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伯母露出早知如此的满意神色,剩余一干人皆惊愕数秒。
难得今日早回,几天不见的江哲信,直直盯视我片刻后,才上前揽过我的肩膀,带我坐到沙发上。
“我已经派人去接伯父了,他一会儿就会到。”
我点头。笑容更深,表示感激。
江华看向江夫人:“客人们就快到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江夫人笑的志得满满:“放心吧,都是我亲自确认过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付出了全部精力呢。”
“好,那么呆会儿哲信你和我去门口亲自迎接宾客。凌汐,你就在这里陪伴父亲和你江伯母聊天吧。”江华看着我们大家说。
“父亲,给程家发帖子了吗?”江哲信突然开口。
“那是自然,虽然最近生意上和他们有摩擦,但是邀请还是不可少的,愿意不愿意来,就看他们了。”江华淡然自若,显然不将程家放在眼里,“还有,哲信,呆会不要失礼。毕竟生意场上,你争我夺是常事,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被有心之人搅和了。”
“我明白,我这两天也没让程波文占什么便宜,给他制造的麻烦也够他头疼一段时间的了。”江哲信笑。
我和江夫人很有默契的对上了眼神儿,江夫人没有说话,我却冲口而出:“难道最近一直挑衅和散布谣言的就是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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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华父子的视线都集聚在我身上,目光如炬。
一波三折
江哲信轻挑一侧眉毛,锐利的目光锁住我:“你知道最近有人在向江家挑衅、散布谣言?”
我本意就是想看他们的反应。总有一丝模糊的、却是稍纵即逝让我根本抓不住的东西侵扰着我紧绷的神经。我总是很担心,江哲信是否知道我与程家的关系,虽然我有足够理由安慰自己,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在我冷静下来的反思中,过去很多次他不正常的表现,似乎都与程家有关,但是直接受到牵连而大吃苦头的人却恰恰是我。
我承认自己先前实在缺乏想法和应对的经验,这让我总是后知后觉的处于被动状态,眼看着我已经有希望达成愿望了,我更想先弄清楚到底这种潜在危险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我能够如愿得到股份,焉知不会是江哲信故意布的局,放的饵?
面对江哲信的质问,我露出无辜的表情,看向江夫人,脸上有点发烧,喏嗫着不知如何开口。
“是我上次跟凌汐提起的。这孩子本来和你们是一个想法,觉得订婚宴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简单举行一个仪式就好。我就告诉她有人在针对我们,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人以财务上出现状况的错觉。”江夫人替我解释。
江华看着我,不咸不淡的说:“难得这孩子还就上心了。”
我垂下目光:“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怎么会,我看你比你江伯母有想法,哲信,以后不妨你多教教她生意上的事情,说不定她还是有些商业天分的。”
江夫人摇头:“你们折腾去就好,还是让凌汐呆在家里陪我好了。”
江华笑:“佩芬,现在的时代,女孩子也多有自己做事业的想法。像你这样关起门来不闻不问外面事的思想已经很少也过时了。何况凌汐本来也是商家之后,许老弟还指望她重振家业,也说不定。”
江哲信搂我靠近他怀里:“你是在担心我们江家的企业吗?是在担心我吗?”
我能感受的到腰间手臂的力量,我偏头凝视他,一直看进他的眼底,他目光犀利,却摆明不相信。我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然后追加了一句:“程家为什么那么做?过去有仇怨?”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最后还是保持了微笑:“大概是眼红我们在国内的市场份额。程波文是个颇有野心的家伙,你不是见过他吗?在父亲的生日宴会上,我记得,你们还说过话?当时你们聊什么来着?”
我假意凝神回忆了一会儿:“他只是问我父亲还好不好,问我什么时候回国的。我记得他态度很友好,却不料他会对付我们。”
“哲信,我们该去迎接客人了,回头再聊吧。”江华站起身来。
“好。”江哲信放开我,也站起身,又执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有时真不放心你,你太单纯了。程波文可不是什么善类,相信我,任何时候都离他远一点。尤其是我不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时候。”
我一头雾水样的看着他,他松开我转身离去。江夫人笑着对我说:“哲信很紧张你呢,你不用害怕,他会保护你的。”
我但笑不语。究竟谁才能保护我,日后自有分晓。
我和江夫人坐着喝茶,没说上两句话,江哲信就亲自推着许宝山远远走过来。俩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许宝山,颧骨处泛着潮红,似乎刚刚激动或者生气过。
“爸爸。”我放下茶杯,先跑过去。许宝山敛住了怒意,冲我点了个头。
我从江哲信手里接过轮椅的扶手,并没有看他。将许宝山推到江夫人面前,“江伯母,这就是我父亲。”
江夫人也早已站起身来,优雅的微微弯腰,伸出右手,很高兴的说:“你好,许先生。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了。”
许宝山看了江夫人几秒钟,才伸手很简单的碰触了一下,马上就收回手。
江夫人也收回手,没有丝毫的芥蒂,依然笑容可掬的坐回沙发里,“许先生身体好些了吗?真高兴你能来参加孩子们的订婚仪式。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一直都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的。”许宝山不说便罢,一张口就无异于扔下一颗炸弹。
江夫人的笑容僵住,一脸的错愕。
“爸爸……”,我叫,可是被江哲信先一步上前把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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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伯一直有点误会,他总有个心理疙瘩,觉得让凌汐嫁进我们江家,会被别人说闲话,他不想让人理解成自己生意失败,就卖女儿,利用女儿来攀附豪门。”江哲信微笑着向江夫人解释,然后转头看向我,“我是真心喜欢凌汐的,凌汐也对我有感情,我们之间并没有掺杂利益的关系,对不对?”
我知道江哲信话里藏刀,含沙射影,可是我却偏偏还得附和。我点头,然后蹲在许宝山面前,恳求的说:“爸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哲信从来没有胁迫我什么,江伯父和江伯母也对我很好,视我如女儿一般。我嫁进江家没有一点委屈。是真的,爸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请你千万不要阻止我嫁进江家。
“是呀,许先生,你真的是多虑了。虽然我从来不懂生意,但是我也知道,生意场上风云变幻莫测,今天兴旺一时,保不齐明天就有可能陷入绝境。偶尔的失意又算得了什么,何必如此介怀。呆会儿你会看到,我们是很重视凌汐这孩子的,订婚仪式会隆重正式。我保证,在他们结婚的时候,更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让凌汐嫁进我们江家的大门。谁还敢说,我们仅仅是因为利益关系而联姻的?我们是真心喜欢凌汐这个孩子,以后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两个孩子既然真心相爱,他们幸福就够了,别人的看法还有什么重要?”江夫人似乎明白了因果,一脸的释然,反过来劝导许宝山。
许宝山只看着我,就像每个父亲做的那样,拉我的手,颇不放心的嘱咐:“凌汐,说到底,还是爸爸无能。以后爸爸不在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是你毕竟没有多少社会经验,凡事多想想,免得以后后悔。”
“我知道,爸爸。我记住了。”我哽咽。
“江夫人,凌汐这个孩子很小就没了母亲,我在年青的时候,又把精力全放在了生意上,以为多挣钱,让她衣食无忧,让她在国外接受最好的教育,就是对她的好。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几乎也没有尽到过父亲疼爱、呵护她的责任。这次,生意失败,我才幡然醒悟,自己过去追求的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而对于真正值的花费时间和精力的亲情,我只有深刻的愧疚。难得的是,凌汐这个孩子个性坚强,身心健康,重情重义,对父亲的孝敬和付出令人动容。请你们以后务必善待她。过去生意上的事情,如果有我得罪你们的地方,还请你们宽宏大量,凌汐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无辜的,你们不要迁怒才好。”
许宝山的一席话,更让我泪流满面。
“许先生,你放心,凌汐以后就是我的女儿一样的。凌汐,快别哭了,妆都花了。”
江哲信过来拉我:“乖,别哭了,去补补妆。”硬拉我走出小客厅,顺着长廊走几步,拐进与之相连的超大宴会厅尽头的盥洗室。
江哲信就站在我身后,一瞬不眨的看着我拿粉扑重新定妆,眼眸深沉而复杂。
我描画唇线的手都有点颤抖,掩饰着说:“你不用陪我了,宾客都到了吗?你不需要出去迎接吗?”
他一言不吭,依然用那种令人心里发毛的目光锁视我,直到我重新光鲜亮丽。
我挽着他的手臂走出盥洗室,在长廊尽头他停下来:“你回小客厅吧,我去前面看看。等时候差不多了,我来接你们。”
我笑笑,放开了他的胳膊。
正厅的后门是半打开着的,里面嘈杂的欢声笑语清晰的传出来,想必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在江哲信的注视下,我扭身往小客厅走。
“哲信,恭喜恭喜。”
我蓦然心惊,和江哲信同时回头,程波文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们,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牺牲品
我心惊胆跳,怎么事端一个接着一个,我快受不了了。我扭头要走。
“谢谢。凌汐,”偏偏这个时候,江哲信又叫住我,“波文来向我们道贺了。”
我只好顿住步子,没什么表情的走回去,看着程波文没有说话。
程波文也一直看着我,“许小姐今天真是漂亮,果然名钻配佳人,看来倍受疼爱啊。”语气与他的表情一样,紧绷着。
我冷冷的说:“不错。江家视我为己出,不过,这又与你何干?唔……”不期然,江哲信搂在我腰侧的手,重重掐了我一把,我当即闷哼出声,脸色大变,弯下腰,躬起身子。
江哲信动作没停,又重重拧了我一下,我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关键时刻,程波文伸手扶了我一把,江哲信的动作,他已经看的很清楚,提高声音怒道:“你干什么?”幸好前厅里声音嘈杂,并未引起众人注意。
不等我站稳,江哲信已经把我拉回到他的怀里,重新揽在我的腰侧。
对于程波文的质问,江哲信毫不理会,反是斥责我:“凌汐,你怎么对波文这么没礼貌?平时我是怎么调教你的?快跟波文道歉。”语气阴冷,又不轻不重的拧了我一把。
我犹自疼的说不出话来,片刻才觉得喘过气来,忍痛说到:“对不起,程先生。”
程波文又惊又怒:“江哲信,你……”
江哲信依然口气严厉的训斥我,断然打断了程波文后面的话:“你今天成心丢我的脸是不是?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波文好意来祝贺我们,你却连个笑模样都不给人家,还出言顶撞!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成心要丢江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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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我怕他再掐我,赶紧开口,断断续续的说:“我只是生气他们竟然抢我们的生意罢了。”
程波文一脸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江哲信哈哈一笑,收紧胳膊,将我箍紧,“波文,让你见笑了。凌汐就是小心眼儿。”转而又换上严厉的神色对我说:“你懂得什么,生意场上如战场,谁有本事谁得胜。到底是小门小户,真是小家子气,出来丢人现眼。”一语双关,指桑骂槐,相信程波文也早听出来了。
我垂头敛目,不敢再看程波文,心如刀绞。我知道,我伤了他。对我死心吧,不要再浪费精力给江家制造麻烦了。不用多久,等我拿到股份,那时你再想怎么对付江氏还不犹如囊中取物,何必现在费时费力,我会为你担心的。
原谅我这么对你,我也是迫不得已,一定得演戏。因为我不确定,现在江哲信只是怀疑,还是真的已经知道我是你程波文的‘妹妹’了,这点是我最担心的。偏偏你还总是针对江家,总是不知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
好在,还有一个许宝山知道我的处境,一再替我撇清了关系,一口咬定我就是他的女儿,那么,我现在就只能借机摆明自己的立场,我与你们程家没有任何关系,更对你们没好感,我已经把自己当江家人了。
空气压抑的令人窒息,我忽然很害怕他们会动起手来。
“哲信,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波文,你也在?”关键时刻,江华从前厅走出来,“凌汐,你去请你父亲和江伯母过来吧,客人都到了。”
我松了口气,赶紧点头,挣脱江哲信的手快步离开。
“江伯父,恭喜您了。”我隐约听到了程波文的声音,心碎了一般的疼。
接下来的整个订婚仪式,我都心不在焉。保持着幸福的微笑,完全按照司仪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坚持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及至后面的自助晚宴,我更是完全跟着江哲信满大厅的走来走去,只除了严童和沈从力我是认识的,剩下的时间就全都是和不相干的陌生人举杯,听不相干的人说自己毫无兴趣的话题。
整个晚上气氛都是极尽热烈和奢华的,可是我却始终如同在梦游一般,融入不进去,反而觉得一切都离自己好遥远。终于熬到宴会结束,我只记得两件事:好累;还有,我再也没有见到程波文的影子,全场只有程冠博,他给了我们祝福,眼里全是赞许。
将许宝山推到门口,我不舍。江哲信笑:“现在就这个样子,将来再送许伯父出国休养,你又该怎么办呢?”
许宝山只看着我说:“我怎样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要过的好。”然后转向江夫人,“凌汐就拜托你了。”自始至终,都未曾理会江华和江哲信,想来,他目前只愿相信江夫人吧。
看着许宝山被人抬上车,汽车渐行渐远,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