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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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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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人对南军的崇拜深入骨髓,简直就是奉若神明。当初李如松撤走,留下了吴惟忠的南兵守卫汉城,让朝鲜人欣喜若狂。

南军将领入朝,在壬辰战争中并不怎么重要。但在中朝两国交流史上,将领大多为武林高手的南军入朝,却是一件大事,因为这纠缠出了一起中朝交流史上长达百年的官司。自然,对朝鲜人来说,这是件必须要“辩诬”的大事。

吴惟忠出身于南方军系,而南方军系的两尊大神——抗倭名将戚继光和俞大猷,大家都知道。这两位名将是正经的武林高手,大家也知道,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纪实》,俞大猷的《剑经》,不是随便什么武将都能写出来的。

然而,戚继光虽然在他的《纪效新书》里收录了中国很多种长短武艺,却惟独没收刀法,原因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当时的中国刀法虽然很多,但“传其妙者绝寡”,所以不收,留待后人有发现者增补。而他在军中所传的“辛酉刀法”,则脱胎于他得到的日本刀法,因此在他修订的第二版《纪效新书》里,删去了他认为在军中用处不大的一些内容,譬如拳法,增加了日本刀谱等内容。

与此同时,明朝不少文武双全的文臣武将和军事理论家们,如何良臣、宋懋澄、茅元仪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各自记叙及著作里说,中国唐宋时古军阵所用的实战刀剑法,到明已经式微,基本没人会了,或者干脆可以说就是失传了。

毫无疑问,来自戚家军的吴惟忠,必然精通脱胎于日本刀法的“辛酉刀法”,他们对上了日本武士,这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从朝鲜战场上的表现看,似乎正宗的日本刀法并没占便宜,在白刃战中,很多时候日军敌不过明军,譬如碧蹄馆之战……

比之戚继光,南军的另一尊军神俞大猷身上的传奇色彩,要浓重得多。

俞大猷当年南下平倭时,曾路过少林寺,并与少林和尚们进行了亲切会谈,之后还教了少林和尚不少武艺——因为他认为当时的少林武艺有不少已经失传,有必要吸收新鲜血液。

再说他那本武学著作《剑经》,如果只看名字,是人都会认为这是讲剑法的,可惜它偏偏就不是。这本书主要讲的是棍法,或者说什么都讲了,就是没讲剑法。

写了一本名叫《剑经》的书,里面不讲剑法讲棍法,实在很没道理。

俞大猷不是没文化的人,他文化好得很,易学底子比一般文人都好,著作也很多,显然在这事上,有他自己的道理在。

那么,到底是什么道理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没人知道。

这是俞大猷留下的一个谜。

最讨厌的是,他还不留标准答案,所以到现在也没个大家能一致认可的权威答案。

不过,线索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少,这事不算完全无解。

我们目前知道的资料是,俞大猷本人精通剑法,而且是一种古代双手剑法——荆楚长剑。这不是剑法的具体名称,而是指流传在一定区域里的一种剑法。他那位剑法师傅在他剑法大成后,曾说他日后天下无敌矣——这话当然不太好当真。不过从他和少林寺的渊源中,可知他确实武艺过人,是当时罕见的高手。

俞大猷南下路过少林寺的时候,进去是一个人,出来却变成了三个人。他从少林寺带走了和尚们推选出来的两个和尚精英宗擎、普从,跟随他南下学习剑法。在少林寺里的具体情况,据他自己说,有一千多号小和尚给他表演了少林武术,他看过之后,认为不少真功夫失传了,于是就跟少林大和尚说了,少林大和尚就让少林小和尚们选举了两个精英小和尚,跟随俞大猷学武去了。

这事很不对,里边肯定有问题。

俞大猷看完一千多少林和尚的表演后,张口就说少林功夫不是真功夫,是花架子,那一千多号少林和尚能服气?他俞大猷又不是佛祖,能舌灿莲花几句就把一千多彪悍的少林和尚全都镇住。所以我猜测中间过程被他故意略去了,至于具体过程是什么,他不说,我们没法知道。如果按武侠小说的套路,必然是俞大将军打遍少林无敌手之类,最后才能出现这个结局。

记载这事的,是俞大猷应少林寺和尚要求写的一篇纪少林寺修十方禅院的文章。这篇文章写好后,被少林和尚带回去,刻成石碑竖在少林寺。所以其中如果有被俞大猷故意略去的情节,也很容易理解……不能这样打人脸不是?

话说宗擎、普从两和尚,跟着俞大猷学了三年多,觉得技艺已成,要回少林寺,走前跟俞大猷请示:我们学了您的剑法,现在准备回少林去,选合适的僧人传授,以便把这门剑法流传下去,您看可以不?俞大猷慨然应允。

又过了十三年,忽然门丁来报,门外有一和尚求见。俞大猷请进来一看,却是宗擎和尚。两人唏嘘完,宗擎告诉俞大猷,那普从和尚已经物化西去,但俞大猷教授的剑法,少林寺中已经有百多僧人精通,可以放心不会失传了。

这里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两位和尚回少林前,特地向俞大猷请示了是否允许他们把剑法传给少林寺的其他和尚。

中国武术传承规矩甚多,什么传男不传女之类,两位大和尚这么做很正常。而俞大猷的那位剑法师傅李良钦,寿命特别长,一直到九十多岁才去世。俞大猷平倭成功后,还特地上书为他请功过,当然,李师傅以传统的武林高手姿态,没要。

这么一说,大约能理解俞大猷为什么把书名叫《剑经》,说的却是棍法了。

和尚要传给少林其他和尚,尚且要请示俞大猷征求他的同意,那如果俞大猷把这门剑法直接给印刷成书大肆贩卖公示天下,那岂非成了师门逆徒?要是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接下去多半就是师门追杀这个泄密分子等等曲折情节。

当代武术名家,马家刀法传人马明达先生的解读认为,《剑经》里的棍法和其他武术理论,其实隐含了很多双手剑法在内,因此很可能俞大猷以棍代剑,把他那门剑法给隐藏在《剑经》里了。

我觉得这是目前最合理的答案。大家如果有空,不妨多去考据、索隐一下《剑经》吧,这可是真正的武林秘籍,也许会练出一个不世高手来——这可不是开玩笑……

俞大猷除了把这剑法教给了少林和尚外,还曾选拔了一千多名能举两百多斤的精壮少年,传授这路剑法,用以平倭。而南军入朝的部队中,就有支福建兵,领兵的正是俞大猷的同乡、游击将军许国威。

吴惟忠、许国威、骆尚志这几个武林高手,入朝之后,对朝鲜军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开始帮着训练朝鲜军队,把从戚继光和俞大猷那里学来的武艺兵法等等,倾囊相授。

这下把朝鲜人感动坏了,天将传授的天朝兵法和武艺啊,朝鲜对此很重视,后来由官方组织,把天将所传之各种武艺兵法汇编成书,以便日后研究、学习、强国强兵。

这事本来到此为止了,没什么好闹的。

可在大明天启年的时候,茅元仪那本赫赫有名的巨著《武备志》出版了。在这本书里,茅元仪和戚继光等人的意见一样,认为中国古代用于军阵的刀剑法已经失传,然后又说他从一个好事者那里得了一本来自朝鲜的中国实战用双手剑谱,因此起名叫“朝鲜势法”,合共二十四势。这本来也没什么,要命的是他没说清楚那好事者是谁,也没说这“朝鲜势法”为什么就是在朝鲜的中国剑法。

这下麻烦大了,朝鲜人知道后不干了,又要辩诬了。

清朝乾隆年间,朝鲜官方汇编了一本《武艺通谱》,特地在序里开宗明义,对此事进行了严肃的辩诬:茅元仪在书里说中国古代实战剑法失传了,又说他从朝鲜找回了一本中国古代剑法秘籍,这事不对,我们朝鲜根本就没这东西。这剑谱其实就是他自己写的,图是他自己画的,这是他想让这本书成为畅销书的营销手段,故意制造神秘色彩,是赤裸裸的炒作。

别说,朝鲜选手的辩诬水准还是不错的,这事很有可能。再说了,茅元仪说是从朝鲜得来的,现在朝鲜人说他们那里压根就没这东西,还出示了官方汇编做证据,会有错么?

还真有错。问题就出在朝鲜这本《武艺通谱》上了。

这书里,确实没有和“朝鲜势法”一样的双手剑法,但却有本刀谱,叫《锐刀谱》,是门双手刀法,一共有二十八势。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锐刀谱》里有二十四势刀法,和茅元仪《武备志》里那二十四势“朝鲜势法”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双手刀,一个是双手剑,又多了四势而已。

如果《武艺通谱》里不录这套刀法,这段辩诬就没破绽了。

我估计是辩诬那位朝鲜选手又舍不得这套剑法,于是只好把剑改成刀,又加多了几势,起个大名叫《锐刀谱》混过去拉倒。这不是画蛇添足么?你这书比茅先生的晚了那么多年,打版权官司一定输的。如果要说茅先生抄了这刀法,回来改成剑法,剽窃版权,那么请朝鲜辩诬选手直说就是,只要说你居然把我们朝鲜刀法改头换面说成剑法,拿去忽悠自己同胞,然后把原版刀法拿出来示众,茅元仪肯定臭大街。

可惜朝鲜选手不但没有拿出原版刀法、剑法,偏要楞说朝鲜压根没这剑法。因为他自己知道,朝鲜根本就拿不出所谓的原版朝鲜双手刀法,不然早拿出来了,完全没必要一面说茅元仪造谣矢口否认朝鲜没有这东西,一面却放了一本与“朝鲜势法”一样的《锐刀谱》进去而不声张。因此我判朝鲜选手辩诬失败。

以我想来,这《锐刀谱》要么原本是中国传授过去,朝鲜选手为了辩诬,于是悄悄改头换面一番弄成刀法,以便证明茅元仪撒谎;要么是他们从茅元仪书里抄去后,改头换面放进书里——这种可能性有,但实在不太大。总之,不管怎么来回倒辙,这东西都肯定不是朝鲜的,无论选哪条,最后都只能判定茅元仪说的是真话,这“朝鲜势法”必然是中国传过去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南军将领们留在朝鲜的俞大猷双手剑法——荆楚长剑,或者是其中一部分。这个结论,是有点不确定的,但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比较大,或者说非常大。

除了软件层面,朝鲜军还着力进行了硬件层面的改进。硬件层面,当然就是武器系统了。

在开战之初,朝鲜军的装备极之落后,还停留在长矛大刀的冷兵器时代,对火器的运用十分有限,跟日本与大明根本无法相比。战争打了一年多,大明和日本在朝鲜战场对火器的运用,让朝鲜人大开眼界,因此他们也兴起了制造火器的心思。

学习火器有两个老师,一个是日本,一个是大明。

最初朝鲜是想学大明的火炮,因为李如松平壤一战给他们留下的深刻印象,“如果我们也装备这么多火炮,日本人一定会吓得再也不敢来吧”,一个朝鲜将领如此感叹道。

大明是朝鲜的宗主国,这点小要求是满口答应,一点不藏私,不搞技术封锁。朝鲜人一提出要求,时任副参谋长的刘黄裳很慷慨地应承下来,答应替朝鲜人培训几千名炮兵。

可惜朝鲜当时把所有的劳力都用来运输粮草了,根本拨不出人手,只得下令从义州附近的镇堡调集了四五百名士兵,前往大明学习操炮技术。不过从后来的情况来看,这些人的学习成绩恐怕很糟糕,因为明军在撤退的时候,便留下了许多火炮给朝鲜军队,可是却没人会操弄这玩意儿,只能弃置在库房里。

大型火炮一是要求冶炼技术;二是要求火药技术;三是要求操炮理论。朝鲜如果要发展自己的火器部队,不能依赖进口,必须具备独立的铸造能力。朝鲜底子太弱,这方面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朝鲜国王李昖曾经有一次问李元翼:“大明的火炮铸造方式跟咱们大将军炮的造法是一样么?”李元翼无可奈何地回答道:“那个做法太复杂了,不可容易学得。”朝鲜在技术方面的窘境,可见一斑。

最后朝鲜从大明引进的大型火炮,只有一种山寨版佛郎机,而且是只适用于水军,陆军装备很少。

引进大型火炮的计划夭折以后,朝鲜只得退而求其次,寻求制造大明鸟铳之法。朝廷委派了一名叫李自海的官员,纠集工匠,在开城监造鸟铳。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李昖有一天心血来潮,叫大臣把鸟铳工匠叫过来,想检验一下研制成果。于是工匠们拿着新制成的鸟铳,噼里啪啦地乱放了一通,朝鲜君臣都是外行,听到声音震天,就纷纷拍手鼓掌叫好。李昖看完以后,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个人面露不屑神色,心中有些不爽,便派内官过去询问。

很快内官回报,原来那个人是大明的人,姓周,名字不详。周先生这天偶尔路过试射场,拿眼睛这么随便一扫,便发现朝鲜军的这些火铳大有问题。李昖一听,眼睛立刻圆睁,这是一位行家啊!他求贤若渴,赶紧派了几位高官盛情邀请周先生来当指导。

经过一番交谈,李昖发现自己挖到宝了。这位周先生对于火铳的设计、冶炼、装配、使用等环节无一不精,甚至连火药的制造与配比也十分熟稔,说得头头是道,绝对是一位专家级的人才。周先生告诉李昖,其实鸟铳的技术门槛不高,只要有像我这样的人监制,很容易就能造出来。

李昖乐得连滚带爬,马上召集全国手艺好的铁匠与火药工匠,送到周先生那里去学习,并约定如果他们学得好,以后朝廷的订单会滚滚而来。

这位周先生的来历颇为神秘,他自称是百姓,可李昖不傻,哪个百姓会对火器这么了解,绝对是有军方背景。他既然肯留在朝鲜监造火器,又不愿意表明身份,估计可能是在军中犯事逃出来的。

想到这里,李昖赶紧传令下去,对周先生的事全面封锁,绝不能让大明知道。

除了向大明学习,朝鲜还瞄准了日本的铁炮技术。日本的铁炮在十六世纪独步世界,比大明鸟铳的性能要强,如果能学会便是妙用无穷。

但日本官方是绝对不会把这等机密泄露给朝鲜人,于是朝鲜只有一个办法:偷学。

战争期间很多朝鲜人被日本人俘获,或被迫或自愿地为他们服务。李昖曾经发布过训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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