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伏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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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伏狐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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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他这种货色,小爷还看不上眼,想小爷年轻时,大江南北不知有多少好货任小爷采摘……用得着上朱砂痣?我呸!」狐狸说着,耳朵上的白毛都直了起来,看来甚是气愤。 
  「那么你还跟着我们大人?」卢元瞧见它如斯不情愿,心里不觉又生出一个念头。萧太守把狐狸带返家中,自是有害无益的。那么他卢元何不就乘机把狐狸松绑,让麻烦跑得远远? 
  此念既生,卢元一笑,便分外和颜悦色的与狐狸道:「我见你可怜,心亦不忍。既然我家大人现在睡得沉,我便是放你跑了,他亦不会知道的。」 
  「你要放我?」狐狸沉声道。 
  「自然、自然。你放心,只要大仙你答应不再害人,我是断不会跟大人说出你的去处的。」卢元说着,眼见成功在望,一张脸自然笑得更开。 
  岂料狐狸定睛看了卢元一会,便狞笑而出。两只耳朵轻搭在脑后,倒露出一副可怕表情:「骗子。」 
  「甚么?」 
  「你是和朱砂痣合谋,要坐实我逃脱罪名,好用来坑害小爷的吧!」狐狸说着,不觉又把黑爪子搭出襁褓,半个身体竖直起来。「朱砂痣既在我身上缚了仙索,又岂会轻易放小爷逃跑?只怕小爷跑了没两步,便要被他牵回来了!」 
  说罢狐狸一哼声,呵出两口白烟便又趴回太守身上闭目养神。卢元霎时语窒,也不知该如何劝诱下去。他半信半疑的往狐狸看去,果见它脖子之上,被系上一段红的项圈。莫非这就是它说的,萧太守下的甚么缚仙索? 
  卢元皱眉,正想看真。不料狐狸刹时又瞪圆了乌亮眼睛,狠狠地朝他喝道:「喂!还不快把帘子放下?你想冷死小爷!」 
  「好、好。」卢元一被斥喝,连忙便下了车帘退出。也是屁股碰到车座以后,才觉着不对。奇怪?他卢元被萧太守使唤也罢,怎么连头狐狸也可随意对他呼喝? 
  卢元咬咬牙,若此时才骂回去,难免就显得他脑筋迟钝。于是只好不作计较,强充心胸广阔,狠狠地啧了声,挥鞭便把气发泄在马屁股上。 
  由是他一夜无眠,兼程赶路,到了中午,竟给卢元把车赶回家乡里去。「到了!大人,到了!」卢元见了家门,不禁热泪盈眶,揭开车帘喝来,那模样儿倒似是历经生离死别。 
  「到了吗?」萧太守搓搓眼睛,面容略显疲累,却不减欢颜。顺着卢元的引导探出头来,便与狐狸一同看向萧府的灯笼。 
  适时大门一开,里面却扑出一老一小两个人影。狐狸看着一个少妇云髻轻散,搀扶着个老妇人便颤抖抖的下了阶梯,直朝车上奔来。「我儿!我儿!」「全弟!全弟!」那声声尖叫传来,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教狐狸不觉便把眉目皱成一团。 
  萧太守却不以为怪,柔声便低头笑道:「娘,大姐。怎么这就出来了?」 
  「我儿,你是平安了。」老妇人伸出手来,似乎看到还不放心,未了还得把儿子抱在怀内才真个满足。 
  年轻的女子在旁边见了,也亦偷偷垂泪,一边便向幼弟嘱咐道:「全弟,你这次远行,不知教娘亲多么担忧,一接到门人报信,便嚷着要出来看你。我说你啊,甚么捉妖降魔的事,以后就别再提了。」 
  萧太守抬头看向长姐,笑着也不言语。倒是他姐姐精明,一眼便瞧出他怀中另有古怪,不禁又扬声道:「全弟,你不是去捉妖吗?怎么带了头狗回来啊?」 
  狐狸忍了他们一阵亲亲抱抱,也就罢了。这下子受了侮辱,岂能再忍气吞声?于是也顾不得太守会如何将他「教训」,张嘴便亮齿道:「狗甚么的?你才是狗!」 
  至于这番话如何闹得萧府翻天覆地,且有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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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仇妯娌 
   
  上回提到一头狐狸闯入萧府大宅,倒不见其畏惧,反而态度嚣张。一扬爪、一露齿,简直视王法于无物。狐狸朝那两位无知妇人怒吼一声,过后便施施躺回萧太守臂上,磨蹭着要寻它的舒服靠枕。可狐狸还没享受到一盏茶的舒服时光,便觉头顶有层层灼热目光投来。它心里不耐烦,睁眼便对上那两张蠢脸,皱紧了眉心又道:「看甚么的看?你们难道从未见过狐狸吗?」 
  它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可就惊心。吓得卢元在旁边冷汗直冒,一往老夫人看去,果见她双眼圆瞪,嘴唇闭紧,矮胖的身躯哆嗦得如秋风落叶,还未能哼出一声来,扑通便往后靠倒了! 
  老夫人这么一昏,府内上下自然忙得人仰马翻。「娘!」「老夫人!」一时间喊娘的、护主的呼声此起彼伏,真可谓震耳欲聋。 
  虽说妖怪可怕,可到底还是人命要紧。之前看傻了眼的家丁纷纷动作,一时抬躺椅的、搓毛巾的、备金盘的、熏香料的一层接一层地涌来,未了还得在前院竖起一块屏风,才真个算是功德完满。旁人若是不知,只怕以为这又是一幅「萧老夫人行乐图」而已,又怎会想到里头正闹起妖魔鬼怪的祸事来呢? 
  「娘。」萧太守看着他们忙了一阵,未几还是亲自走上前来,屈膝便去探视他的娘亲。 
  狐狸被他挟在怀内,自然不得不跟着走去。它自幼长在野外,后来又吸收了日月精华、受感道化,对于亲娘的种种,自然早就懵懂了。这下子见了别人的娘亲,不免有点好奇。是以也不管太守正伸手按住它的头颅,耳朵贴在脑后便伸直了嘴往外张望。 
  「哗啊啊啊啊!」 
  狐狸这么凑上前来看热闹,自然又引起一阵惊呼。只见萧太守的长姐倒是镇定,抢了护院的长棍过来,猛然一挥便指着狐狸鼻尖道:「你是何方妖孽,怎么学了我弟模样前来捣乱?说!你把全弟怎么样了!」 
  「小爷……」狐狸心里委屈,一双爪子霎时硬了。它哪里有把朱砂痣怎样,说朱砂痣对它怎样了还差不多!狐狸扒扒爪子,正想把这无知婆娘教训一番,突然却脚下一空,偏目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教人把着胳肢窝给提了起来。 
  萧太守把怀中的狐狸放到地上,轻轻把它拨开,又按住了姐姐来势冲冲的棍棒。那只大手扳直起来,拉住棒头倒是笑语盈盈:「大姐,我不正就是清圆?难道连桂姐也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全弟?」萧桂闻声,却是半信半疑。她一个女子当家久了,自然亦有精明之处,断不会单为表象迷惑。只听得那根红棒重重击落地面之声,萧桂铿锵的喝来,一连串的问题便如洪水急涌而至—— 
  比如是父母的生辰八字、比如是童年的种种逸趣、比如是家里佣人的姓名藉贯等等……萧桂的问题真可谓是滴水不漏,有些甚至可说是存心刁难。若是平常未加留心,便是本人亦未必能搭得上嘴来。所幸萧太守人甚聪颖,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一一对答如流。谈笑风生之际,也就免却了自己和狐狸被扫地出门的命运。 
  待太守答罢,萧桂也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那凌厉的目光亦霎时一变,一对杏眼迅即又满载柔情。太守见姐姐这才确信,不觉一笑。萧桂睹见他嘴角馀波,蹙眉便又责问道:「如今我知道你是全弟了。可那个东西……到底又是些甚么!」 
  她语音一落,也不分青红皂白,迅即提起棍棒便往狐狸屁股挥去。所幸狐狸已成精百年,倒也不笨,一见红光霍霍,四条小黑腿便跑得极快,一下便又奔回萧太守脚后。萧太守低头看了狐狸半响,回望姐姐倒是一贯的云淡风清:「它不都说了自己是狐狸吗?」 
  「狐狸?」红棒闻言一挫,蛾眉听声半扬。地上的尘土迅即震开数寸,霎时便在绣花鞋前扬起一阵烟气。「你何曾见过狐狸会说话的?」 
  「那不就是……」萧太守听得姐姐疑问之声,卷?正欲一指,接而却抿嘴笑了,嘻嘻又把那根红棍拍下。「大姐,这是狐大仙照六,以后就在我们家修行了。」 
  「你便是这样说,我也……」萧桂何等精明,那分犹豫尚未在眉间停留半秒,朱唇一点便朝弟弟喝道。「慢着!你说的狐大仙,难道就是这次你出门去收伏的,在皖领内吸人精气、四出闹事的狐狸?」 
  「啊啊,你这妇道人家也知道小爷名声?还真不容易呢!」狐狸闻声,扬起嘴角便从萧太守脚后探出头来。「莫非是朝思暮想,等着小爷来一探香闺吗?」 
  「你这臭狐狸!」萧桂哪里忍得了自己闺名受辱,提起棍棒来转声又要打下。 
  还是太守眼捷手快,一边用手替狐狸挡格,一边便遥指站在前门脸色苍白的男人:「桂姐你再这样,姐夫都要被吓坏了。」 
  「啊。」女儿心事,到底多变。只见萧桂俏脸羞赧,低声便朝弟弟责问。「……他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夫妻俩的事,我怎么会比你清楚?」萧太守低声在她耳边笑过,合掌便把红棒移来。萧桂见了夫君,一颗心都乱了,哪里还有打狐狸的心思,也就让太守轻轻把凶器收起。 
  你道萧桂早已婚嫁,怎么还能天天待在娘家?原来这萧府香火素来孤清,老爷夫人又分外开明,便是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亦是如珠如宝的相待,当成是男孩儿来教养。待到豆蔻年华,便早早招了贤婿,打算要让女儿来继承家业。 
  岂料萧老夫人日后又有奇遇,方纔得着一子,那便是日后的萧全——萧太守是也。只是这孩子生来父母缘薄、身体孱弱,后得道人点化,进了道观修行,才慢慢把身子养了回来。说来奇怪,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因为自小与父母分离,萧全待人总有点清清冷冷,便是亲如父母姐弟,说起话来亦不冷不热,每每似是超脱世外,遥遥窥探人情。 
  然而这次萧全回来,却与往日有点不同。萧桂望夫情切,便是心里古怪,嘴上亦不说开。只是低头踢了脚边那头碍眼狐狸,转声便与弟弟道:「既然是你收复了的,可就好办!你看家里人都快被它吓坏了,这种妖物又怎么留得?我也不管你要把它掉到何处,总之这里是养它不得的了。」 
  萧太守闻言略显出苦恼模样,就在萧桂看得心里难过时候,那道雷霆之音隆隆击了下来:「赶出去?哎呀,那倒不好办。它都已经是萧家的狐狸了。」 
   
   


   
  十 定姻缘 
   
  「萧家的狐狸?」太守的每字每句,萧桂都听得真切。然当中的意思一旦并合起来,难免又会使人糊涂。 
  萧桂初听,也不信耳目所闻,心里疑虑一生,便成了蛾眉上轻细的皱折。再看向自己的宝贝弟弟时候,却见到他垂下头来,偷偷望向狐狸项背。那种关心情态,倒教萧桂心下一惊。她到底是许过人家的妇人,自然知道那种目光意味着甚么。但是好人家的女子,要把这种混帐话说出口,难免又会显得结结巴巴。 
  「你是说……你、你跟这头禽兽?」 
  「桂姐,它可是吸了天地灵气的精怪,可不比寻常禽畜呢!你再这样说,只怕它又要生气了。」萧太守听了姐姐一声怒吼,却仍旧一脸气定神闲,似乎世间上的伦常道德,于他均不适用。 
  「我管它是甚么精灵鬼怪,这种非人妖魔,怎可让它留在全弟身边?」萧桂眼见他一副灵顽不灵的模样,心里焦急,转眼便又要提起棍杖来「棒打鸳鸯」。 
  「那么只要是『人』便可以了吗?」还是太守机警,一见姐姐动气,连忙便解下了外袍往狐狸身上一披,蹲下来又提起它的耳朵暗道。「照六,你会变吧?」 
  狐狸听了他们这一出闹剧,正感到满心郁结无可舒解,适时耳内又传来太守一番劝说,便更是恨得牙齿发痒。好啊!你道是小爷是禽兽,你道小爷是鬼怪嘛。哼!要变就变,还看小爷还吓不吓死你阖家子孙! 
  狐狸心内主意已定,脸上却越发恭顺起来。点点头,轻把耳朵从太守指间抽出,披着外袍住外走了两步,渐渐便在烟气当中走出一个与太守齐高的身影来。 
  「这是?」萧桂杏眼圆瞪,一众家人亦匆匆回头,几百只眼睛竟同时往太守看去。「全弟!」 
  你道狐狸变了甚么,致使萧府上下人畜难安?原来那阵烟气过后,里头竟走出一个彪形大汉来。只看此时狐狸身长肩宽、腰厚臀实,两臂弓张支在腰间,怎看也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加以那一脸胡须张扬,更衬得狐狸英气勃发,放在街上,堂堂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只是与男子合欢,也不见得比和畜兽燕好优胜许多。萧桂一看满屋上下都是人,而弟弟做的却尽是羞辱家声的事儿,气便不打从一处出来,张嘴却只喝得出一声:「全弟,你是铁了心要留这东西?」 
  狐狸一见萧桂生气,心里便倍感雀跃起来。哼,瞧见小爷厉害没有?就把小爷赶走哦,反正我也不想待在你们这破旧院落。来啊,赶走小爷啊!小爷迳自出去寻欢作乐不好,谁稀罕守你们的三规五教,做你们的老实活儿?来啊,赶走我啊! 
  它一计得逞,实在得意至极,不觉便垂眼往太守看去,就要看他失落吃鳖的模样。岂料太守但作微笑姿态,抬头看了看狐狸,便低声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当美女呢。」 
  「小爷本来就是公的!」太守本就与它有一夜之好,又看遍了它的真身,岂会不知这事?狐狸一路上受尽太守摆弄,郁闷已久,此时再受他言语轻薄,不禁便大声喝了出来。 
  这下倒好,满堂子的人听了,是笑不是,是哭也不是。可怜他们萧家一根独苗,从此就栽倒在龙阳道上,那一炉香火也就此断了想念,空落得一檀尘灰。罢、罢、罢,若只是这样也罢,偏生他们萧家命途不济,招个男的也算了,还要是个妖孽。乱了人畜六道,九泉之下,又怎好向祖先交代? 
  他们一屋子人思虑及此,不觉人人垂头丧气,便连原来的惊惶也顾不得了,青白着脸几乎要抱头痛哭。 
  此时被众人围绕的两口子,明明置身风波当中,看起来却似是处身事外。只听狐狸一声骂,太守一声笑,一番打打闹闹下来,竟十足世间寻常夫妻,享尽那种种嗔怪怨怼的情趣。尾末只见萧太守大手一伸,紧紧便把狐狸的指掌捉着,狐狸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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