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乩的工具很容易准备,没有沙盘时,可以用各种类似的东西替代。
我紧张兮兮地捏着余婆递过来的玉扳指低声吟唱扶乩曲,一曲毕,周围寂静无声,身前供奉的香火也突然折断了。
郭沐霖皱起了眉头,将我们在场的几人打量一遍后,现出身形来对我道:“重新唱,刚才没有鸾生。”
他说罢让我重新点了一根香,重复刚才的扶乩曲。
本来,我以为面冷心热的他只是突然发善心想帮帮余婆,但等郭沐霖的身体开始抽搐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第四十二章 长漂亮了?
郭沐霖的眼睛突然变成嗜血的猩红,他迅速打量了一圈后,径直朝我扑来。
我的扶乩曲就此中断,下意识地往九渊身边躲,结果他的指甲突然变长,竟然直接朝郭沐霖的心口插去!
指甲钻进他的血肉时,九渊蓦地一收紧指头,在他心口划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郭沐霖仰头哀嚎了一声,一个满眼通红的鬼物着急地奔向阴暗处,结果转眼被九渊掐住了脖子,直接伸手掏进了他的心口。
余婆尖叫了一声:“当家的!当家的!恩人,恩人你为什么对他下手,我们当家的不害人的,他是好人啊!”
我虽然也很震惊,但我相信九渊不会无缘无故地在余婆面前做这种残忍事,所以我赶紧拦住余婆,不让她上前。
须臾过后,鬼物眼里的猩红慢慢转淡,九渊的身子猛晃了下,眸子一细,冷声道:“他果然在控制这些鬼物。”
他?
我愕然,随即明白了九渊所指为张医生!
鬼物突然卸了力,像烂泥一样蔫蔫地摊在了地上,他这才回头看余婆:“他可能经历了什么刺激,戾气已经转煞,放任不管你们都会没命。”
余婆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抱怨。
我看九渊点头,这才松手让她过去。
“当家的,当家的,还认得我妈?”余婆眼里露出无限缱绻,温柔得仿佛新婚少妇。这种感情我也经历过,心头一颤,偷偷瞥了九渊一眼。
待我年华老去两鬓斑白时,这个俊美的银丝男子,还会在身边陪着我吗?
余婆丈夫缓了很久才稍微有些神智,他茫然地盯着余婆,想摇头,却又挣扎着不舍得摇头。
九渊冷幽幽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先生去了哪里?他在金流镇逗留这么久,肯定是因为这里的风水适宜休养身心,我看他绝对不会舍得这么快离开此地,除非已经找好了新去处。”
“为什么?这里有什么说法?”
九渊看了我一眼:“金流镇是遇祥增福,遇凶变恶之地。好风水不仅滋养人,也滋养那些本不该逗留在阳间的东西。这也是从金流镇走出去的人无论早年做生意还是做官,都能大富大贵的原因。镇北立镇魂阵,下面镇压的不是镇子里这些人为饲养的厉鬼,而是真正的厉鬼。刚才挖木盒时我就明显感觉到了煞气,看来那些厉鬼已经开始化煞。”
九渊说,张医生处心积虑在八煞位上镇压厉鬼,为的应该是以阴制阴,相互牵制相互镇压。他在金流镇上下的工夫远比我们知道得要多,他这么做,很有可能是在给自己避祸。但凡知道太多天机的人,都会遭受相应的天谴。
九渊说得很玄乎,听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居然连天机天谴这种词语都用上了?
“恩人,我当家的怎么连话都说不了?恩人,你救救他吧。”余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又开始磕头。
九渊没有理会他,只看向余婆的丈夫:“我可以救你一命,但你需要为我做事。”
他茫然地盯着余婆看了好一会儿,眼神越来越清明,居然哑声道:“好。”
九渊又看向余婆:“你先下去,他已是无根游魂,我可以助他重新投胎转世。你造孽太多,阴德亏损太厉害,日后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余婆泪如雨下,一个劲地点着头:“没关系,只要他好就成,我罪有应得,我不怪任何人。”
“好,那你们道完别就回去吧,他的阴魂交由我保管。”
九渊给了他们五分钟的道别时间,花蛇跟着我们进了其中一间房后,曲诃立马现出身来:“你要他做什么?”
“先生困了他十年,这只鬼物肯定还有别的大用处。”九渊说完,幽幽地看了曲诃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后来才知道他对曲诃有所保留的原因。
曲诃明显脑子不够用,话听到一半不见下文就显得很暴躁:“你别老是先生先生的,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阴阳师了,阴阳师早在一百多年前就绝了种了你懂吗?我要去找惠娟,你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
“张医生是阴阳师?”我疑惑地皱起眉头,之前九渊也怀疑过柴老六是阴阳师,结果他是鬼师;眼下他又怀疑张医生是阴阳师,为什么他对阴阳师这么感兴趣?
“如果我猜得没错,张医生只是他的化名。”九渊长吁了一口气,看向曲诃,“我没让你跟着我,天黑以后你可以走了。胡慧娟的事我也不想再管,祝你们终成眷属。”
曲诃气结,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再吭声。
五分钟后,余婆前来敲门,曲诃及时藏进了花蛇的身体。
“恩人,我这就走了,多谢您。”余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本来就驼的背显得更加佝偻了。但她说完这些并没有离开,而是迟疑地瞄了我两眼,深深地鞠了一躬,“青丫头,之前我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如果、如果可以,你能告诉我怎么让我儿子多活几年吗?”
我很尴尬,当时在鬼门坳里为了敷衍她,我确实说了一些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比如让她儿子延寿的方法。
我为难地看向九渊,他淡淡地冲余婆摇头:“鬼师也许会有法子,但我不是鬼师。如果镇子上的人是受了诅咒才短命,那小竹子没有能力解;如果不是诅咒,那就更无从下手了。鬼师虽可捉生替死,但那是有违天理的事情,你儿子即便因此延了寿,下半生也没办法安身立命。我劝你及时收手,顺应命运,来世也能投个好人家。”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来世是来世的事,我只看得到眼下!”余婆激动得抬起了头,拳头握得直抖。
九渊微微凝眉,不悦地哼了一声。
余婆自知失言,忙垂下头道歉,匆匆离开了木楼。
他丈夫叫梁德裕,居然恭恭敬敬地把刚才对余婆说过的话细细复述了一遍。他的态度表明他愿意听候九渊的差遣,也算是给九渊吃一颗定心丸。
九渊从怀里掏出一颗灵元让他吃下,他苍白虚弱的神色立马恢复不少。
只见九渊从头上拽下一根银丝递进梁德裕手里:“找到我师傅盗爷,让他老人家差遣一个九家人给我使唤。找到人后让他给我烧个消息,到时我会通知你们我在哪里。”
梁德裕恭敬地点了头:“是。”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当即离开了金流镇。赶到市郊住下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我跟九渊打探下一步该去哪里,他却捏着张医生留的那张字条发愣。
我自讨没趣,只好闷闷地洗澡睡觉。可出来时,九渊已经没了踪影,只在我手机上留下冷冰冰的四个字:等我回来。
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整理了下,结果疑问越来越多。
胸口闷得难受,我用力吸了几口气后,早早地睡下了。自从上次手腕脱臼后,我的心口一直发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可以,希望明天能去医院做个检查,不知道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迷迷糊糊中,身边的床位蓦地往下一陷,我以为是九渊回来了,喃喃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睁开眼看看,可身体已经困到根本不听我的使唤。
我只听到一阵呼呼的阴风吹了进来,就在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我身上滑动时,一个粗噶的声音急急地窜了过来:“你又想作死?”
“她天生活阴,九渊都喜欢睡她,可见吸一次精气有多爽。我的伤到现在都没好,都是这娘们打的,哼,还有你打的,我找她借点精气又怎么了?”
粗噶的声音冷哼:“上次要不是我出手,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哼,我跟她认识几年了,从来没发现她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就连……咦?啧啧,”耳边突然传来咽口水的声音,“你看看,这小娘们怎么长漂亮了,果然不一般,你快滚开,老子好不容易等来今晚,一定要爽一爽。”
王孟?王孟的声音跟九渊的有几分相似,王孟除了声音好听点,真的一无是处。
我只感觉有冰凉的重物压住了我,幽寒的冷风直往我衣服里灌,我急得想赶紧张开眼,可眼皮子却沉得像千斤巨石。
我这是怎么了?不会又是鬼压床吧,九渊你快回来,王孟这个禽兽他……啊!
☆、第四十三章 小祖宗
身上一凉,我顿时感觉无比恼恨。
身体里的血液像烧开的水一样开始沸腾,莫名的愤怒袭上我的心头,我恨不得将趴在我身上的王孟撕烂。想想第一次给了他,我就跟吞了一把苍蝇似的恶心至极。
手指头上突然被刀尖扎破了似的,追心疼。
我听到王孟在用极其夸张的声音猛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血怎么这么香?老子要好好尝尝。”
“你想魂飞魄散就喝吧,哼,主人只让我取三滴。以你的资质,半滴都承受不了。”人皮鬼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王孟的咸猪爪已经开始在我身上游移。
滚滚怒气立刻在我心口撞开,我一个用力,眼皮子居然睁开了!
彼时,人皮鬼刚抄手要把王孟从我身上拎起来,但他们似乎都没料到我会突然醒过来,就在人皮鬼愣神之际,我的手已经快过我的脑子直直掐住了王孟的脖子。
人皮鬼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小杯子,里面有几滴嫣红的血液,看样子这次出现的目的是想来取我的血。当初在鬼门坳里,“公公”身上只沾了一丁点,估计是不够。
我以为王孟会化成一阵阴风逃逸,可等我把他推到墙头上死死抵住时,他居然只是惊恐地瞪着我,根本不记得挣扎!
“青竹。”人皮鬼刚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无名怒火立马迫使我狠狠地瞪了过去,我用力将从左手指的破口处挤出一滴血向他甩去。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当时的速度有多快,反正人皮鬼居然没能躲开!
我只听到一阵烤肉般的“滋滋”声从他身上炸响开来,饶是王孟一个劲朝他伸手求救,人皮鬼还是毫不犹豫地遁走了!
我忍不住冲着王孟冷笑:“你想死。”
我用破了口的左手食指在他离他脸颊一厘米的地方移动,鲜血的喷香惹得他忍不住咽口水。但是刚才人皮鬼被那滴血灼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所以他现在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你的眼睛……”王孟已经抖如筛糠,眼下,这张脸上根本没有一丁点当初加假扮九渊的风采。看到那张像是被大火烧过的脸,我就犯恶心。
他看我不吭声,继续结结巴巴道:“青竹,有、有话好好说,你念在老交情上放我、放我一马,我以后再也不、不来烦你了。”
我鄙夷地嗤笑一声:“没出息。”我稍微松了松右手,“当初在半庙村,为什么骗我去小树林?真的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下半身?”
他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显然是想逃跑,我立马握紧了右手,拖着他把放在床头的步摇拿到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步摇穿过他的右手直直钉在了墙上。
他痛得哀嚎了一声,眼泪都泛了出来。
“说!”
王孟立马跟狗似的听话:“我说,我说!我、我一直没找到好工作,突然想到你妈是神婆,就想、想跟你妈求点厉害东西戴在身上,这样就能、能顺利找到工作了……我、我怕你不同意帮我,就想先跟你叙叙旧情,啊……”
好一个叙叙旧情。呵,他摆明了是想利用邪术直接平步青云!
我拔出不要直接插在了他的肩头上,他痛得不停抽搐,额头上也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我冷笑,竟然一丁点同情都没有:“当初在老槐树下,我被老鬼掐着时晕了过去,当时是不是你假扮了九渊?想把我骗去哪里?”
这厮听后,瞳孔几乎要扩满整只眼珠:“青竹,不、不是我,你别杀我,放我一命吧,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是他,那又是谁?那个假九渊说的话在柴老六嘴里也出现过,仿佛预言。
“老鬼是谁,他当初为什么不杀我?”我看到左手食指上的破口,慢悠悠地放进嘴里嘬了嘬,“很香,你是想喝吗?”
我说着就把手指往他嘴里送,他吓得紧紧贴在前头上。很没出息地开始流眼泪。
“青竹,我、我不清楚,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我就知道老鬼还没死,你们烧了老槐树,又长了一棵……我、我打不过他们,只能帮他们做事,我、我心里是向着你的,青竹,真的……老鬼还说你是他的……”
他吓得语无伦次,我大致听出了一些门道。
老鬼不想让我见张医生,但他们终究没能成功阻止。
老鬼当初不知道我的“特殊身份”,人皮鬼一直披着人皮跟张医生打交道,所以张医生起初可能也不知道人皮鬼跟老鬼的关系,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而张医生则一直在帮他找活阴。
老鬼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肆无忌惮地在半庙村横行,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整个过程中那么小心翼翼。我估计他必定是跟鬼门坳里的那些鬼物一样,受制于什么东西,没办法离开半庙村。
王孟毕竟是个小喽啰。说话总是重复,我听得烦躁,直接把血擦在了他的脸上、心口上、命根子上。
他惊恐地开始哀嚎,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慢慢灼烧成炭火。最后在惊惧中化为灰烬。
身体突然跟卸了力似的一软,我刚想倒到床上,突然有人焦躁地开始敲门:“有人吗?有人吗?三师叔,这间房里阴气很重。”
“苗璃。不要多管闲事。”一个苍老的声音斥了一声,似乎拉着她走远了。
我隐约听到那个叫苗璃的女孩子说她失踪的二师叔原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