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思念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就在我差点要被那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左右时,腰上突然被一只手臂拥住,然后我整个人居然轻飘飘地往前移出十几米远!
“九渊?刚才我抽到最后两下时停了两秒,会不会出事?”虽然我对九渊的信任有限,但此时此刻他就像我溺水时的救命稻草,突然给我带来不少安全感。
“别拿树枝碰我!”他急着朝我低吼,吼完就开始喘粗气,好像受伤了?
“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搭理我,急匆匆地嚷了一句又沉寂了:“往前走,会有人来给你引路。”
果然,前面很快有个人僵硬地朝我走来,是桃子!她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每走五步,大公鸡就扬起脑袋打一声鸣。
我听到鸡叫声,顿时感觉身上的沉重轻了不少。
桃子的眼神直勾勾的很吓人,机械地朝我点点头后,转身把我带出了树林。
回到婆家时我已经汗流浃背,衣服可以直接拧出水来了。
桃子一直跟着我,最后像门神似的悄无声息地抱着公鸡往房门口一站,不说话也不眨眼,木然地瞪着前方的虚空,面无表情很吓人,只有呼吸能证明她还是个活人。
我暂时没工夫管她,赶紧把床底下的木盒子拿出来烧。
点着后,火里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呲啦声,很像烤肉声,香味也极其相似。
巴掌大的盒子居然烧了一个多小时,木炭里果然藏了一个弹珠大的黝黑珠子,刚才明明在火里烤了那么久,它却通体冰凉。
我刚想吞下去,转念一想,当时跟我说话的真是九渊吗?
就算是他,我真的该信他?
就在我犹豫之际,突然有只无形的手直接把珠子塞进了我嘴里。
“九……”名字还没喊出口,我的嘴巴就被堵住了。虽然我很感激九渊刚才在树林里救了我,可我真的不喜欢被他碰,他每次都很粗暴,一点柔情都谈不上,我对滚床单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被拖到床上时,我下意识地想把枕头下的血玉摸出来。
直到……我突然瞥到一根胡萝卜,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确实是九渊。
我似乎已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明明知道九渊在吸我精气,可某种程度上却还是心甘情愿被他吸。
吞进身体的珠子随着九渊的运动在我肠胃里不断地蠕动、融化,一股寒气正迅速地往我四肢百骸里扩散……
明明被九渊吸了一个多小时的精气,可我被八音吵醒时却觉得精力充沛了不少。
九渊不在,郭沐霖也不在,桃子已经走了。
经历了心惊胆战的一夜,我总感觉身体不太对劲,想事情时脑子会慢一拍。
我把柴叔的树枝藏好后,赶紧下楼看情况。
消失了一夜的婆婆,此时正跟没事人一样跪在灵堂里烧纸。我一走近,低着头的她立马斜眼瞪我,眼神极其怨毒,看得我头皮发麻。
柴叔不在八音队伍中,我帮忙准备早饭时,听到八音里有人议论,说我这个儿媳太不像话,夜里居然只留婆婆一个老人家守灵。
我很不痛快,却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我们这里有人去世的话,一般都是第三天火化下葬。
可婆婆非但不同意火化,今天才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张罗起下葬的事来。
“郭沐霖呢?”昨晚有很多事我都没有来得及问,现在我稍微一使力就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犯恶心,不知道跟吃进去的珠子有没有关系。我想找九渊问清楚,可棺木抬到郭家坟地时也没见到郭沐霖的人影。
入土后亲属在坟前烧纸钱,亲戚轮流磕个头这场丧事就算结束了。
可婆婆居然在此时开始哭嚎:“老头子你走得太急啊,呜呜呜……你说有人克你,怎么也不说清楚就走了呢!”
不对劲,她想诬陷我命硬克人?
她哭着哭着突然扑到了坟头上,一边用手扒土一边撕心裂肺地叫着:“老头子你出来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在克你!”
我心里“咯噔”了下,她暗示的太明显了!
人群里果然有人开始议论,从我们青家“行骗”开始说起,没几分钟就直接把我打入了扫把星的行列。
柴叔跟郭沐霖都不在,所以就算我把昨晚的事情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棺木已经入土,谁会同意把棺木挖出来验证!
我忍着惊恐想扶婆婆回家,可我刚碰到她,老太太居然顺势往与我相反的方向倒去,乍看就被我推倒的!
她把眼珠子瞪得老大,踢蹬着双脚往后直推,白着脸指向我:“你、你别过来!不要带我走,你滚!滚!”
☆、第九章 扶乩
我以为九渊出现了,扫视一圈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看。
猜疑、忌讳、恐惧、厌恶……各种复杂的情绪从他们眼里流露出来,所有人都一边倒地去安慰婆婆,就这么一小会的工夫全部把我当成了克人的灾星。
婆婆甚至连纸钱都不再让我烧,我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很难受,昨晚差点把命都丢了,她现在居然还诬赖我!
我一气之下抢了把铁锹就去挖坟头,语无伦次地向大家控诉:“她在骗你们!这棺材是空的!她昨晚把公公种到村北树林的老槐树下去了,夜里还跑去浇血,我差点被她害死了,你们不信就挖出来看……”
“呜哇哇……”婆婆一听到我的话,立马扯着嗓子大声哭,拼命想盖过我的声音。
场面一下子乱糟糟的,刚掩好的土被我洒得到处都是。
在场的人里,叔公年纪最大,他气得直跳脚:“还傻站着做什么!把铁锹给我抢下来!疯子,青家的人都是疯子!”
我当时也是气得失了理智,所有的人都被我疯狂的举动吓着了,根本就没人相信我的话!
被郭家两个亲戚锁到房里后,我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回来就感觉身子很重,走路都显得吃力。
我被关了一天,喊破喉咙也没人给我饭吃,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中途睡觉被饿醒时,我听到七大姑八大姨在院子里嘀咕,说我天生就是克夫相,克死了公公后肯定还要克死郭沐霖。
心里乱糟糟的,我很后悔白天在坟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真怕这些人会瞒天过海地想出什么幺蛾子对付我。
我越想越后怕,赶紧打爸妈的电话求救,可还是一如既往地拨不通。我只好像之前一样发了短信过去,只希望他们能尽快看到。
“快点,不能让她再出来祸害人。”是叔公的声音!
我急忙冲到房门口拧把手,可房门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然后便有人开始敲敲打打,他们居然想把门封死!
“叔公!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人!你们想把我活活饿死吗?叔公,我有话跟您说,叔公!”我喊得嗓子都哑了,可没人同情我!
这间房只有一面朝南的防盗窗,他们真的想困死我。
我绝望了,爸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半庙村?以青家的不受欢迎程度,就算没有如今这一出,婆婆也不会对我好到哪里去。
我的亲爸亲妈,你们怎么能狠心丢下我卷钱跑路?
天黑之前,亲戚们陆陆续续都走了。
我房里只有隔夜的温水可以喝,但房里没洗手间,我只敢渴狠了再微微抿一口。
我悄悄给桃子打了电话,接通后一直没人吭声,我喂了好几遍才听到桃子僵硬地说道:“零点,我去,找你。”
“喂?桃子,你别挂,知道我家钥匙在哪吧,把我妈床板下的东西拿来,我晚上有用。”当初拿血玉时,我看到暗格里有一套扶乩的用具,今晚我要试着自己扶乩,请仙家帮忙解答我的疑惑。
九渊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的身子忽而透明忽而可见,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我妈说,以前的扶乩很正式,扶乩前还要先烧香祭拜。
不过现在能简化就简化,只要及时把仙家要求的供奉补上就好。
我找出纸笔回忆我妈扶乩时的先后步骤,一一记录下来,免得晚上慌乱出错。
我当时就坐在靠窗的桌边,无意间抬头瞟了一眼窗外,忽然发现有个人正幽幽地站在外面看我!我吓得一哆嗦,带着纸笔直接翻倒在地。
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窗外的走廊上!
她低头含胸,两眼用力地往上翻着,用极其诡异阴森的姿态静静地看着我,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呼吸一窒,总感觉她阴恻恻的样子不像人。
“半斤八两,半斤八两……”她口齿不清地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突然猛地把脸往防盗窗上贴!老朽下耷的脸皮挤在钢条之间,弄得五官都变了形。
看我受到惊吓,她居然神经兮兮地咯咯笑了起来:“你们青家没一个好东西!”
等她走后,我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我妈扶乩时会吟唱一首调子很奇怪的扶乩曲,全部歌词都是那种毫无意义的呜呼哀哉等语气词,我从小听到大,早就学得十足十了。
桃子赶来时,我都快饿到胃痉挛了。
她跟昨晚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把东西从防盗窗里塞进来后也不说话,只幽幽地站在窗外一动不动。
“桃子,我是谁?”我看她跟中邪没两样,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桃子木然地盯着我,过了很久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青竹。家里没人。”
嗯?
她是想告诉我婆婆不在家?待会儿扶乩的时候我得问问仙家桃子到底怎么了。
扶乩至少要两个人,被仙家附身的那个人叫鸾生,另一个人需要帮忙问问题,并且把仙家通过鸾生画出来的字记录下来。
扶乩需要一个丁字架,架子下端绑着乩笔,因为人手有限,所以我只能把丁字架悬在窗台上。在乩笔下面铺好沙盘后,我看了桃子一眼,她这种情况很难帮我记字,可她不会吟唱那首歌,只能由我当鸾生了。
这是我第一次扶乩,再三叮嘱过桃子把我画的字录下来后,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吟唱扶乩曲。
以前我妈扶乩时,有仙家上身后她会表现出某些很奇怪的举动。可我一曲唱毕,却什么异样都没有。
正准备唱第二遍时,窗外的桃子突然开始手舞足蹈,疯劲过后,突然张嘴把舌头往外耷拉,吹着气发出嘶嘶声。
扶乩请来的仙家多半是动物仙,索要的供奉一般也比较简单,无非是写鸡鸭鹅这类家禽。
看来这次请来的是条蛇,不过为什么没有上我的身?
“仙家知不知道九渊?”
桃子直接摇了头,我只好改问公婆的事情。
扶乩所用的时间不能太久,被仙家附身太久的鸾生身体会不舒服。我也不知道婆婆什么时候回来,只能速战速决:“郭家跟老鬼是什么关系?我公公到底有没有死?”
桃子又张开嘴“嘶嘶”地吐着舌头,好像不满意我一连问两个问题。
她一把抓住乩笔开始在沙盘上画起字来,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字我压根看不懂,只能依葫芦画瓢先记下来:郭没死,槐吃人,半庙亡,青……
后面完全是鬼画符,乱七八糟的就像小孩涂鸦,根本看不出来在写什么。
突然间,桃子的手一顿,捏住沙盘的边缘就把沙子全给掀翻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赶紧把沙重新往沙盘里捧,刚想放回窗台让她继续写,这才发现桃子已经侧过身去,朝着防盗窗的右侧咯咯直笑,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在小声说着什么。
我打了个激灵,赶紧贴到防盗窗最左边想看看她在跟谁说话。
可我的视角受限,根本看不到那人是谁。
我后背上沁出一层冷汗,恐惧像蚂蚁一般爬满了我的五脏六腑,一点点吞噬着我的神智:“仙家?仙家?”
喊出声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桃子猛地转过头来,眼神直勾勾的撞进我眼里,荒芜地闪着寒光:“永远留在半庙村,不要走,不能走。”
“仙家?仙家!”这位仙家还没跟我要供奉,居然就这么走了?
永远留在半庙村,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十章 影子消失
婆婆真的打算饿死我,到第二天竟然也没给我送一粒米。
我饿得抓狂砸东西时,她抓着两把鸡毛跑到窗外骂我:“你个灾星,克死了老头子又把我的鸡全都克没了!”
昨晚桃子一走我就听到鸡圈里的鸡开始躁动,肯定是附在她身上的仙家在吃鸡,也不知道她生吃了那么多鸡,现在怎么样了。
我现在饿得一点尊严都没了,扑到防盗窗前就讨饶:“婆婆我错了,给点东西我吃吧。”
“死远点,我十几万块钱都打水漂了,呸!冲什么破喜,还不如直接把她喂了你。”她愤愤地把鸡毛往我脸上一扔就扭头走了……
子夜时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股阴风从防盗窗内灌了进来。
我无力地转动着眼珠,待看到满头银丝的九渊出现在床头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快饿死了,你去哪了?”
他的身体又变成了半透明状,看到我哭不仅不安慰,反而拧起银灰色的眉头直嫌弃:“昨晚着了老鬼的道,差点魂飞魄散,你说我能去哪?”
看来他也没多厉害,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保护我?
没成想九渊居然重哼一声,挑起眉头双手抱胸数落起来:“都饿成这副死样子了,还有心思损我,看来还可以再饿你两天。”
他居然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我打了个哆嗦,看他无动于衷地立在那里,好像真的准备饿死我,顿时开始气闷。我哪天要是能得个收鬼的法器,第一个就把他收了,不给我磕头求饶绝对不把他放出来。
“丑女人,你要敢再说一句坏话,信不信我把你扔这里不管。”
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嘴巴都没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说你坏话了。”
他愣怔了下,眼里划过一丝尴尬和诧异。
好在他没再继续刁难,还变戏法似的从袍袖里掏出一把香蕉和两个馒头。我两眼放光,抢过来就往嘴里塞。
他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