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现在有内涵的男人不多见喽。”李明玉有点失望的说。
“那你男朋友怎么说?”李明玉长相甜,个性又活泼,如果我是男的也会喜欢像她这种女孩。甫进C大就传闻有一大票的男孩追在她身后跑,现在她身边的男友是第二任,但据说他之前的前科纪录下在少数。两人有得比。
我并非好奇,只是不懂。
爱情究竟是不是一种游戏?
如果连男女间的爱情都是尔虞我诈,各所需的把戏,那么红尘之中还有什么是真的,得一辈子等待?
“他呀”李明玉娇羞地笑了:“秋,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欣赏跟喜欢是两码子事。”她训我。
“或许吧。”我无法反驳,一点点余地都没有。
我不认同李明玉的爱情,但并不否定她这个人,这与她所谓欣赏不等于喜欢的类推方式或许有异曲同工之妙。
“来C大么久,没见过这个人,不晓得是不是学校里的老师?看穿着,不像学生,而且全身充满男人的气息,好有男人味哦。”李明玉一副标准的花痴模佯。
难怪刚才她看到傻眼。我在心里偷偷地想。
“喂,上次那个小陈似乎对你挺有好感的。”
“哦。”哪个小陈?李明玉的话带了点好奇刺探的成分,我偏不让她得逞。“怎么了吗?问这个?”
“嗯……也没有啦。”我瞧她低下了头,怔思着:“秋,你心目中理想的情人标准是什么?”
“多金,英俊潇洒,而且只爱我一个。”我不假思索便道。
“就这样?”李明玉的问话里有怀疑的成分。也许是觉得我开出来的条件太拜金,太肤浅而今人不屑。但现实中,往往在选择婚姻时,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拥有这些条件?
爱情与面包之间,总是后者较为实际。浪漫爱情,无法成为感官所能实质接触的物体。所谓幸福,仍旧得建在铜臭上,困顿潦倒的环境里蕴育不出童话一般的爱情。
是虚荣又怎么样?
我们都在作茧自缚。
“就这样?哦不!他还要比我高这么多……差不多这样。”我伸手比拟出一个比我发顶出约莫二十公分左右的角度。我不能接受个子比我矮小的情人。对于只有一六三高度的我而言,这应不是一项太苛刻的条件,毕竟今日台湾人营养充沛,应该不难找。
“真的假的?”李明玉狐疑地看着我,显然不信我的话。
我笑着把问题丢还给她:“你说呢?怎么,打算介绍男朋友给我?”我半开玩笑地道。
“如果你要的话。”
“好啊!”我的爽快让她讶异得合不胧嘴:“我觉得你男朋友满符合我的条件的,瞧他常常请吃饭。”
“啊!秋对不起,不能陪你去上药了,差点忘了我和大方今天有约,我先走一步喽,不好意思,下回请你吃东西,拜拜!”抛下一串话,李明玉飞奔也似地走了。
大力是她现任男友。
我瞧她奔过去,占有性地挽住他一条胳臂,两个人朝我挥挥手,然后一同走出我的视线。
唉!我真是个坏女孩。哈!
李明玉是个典型重色轻友的例证——超典型。
结果,我独自上保健室消毒上药。
那护士不懂得怜香惜王,虽说不奢求什么“感同身受”,因为那是一定IMPOSSIBLE的事情,她只要别“同性相斥”我就阿弥陀佛了。
可是她笨手笨脚,光擦个双氧水就痛得我哀哀叫——我当然没那么失态——那蚁一般的痛痒感确实不怎么好受。
我皱着眉:“护士小姐,如栗你能轻一点,我会更感谢你。”我对那护士提出一个好建议让我少受点折磨,她也少被我诅咒几回。
认识我深一点的人都知道,我讨厌无终结的冤冤相报。
但她不但不领我的情,反而赏了我一记卫生眼尤其对方还是个妈妈,五公分厚的粉都掩盖不了她前额,眼角被岁月的火车辗过的深痕。
我不该这么恶毒:“修修摩诃修,修修,萨婆诃。”我低声诵祷著,这是净业真言。
别笑我的思想迂腐,在科学昌明的二十世纪末,仍旧存有许多科学无法解开的谜,我不是信教的人,但是我相信上天的存在,在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推导着宇宙万事万物的循环。
到柜台要了些纱布药品,我一拐一拐地拐回宿舍去。高中时代的护理实习足够我应付这些小麻烦且绰绰有余。
大概也只有这种情况,我才会晓得感恩。
女人,果真还是“同性相斥”的居多。
受不了昭君猛烈的挖角攻势,上个礼拜我正式举白旗无条件投降。
“你有一张利嘴,适合当推销宝贝。”这场拉锯战不公平,对手太洞悉我的弱点,害我连反败为胜的机会都相当渺茫。
“不管,记得下礼拜二晚上七点社团教室见,我会在那儿恭候大驾。”昭君摆明不买我的帐,这一说,形同宣告死刑。
“昭君,一碗红豆牛奶冰。”我不死心的贿赂她放过我。
“天有点冷了,吃冰不好。”这句话是否代表了有某种程度的转圜余地。
“红豆汤圆热的。”我当机立断。
“嗯……”
“再加一豌豆话。”我赶紧再加筹码。
“好,成交。”昭君大喝一声。
“真的。”我喜出望外,然而我忽略了人性本有的狡诈。
“之前的承诺就算了。”就等这句话来免我死刑,可惜我马上又被打进无期徒刑的深渊里。
昭君说:“没关系,反正长路漫漫,我多的是时间来说服你。”
她笑的好甜好腻,我便是那湿翅的蜂,陷入蜜一般的陷阱,抽不出身。
这样的结果让我得到了一个教训,贿赂只会让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个礼拜后,我乖乖的自动到国乐社报到。怕昭君骂我,我还特地提早十分钟。
可是,此刻我蹲在社团门前,抖瑟着身躯,呼吸夜里冰凉的空气。
教室里有人在弹奏琵琶,我不好意思打扰。
不是昭君,我从门上的玻璃音乐辨识出弹奏者的身形,是个男的。他正弹着“春江花月夜”的曲目。
啊,春江潮水连海平,张若虚的这一首诗是我的最爱。
这是什么心态!我陶醉在如泣如诉的弦音里,希望不要终曲。可是廊外空荡,冷风刺骨,冻得我几乎想大喊救命,而暖屋内琵琶手依然未有收弦的打算,兴致似乎正当头,教我怎好入内打断人家的雅兴。
“哈啾!”我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咦?简直是来受罪的,好冷。可怜身上衣着单薄,心忧未见君来。
我忍不住又想打喷嚏,赶紧掏出面纸备用:“哈啾!”
门豁然被打开了,我用面纸捂着口鼻,有点讶异的看着站在玄关下的人。他手里还抱着琵琶,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不过他那双眼睛倒很漂亮,水水的,可惜结冰了。
可是我不懂他为何要用那种捉贼的眼光看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厌恶不对等的地位,我缓缓站起来,这一站才知道这实在是个失策,刚刚蹲太久了,脚好麻。我皱着眉头想活动活动筋骨,帮助血液循环,偏偏昭君这个时候才到。
“嗨,小秋,对不起我迟到了。”昭君在走廊那端遥喊着。
“你好意思。”我低声嘟哝道。
“啊,社长你也在,怎么都站在门外吹风?”
那男的闻言,淡漠的扫了我一眼,抱着琵琶走进室内,原来他是社长。
“走啊,发什么呆?”
昭君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害我一个踉跄,差点旧伤未愈,新伤又起。
“我脚麻,走不动。”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等待酸麻过去。
“唉,小秋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我跟你介绍。”
昭君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拖离椅子,敢情我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可惜我的脚仍是麻,硬要脚踩在地板上,好生难过。我清楚的感觉到从脚底到大腿不断的在颤抖。
“社长,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杜秋凉,中文系,对国乐很感兴趣,一直嚷嚷着要加入我们社团。”
我蓦地抬起头,忘了脚麻这回事,我不懂昭君为什么要这样:“昭君?”
“你擅长什么乐器?古筝?长笛?”那社长边调这琵琶的音色,边问我,偶尔抬起脸看我一眼。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我又一种被轻视的忿闷。
“我什么都不会。”我挺直身子,仰着脸,大声的说:“社团不就是让人学习的地方吗?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
昭君许是察觉了我话里的火药味,她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没理会。
“哦。”他低唔了声,用指上的拨子划了划弦,拨出一道美丽的弧音。他忽而又抬起头来问我:“那你打算学哪一种乐器?”语调平稳无起伏。
我望了望四下,乐器都收在盒里,一时间我也拿不定主意。箫?琵琶?扬琴?我取舍不下。
他似乎等着我的回答,可是我犹疑不定,直直盯着他抱在胸前的雕花琵琶。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以一种很不屑的口气说:“琵琶难度较高,初学者最好不要挑它来学。”
什么玩意儿呀!我就偏要学琵琶。
“琵琶。”我见到他一瞬间的呆愣,这才满意了。我又补充说明:“琵琶,我就学它。”
“随便你。”他倏的转过身,看来是不打算再理睬人的样子。
我免费奉送他这字。
瞄倒壁上的时钟,七点四十,我疑惑的看向昭君:“今天不是练习的时间吗?”难不成这社团只有两三个成员?
“当然不是,社团是明天同一时间。”昭君推着我走出教室,解释道:“总得先向社长报备一声吧。
他老是神出鬼没的,不太好找,只有今天固定会来这里练习。“
原来教室在三楼。下楼后,经过那间教室下面,琵琶声从未关紧的窗缝流泻出来。
我跟昭君不约而同的往上看去,不知是不是灯光昏暗的关系,昭君的神情有几分迷离。
“他琵琶弹得很好吧。”这话不是问句,只是想征求附议。
“的确不错。”如果放弃个人成见,那男的确有才华:“你不也奏得一手好琵琶?”
“那不一样,我只是玩票性质而已。”昭君的语气有些不同以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她象是在叹息。
我犹豫着该不该提出刚才的疑问,不问清楚,我很难释怀:“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看见昭君腼腆的笑了笑,有忏悔之意。
“小秋。”
昭君待要开口,我挥手打断她的话。
“算了,你不要说,我不问了。”女人总是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蠢话,这毛病我也常犯。这种话大多是未经脑袋思考过的,不能代表些什么。
“那你不生我的气哦。”昭君得寸进尺的求道。
“我生气的话,早就不同你说话了。”我头望着星空,上弦月似乎不怎么明显。
女人之间的友情该如何长久维持,其间的巧妙,我完全不懂,我只知道我用的是赤裸裸的一颗心来相待,因为没有保护,一旦受到伤害,就是一辈子难以洗去的伤痕,这样做太危险,可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不会拿捏。
“当真不生气?”昭君搂住我的手臂又问。
“嗯。”我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可是你得请我吃一碗红豆汤圆。”夜凉如水,我随即补充:“热的。”
我被昭君敲诈的够久了,这一回,我首度大获全胜。
胜负无定,阴阳得消长,这样的人生才不至于太无趣。
隔天夜里,七点整,我又出现在社团教室里。
这一回,我直接开了门进去,很多不认识的人各自独占一角,正在学习。
昭君见我到了,忙把琵琶给我,逢人就向我介绍一番,我都微笑点头示意。
“小秋!这里。”昭君把我拉进一个小圈子里,刚好剩一张椅子,我大剌剌的坐下。
“喂,你去哪?”我捉住昭君,纳闷她怎生不进来。
“我去那边。”她指了指另一小圈人群。
我松开手放她出去。
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我回神过来,发现四,五双眼睛全盯着我看。我一一看了回去,全是女孩子。
我一人送一朵微笑给她们,有点笨拙的自我介绍:“我是杜秋凉,刚加入社团。”我相信这说明足够扫除她们心中的疑惑。
从回收的微笑中,可证这点。一,二,三,四少一朵,我顺着一道犀利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个不太乐意见到的人。
还有谁,当然是那个二五八万的琵琶男。
我这个人一向是不怎么记仇的:“嗨,社长晚安。”我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他看了我一眼,又将眼光转回手上的琵琶。
搞了半天,我才弄清楚他正在教这些女孩弹奏的技巧,我在一旁沉默的听着,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闷,便把玩起自己手上的琵琶来。
“姿势不对。”
在说我吗?好像就是在说我。我看他抱起琵琶的姿势,也跟着摹拟。
我的脸孔贴着冰冰凉凉的木面,想起琵琶遮面的典故来。
“不对,看我,要这样。”
他重新示范给我看,我依样画葫芦。
“这样吗?”我问的不是很专心。
他丢下手上的琵琶,走到我身后纠正:“左手下来点。”他捉住我的手往下移。
他靠我太紧,让我浑身不自在。
“这样子,好好记住。”调整好我的姿势后,又坐回他的椅子。
“社长,我这样弹对吗?”一位长发清秀的女孩问道。
他点了点头,又继续传授指法。
我站了起来,想找昭君教我,让他教我学不会。但这跟他教的好不好无关,纯粹是我个人的问题。
“去哪?”他从忙碌中抬起脸扫了我一眼。
“找聂冠群。”聂冠群就是昭君。至于为什么得来昭君的名号,别问我,我初识她时,人家都是这么叫她的……“社长一次带这么多人,一定很累,我请昭君教我就行……”不习惯叫本名,我还是改“昭君”的叫法。面对着十来只质疑的眼睛,我觉得我必须要作些更清楚的交待。尤其是当中那一双隐含怒意的冷眼。
怒意?可是气我不买他的帐,我不给他面子?我环视了这圈子里的女孩,发现了原因。
“聂冠群是进阶组的,初学者由我负责。”我发誓我看见他在笑——眼睛里有一种挑衅的暗示!可惜我早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没关系,昭君会答应的。”我太自私,硬拖昭君下水。
接下来,他要如何出招。
我注意到他缓缓开的唇,胜负将见于此。“你向来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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