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折磨人的是,所有的鬼物都以龟速在朝我走近,那种临死前的折磨狠狠地揪着我的心脏,每过一秒紧张感都增加一分。
“张医生!”我实在受不住这种折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空荡荡的,除了回音连虫鸣声都没有。
等鬼物终于走到我跟前时,我的刘海已经被冷汗打湿,紧紧地贴在了额头上。
我僵得不敢动,紧握在手心的那块带着尖头的石子正抵在手掌心里,只要我再多用两分力,就能把皮肤刺破流出血来。
可我现在脑子里有点空,他们却在这个时候诡异地伸长了脖子。
四周围满了水鬼,全都像长颈鹿一样把鼻子凑到我身上使劲地嗅着,似乎在确认什么,带着怨恨的眼睛全都死死地盯着我。
敌不动,我不动。
我感觉他们似乎有所顾忌,或者压根不确定我是不是他们该报复的对象。
报复?
这个词语从我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把我狠狠地吓了一跳。难道这些水鬼跟我有仇?不可能,我活了二十三年。从来都没来过弱水镇,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除非我八岁前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
但想想也不可能,半大的孩子,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呃,其中一只水鬼伸长了舌头往我脸上舔时,我右手一个用力,把掌心的皮肤割破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开始在空中飘散,我听到耳边有一只水鬼很夸张地吸了下口水。
果然,我的血对他们来说特别有吸引力。
但是他们并没有像金流镇的那些鬼一样扑上来想撕咬我,而是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在我身上嗅着。但他们眼里除了怨恨之外,渐渐浮起渴血的贪婪,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寻找到猎物的狼群,正在等待着杀死猎物的时机。
周围升起一股强大的压抑,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水里传来一声哗啦啦的撩水声,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窜了出来。
一头银丝鬼魅般出现在我身边,是弥恪。
他嘿嘿笑着,像做深呼吸一样用力地吸着气。周围的压抑立马减轻不少。
他在吸收这些鬼物的怨气?
那些孩子身上的阳蛊应该是柴老六下的,但同时他们又能被弥恪调遣,这也是那些孩子的表现有点古怪的原因。而曲诃是鬼,可能柴老六的能力还不足以控制曲诃这种级别的鬼物。所以当初曲诃中了阳蛊后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如今应该是被弥恪控制住了。
所以,是弥恪想把我引来,而不是张医生?
想起英子白天说的话。我估计张医生现在可能没有精力再来抽我魂魄的筋了。
既然是弥恪,那我反而暗暗松了口气。我僵着身子瞟那张让我情不自禁的脸,总感觉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九渊:“你把我引过来有什么目的?”
他又极其享受地吸了吸鼻子,那表情就像是刚跟女人淋漓尽致了一场。莫名让我有些恶心:“哦,我发现我来这里洗澡的时候,这些鬼东西对你的血很敏感。你闻到没有?真香,我喜欢吃。”
原来他不过是想利用我让这些鬼物多发一点戾气供他吸食。可我关心的是,这些鬼物为什么会对我带着这种难以言喻的敌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血对他们来说太有诱惑力了,长发拖地的女水鬼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张大嘴巴直接就咬了上去。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皮肤比她牙齿刺穿的感觉,很疼,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出来,可她死死咬住了我的手腕,像块千斤巨石一样稳稳地长在了土里,我根本就抽不出来。
她咬的地方正好刻着老鬼的印记,我只感觉手腕上一阵火热,然后女鬼凄厉地哀嚎起来,很快就像炭火一样变得浑身通红。最后化作一点点火星子寂灭无踪。
其他在看情形的鬼物明显吓了一跳,弥恪也紧张兮兮地往后退开两步:“你是什么东西,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我猛地打了两个寒噤,心底的慌乱好像被自己的血腥气压住了。
我冷冷地看向弥恪。感觉这只鬼占用着九渊的肉身实在很讨厌,他有什么资格顶用这样一张漂亮的躯壳?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那天杀王孟一样,整个人突然变了似的。极其冷静。我用流着血的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图形,类似某种符篆,一滴滴的鲜血像在图形里静止了一秒,我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念了一句什么话。图形里的血突然就像花儿一样朝四周绽放,直接打在了那些水鬼身上。
大多数水鬼都凄厉地哀嚎起来,然后慢慢地变成炭火,化成火星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弥恪想跑,我却用鬼魅的速度拉住了他,声音冷得像一块冰:“我是什么东西?我倒是想问问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用九渊的肉身。你想怎么死,说吧。”
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那张好看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弥恪咽着口水,牙齿打着颤结巴道:“你、你的眼睛,怎、怎么红了?你是,你是……”
我感觉自己在冷笑,突然说出两个让我自己费解的字:“千墨。”
☆、第六十四章 智商倒退的九渊
千墨?
这两个似乎很熟悉,但我却狠狠地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两个字。像是人名,难道是我的名字?是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怪物的名字?
等我回过神来时,九渊正在抽搐。
他的脸上涌动着滚滚黑气,我一看,原来我的血正缠绕在他手腕上,一点一点的。灼烧着弥恪的魂魄。
我用空暇的那只手迅速在他脑门上画了个符篆,又点了一滴血猛地一拍,将血拍进了他的皮肤。
我不知道他坚持了多久,九渊的喉咙里溢出难言的痛苦,像是在做剧烈的挣扎。呵,弥恪这只丑煞,死到临头居然都不肯放弃这漂亮的肉身。
等我摇摇晃晃地快要站不住身子时,九渊脸上的狰狞突然没了。那股黑气也迅速消失,我只看到他的肉身突然眨巴着眼睛把我接住了。
我的心里狠狠地颤了两下,弥恪走了,可为什么九渊的肉身还行动自如?难道九渊的魂魄已经归位,但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之前曲诃不是说九渊出来找肉身了吗,这一句话我是信的,因为他来弱水镇的目的就是夺回肉身。
他眨巴着眼睛,纯真得像个孩童,突然把我搂在怀里时,突然抬起我的右手,像只小狗似的把我掌心里的血舔干净了。舔完了,还砸吧了两下嘴,意犹未尽地继续盯着我看。
不过他的眼睛里没有贪婪,只有满足,就像小孩子难得吃到了一根棒棒糖。
我累得眼皮都快抬不动了,心里酸酸涩涩的很是无助。
但我感觉眼前这个九渊没有危险,疲惫地把自己全部倚在了他身上:“九渊,带我去找我爸妈。”
被他背上背时,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最后一眼只看到他抬起手腕在舔血渍,跟条小狗似的,吧嗒吧嗒的,听着极为怪异。
我以为一觉醒来会是在王婶的民宿里,一睁眼就能看到满脸担忧的九渊,因为我感觉他还有很多秘密没告诉我,比如他急着找回肉身也许另有原因。
可让我失望的是,我醒过来时,看到的却是坐在轮椅里的张医生。
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露出几分深情。纤长且带着凉意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婆娑着,微微锁起的眉头中似乎正在纠结什么。
他的脸白到近乎透明,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哆嗦着想要躲开他的抚摸,这才发现我的手脚都摆绑住了!
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这是想要继续抽我的筋?
之前出现的狠厉又消失了,我没了本事,只能任他宰割。
我惊恐地摇着头,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咬舌自尽。我过了很久才终于发出声音来,凝着泪眼看向张医生,满眼都是哀求:“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如果还想抽我的筋,不如杀了我吧。”
我就算变成鬼,也能跟九渊做一对鬼夫妻,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被抽筋,实在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痛苦。
婆娑在我脸上的那只手轻轻一顿,张医生冷淡的眼眸中缓缓浮起一丝痛苦:“我怎么会舍得杀你,怎么舍得杀你……”
他用指腹从我眼角拂去一滴泪,慢慢地收到眼前呆望了两秒,而后放在嘴边,轻轻地吸进了嘴里。一般人做这样的举动只会显得轻佻、猥琐,他这个举动却让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莫名生出一股心疼的感觉来。
我赶紧别开了视线,远远看到九渊的肉身像个傻子似的正坐在不远处看着我,手里拿着一颗棒棒糖,时不时地伸出舌头来舔一下。
舔一口,笑一下,似乎很满足。
真是呆子,为什么会把我背到张医生这里来?或者是被张医生师徒骗过来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瞪住张医生:“你想抽筋就抽吧,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不过我会记住你带给我的苦痛,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我恨你,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扔到荒郊野外喂野鬼。”
张医生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你恨我?你怎么能恨我呢,千墨,是你欠了我,你为什么要恨我?”
“我欠你什么了?”我大致猜出了什么,难道是我的前世欠了他什么?
想想也不对,前世的债不该累积到这一世让我还,而且张医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但想到他是阴阳师,似乎总有料事如神的感觉,所以也许能有他自己的法子来维持寿命。
“人活着是要往前看的,不能计较过去。张医生,也许是我的前世亏欠了你什么,但有的东西失去了就永远没办法挽回。我现在不认识你,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纠缠,你这样折磨我真的好受吗?九渊不会放过你的,我老公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沉默让我恼恨,我真的特别讨厌他这种不温不火的样子。我一点也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知到底是哪句话刺痛了他,他猛地皱了下眉头,脸色虽然依旧淡淡的,可那双手却在轻轻打着颤:“英子。开始吧。”
这里像是哪里的地下室,英子推门进来的时候,身后竟然跟进来一众水鬼。其中有一个显然是水潭边没死的那一个,就是全身骨头都已经断裂过、需要趴在地上挪动的那一只。
我有些绝望。恨恨地瞪着张医生,真想把他的血肉放在嘴里撕碎咬烂!
他没再看我,朝英子使了个眼色,英子立马跑去九渊面前朝他挥挥手。哄孩子似的发嗲道:“我带你去吃冰糖葫芦,酸酸的甜甜的,特别还吃。”
她说着还夸张地舔舔嘴角吸吸口水,九渊的眼睛立马亮了。站起来就要跟她出去。
“九渊,唔……”我刚叫出口,张医生便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九渊纳闷地朝我看过来,眨巴着眼睛舔了两口糖葫芦,傻兮兮地冲我咧嘴笑了。然后,他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跟着英子走了。
这智商,一下子倒退回五六岁的小孩了?
我也不知道张医生是怎么跟这些水鬼交流的,反正他在我腋窝下丈量了位置后,便让其中一只水鬼把手伸进去掏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等着血腥气压下我的心头的狂躁好发飙时,却发现张医生一直都在盯着我的眼睛看。这一次,刚抽出左边腋窝下的筋。他就急着给我扎了针。
心底浮起的那种躁动被突然压制下去,我似乎明白了他扎针的目的,为的就是防止我突然变成另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千墨?
这个认知让我顿感绝望,他扎针就是为了防止我反抗!
英子再进来的时候。九渊并没有跟在她身后。我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根本就没办法呼救。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被这些水鬼用榔头狠狠地敲碎了,稀巴烂。
掏出第一根筋的那只鬼,叫得特别凄厉。不到一秒钟的工夫就化成了灰烬。
可旁边那些水鬼居然压根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眼里带着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地继续争着抢着从张医生丈量好的位置下手掏出我另一边腋窝下的一根筋。
其中一只水鬼趁乱把手插进了我的心口。我眼前忽然黑了一下,疼得感觉呼吸都没办法提上来。
“你做什么?”张医生发急的声音穿进我的耳膜,我只看到有张黑符急急地落在我心口,那只水鬼惨叫一声。整条手臂都断在了我身上,而他那只手,却仍旧插在我的血肉之中。
又抽了两根筋,一共九根对吗?抽吧,最后三根一起抽掉吧,张医生,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今天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会双倍奉还。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水鬼的惨叫,九渊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我,以及围在我身上的水鬼们。他使劲吸了一口气,随手扔掉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高高兴兴地朝我扑过来。
☆、第六十五章 魂魄不全
九渊扒开围在我身边的水鬼,明显是想来舔舐我的血,可我身上哪里有血,本来血淋淋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气。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很痛苦,心想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我的心思,反正他突然嘟起了嘴巴,银丝突然像触角一样四散开来。我没有闻到清香,但那些水鬼压根来不及逃窜,剧情啊全部都被他的头发紧紧地裹住了脖子。
“师傅!”英子惊呼了一声,拖着轮椅就往后面退去。
被银丝攫住的水鬼们突然发出痛苦的咯咯声,身子剧烈地抽搐着,没多大会儿就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有了力气,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九渊,痛。”
全身都痛,我腰上的痛才刚刚下去,又给我抽了两根,张医生,我真的恨你。你所表现出来的深情太血淋淋了,根本就不讲道理。
九渊把那双桃花眼瞪得溜圆,看我哭了,突然就凑过来亲我眼睛。
插在我心口的鬼爪子还在,我疼得闷哼了一声,九渊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爪子丢开,竟然就这样低下头去舔舐我心口上的那点血。
我本来还痛得没办法思考,可现在那个部位太私密了,我脑子里轰地一声就炸了。他像只小狗似的舌头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