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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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帷红姣-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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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儿笑了,“夫人啊,奴婢也很想替夫人解开,不过那得到地方再说,现在你且忍一忍吧!”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宁棠儿很清楚回京城的路没那么快到,总不能真等着饿死在路上吧,现在动都不能动,跟早就处心积虑算计自己的畏儿还能有什么可谈?白白浪费表情罢了,忍气吞声以待后谋才是真格,想及于此,宁棠儿不再强硬,同意让畏儿喂她,乡野的粗面尽管难咽,但热热的面汤下去,宁棠儿觉得人舒服多了,精神也恢复了大半。

卓瑞桐起身之后见枚争带着周延庭入宫,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

“人已经出城了?”卓瑞桐问。

“是啊,昨夜二更出的外城门!”周延庭望着他的王爷,“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

卓瑞桐垂下双目,陷入沉默。

“主上不觉得她会回娄训那边,报告咱们这儿的情况,让娄训来对付主上吗?”枚争忧心忡忡的插言道。

“有没有宁棠儿的汇报,娄训都迟早会对付我们的!”卓瑞桐淡淡道,“娄训派刺客来杀影夫人,为的就是利用萦妃的死,煽动更多的朝廷旧臣以及和厉氏一党有隙的人变乱,转而支持他,所以刺客才会说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一具尸身,如果这样的话,那厉太后也一定被娄训蒙在了鼓里,本王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两名刺客死后,京城方面再无动静,想必是娄训势力发展迅速,已经觉得萦妃的死讯没那么重要了吧,至于勾结北戎,意图用北戎牵制甚至是吃掉卫郡,足见娄训的处心积虑,他要把主要精力用来对付中原的其他力量,自然就把卫郡让给北戎了,看来,从宁棠儿踏入卫郡的第一天起,娄训就已经在谋划他的篡位登基,对这种人来说,本王很难想象他会真心对待一个人,宁棠儿飞蛾扑火,本王只能祝她好运了!”

“那跟酌闲阁的下人以及王宫的其他人怎么交待呢?”枚争请示道。

卓瑞桐想了想,“宁棠儿思乡心切,本王已派人护送她回中原探亲去了!”

枚争和周延庭同时点了点头,周延庭为难道,“另外还有件事,据在京城的眼线传报,说在厉府出事的当天夜里,一群叫花子当中忽然冒出了个陌生男子,因为是暴风雨之夜,男子的样子相当落魄,不过身上的衣物尽管满是泥泞,可仍能依稀辨出布料和做工价值不菲,脚上穿的靴子也是军靴,这名男子一个人钻入桥洞避雨,不久就生起病来,躺在桥洞内高热不止,幸亏几个长年借住在桥洞的叫花子不忍见他死在跟前,对他多有照料,他这才拣回了一条命,不过他身体好转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跟着叫花子们每日行乞为生,只是好像是个哑巴,问他什么都不说,连名字也不知,大家见他身材健硕像是曾经习武之人,便随口叫他石头,也因此,倒也没人敢招惹他。”

“石头?厉府出事的当夜?”卓瑞桐疑惑地喃喃自语,“难道他是逃出厉府的厉仁?”

“厉仁?”枚争眼珠转了转,“那他为何不给父母报仇,反而混迹叫花子中间?真没出息!”

卓瑞桐摇摇头,“以前本王听闻厉仁的确是有些纨绔习气,不过那主要是指他喜欢流连风月场,至于其他方面,并无甚劣迹,听说厉太后还对他颇为佳赏呢,赞他年轻气勇不逊先帝,可见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如果这个石头,真是厉仁的话,本王估计他病好之后,一定得知了娄训夺宫之事,万般无奈下,才只好暂且隐忍于叫花子当中,厉氏一倒,单凭厉仁一者欲要报仇雪恨,斗败人多势众的娄训何其之难!”

“没错!”周延庭点头赞同道,“现在的京城都乱成一锅粥了,以前反对厉党的人,忽然又变成了反娄,而以前拥厉氏的人,不少也受到娄训的捕杀,加上娄训好像也在搜捕厉仁以及皇上等人,总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横尸街头,不知有多少家遭到满门抄斩,整个京城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如此情况下,想要活命都难,何谈报仇?”

“所以影夫人说的对啊,我们得立刻举兵了,否则再延误时机,中原百姓的水深火热还不晓得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卓瑞桐道,“让宁棠儿走了也好,免得本王亲自带兵出征的话,后宫都不晓得会成什么样子,对了,查到元灿的下落了吗?”

“还没有,奇怪的是,自从皇宫大乱平息,娄训占领皇城后,皇上便如同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咱们的探马始终没有查实到皇上去向!”周延庭答道。

“没找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卓瑞桐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咱们的探马没能寻到蛛丝马迹,娄训没准儿也一样,只要元灿存在一日,娄训的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才会在京城大开杀戒,越是这样,时间越长就越对他不利,希望元灿能好好的活着,千万别给娄训找到。”

“嗯,属下已叮嘱京城方面,一定要加紧寻找皇上,也一定要抢在娄训之前找到皇上!”

“做得好!”卓瑞桐赞许道,“你去吧,京城方面可就全交给你了!”

“是,属下告退!”

“枚争,咱们也该走了!”卓瑞桐从椅子上站起身。

“去哪里啊,主上?”

“当然是和众将军们商讨举兵之事!”卓瑞桐笑了笑,“本王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那不上早朝了么?”

“早朝重要还是举兵重要?”两个人边说边朝寝宫外走去,走向外面初晨的阳光,两个背影仿佛进入了一个眩光透明的世界。

一个蓬头乱发满身污秽臭气熏天的男人,缩在街边的墙根处,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跟他人一样肮脏不堪的破碗,这里是京城的贫民街区,狭小的街面,两旁皆是些简陋的木板房,不时有人从男子身边来来往往的经过,却都放佛当他不存在一般,既没朝他看过一眼,更没朝他碗里扔一个铜板,所以坐了一上午,男子面前的破碗,还是跟他来时一样空。

本来就是人人自危的京城,本来就是吃不饱饭的贫民区,谁还会有余粮余钱周济叫花子?可男子似乎并不介意,他将全身缩成一团,手拢在袖子里,头垂着,半闭着双目养神,整整一上午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而且毫无挪个地方另寻生意的意思。

“哐当!”忽然传来的清脆的两响打破了男子的沉寂,因为好长时间没听到这种响声,所以他敏感的立即睁开双眼,空碗内多了两个铜板,一个用头巾缠住乌发的妇人踯躅着脚步,两眼空洞茫然的目视前方,正欲离去。

男子蓦然双眼一亮,一声低沉的呻吟从他喉咙中滚出,“夫人……”

第七十五章  悲楚相顾

听到这个声音,那妇人似乎吃了一惊,浑身哆嗦了一下,呆呆的立住,过了好半晌才缓缓的转过身,凝目朝叫花子打量去,而叫花子则慢慢的站起来,一字一顿,“甄、湄?”

妇人鼻子一酸,眼窝潮润,两颗大大的泪珠瞬时滚落出来,“厉,厉仁……你,你还活着?”她的嘴唇哆嗦不止,声音也颤抖的像风中飘零的落叶。

两两相顾,已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经此骤变,彼此间该说什么好,厉仁打量着甄湄,往昔高鬓缀珠,一头华丽的步摇且锦衣带香的甄湄,如今打扮的已和寻常人家的妇人没什么区别,而昔日的光彩也不知消退到哪里去了,黯淡蜡黄的脸显示甄湄这些天来一定食不甘味枕难安寝。

厉仁心中一阵疼痛,既是为自己也是为甄湄,但他很快警觉到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本能的又恢复了一脸的木讷,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四周,“夫人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借一步说话?”

甄湄见此,赶紧迅速地抹干了眼泪,点点头,低声道,“跟我来罢!”

“你先走,我随后跟上!”厉仁混迹叫花子当中,很清楚娄训的耳目众多,且正在四下搜索他们这些逃过一劫的皇族后人,也正因为此,他才会选择在贫民区要饭,因为娄训的爪牙绝想不到昔日的王侯公子,会沦落到在贱民聚居的地方要饭。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甄湄带着厉仁在狭窄的街道七拐八弯,钻进了一条两边房檐几乎毗邻相接的,只能容一人过身的小巷子,巷子内到处是坑洼不平的污水坑,以及散发着恶臭的,泡在污水中的各种垃圾,连厉仁都不禁皱紧了眉头,屏住了呼吸,甄湄却好像早已习惯似的,泰然自若地避开着那些水坑,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小巷尽头。

打开破木板拼合的门,甄湄率先进了屋等厉仁,“不好意思,屋子太脏太破,可我也只能暂时在这里避一避!”甄湄看见厉仁的头差点碰上低矮的房梁,抱歉着说。

厉仁环顾房间,黑乎乎灰扑扑的房内,只有一张破木桌和几把木椅,靠右墙放置着一只看起来同样旧败的柜子,柜子旁边是一张床,靠左里的斜角有一个门,门上挂着灰布帘,估计里面还有个隔间,看见甄湄竟住在这样的破屋中,厉仁真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

“厉仁,你快坐,这里尽管简陋,好歹也是个栖身之所,活一日算一日罢,谁知道明天又会怎样呢?”甄湄忙不迭的招呼厉仁,用袖子慌慌忙忙擦拭着其中一把木椅。

“没关系,甄湄!”厉仁走过去拉住甄湄,示意她别忙了,“我都已经成了穷叫花子,哪有那么多讲究了?”

“厉仁!厉仁表哥!”甄湄终于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太后已故,皇上不知所踪,我们一无所有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厉仁的眼眶跟着也红了,他轻轻的将甄湄拥进怀里,“湄儿别哭,好湄儿,我还以为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你了,能和你重逢,这是老天赐给我的最大的奇迹啊!”

“你知道么,湄儿!”厉仁接着道,“我心里其实比你更痛,爹娘送我躲进厉府暗室的那一日,我还不知道这就是和爹娘的永别了,逃出来好几天后我才打探到他们确实身亡的消息,最可恶的是娄训,人都死了他还不放过他们,让他们双双曝尸于厉府后花园,谁也不得收尸,无奈之下,我不得不一把火烧了厉府,总算也相当于替他们埋骨了,如果说一无所有,我之前觉得也是,但遇见你之后,我忽然又不这么想了,人活着,就是一切啊!”

“可是,可是我快活不下去了!”甄湄在厉仁怀中嘤嘤哭泣道,“这几天,我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日皇宫内一片混乱,我和婢女混在四处乱逃的宫人中,也不晓得该往哪里逃才好,跑着跑着,我那个婢女突然叫了一声,人就倒下去了,我回头一看,原来从后面追上来一对人马,有人拿朔枪直朝我们刺过来,婢女跑在我身后,所以她被一枪穿心,我就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吓慌了,手脚发软,一下就栽跌在地,正以为要没命的时候,身边忽然冲出几名兵甲,纷纷拔起那些死尸身上的朔枪,朝追我们的人马反掷过去,戮中了不少马匹,而有人又把我拉起来,连拖带吼的让我赶紧跑,跑了一阵后,见有一处宫墙坍塌了一角,那人就驼着我,将我扔出了墙外,可我回头一看,他却已中了枪,还口吐血沫的让我快跑,但我没想到,外面也是到处死尸,我往哪里跑啊,情急之下,我只得抹了一脸的血,躲在了几具尸身下,直到夜晚,趁着那些叛军还未来得及清理战场前,才偷偷的脱了身,后来我无处栖身,偶然间遇到我小时候的一个嬷嬷,她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现在家道破落,一个人寡居,是她把我藏在这里的!”

甄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可见当日皇宫之乱给她带来的惊骇,还远远没有平复,“厉仁,你说,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状况,这样的日子,我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呢!”

“别这么说,湄儿!”厉仁沉痛的推开甄湄一些,颤抖地替她擦拭眼泪,“我们厉家和娄训的不共戴天之仇,总得有人报,不然我爹娘和太后他们不就都白死了吗?他们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做了最后一拼,我们又怎能自暴自弃呢?我不信,老天会让他就一直这么嚣张下去,湄儿,相信我,总有我们再熬出头的一日!”

“真的还有吗?”甄湄疑虑的摇摇头,“不会了厉仁,你清醒一点吧,连皇上都不知所踪了,不管谁争天下,都已与我们无关了!”

“我没有兴趣争天下!”厉仁沉沉道,“从来就没想过争什么天下,能在姑母的庇护下作一个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如今姑母不在了,我也没什么大将军好当的了,在叫花子栖身的桥洞下我生了一场大病,病中我就迷迷糊糊的想,此仇不报非君子,若老天爷让我挺过来了,那我就要竭尽全力为厉家复仇,手刃娄训这个卑劣小人,一旦大仇得报,管是谁坐了天下,我也没兴趣理,大不了隐居乡野,自在快活的度此一生。”

“那,那也不能算是熬出头啊?”甄湄说着说着眼泪又在涌出,“从前的生活我们是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厉仁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肯定的告诉了甄湄答案。

甄湄无奈,以袖拭泪道,“你看看我,一直只顾着跟你抱怨,都没有给你端杯水,其实你也跟我一样难啊!”

“没关系湄儿,既然我们找到了彼此,来日还方长呢!”

甄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厉仁表哥你还没吃饭吧?我灶里还有些冷饭,我去给你热一热去,只是没有什么菜,光拿清水煮熟了加了点盐。”

“已经很好了,冷饭都可以,我已经习惯了!”厉仁苦笑,“我都两天没要到饭了,不用热,先给我盛一碗垫垫肚子行么!”

看见厉仁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意犹未尽的样子,甄湄窘迫地再次落泪,“厉仁表哥,我就只有这点剩饭了,要不你忍一忍,我再给你做去!”

厉仁也知道已经够为难甄湄的了,遂道,“我帮你吧,你会生火起灶吗?”

“你会?”甄湄以不信任的眼光打量厉仁,厉仁不好意思地笑着摇头。

“还不如我呢!”甄湄鄙视道,那股娇蛮劲重又回到她身上,也只有她身上充满这股得意的小娇蛮时,厉仁才放佛又看到了往昔的甄湄。

“嬷嬷啊她手把手的教了我不少东西,不过为了避嫌,她也不敢常来此处,尤其是现在风声这么紧,她也就只能偷偷摸摸来一趟给我送点米面什么的,买米的钱,都还是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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