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可知皇上意欲何为?”
“不知。”
宇文章没弄出个什么,只得转身离去,回三书省去。
时至午时,慕容策也已抄好慕容熬给他的折子,期间二人并未多说一句话。
“朕在这小憩片刻,你将最后一本抄好之后,去文轩宫搁好。今日,你便在宫中,直至酉时末。”
“是。”
慕容熬往榻上一靠,眼睛却盯着慕容策的背部,很久之后又问“你身上是哪来的气味?朕似乎在何处嗅过?”
这件事情慕容熬一直都很疑惑,自打他那次靠近后才发觉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气味,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但是很熟悉。
慕容策抄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开始动笔,只道“许是在桃林呆久了,不经意之间留了那桃花之味。”
“是吗?”慕容熬半信半疑,随之倒下枕着枕头闭眼“二十六年前,朕带兵平定了一个十分神奇的国家,那个一年四季,桃花开而不败,即便是三尺雪天也依旧娇艳火热。国/民人人身有桃花之气,听闻贵族公主或是王子他们的血会有桃花香,每逢受伤时,哪怕是小小的一道口子,那些公主王子会痛苦万分,严重者,青丝若雪。知道帘妃为何如此得宠吗?”
慕容策平静的说道“不知。”
“只因她十分喜爱桃花,常年用桃花沐浴,久而久之,身负桃花香。朕每次看到她总会记起那个不复存在的国家……古龙国,真是一个幻境之国度!”
“素闻古龙国与世无争,仿若世外之境,乃冀罗大陆上最神秘之地。二十六年前,父皇带兵功之,火焚数日,将之臣民、王室后人诛尽,如此古龙桃花重生,只是冠我凤渊之名。”
慕容熬轻笑“古龙国居我东侧,半分陷于凤渊之境,遥想北河大陆领国珈蓝,一霸东部操领四国,朕,自是也会让冀罗大陆之东完全没入我凤渊之名下。”
“故此父皇也欲一统冀罗大陆,领首四国,因为太子怀柔待之和亲,不合你心意,方惹父皇大怒,太子位乱。”慕容策一边抄一边听,听完了,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揪出慕容熬真正太子乱的缘故。
那被戳破的慕容熬嘴角微扬,睁眼时的阴狠竟与慕容策相差无几,二人相貌本就接近,但看慕容策如今之貌便可知慕容熬年少时的模样,只是,慕容熬在俊美之上逊色了不少。如今,他听闻慕容策的言语,起身撑着上半身看向慕容策,道“是朕不了解自己的亲儿子,还是朕的亲儿子太了解朕?嗯?”
“父皇之子莫过于四哥栗王。”
这句话说的多少是有些赌气成份在里面的,翻开过去的故事,慕容策无不心酸与怨恨。便因他们非帘妃之子故而不得重视,任之放荡,好比慕容央烁现状。他嫌少在慕容熬面前露出对亲情对父爱的丝丝而可怜的渴望,早在林昭走的那天,他便决定父亲不要也罢,亲情不要也罢,所谓天不负我我不负天,既然谁都未将谁厚看,那谁都不要。
“你是在指责朕忽视你们?”
“不敢。”
“不敢?”慕容熬语气有些不善,他有时候不愿看慕容策无非不是因为他比起慕容央严更像自己,看着他放佛看到自己还是太子的自己,故此,总是避开他,当然,这其中也有他非帘妃之子幼时火烧他龙袍还推卸责任的缘由。都二十年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儿子,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优秀如何权倾朝野却始终临架他之下。“今日朝堂上,栗王之言你可认同?”
“认同。”
“那你敢不敢跟自己赌一把,重头再来?”
慕容策握紧笔杆,欲要折断,是他顺从太久让慕容熬以为他很柔和还是慕容熬总借着他们是父子而逼迫他。幼时他顺从是因他无能,少年时顺从只因他为护住自己的羽翼渐渐强大,成年时,他的顺从只因他还不想大局未成前自掘坟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完全听从慕容熬的安排。
“父皇,儿臣能有什么需要重头再来?”他宁愿选择装无知。
后面的慕容熬蔑视一笑,又倒下“你啊!还是嫩了点。快些抄,朕醒来时,要看到你从文轩宫回来。”
“是。”
太子2练剑
慕容策抄好书,将几本卷书送至文轩宫,这途中他见到慕容央烁的母妃长明,她旁边跟着一位粉色衣裙的女子。
慕容策本是旁道,哪知那长明却将他叫住。
“烟儿,这便是煜王爷。”
秦墨烟不料及会在宫中与慕容策遇到,方才瞧见时脸便红了,此刻被拉到面前更是羞红一片,羞答答的弯身行礼,却不敢抬首看他一眼。
慕容策道“明妃娘娘,这位是?”
“我侄女秦墨烟。”长明似乎看出秦墨烟的心思,便让宫俾看着她,与慕容策独自走在前面。“暖妃走的早,皇后也未跟你提提你的婚事,眼下,太子、翼王都已成婚并有子嗣,洛王也将于七月完婚,而栗王,皇上已看好了人,唯独你还孤身着。我想着你也不小了,就是烁儿比你小都成婚了,总不能让你孤着,于是思量着为你寻一门亲事。你也看到了,烟儿这丫头……你如何想?可否应下?”
对于婚事,慕容策自是没想过,一来他薄情寡欲不需要女人在身边陪着,二来女人实在是聒噪,三来他未遇见心仪之人,自然二十五岁还不成婚。今时见到这秦墨烟,他只觉此女子与凡人无异,放入人海也看不出什么独特来,此等女子怎是他的王妃。
“多谢娘娘好意,我近些年还不欲成婚。”
长明微惊“为何?在等些年,你可已年近三十了。”
“成家不嫌晚。”
“那在你心中……煜王妃该是什么模样?说来听听。”
慕容策沉吟片刻“至少闲言少语。”
如此一句话,让长明和后面的秦墨烟脑袋里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要求?莫不是要一个哑巴不成?
慕容策见离文轩宫渐远,便与长明作别。
待人走后,长明道“煜王莫不是要这个哑巴王妃?”
秦墨烟自是神伤,烟波暗淡“他……”
“罢了。此事搁下,待洛王成婚后,我在与皇上商议几番,看能否把你送进煜王府。”
“多谢娘娘。”
“死丫头。”
……
等慕容策从宫中回去时,天色不早了,换了衣裳用过饭,也没过问什么,似乎已经把那三位给忘了。
恭苏办事回来见他有些疲惫的坐在榻上养神,过去说道“我帮你捏捏肩。”
“嗯。”
慕容策昏昏沉沉的睡去,等他醒来后,天已经暗下去了,恭苏已经出去了。
他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夜空里的星辰,跃身到屋顶上去,又划过夜空落在冬墨院的屋子上。
“速度可以慢一下,以后慢慢快起来。”司徒胤立在玉清风左边,握着他的手腕教他剑法。
玉清风跟着司徒胤的指点挽了一个剑花,虽说不是很顺,至少还是能做下去的。
上方的慕容策静静看了几眼,南宫碟很是时候的出现了。
“王爷,廉王黄昏时屏退一切宫女将自己反锁在屋内,怕是……”
慕容策道“太子妃在何处?”
“还在殿内,从今朝朝后得知太子被废后便哭啼到现在,人早发不出声音来了。”
“继续看着他。”
“是。”
慕容策挥袖苍回便自袖间而出划过夜色直至下方的玉清风,那玉清风和司徒胤同时觉擦到丝丝杀气,看去,见是一把剑,司徒胤顾不得那么多,握着玉清风手一手抓着他的身子将那剑挡开。
玉清风自然是认得这把跟寒冰似的剑,只是此刻他哪有心思去猜测慕容策的意图。
苍回次次攻击力都很大,似乎非要将玉清风逼到绝路才可罢休。
久久不见剑停下,司徒胤大概猜到慕容策的目的,选择撤身放开玉清风让他自己对付,飘向四处,隐约可借着月色看到一身白衣的慕容策立在高处,他旁边的女子艳若曼陀朱砂。
苍回一剑挡去玉清风手中的残念剑,反弹之力将玉清风摔倒旁边的地上,可谓狠之又狠。慕容策收回剑,淡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身消失。
南宫碟也随之离去。
见人一走,司徒胤立刻上前搀扶玉清风,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玉清风忍着被摔的疼痛感,道“没事。”
“今晚别练了,进屋。”
***
“五弟,如今我只能靠你了。”慕容央雪看着慕容策说道。
“大哥有何交代尽管说便是。”
慕容央雪犹豫了片刻,道“我希望你以后能帮衬翼王,他是你们几人当中最畏惧父皇之人,如今我被禁足在此地,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好。”慕容策应下,答应慕容央雪无非是看在手足一场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便是从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很多事情他不做处理,完全丢给他,最后在慕容央严嘴里却成了某个人集权。
看他诺下,慕容央雪便放心了,待人走后,他到殿内将太子妃扶起“西云,你带着孩子回娘家吧!我已经不再是太子了,你想要的,哪怕是一顿饱饭都给不起。”
太子妃眼泪直流,几人能接受这种反差,能看着自己的丈夫从高处坠落而下,摔的一蹶不振还无生还的可能。“不,我不走,我是你妻子……就是饿死在这里也是应该陪着你的。”
慕容央雪苦笑,他有负西云,他本是断袖与自己的亲弟弟深情,却娶了她,这些年,能给她的只有一个孩子和太子妃的身份所带来的荣华富贵,给不了女子想要的矢志不渝。如今,他如此狼狈,何必再牵连她继续为自己受苦,只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西云,你走,你还年轻,他日另寻人家嫁了。就算不嫁,你也是皇室之人,后半生不会太过潦倒。”
“殿下。”
“走。走的越早越好。”
慕容央雪逐出太子妃让人将之带走,独自把自己困在了房间里倒数着自己的日子。
“陛下。”郝文修见到案前的诏书不得不惊。
慕容熬拿着玉玺往上一盖,事情就是木已成舟再难回头,玉玺盖在上面迟迟没有拿起“这封诏书送至青鸾殿中,只需太子看阅,密封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便是栗王也不可。”
郝文修点头“奴才遵命。只是,太子位废除与否大臣们都议论纷纷,虽说在朝堂上未提起,私下流言四起。陛下,可要斟酌一番?”
“废除太子一事暂不宣告天下,只要朕不开口立太子,太子依旧是嫡长子。”说着,慕容熬拿起玉玺,朱砂印在上面,他却只看一眼,便将之卷起放到旁边。
是夜。
慕容央严不悦的看着伯颜仲,浑身发着狠辣“现在太子位犹在,你也未被罢官,是否,该兑现本王的承诺。”
伯颜仲道“栗王欲知何事。”
“慕容策的身世。”
伯颜仲道“煜王身世之谜早在十年前便有人提起,而最清楚之人唯有太后。”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慕容央严眼睛一眯,“你再玩弄本王?”
伯颜仲现在哪敢,他也只是想找到下一个靠山而已便道“臣并非一无所知,至少,有人曾说五皇子并非皇上血脉。”
慕容央严微惊“何人说过?”
伯颜仲细声道“暖妃在入宫前便已有身孕,入宫两月后传出暖妃有喜一事,我记得当时陛下脾气暴躁,更甚从未去暖妃的宫中探望过,也许,因帘妃娘娘有喜并未过去探望。但不久后,陛下处死雍亲王也就是其六弟,我想此事前后链接起来想的话,暖妃有喜与雍亲王脱不了关系。”
慕容央严想了片刻,想起慕容熬和慕容策,道“若说慕容策并非父皇血脉,那他们二人却为何如此像似?侍中,你莫非没发现父皇与慕容策相似太多。”
“这就是煜王身世之谜最让人费解之处。”
“朝中有几人知此事?”
“事关皇室颜面,知道的人不多,而当年接生的人都不再了。我本想守着这个秘密到棺材里,没想到,煜王如此不受好意。”
慕容央严点头,含笑转身坐下“这件事情交由你去办,将他的来龙去脉全都查清楚。不久,太后回宫,本王试探试探一番。”
“好。”
“另外,伯颜仲,本王可不是慕容策,他好惹本王却不是好惹的主。记着。”
伯颜仲点头。
***
慕容策奉着一碗药到王府后院的静心苑中,里面的婢女见他忙行礼,等他进去后,一位妇人正在咳嗽。
“王爷,你……”那妇人面色泛黄,脸颊上有黄斑,头发也白了许多。见到慕容策来有些惊喜。
慕容策将药放下,才道“英姑,前几日都还无恙,今日怎又复发?”
此人正是林昭走时将慕容策托付给她的英雀,只是多年过去,人老了不少,加之年少太苦,以至于如今老来病魔缠身,完全数着日子过下去“许是这三月天里夜凉不慎感染了风寒。让你费心了。”
“这倒无碍。英姑,我已在四处找大夫,司徒胤治不好你的病,总会有人治得好。”
“我已老了,莫再将心思花在我这个半死的人身上,还是做你自己的事情……另外,咳!你也得早日成婚,我也走的安心,下去后好给娘娘交代。”
慕容策道“此事……”
“你还想再拖下去?”英雀有些失落。
就在此时,南宫碟穿着一身淡青衣裙梳着女子发式走了进来“王爷今夜过来便是让英姑看看未来王妃的。”
英姑大惊,她倒未见过南宫碟,但是南宫碟却认识她。“姑娘你……”
南宫碟本就有些冷霜,此刻倒也因为见英姑而有所改变,上前说道“英姑姑,小女子南宫碟,王爷的莫逆知己。”
“好……好”无论是相貌还是什么,英姑都十分满意“碟儿,王爷,此女子与娘娘有几分相似……还记得吗?娘娘。”
慕容策完全不知南宫碟的安排,事先也未听她提起,更甚至,他从未想过让谁来敷衍。
等安抚了英姑,南宫碟出去后说道“王爷,请恕南宫自作主张。”
“你无错,罢了。日后,你就这样,紫捷会很喜欢的。”
“王爷明知……”
慕容策道“明知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