头发种到自己头上,当然也不奇怪。
第二天,小丁回家,早晨趁着老婆未醒,从她头上拔下一根长发,小心地收好,当天晚上,交给女鬼。女鬼将头发种到头上,转瞬之间,连面色似乎都红润了许多。
就这样,一连两个月,小丁每天都从老婆头上拔根头发,交给女鬼。女鬼头发越来越密,脸色越来越红润,跟小丁缠绵时,小丁甚至觉得她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温暖。而另一边,他的老婆越来越憔悴,到最后已经是卧床不起了。但她变成什么样子,小丁根本不放在心上。现在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女鬼身上,只想着能跟女鬼长相厮守。
终于有一天,女鬼告诉他,只要再过一个月,她就能还阳了。小丁大喜,问及原委。女鬼犹豫再三,终于告诉他,原来,她可以从小丁每天拿来的新鲜头发中,吸取头发主人的阳气。现在,等到再有三十根头发,头发主人的精气便会全部附着于她的身上,这样的结果,就是女鬼还阳,而头发的主人,一命呜呼。
小丁吃了一惊,他拿老婆几根头发,本来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但现在,事情显然发生了变化,那些头发,可以要了老婆的命,而他,就是杀害老婆的凶手。
看小丁犹豫,女鬼又开始垂泪。说她也不愿小丁再取老婆头发来,这样徒害了他老婆的性命。她能跟小丁有这些日子的缘分,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丁思虑再三,终于在老婆与女鬼中做出取舍。他继续每天去取老婆的头发给女鬼。
就这样,小丁的老婆住进了医院,已经奄奄一息。小丁这晚去医院,他只要再取一根老婆的头发,女鬼就能还阳,变作人形,而小丁的老婆,自然也就要死了。
小丁到了病房,只有老婆一人躺在病床上,闭目沉睡。小丁狠狠心,上去拔下老婆一根头发。说来也奇怪,这三个月来,小丁不过拔了老婆不到一百根头发,但老婆一头浓密的秀发却已经非常稀疏了。
小丁拔下头发,小心地将它们夹到一个小本子里,揣进口袋。这时,他知道过了今晚,就再见不到老婆了,虽然对她没什么情意,但终究还是自己老婆,所以,心里多少也有点悲伤。就在他想回头再看看老婆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些极琐碎的声音。他蓦然回头,只见床上的老婆,正慢慢将自己的头发摘下来,手中拿着一个梳子慢慢梳理。
老婆说:“小丁,你害了我的性命,如果你不想死,那么,你每天都要去取一个别的女人头发来,满三个月后,就能救我性命。否则,等我完全化成厉鬼,我第一个就要来取你的性命。”
小丁大骇,连滚带爬逃出病房,拿着那根头发,去找女鬼。女鬼接过头发,一迭声道谢。小丁说了老婆梳头之事,女鬼笑笑说无妨,只消过了明天,她就魂飞魄散了,根本没法加害任何人。小丁闻言心下稍安。
到了第二天,小丁从女鬼床上醒来,女鬼已经不见了。
从此后,女鬼再也没有出现过,小丁这才明白,原来女鬼跟他在一块儿,只是利用他来吸取别人的精魂。无奈之下的小丁只能回家,这时,他那变成厉鬼的老婆正在家里等着他。
又过了几天,小丁在车间里,对身边一个年轻的女工说:“你能给我一根头发吗?”
我们一致认为陆雅楠这故事讲得好,就连陈老头都不住点头。
这时,陆雅楠对藤明月说:“藤老师,你给他们三个讲讲你家那幅祖传古画的故事吧,上次你给我讲了之后,我觉得真的是很神奇呀。有点聊斋的感觉。”
我和阿豪本来已经有些困乏了,听说有什么祖传古画,又都来了精神。
藤明月不像普通女孩那么娇揉扭捏,非常大方,有点像美国女孩那样充满活力和外向的性格,既然别人让她讲,她马上就答应了。
陆雅楠对大伙说:“你们先聊着,我去车里再取些吃的东西来,顺便打电话给家里人报个平安。”说完就起身去外边的车里拿东西。
第37节:第八章 狐仙(1)
第八章 狐仙
在此期间藤明月给我们讲了她家祖传的一幅画中的故事。
明朝末年,天下大乱,天灾兵祸连绵不休,百姓苦不堪言。
关外宁远锦州卫一线打成了一锅粥,朝廷只得不断地增加税赋承担军费开支。
由于粮饷太重,百姓不堪重负,导致内地流寇四起,所到洲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官兵无不望风披靡。
在四川,流寇杀人盈野,川人百不存一。在河南,流寇攻开封不克,隧掘开黄河放水淹城,一代名都就此永远埋于泥沙之下,从此再不复见天日。天下就像是个大火锅,到处都是水深火热。
在当时的中国,只有江浙两省,略为太平。皆为这两地属于中国之粮仓银库,崇祯皇帝的粮饷几乎全依赖这两省的税收。故此一向都驻有重兵,再加上这江南两省自古富庶,百姓还算能有口安稳饭吃。
藤家祖籍金陵城郊,也就是现在的南京。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家资殷富,而且世代书香门第。藤家当家的是当时的名士,名叫藤荣,家训甚严。
其子藤子季年方弱冠,生性聪颖,才思敏捷,尤善辞赋。
来家登门提亲者络绎不绝,藤荣皆不允,只让藤子季专心读书。
适逢流寇大举进攻,兵甲如林,官兵虽重,也不敢断言定能御敌,周边地区的土匪趁火打劫,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冲州撞县杀人放火。
百姓无不举家奔蹿,藤家的粮库也被乱民哄抢一空,藤荣携带眷属避难于中谷县中表亲朱某处,当地的富绅见藤荣是社会名流,于是为其全家空出几个院子居住,饮食器具供给无缺。
藤子季因客居仓促,没带什么书籍,学业暂时疏懒了下来,每天只有在村外散步解闷。
村中有王姓缝工,与藤子季对门而居,王妻三十许,风姿绝伦,不类村妇。有女名柳儿,貌美尤过其母,常随母碾米于比邻。
一日柳儿携带箕帚路过藤子季门外,粗布荆钗,殊无艳饰,然而发盘高髻,秀眉在骨。
藤子季看在眼里,不禁神为之荡,目送女远去才返身而归。
回家之后,冥想梦寐,辗转反侧。早上起来不及洗漱,就等在门外。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又见到柳儿在门前路过。
藤子季细看柳儿,只见裙下双足细锐如笋,益发喜爱不能自拔,矗立多时,眼睛都不会转了。
直到柳儿的母亲王氏走过来,藤子季自觉失态,方才依依不舍地返身回房。
王氏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从此不让柳儿出门,所有需要出门做的活都由自己承担。
藤子季大失所望,咏忆柳诗百首,辗转思量,情思悱恻。
一日,踌躇于院中,负手听蝉。忽然足下锵然掉落一物,视之,银指环也。骇而四顾,只见柳儿在门外一边微笑,一边用手远远地指着地上的银指环,似乎是让藤子季收藏起来。
藤子季会意,马上捡起银指环藏于袖中,再抬头看柳儿,她已经去得远了。
藤子季心痒难耐,又苦于无人诉说,于是信口成诗一首:
银指环如月弯,向疑在天上,端自落人间,银指环白如雪,欲去问青娥,幽情无人问。
第38节:第八章 狐仙(2)
未过多久,流寇被官军击溃。藤荣一家准备还乡。买一巨舟,装载行李,只等来日风顺启程。
藤子季整日立于门外,想等柳儿言明爱慕之意,然而却杳无见期。
终于到了该走的时候,只听布帆翩翩作响,藤荣命家人登舟,中流击楫,片刻舟以顺风而下十余里。藤子季望洋兴叹,无可奈何。恨不能肋生双翼,飞过长河。一想到此处,便觉得身轻如叶,飘呼悠到北岸,信步前行,却发现路径已经变得和从前不同。
道路两旁林木葱葱,间杂荆棘,有数栋茅屋,周围围以豆篱,寂寂无人。
藤子季紧走几步,来到茅屋近前,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以便询问路径。
却听屋中有嘤嘤悲泣之声,听之怦然心动,受到那哭声感应,自己也觉得哀伤愁苦。藤子季听得哭声,于是推门而入,只见一女子红绢掩面呜呜娇啼,自觉失礼,连忙退出门外。
方欲转身离去,忽听屋中女子说道:“庭前可是季郎?你弃我而去,为何又回来?”
藤子季细看屋中女子,正是柳儿。不禁悲从中来,声泪俱坠。
柳儿从屋中出来,用红巾为藤子季擦去脸上泪水,说道:“父母之前可以婉言示意,君之亲戚朱某若为你我二人作媒,事无不成,何不归而谋之。我被母亲节制,不能轻出家门,从今而后,惟有在家中等候你来提亲的好消息。”言毕退入屋内。
藤子季想随她进去再说些话,忽听村中恶狗狂吠,大吃一惊而起,发现自己原来正躺在舟中,适才是南柯一梦。
后以梦中情形私下里告诉父母,藤荣认为缝工之女下贱,又以路途遥远,聘娶不易为由而不准其事。
藤子季见父亲态度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忧愁成疾,食不下咽。
冉冉光阴,又至春日。扶檐垂柳,丝黄欲均。
藤子季心中苦闷不乐,在纸上写了一首诗:
云鬟雾鬓本多姿
记得相逢一笑时
转盼韶华空似梦
尤怜春柳挂情丝
写毕,倦卧睡去。诗稿被藤荣见到,发现藤子季如此没出息,勃然大怒,但是念在藤子季有病在身,就没有对他说什么。
时值清明节,游人如织,藤子季也出门散步排解相思之苦。
行至黄昏,日渐暮,人渐稀,在途中遇到一位老妇立于道旁。
老妇对藤子季凝视良久,走过来说道:“好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只是见你神色忧愁,是否有何心事?不妨讲出来,老身愿效绵薄之力。”
藤子季叹息道:“确有心事,但恐姥姥无能为力。”
老妇说:“就怕你没什么心事,如果有,老身无不能为。”
藤子季听她言语奇异,就尽以实情相告。
老妇笑道:“此事有何难哉,假如今日不遇老身,则君终当忧愁成疾至死。”
藤子季连忙拜求。
老妇说道:“此去半里远,有一宅,王氏母女正寄居于其间。如果不信,可随我前去观看。”
藤子季欣然前往。行至一处茅屋数间,豆篱环绕,芳草古树,树荫闭日,显得阴森清寂。
此间景象和在船中做梦时所见毫无区别,藤子季甚觉怪异,问老妇:“我这是在梦中么?”
老妇说道:“分明是我引你前来,哪里是在做梦。”
藤子季说道:“曾梦此景,故疑之。”
老妇有些生气,说道:“真境何必多疑。”
藤子季问道:“清明时节,篱笆上的豆花为何发芽?”
老妇笑道:“书生喝醉了,请再仔细观之。”
藤子季揉揉眼睛细看,篱笆上果然并无豆花,唯细草茸茸而已。
等到进了屋子,柳儿的母亲王氏含笑出迎,对藤子季说道:“年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