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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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帷红姣-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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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

欢萦身子一颤,傻瓜?是了,她想起来,从前的卓瑞桐确实特别喜欢这么开她的玩笑,尤其是她被齐先生罚抄书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喜欢读书素有过目不忘之能,偏偏一手字写得不堪入目,七歪八扭,两位皇家公子哥呢,背书背不过她,却拿苦练出来的一笔好字赢得先生的赞赏,先生一边赏一边自然就是罚她抄书啰,抄来抄去,她到底也没法在那种消磨时光的笔笔画画中耐下性子来。

卓瑞桐笑她傻瓜,总引得欢萦怒目相向,反唇相讥二位皇子缺脑,意指二人背书的功夫不怎么样,不过自从閠启九年,先皇拉着她的手,又指着卓元灿对她笑说,“以后就当我元灿儿的妃子怎样?”从那以后,卓瑞桐便再也没如此随意的调侃她傻瓜了,当着外人的面,卓瑞桐总是恭顺的称她长孙小姐,长孙姑娘,仅就两人单独相处时,也不过喊欢萦而已。

一石激起千层浪,温婉而亲切的笑侃似乎又唤起了某种美好的眷恋,为什么,能如此随意自然至情至性者,是瑞桐,而非元灿呢?

第三章  执弈乱世

“怎么样,她的处境主上都跟她讲明了么?”聂空独自面对着一盘棋,自攻自守,头也不抬地问道,好像他才是真正的主子,来人不过是他的随从下属。

卓瑞桐没有立即回答,更未对聂空的态度以为意,彼此相处了这么久,与其说聂空是他卫王的幕僚,不如说更是他卫王的兄弟,卓瑞桐踱近桌旁,在另一侧的凳子上坐了,看着桌面上的棋,忽而淡淡道,“总是这么一个人下来下去,不觉得闷嘛!”

聂空在棋盘中落下一枚黑子,顺带瞥了一眼卓瑞桐,“在下常有劝主上多研磨一下棋道,主上却无心静坐,有什么办法呢?在下只有一个人自赢自输了。”

卓瑞桐哂笑,“别装蒜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聂空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上犹疑着盘旋着,迟迟未能落子,“所以才问主上是否与萦贵妃坦诚道白了,可在下亦估计,主上并未明言。”

卓瑞桐长叹,“我怎么能忍心呢,遭逢如此巨变,就是你我这样的男人也受不了,何况一介弱女子?”

“其实得不得到萦贵妃的支持都无所谓!”聂空终于没能落下那枚白子,他放下空悬的胳膊将棋子于指缝中翻来转去,“吴王起兵的节骨眼上,京城名士只要是稍微不满外戚擅权的,几乎均遭到厉氏的清洗,但民意不可违,倒施逆行只会激起更多反厉的呼声,此刻若将萦妃死于非命的真相传扬出去,无疑将是一记重击,足可让天下人看清那女人的蛇蝎心肠。问题在于,萦妃为主上所救,被我们藏于卫宫,那她就并未死于非命,一旦被人获知,我们所放出去的消息的可信度就会遭到质责,所以在下希望萦妃能予以配合最好,只要她自己死不肯承认是萦妃,便是被人发现也拿她没办法,当然,她若不愿,我们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严格保证卫宫的人不会走漏消息,还有就是绝不可让萦妃离开卫宫,至少,在天下形势尚未分明之前,萦妃还在世的秘密就不能泄露!”

“中原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哪里还舍得放她回去?”卓瑞桐连声叹息,“只是,你应该了解我,聂空,利用别人的灭门之痛生死之痛来作文章,非本王所愿,虽然厉氏的所作所为令人唾弃,可我们偏居一隅只敢以非正道的手段挑动乱势,是不是也属宵小行径为人不齿?”

“卫郡地偏,但自古以来都是抵御北戎的防线,除非主上想让蛮夷长驱直入中原,否则岂可轻易动兵?再者吴王打着反外戚的旗号,不过是为自己的叛乱找了个堂皇的理由,其真正居心,主上恐怕比在下更明白,既然两方都不是善类,我们又何必正面冲突搅合其中,只有挑动乱势,乱中取道,方是唯一可行之法,道理其实主上何尝不明白,不过是因为太过关切一个人,而有所迷失踌躇罢了!”聂空毫不客气地点了卓瑞桐的痛处,内心着实不愿他的卫王为情所袢,事关卫郡的存亡与发展,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怎可耽于儿女情长?

卓瑞桐沉默片刻,“萦妃去世的消息朝廷到现在都秘而不发,街头巷尾老百姓皆在猜测,厉氏一党斩了长孙满门后,会怎样对付萦妃,此刻若由我们主动出击,抢先放出萦妃被害的传闻是最为合适不过的时机,聂空,你且去办就是,至于萦妃方面,容后几天,我会慢慢委婉的探询她的想法。”

“主上能如此决断最好!”聂空不再犹豫,迅速地落下那枚白子,且笑道,“主上请看,此棋一落,是否黑白双方的形势已有所改变?”

小瓷用温水湿了帕子,细心地给欢萦拭脸拭手,又端来一杯漱口茶,搁在桌边,“姑娘,我知你是醒了,懒得理人而已,稍微漱漱嘴,勉强吃点东西好么?我家主上说了,好几天没进食的人,会完全丧失进食的欲望,得强迫着自己一点点调整过来,千万不可恹恹昏沉下去。”

欢萦没有动,她的确是早已清醒,然而远离家乡虽死而复生,清醒之后又能做什么?她只想躺着,永远这样躺下去,无人打扰。

小瓷见状,忽而在床前跪下,“姑娘,小瓷知道姑娘讨厌我,可小瓷一直都是卫王的人,为了卫王小瓷甘愿留在厉太后身边做眼线,后来又被遣去服侍甄后,小瓷知道太后多疑甄后娇纵,欲想取得她们的信赖,只能顺着她们的心思去做一些不齿之事,包括为难姑娘陷害姑娘,小瓷如今并未想姑娘就此原谅于我,只是姑娘刚刚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更应痛惜自己才是,若因置气而损了身子,不仅枉费了卫王的一片苦心,除了令亲者痛仇者快,根本于事无济啊!”

欢萦的眼皮一跳,小瓷说的没错,她自以为绝难逢生,偏偏只是在阴曹地府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既然回来,又何必去为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再伤情?绝望而死,那更是可笑,在她差点香消玉损的那一刻,他可曾为她痛惜过一丝一毫,君心已驰,便是自己再死上个千百次,也不过徒然博人耻笑罢了。

欢萦挣扎着半撑起身,小瓷忙上前帮忙将枕头垫高了,又扶欢萦斜靠于床头,转手递上漱口茶,“姑娘请!”

“自我醒来,你就一直开口闭口的叫我姑娘”,欢萦泯了一口茶水,幽香袅袅,苦涩的唇齿顿觉清爽无比,精神也为之一振。

就着小瓷端至近前的盂盆吐了,欢萦这方继续道,“好歹我还是萦妃,便是死过一遭,也早不是什么姑娘,嫁与他人妇,不论时日久长,终也是残黄败叶,从此后,你还是称我夫人罢!”

“是,夫人……”小瓷神色转黯,“可是据小瓷所知,皇上与夫人并未……”

“闭嘴!”欢萦厉声打断小瓷,并呵斥道,“我与皇上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嚼舌根子,以后也再也不要跟我提什么皇上不皇上的了!”

“小瓷明白了!”小瓷微微屈膝施礼道,“那请夫人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端早点!”

退出寝阁,小瓷转向流觞宫后面曲廊,萦妃的态度实属意料之中,但萦妃坚持让自己称她为夫人,着实有些别扭,不知道卫王听见这个称谓会作何感想,岂不是一声声往卫王心上戳针么。

常言都说喜欢一个人会变得特别敏感,包括对方对其他人的态度,尽管卫王嘴上从未吐露过一字,然而卫王的关切与焦急早就被小瓷看在了眼里,落在了心里,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她的卫王甚至比她自己的生命还重,只可惜,在皇宫中熬了七年回到卫郡,她仍是只能远远相望静静相守,为他的痛而痛,为他的忧而忧。

尝了一口小瓷端来的白粥,欢萦放下勺子,“太腻了!”她淡淡的推开盘盏,“用心虽然良苦,用鸡鸭鹅兔等汤汁小火慢熬,但我现在实吃不下这么腻的东西,你退下去罢!”

“可主上说小姐……哦,不,说夫人需要营养,不吃粥夫人还想吃点什么呢?”

欢萦叹了口气,“就是简简单单的白粥就好,弄这些繁复的,反倒无法下咽!”

“是,那小瓷去吩咐厨房重做!”小瓷无奈,再次退出了流觞宫。

欢萦等小瓷出门,便摸索着趿鞋下床,她先前早瞥见妆台上的铜镜,出于女子的本性,又或许是劫后余生的感慨,无端的急不可待,就是想看一看自己现在到底都成什么样子了。

一阵头晕目眩两眼发黑,身子的确是虚得太厉害,欢萦扶住床栏,缓缓挪动,任虚汗爬满额际,究竟昏死了几天她算不出来,可从京城到卫郡千里之遥,少说也得六七日方可抵达吧?

六七日,萦妃病亡的讣告是否已发?爹娘闻讯,是否正于家中悲切饮泪?爹,你常说食君之禄担君之事,作为臣子一天,便不能为一己之私不闻不顾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女儿照做了,就在临死之前,还想为皇上分忧解难,可是他们却如此狠绝的对我,你的忠心到底是对还是错?

请恕女儿无能,既无力劝君,又无法孝顺于爹娘膝下,但愿你们能保重自珍,待得女儿好转,又有能力安端爹娘之时,就返回京师,接爹娘远离是非之地,从此天高水阔隐世避居,再也不参与那些皇宫贵族们的争权夺利,他们又有哪一点是真的为百姓而谋?

欢萦一步步挨近妆台,一步步看清了铜镜中乱发披散的女人,惨白的脸色,深陷的双眸,说是形如女鬼一点都不为过,这还是她吗?还是曾经被元灿赞为娇俏可人的萦妃吗?欢萦的手在铜镜上来回摩挲,泪水一滴滴淌下,从头晚清醒直到现在,若不是深受铜镜中女人的刺激,她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落泪,是的,再也不会,这是最后一次了,那个男人甚至不值得她为他流一滴泪,最后一次就当她是为自己,恨于往事不堪,痛不可支!

“呀,夫人,你怎么了,怎么下床了?哎哎!”小瓷端着粥盘回到流觞宫时,发现欢萦坐在梳妆凳上昏倒于铜镜前,吓得连连惊叫。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很快揽起欢萦,又将她抱起,轻轻放于床上,接着窗户被支开了两扇,新鲜的空气随之灌进来,让室内人的呼吸明显通畅许多。

“欢萦,你醒醒,好点了吗?”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握住了欢萦的纤纤玉指,“都说要调养几日方能恢复,你干嘛这么性急?想照镜子的话,吩咐小瓷拿来你面前就好了呀!”

第四章   暗自悬心

欢萦缓过一口气,悠悠醒转,“卫王?你怎么……”欢萦的话蓦然顿住,她发现卓瑞桐居然拉着她的手,心中一慌,赶紧将手从卓瑞桐的掌中抽离,尴尬之余,竟低垂双目一时无话。

卓瑞桐何等聪明的人,欢萦窘态落入眼中,立即也醒悟到自己情急下僭礼越常了,忙硬着头皮接着欢萦未说完的话掩饰过去,“我刚刚本来就想来流觞宫探望你的,正巧遇上小瓷,说是厨子做的粥不合你口味,觉得太腻,可是重新熬制的话时间又太长,故而我就陪小瓷顺便问了问,早上我母妃常用的百花百合粥可还有多,就这么幸运,那厨子说,每次他都要多熬一碗,怕老夫人不够,我便赶紧吩咐他热好就给你端来了,这不,小瓷你且将粥端给我吧,让姑娘尝尝,应该是不会腻了。”

说着卓瑞桐回头去接小瓷的盘子,却看见小瓷连连朝他作眼色,顿时明白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在王府的厨房外等厨子热粥的时候,小瓷就告诉了他,欢萦非坚持要小瓷喊她夫人,卓瑞桐面上不动声色,心下何尝不觉得痛惜,从来那个女子留给他的记忆便是聪慧清丽的可人儿,另外还加上一些胆大妄为的调皮,无论如何,卫王都无法将心目中的欢萦和什么夫人联系上,结果心下这么想着,还真就口误了。

欢萦瞥见小瓷的眼色,只当作是不知,卓瑞桐轻松地扯开话题,已经是替她解除难堪了,自己要再为称谓较真,岂不是太不识趣?

“小瓷,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扶我起身?”欢萦淡淡地吩咐道。

一股清新的花香随着米粥渗入肺腑,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阑芷宫,紫色的花藤蔓延缠绕在回廊间,阳光斜照,宫人们的裙裾摇曳迤逦,引风回香,太过华美的,回首时总觉得不真切,以为不真切,却又一幕幕清晰不断地纠结萦绕。

“老夫人还好么?”欢萦勉强抑制着心神,问卓瑞桐道:“在这北国她老人家过得可还习惯?自从閠启十年你们离京就国后,我就再也没见着她了!”

“嗯,我母妃的身子一直还算健朗,毕竟年轻时是宫中织室的绣娘,比不得名媛千金那般娇贵,直到现在母妃还有自己纺布的习惯,虽说老眼昏花不能再织锦了,可她纺的白布那是又平滑又细软,不过最近两年母妃虔心向佛,已经在王宫后院另辟了净室清修,你若想见,等你完全好了,我领你去就是!”

欢萦点点头,“原来是虔心向佛超然于世外了,难怪连她老人家喝的粥都清幽涤神异常,那像欢萦这等浊世之人前去拜会,岂不是叨扰了佛堂清净?”

“呵,怎么会?母妃也时常念起你,说是最遗憾当初在京城时,没能为姑娘纺一身世间最为华丽的锦缎,其实那时母妃的视力已不太好了,便是织素锦都极为勉强”,卓瑞桐苦笑道,“华锦彩缎不过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欢萦默然,先帝临幸绣妃仅是一次游宫时,乍见绣妃美貌一时兴起,但事过先帝并未将织室的织女放在心上,后来因绣妃身怀龙胎,才不得已册封为妃,据闻自绣妃生下卓瑞桐后,便再未受先帝眷顾,连带着卓瑞桐也是四个皇子中最不受先帝重视的,说起来,绣妃和瑞桐亦是可悲可叹。

是帝王皇室的人天生无情,还是皇宫令他们一个个最终无情?

“快喝啊,粥凉了可就不那么香了!”卓瑞桐笑着劝道,“看样子,你和我母妃的口味倒是相似,这样便好办了,以后叫王宫里的厨子每给母妃做膳食时,依样也给你弄一份,两相得益,还能博美人一笑,岂不乐乎?”

卓瑞桐边拖腔拖调地说着,边还摇头晃脑的,与那些酸儒一般,欢萦忍俊不禁,失笑道,“行啦,别乎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唉,真是,几年不见,卫王也学会说笑了么?”

“有些自然是会改变,可有些却永远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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