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很多宗教建筑,庙宇、塔楼,都按照某种特定的位置和构图分布,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神秘之力。在人流最拥挤的城隍庙,我购买了足够的带有香味的木屑做成的细条,在三条腿的铜锅里点燃后,禁锢的锁链再次松动,可以去做那件事了。’
离开庙宇,温文水来到僻静的地方,一座石头质地的圆弧拱桥,完全由碎石搭建的桥梁,看不见粘合的痕迹。清可见底的小河弯弯曲曲在桥下流过,他用黄泥混着河水捏出人像,在背后刻划属于德米特里的信仰符号,凭借真名签订的契约呼唤祂。
几百次深情的呼唤,一肘尺高的泥像终于泛出微微白光,温文水放下心头的负担,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借助神的启示,他也明白来到这个世界的最主要的目的和使命。
“收集!修复!”
跨越世界的旅行,能带走的只有知识和智慧,还有文明的精髓,温文水准备搜集整理书籍,能记住多少是多少。
由于世界的规则不同,德米特里的泥像不能与大地接触,温文水先向祂致歉,然后用白纱缠绕,贴身放在怀里,禁锢的锁链又松开新的缝隙,黑暗源泉趁机涌出细流。
‘邪恶!与负能量有关的亡灵、冰霜、鲜血。渗透劲和穿心掌互相融合,足以让敌人重创至死,那么选择亡灵体系的食尸鬼之触。’下定决心后,温文水的双手泛起红光,很快消失隐藏。
悬挂在天穹顶端的星座尽管陌生,却也有偏向死亡的黑暗之星,从这具身体所余不多的记忆碎片里得知,七颗连成战车的‘北斗’星座决定人的寿命,其中三颗组成斗柄决定一年四季的时序,四颗组成酒器,掌管贪婪、破坏、杀戮、囚禁。
现在的身体只是刚刚建立简单的循环,还不能利用黑暗之力,通过有节奏的呼吸提高身体对食物的分解利用效率是持之以恒的事业,应该还有更有效的技巧,隐藏在珍贵的秘笈,甚至耳口相传的秘语里。
‘我要做一个成功盗取江湖、武林典藏秘笈的窃贼,一个优雅的强盗中的贵族、风度翩翩的流氓中的绅士。’
就在温文水来到这个世界,从漫无目的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身后不远的富家子快步走上来,开口打招呼:“温兄。”
简单两个字,就让一直隐藏在暗处,龙丘城的衙门快手把温文水坐实了江洋大盗‘穿山鼠’欧丹锋的同伙的身份,一旦拘捕逃逸,他的素描图像、姓名就上了海捕文书,被张贴在各个州县城门告示栏上,以便官民辨识、缉拿。
“你认错人了。”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温文水刚回头,富家子的手就要搭在他的肩膀上。
“无礼!”
渗透劲穿心掌反手拍出,对掌的穿山鼠发出闷哼,连退三步,惊讶地低着头打量自己通红发烫的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你非但没死,掌力竟然大涨。”
“你认识我?我对你却没有任何印象?”
“怎么?不知从哪里偷来一身秀才的青衫,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秀才?你练成穿心掌,掌沿泛青可是标志。不过生死大难过后,却给你由外转内,差点废掉我的一只手。”
“你到底是谁?从何得知我的阴私?”温文水不想杀人,只是没想到自己改头换面后还是被人轻易认出,想想真是失策。‘不是说蒙脸就能骗过熟人?我胡子都剃了!’
“莫非那些白道上的侠士把你脑子给伤了?还是患上失心症?连我都记不起?”
“我生性独来独往,还真没有几个道上的好友。敢问阁下是哪路高人?”
“高人不敢当,也就在道上混了几年,承蒙兄弟们厚爱,都称呼我为穿山鼠。”
“喔!原来是你。”温文水嗤笑:“盗墓摸金的蟊贼,发死人财的老鼠,也就是街头巷尾人人喊打的流氓混混。”
穿山鼠的脸皮是极厚的人,丝毫不以为意:“温兄,你穿心掌大成也忒看不起人了,须知不才在下十二式穿山手也不是白给,要不然也混不出穿山鼠的名号。再说,我结义大哥翻天鼠甘武烈好歹也是一方豪强,如今我的行情也水涨船高,总比过街鼠、刨地鼠这些匪号强。”
“说的也对。你找我有何事?”
“兄弟我知道哥哥你手上有一粒宝珠,这玩意值钱,咱们有生意可以做。”
“蠢货!要不是扔掉这烫手的山芋,我能活到今天?早就扔给白道的侠士,他们狗咬狗,我趁机看了场热闹。”
穿山鼠欧丹锋听到后,嘴脸立即垮塌下来。
第二十五章 乾坤圈
青田望族刘家乃开国功勋之后,又是有名的武林世家,家主刘兆寄六十岁大寿,黑白两道豪杰都登门祝寿。刘家摆出三天三夜流水席,乡人、眷属齐来,泥沙俱下,场面鱼龙混杂。穿心秀才温文水被人鼓动,不知道哪里来的泼天大胆,趁乱盗取其家传宝珠“如意”,结果被暗卫察觉,刘家立即发出追杀令,还设下足以让黑道豪强都眼红的高额悬赏。
一路衔尾追杀,穿心秀才在荒郊野外被自视甚高的白道侠士和贪图赏金的黑道高手重伤击毙,许是那枚如意珠的神异,自知命在旦夕的温文水垂死挣扎,同样用穿心掌把追杀他的黑白两道好手拖下水。可是异域来客降临夺舍后,却没有发现贴身收藏的如意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幕后黑手用的是借鸡生蛋的法子,那么如意珠应该就在当日在寿宴上鼓噪闹事引走护院,鼓动我大胆行窃的苍南那个私盐贩子手里。’继承这具身体的黑暗领主没有被破碎散逸的记忆碎片污染,却也不免受到影响。
‘正好,苍南的那伙私盐贩子富甲一方,肯定有不少武学秘笈和藏书。于公于私都是必须去一趟。’
“敢问温兄,那颗宝珠最后落在谁的手里。”内心残存一丝侥幸的穿山鼠忍不住询问。
“玉苍剑何俊楠。”温文水没有说谎话,当日确实是被白衣公子说动,才敢冒着关系身家性命的风险放手一搏,结果却是被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转手卖了。
“原来落到他的手里,怎么却没有听见江湖传闻,宝珠物归原主?”
“这再不简单不过,贼赃肯定是被他私吞。真是家学渊源,打的一手的好算盘。”
欧丹锋听出穿心秀才话语里蕴含的怨言和怒气,深以为然。玉苍剑是苍南何家捧出来的招牌,这群黑道上穷凶极恶的私盐贩子现在想要漂白身份,改作正当生意,可惜锱铢必较、短斤缺两的短视一点不变,至今也没有几个盟友。白道的武林世家、江湖豪强认为他们是一群暴发户,黑道中人也视何家为叛逆,被两方面嫌弃,何家的地位有些尴尬。
‘如意珠甚有神异,江湖传闻,若是贴身佩戴,有益修炼,冲破瓶颈。若是从何家谋取,献给大哥,定能将翻云手、覆雨掌融为一炉,再现巫山派失传百年的绝技。’欧丹锋眼珠子一转,立即心有定计。
温文水深知人心自私,易受挑拨,更知谣言传过千次,能弄假成真,而且如意珠在玉苍剑手里,他也有五成把握,因此借助穿山鼠的嘴巴把话带给江湖,既能洗脱身上的嫌疑,也可以把何家弄地灰头土脸。
如此快乐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
心生去意的欧丹锋匆忙挥手告别,温文水不以为意,目送他离开,嘴角露出嘲讽的冷笑。
隐藏在暗处的衙门快手面面相觑,本想立即拘捕穿心秀才,却被一个嘴上两撇八字胡的老手示意按兵不动。
“牵扯到州县望族,还有私盐贩子,都不是好相处的易与之辈,这趟浑水咱们犯不着踩进去。”
众多衙门快手也不是蠢人,知道这是老成持重之言,都纷纷按捺不动,任由温文水离开。
在龙丘城河西街寻到目的地,大商人王家。玉娘子钟嘉碧给门房递上见面的信物,稍待片刻,被管家恭敬地从侧门请了进去,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绿耳’也被门童牵去马厩,弄了新鲜草料喂食。这城西大户人家有些规矩,见面的地方是东侧厢房,生性喜净的玉娘子用汗巾浸水洗面,一路上风尘仆仆,中途还被贼人盗走坐骑,凭着两条腿走到龙丘城,匆忙赶路才没有误了会面时候,倒也难为她了。
王家把持龙丘豆腐行当,把白花花的井水当成肉卖,倒也赚了不少昧心钱。眼下却有一件烦心事,生意上经常往来的苍南何家嫡长子临时起意,要求王家结算当月账目后,在送到玉苍山的两箱银子里添上一注暗货。
龙丘城里的顺风镖局接信镖多年,绿林中也混出名号,自是承接了这单银镖生意,却没有镖师和趟子手敢确保暗货万无一失。
“因此想借助玉娘子之力,走一趟苍南,把东西送到何家手里。”王家家主是一个胖乎乎,油光满面的老人,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面团团和气生财的脸皮下面,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也许是看在我师父八臂哪吒暗器宗师的名头,才把暗镖托付给我。’玉娘子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龙丘到苍南,路上不好走,逢山开路有三处剪径的山寨贼人,逢水搭桥有放排为生的好汉,都不容易打发。出这趟远门,就收你六六三十八两松纹银。”
‘这小女子不学无术,也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王家家主王桂德忍住笑,“何以如此贵价?”
“最近我习得参商指,功法大进,多收你二两,也不为过。为了接这趟活,我多带了两筒袖箭,还从师父的库藏里取出一套乾坤圈。只收你三十八两,我师父都嫌便宜了,再说途中我也得花销,一路上餐风露宿,挣的都是辛苦钱。哪像您,坐在家中,就有人把钱送上门。”玉娘子小拍了一记马屁,让王家家主忍不住哈哈大笑。
“成交。契约已定,就等签字画押。”
不会写字的钟嘉碧皱起眉头,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来:“暗镖贵重,苍南何家的名声不大好,为了不影响师父的清誉,还是不要落在纸面。”
“玉娘子,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暗货事关重大,没有质押可不行。”
“好吧,一副两枚乾坤圈,是师门的重器,我留下一件,算作抵押如何?”
“久闻乾坤圈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听其名,难观其影,却想请玉娘子演示,也让老夫开开眼见。”
玉娘子二话不说,眼神向周围俯首躬身的仆人示意,王桂德挥了挥手,立即屏退左右。
扯起右臂广袖,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一枚红绸包裹的铜环臂钏,钟嘉碧解开绸布,按动机关,立即现出乾坤圈的真容。
内外双环,分割阴阳,玉娘子站起身,把乾坤圈推倒手腕,不知道按到什么机关,嗡嗡作响。随后她用力向窗外的假山甩出,飘忽不定的乾坤圈坚如金刚,碎石如粉,片刻又回到玉娘子手里。
外行人王桂德也看出这件暗器的厉害,顿时放下心头大石。
歇息两天,押送货款前往苍南的顺风镖局就扯起镖旗动身启程,和往日不同的是护镖的队伍里多出一位面如冠玉、丰神俊逸的年轻侠士,大袖飘飘,仿佛山林隐居多年的方外之人。这却是用了易容术的玉娘子,穿上增高的长靴,衣裤里塞进绸缎、棉花,还有宽厚的垫肩,不仔细看与男子无疑。
身为暗器宗师八臂哪吒的爱徒,玉娘子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雏儿,几个质疑这面生的后生身怀重货加入护镖的趟子手,都被钟嘉碧施展的小擒拿手折服。至于其他几个镖师,看见随身携带的鹿皮手套,都明白这位侠士不是好相与的硬点子,感觉有些扎手,都不肯上前,生怕丢了面子。
一路上风平浪静,穿村过镇,晌午时分,误了饭点,镖队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生火造饭,用的都是干粮豆包,待到夜幕降临,才将将好走到云峰镇。
走惯了这条老路,顺风镖局早就安排专人提前打点,在镇里的青竹客栈预定大房通铺,又备了两桌三两二钱银子的酒饭,都是山民土产,一碗卤地酥烂的嫩姜,一碟咸香扑鼻的腊肉炒笋干,一盆油光闪滑的香菇焖鸡,一盘香酥韭菜盒子,一大锅刚出炉的杂菜炖肉,一壶色泽碧玉,散发淡雅清新山草香味的绿曲酒,还有当地有名的乌饭。用乌枝树的嫩叶锤捣成浆,以汁液浸泡糯米一夜,上蒸屉隔水煮熟,即成乌黑发亮的乌饭。
独坐一席的玉娘子误了午饭,也不肯就着冷水吃粘牙的豆包,也许是饿地狠了,逮着机会就风卷残云地将分食的酒饭一扫而光。‘他’小口小口抿着绿曲,也不怕喝酒误事,眼睛在客栈大堂里扫来扫去,看见几个形迹可疑的江湖中人。
“多吃乌饭能避蚂蚁,防蚊虫叮咬。”左手席面,咬着石竹烟杆的黑布刺绣巾缠头老山民仔细叮嘱身边的乖孙,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许是旱烟味道太冲,小孩连着呛了几口,慌地老头把摩挲地油光滑亮的烟杆连忙敲了几下,别在腰间。
临近一桌有两个客人,单薄的青衫,也不怕夜晚寒冷入骨的山风,他的对面是一位黑脸大汉,浓眉大眼,脸上钢针似的络腮胡子,虎口有一层厚茧。
“秀才,那小娘子盯了你几次,怕是看上你,要招赘纳婿。”客栈外面山风呼啸,大汉压低声音,不是耳尖的人根本听不见。
第二十六章 云峰镇风云
“蓝兄,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偶尔歇脚驻留,可没想成家立业,再说我等江湖男儿,路见不平,出手行侠仗义,难免结下恩怨,认识的人多,仇人也多,我可不想祸及妻儿。”青衫秀才笑着摆了摆手,今晨来到云峰镇,与黑脸大汉相逢道左,一见如故,于是切磋了一番,以武会友,也算稍稍结识。
“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宝剑赠英雄,才子配佳人,郎才女貌,相配的很。”
“温柔乡是英雄冢。沉迷儿女情长,就消磨了英雄志气,难以成就一番伟业,故我所不取。”
蓝姓黑脸大汉闻言默然,喝了一大碗酒,脸色戚戚然,长吁了一口气,只是吃菜,不再劝说。青衫秀才也吃了一会酒菜,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地只有几张书页的册子,封面被故意涂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