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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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葬-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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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街的来历了。前面说了淝城是兵家必争之地,在19世纪中叶,中国东南部发生了一场著名的起义,就是太平天国起义。而皖省,则成为太平军和清军争夺的焦点。
 
  〃在太平军和清军的战争中,夹杂着一群奇特的外国人,这群外国人采取了骑墙的方式。从各国的领事们到各省的外国商人,他们都表示会站在中立立场对待清廷和起义军。实际上,这群外国人经常把大量的军工产品同时卖给交战的双方。然而,一群在本国失意的流亡军人,往往会加入清军或者太平军中,从中获得高薪以及爵位的回报。如美国人华尔和英国人戈登的洋枪队,他们是清军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而太平军内部,也有洋人部队。
 
  〃这条布林街,就是一名叫做Brown的英国人建造的,在安庆被太平军攻破之后,淝城成为清军与太平军战争的折冲点,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样的地区是相当危险的,但是对于英、美、法的商人来说,这个地区拥有很大的商机。
 
  〃首先,他们的安全得到了双方的保障,交战地双方都刻意地保护这些外国人的利益和安全;其次,他们的商品可以同时销售给双方,这样一来价格就会很高,这位叫做Brown的商人,就在此建造了布林街,通俗一点说,形成了一个商户以外国人为主的集贸市场。〃
 
  林珂看着船底的河水,河水似乎根本没有流淌,它像一条黑色的缎子静静地卧在这里。林珂用手轻轻地试了一下水温,竟冷得缩了回来,这河水,可能只有四五度吧,为什么会这么低温?
 
  〃布林街为什么会被埋在河底呢?〃苏棣问道。
 
  〃因为一场大火!〃郑辉说道,〃布林街是被一场大火烧毁的,火灾过后,这条街被挖成了沟渠,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现在这条河流。〃




第33节:第三章 黑水(6)

  〃你怎么知道的?〃林珂突然反问道。
 
  〃小时候,有一位大哥曾经潜到水底,找到了一块被火烧过的砖块。〃郑辉有些黯然地说,〃从此,他就迷上了这条河,不过在他十岁的时候有一次游泳时差点溺水而亡。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这里游过泳,当然,也没有人再游过这条河,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坐在前排的两位英国人,很安静地听着郑辉与林珂的谈话,即使是在夏末初秋的季节,他们依然穿着长袖衫衣,甚至还夸张地戴着帽子。林珂接着问道:〃有人往布林街寄过东西吗?〃
 
  问过这个问题后,她听到苏棣发出了一声轻笑,这个问题的确有些幼稚,谁会往水底的街道寄东西呢?前排的那两个英国人中突然有一个人转过了头,鬓边露出了微微鬈起的黄色长发,她是个女人。
 
  〃寄东西?〃郑辉站直了身体,〃大概指的是往丁家老宅寄东西吧,这条布林街,早就睡在河底了!〃
 
  〃布林街33号。〃林珂说道,〃有过这个地址吗?〃
 
  这句话仿佛带电一般,坐在前排的两个英国人突然同时站了起来,那个操着流利中文的男人转过头来说道:〃你们也要找布林街33号吗?〃
 
  林珂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男的长了一张标准的蒙古人的脸庞,女的则是标准的欧美美女,瘦长的脸蛋,眼圈深陷。林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接着那个男的又问道:〃是为了买一把剪刀?〃
 
  林珂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我们是为了相同的目标。〃那个欧美女人说道,〃我叫凯瑟琳,这是我的丈夫吴。我们就是准备到布林街来买一把剪刀。〃
 
  林珂惊讶地张着嘴,苏棣则冷静地观察着这对夫妇,他注意到,当凯瑟琳说话时,她的丈夫吴几次欲制止妻子说话,但最终还是让凯瑟琳说了下去。
 
  〃你们为什么要买那把剪刀?〃苏棣问到。
 
  凯瑟琳看了看他说:〃你们呢?〃
 
  林珂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船尾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响,船体猛然剧烈摇晃起来。苏棣勃然变色,他坐在船的最后一排,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硬物正在猛击船底,他已经嗅到一股浓烈的柴油味,柴油发动机已经坏了,油液已经泄露了出来。




第34节:第三章 黑水(7)

  郑辉脸上同样出现了惊诧无比的表情,船体在发疯一般地摇摆,〃也许撞上了水下的什么东西。〃
 
  〃绝对不是!〃苏棣叫道,〃有个东西在不断地撞击着我们的船底,是个活动的物体!〃
 
  林珂只觉得脚底一凉,一股冷水已经从破裂的船底激射出来,她大叫一声,她觉得好像有只手在船底拽着她的脚一般,她的身体突然向下了陷了一截。船底已经露出了一个大洞,黑色的河水已经像涌泉一般灌进船舱。
 
  〃弃船!〃郑辉绝望地叫道,〃你们都穿着救生衣,跳下去,往河岸游。〃
 
  林珂只觉得脚下的河水寒冷彻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半截身子突然向舱底的洞中滑去。苏棣惊叫起来,猛然扯住了她的救生衣,这下更糟,救生衣的拉链哧的一声从她肩上滑开, 她的身体如一块石头一般,向河底沉去。
 
  在浸入河水的一刹那,她只听到见苏棣的叫声,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冷,这是林珂现在唯一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突然被冰冻似的,慢慢向下沉去,一股冷水猛然冲进了她的鼻腔,林珂忍不住大声地咳嗽起来,更多的冷水冲进了她的肺部,却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清醒过来:我落水了,现在要游上去。
 
  林珂突然看见自己头上的那片水域猛然亮了起来,像秋天夜晚的霞光一般,火一般的晚霞照着这条黑色的河!她突然发现这条河并不黑暗,水很清澈,她甚至好像还能看清水滴的形状,只是身体在不断向下沉去。
 
  得往上游,林珂想到了大学时学过的游泳技巧。双脚拼命地向下踩着水,身体猛然向上浮了上去,只是她的双手有点像落水的鸭子一般扑腾着……这模样着实不好看。突然,她的双手忽然触摸到了一个冰冷的肉体。
 
  在这寒冷彻骨的水中,竟然还有一位与她一样的落水者吗?
 
  林珂像抱住救生圈一样抱着那个冰冷的肉体,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个肉体有一股她熟悉的味道,对,是香味,是一股极熟悉的香味,纵然在她已经无法呼吸,她仍然能够闻到那肉体的香味。




第35节:第三章 黑水(8)

  是苏棣吗,他下来救她了?
 
  吴月的脸庞一点点沉了下来,沉到林珂面前的时候,林珂已牢牢抱着吴月的身体,她以为那是个救生圈。
 
  吴月的脸庞惨白,那张精美的鹅蛋脸在水中泡得有些浮肿,她的手臂像是被定型的木偶一般,无力地向上举着,整个身体如同一根木棒一般,依然轻微地上下动着。吴月的眼睛微微闭着,林珂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像是爆炸了一般,她用力地晃动着吴月的身体。吴月的身体有些石质的僵硬,她的睫毛像是被打湿的黑天鹅羽毛一般,凝结在了一起,让林珂心里突现一种诡异的感觉。
 
  在被水面上的霞光照着的水中,只有林珂的鼻间向外一点点吐着气泡,吴月的脸像玩具店的木偶一般,在水里静静地飘漂浮着,身体有节奏地上下动着,她根本就没有呼吸!
 
  救她!林珂在心里说道,她肺中的空气已经不多,但仍然将嘴对着吴月的嘴,林珂想将自己肺中的空气喂入吴月嘴中。一股奇异的香气从吴月的嘴中弥漫了出来,有点甜,像是杏仁露的味道,但吴月的嘴唇冰冷,竟排斥似地将林珂肺中所剩不多的氧气吐了出来,在水中留下了一串急促的小水泡。
 
  不论林珂内心承不承认,她抱着的确实是一具尸体,吴月死了!
 
  吴月的尸体突然向上猛地浮了起来,紧紧抱着她身体的林珂也被这股拉力带得向上蹿去,她只听到了哗的一声,她的脑袋已经蹿出了水面,苏棣半哭半叫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林珂,你有没有事?〃
 
  林珂依然下意识地用脚踩着水,她的身体浮在水面上了。吴月的脸庞埋在河水里身体漂浮在水面上,那艘旅行船已经爆炸了。火焰在漆黑的河面上燃烧着,船体的碎片也在燃烧着,光芒照射着四周,土黄色的堤坝似乎被这火焰照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如同金子一般辉煌和高贵。
 
  〃我竟然游上来了。〃林珂自言自语地说道。苏棣向她扔来了一件救生衣,〃快点穿上,往岸上游。〃
 
  林珂机械地穿上了救生衣,她的脚终于可以不再踩水了,就在此时,她只觉得小腿内侧的筋在剧烈地跳动着,这是冷水中出现的抽筋现象。如果她再迟一分钟游到岸上,可能她会和吴月一样。




第36节:第三章 黑水(9)

  〃往岸上游!〃苏棣继续大叫道,〃快点!〃
 
  她把双臂扎入了水中,这是她熟悉的姿势。水花溅了起来,弹到了吴月身上,吴月依然静静地浮在水面上,面孔向下。苏棣已经提前游到了岸边,林珂看到他的时候,苏棣的眼圈通红,林珂心里突然一酸,她也有种想哭的感动。
 
  她一直觉得,苏棣虽然在工作上做得不错,但是在性格上,他只是一个大男孩,有点自我,有点自私,还有点莫名的狂傲。她认为苏棣对她的爱情,更多的是大男子主义的一种自我表现。
 
  现在她才发现,不是这样,苏棣真的很爱她。
 
  林珂接过了苏棣的手,从水中游上了岸。河堤并不是泥土构成的,因为踩在上面并没有泥般的湿滑,她很想问一件事情。
 
  〃我是怎么上来?〃她问道。
 
  〃你是被我拉上来的!〃苏棣说道,〃你滑下去之后,我什么也看不见,就点燃了水面的柴油,结果把船给引爆了,但这下就看清楚了。我找到了一个打结的缆绳,想用那根缆绳来寻找你,结果绳子扔下去以后,把她带了出来。〃苏棣用手指了指吴月,〃然后我看见你也从水里蹿了出来。〃
 
  〃缆绳把吴月带了出来?〃林珂自言自语道,〃怎么会?〃
 
  苏棣吃惊地看着她,以为她是在说呓语,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说是那具尸体。
 
  〃吴月已经变成了尸体?〃苏棣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尸体的?〃
 
  〃在水里。〃林珂说道,她脑中的问号越来越大,而且这些问号像无数蛛网一样密结在一起,〃缆绳扔下去的,你是怎么拉动的?〃
 
  〃我只觉得缆绳的索结像是套中了什么物体。〃苏棣说道,〃因为套中的是实物,而且你们俩的身体好像不太重,我就一下子抽了上来。〃
 
  那是水产生的浮力使苏棣将两个人的身体轻松拉了上来。尽管河水冰冷,但是在没有抽筋之前,林珂一直在用双脚踩水,她确实发现身体很快就在水中浮了起来,好像比以前在大学的泳池里还要容易。这就是说,布林街河水的浮力比一般泳池的水的浮力要大,好像比在海水中游泳时的浮力还要大,而淡水的浮力一般是比海水的浮力小许多的。




第37节:第三章 黑水(10)

  〃你套中了实物?〃林珂像是自言自语,那绳索显然没有套中吴月的脖子,那就是手臂,吴月的手臂经得起这样的拉力吗?
 
  林珂站起身来,吴月的身体仍然漂浮在水面中,身体成一个〃一〃字形,手臂向前举动着,像是在紧握着什么。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林珂轻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吴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苏棣说道。
 
  〃我不知道。〃林柯说道,她突然想到了那把剪刀。
 
  〃也许是剪刀把她诱惑来的吧?〃她说道。
 
  林珂和苏棣趴在岸上喘着气,那艘旅游船的残骸上的火光渐渐熄灭,身边的一切,即将又回归黑暗。
 
  〃郑辉呢?〃林珂说道,〃那两个英国游客呢?〃
 
  苏棣环顾四周,堤岸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高粱,在淡淡的秋风中轻轻地摇摆着,终于让他们听到了进入这条河后的另一种声音:刷,高粱叶不断地相互摩擦着,像是在向好不容易等到的游客倾诉它们的故事。郑辉不见了,那两位英国游客也不见了。
 
  〃跑得还真快。〃苏棣说道,〃我们就沿着堤坝往回走,走到小桥边就可以坐车回去了。林珂,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报警,吴月死了。〃
 
  林珂这时才有了报警这个概念,因为吴月已经死了。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她背对着苏棣,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但是还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坏了。〃苏棣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我的手机在水里受潮了,已经坏了。〃
 
  林珂心中一凛,她的手机放在包里,那个皮包早就掉在水里了,手机也不可能再找回来。
 
  〃我们现在得回去了。〃苏棣说道,〃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论什么时候,林珂永远比苏棣冷静,这是处女座的天性,而双鱼座的苏棣,在陌生环境里更多的是凭借着感觉来行动。
 
  〃我们离河远一点!〃林珂站了起来说道,〃你的打火机还在吗?要拿好它。〃苏棣点点头,得意地掏出了他的ZIPPO,〃它既防水也防火。〃




第38节:第三章 黑水(11)

  〃如果我们遇到突发的状况,〃林珂说道,〃就点燃高粱田,我们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林珂的心里突然想到〃死〃这个字,在一周之内,她已经看到了三具尸体,方媛、吴月,还有费正鸿。
 
  〃布林街33号。〃林珂喃喃地说道,〃它到底会在哪里?〃
 
  船已经燃尽,那条黑色的河又恢复了本色,静静地卧在那里。
 
  林珂只觉得双腿沉重,抽筋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每向前迈出一步,腿部都像针刺般痛;苏棣也注意到了她的伤腿,好像才往回走了一千米,林珂就已经走不动了。
 
  〃我背你。〃苏棣突然觉得背后很凉,那高粱地后面突然刮来了一阵疾风,高大的高粱被这阵疾风破开,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田埂,通向田地的深处。
 
  〃在引诱我们进去吗?〃苏棣笑着说道,他的心有点发虚,他回头看了看林珂,林珂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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