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漫不经心抚弄他汗湿发凉的脊背,将烟灰抖进床头的烟灰缸中。
“呵呵,你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呢。”Jackie抬头来看我,淡去□□之后仍旧是那双而立之年男人的睿智理智双眼。
我淡笑,说:“也许。”说完把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翻身关灯:“如果想走记得把门关上。”
Jackie又闷笑了一声:“这么美好的夜晚我怎么舍得走。”说完后从我怀里缩出去躺在一旁,手却仍旧环在我腰上。
早上分手时Jackie遗憾笑着说:“你很像我的初恋情人,如果我们能早些相遇就好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对我这么说,没想到这张脸这么大众化,我回之以礼貌的微笑,男人再次惋惜叹息后招手叫了辆车离去,我看着他的车远去后转身,记得第一次到夜店找人的第二天早上,离去的那个男人告诉我要习惯失去,尽管我努力让自己去习惯,心头仍旧有空落的感觉。
掏出烟盒又准备点燃,身后一辆车滑过来,我稍稍往旁边移了一点让开道路,没想到车却停在了我面前,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久违的被岁月烙下刻印的脸,严冬明,我的第二任情人,在沈度之后时颜之前。
“孟云。”严冬明有一张凛然正气的脸,一对飞扬洒脱的剑眉,看人的眼睛真诚坦率,以致于很多人都被他的伪善欺骗,将他当成正义廉洁的典范。
当然,我说这些并非是指此人有多么十恶不赦,他只是极端利欲熏心极端自我,满脑子的强权主义理论,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此外,他做为一个男人,集权利金钱头脑相貌于一身,是政界少有的铁腕人物。
我把烟盒放回衣兜,对他淡然一笑:“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
“还好。”严冬明打开车门,“到什么地方去,我载你一程?”
“不用。”我谨慎拒绝后迈步走下酒店的台阶,“我在附近有点事,你忙你的吧。”
严冬明竟没有坚持,我心下略奇,却未停下脚步大步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不冷不热一句:“你现在还和时颜在一起?”
我转身一笑,耸肩:“没,你也知道,他和穆青始终两情相悦,我怎能让他伤心。”
“那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的新欢?”严冬明眼中浮现一种类似凉薄的嘲讽笑意。
我摇头。
严冬明目光一闪顿时明了,正要说什么,身旁的秘书忽然倾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听完后让司机把车开到我身边伸手递过来一张烫金名片,说:“后会有期,下次到广州打我电话吧。”
我虚应一声,接了名片,没再看他。
人生无处不相逢。
我再次深刻感受到。
严冬明身上的戾气似乎变重了,也是,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又是风云人物,多少人看着,自是厉害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到餐具制造商的作坊确认样品,对花色稍作修改后定下收货日期,中午接到林昭打来的电话说是下午六点半工作才能结束,可能没办法外出了,我说无妨。
晚上接近七点钟才在酒店咖啡厅等到林昭,还是来时那一身廉价西装,有些匆忙疲倦。
“抱歉,路上塞车,真是惊人,长长的车龙,像没有尽头一样,我还以为今晚回不来了呢。”
我笑,为他点了一杯热果汁。
坐下来后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柔软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今晚有什么安排,这么晚了,没有地方可去吧?”
我笑,封闭的地区生活让他甚至不知道外界物质文明膨胀得有多么惊人。
吃完饭后林昭回房间洗澡换衣服,之后我便带上他到广州市内去游玩,从各类休闲娱乐场所到各色文化老街,林昭在我身边不停发出惊叹,买了好些东西要带回家。
没有习惯城市生活,到深夜十二点打车回酒店的路上他已经累得撑不住靠在我肩上睡了过去,身上散发酒店提供的沐浴露的香味,温润的侧脸恬淡安静,如同一个乖巧的孩子。
我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他忽然低咳了一声,连忙将手上的烟灭掉扔出窗外,尔后手掌贴上不是很凉的车窗上,心下茫然望着窗外马路上的车来人往。
车到达酒店门口时我叫醒林昭,他睡得迷迷糊糊看了我好半天才认出来,随后转身下车时竟忘了打开车门,嘭的一声撞上去,痛得哀叫出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绕到另一边车门为他打开,林昭提着大包小包下车,不好意思对我笑笑,抬头看酒店正门上的大钟,惊叹:“好晚了。”
“走吧。”从他手里接过一个袋子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转身走向酒店。
回到房间把东西放下后,我习惯性的抬腕看表,快到凌晨一点了,于是叮嘱他早点睡之后准备离开。
原本站在门口又开始打瞌睡的林昭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看我:“你要走?”
我讶然,“当然要走,你快去睡吧,眼睛都快粘一块儿了。”
“这么晚了,酒店的床也够大,我们俩挤一挤吧。”林昭不由分说关上门拉我进屋。
看来他真是睡糊涂了,母亲和小妹可能为顾及家中颜面未曾对他提过我的性向,我却不能不有所顾忌,挣脱他的手,说:“不用了,我没打算离开,就在这里另开一间房。”
“开什么玩笑,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不许走!”
我不知道对林昭的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觉得他是个乖巧的孩子,但有的时候又固执得吓人,生起气来无端多了一份气势。
我耸耸肩:“抱歉,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你早点睡吧。”
说完转身便走。
“孟云州!”林昭大叫一声,我回头看见他眼睛又红了,像兔子一样,他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笑,“你是一个合格的妹夫,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你要记住这里是广州,不是家里,请遵守城市法则,保持距离,OK?”
林昭还是看着我不动,脸色僵硬说:“你真冷血,就算我和小妹没有结婚,我们也算是半个家人了,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保持微笑,点头:“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抱歉,我真的该走了。”
转身开门时手指有点发抖,谁知道还未扭转门把,门咚的一声发出闷响,林昭堵在门上:“不许走,我不管你们城市人是怎么生活的,我们是家人,你不能拒我于千里之外。”
“林昭,你没有喝酒,不要发酒疯。”我冷下脸,“你和小妹结不结婚,你是不是我的家人都无关紧要,请马上让开,我要立刻离开这里!”
林昭脸上一片慌乱,死死堵住门口,哑声问:“为什么,你很讨厌我?”
“我不讨厌任何人,当然也不会喜欢任何人,我只是不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共处一室,那会让我感到很不安。”
突地,我紧闭嘴唇,看来情绪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带动了,脱口说出如此软弱的话来。
林昭愣了一下再次用力推开我伸向门把的手,“我这样的人是什么人,孟云州?你把话说清楚!”
我不耐烦揉了一下太阳穴,低声说:“披着伪善的面皮,伤人的时候却翻脸无情,我受够了你们这些人!”
林昭脸唰的一下通红,睁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你是这样看我的,孟云州?可,可我不会伤害你,我知道你和家里的关系很僵,但是我只是想帮你,不可以吗?你难道真的愿意这么孤独?”他一脸的受伤和不知所措,如同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满眼委屈。
好吧,我不知道他哪来的那种神奇的力量,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那把神奇的钥匙,他绕过许多弯路,以最快的捷径来到了我心底深处的那扇门前。
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但是整晚没有再有任何交谈,林昭实在是累了,与我对峙半晌后令他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状态。
我躺在床的另一边却一直无法入睡,这许多年我竭力与之对抗的伤心在今晚再次向我袭来,过往种种纷至沓来。
在昏昏欲睡与剧烈的头痛中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俱温暖的身体,头顶被摸了一下,尔后听到睡意浓重的鼻音:“真可怜。”随后室内再次归于寂静,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精神恍惚了,不过这种相互依偎的感觉让我渐渐放松下来,于是便沉沉睡去。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时颜,清俊儒雅的面庞,温润淡然的微笑,他如一汪清浅的水,始终为我涤荡着满身尘土。
破例的,早上醒来竟然已经过了上午的一半,林昭自是已经外出了的,我耷拉身体挂在床沿一动不动望着被微风吹拂扬起的窗帘。
懒懒的起了身,洗漱完坐在床沿发呆,忽觉身体惫懒无力什么也不想做,于是便开了电视重新躺回床上,给时颜打电话说会推迟一天回去,时颜在那头低低应了,挂电话前忽然叫住我:“云!”
“嗯?”不停按压手中遥控器,电视机画面浮光掠影般闪动。
“我,可能会离开一阵。”
“到什么地方去?穆青知道吗?”
“暂时不要告诉他,我也不知会在哪里停留。”
“时颜,他会发疯的。”
“我知道,所以拜托你找个借口敷衍他,我不能亲口对他说,你知道,我的谎言向来拙劣。”
我放下遥控器,闭上眼点头:“好,你自己保重,记得联系我。”
放下手机,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画面,上面正在报道一处公共海滩开放的剪彩仪式,严冬明的身影出现在特别来宾席中。
时颜的父亲两年前离世,他回家奔丧被母亲拒之门外,在大门口跪了整整三天,直到父亲下葬后才昏倒在穆青怀中被他带回深圳。
家始终是时颜的一块心病,穆青向他求婚,无疑将会与家中决裂,何况穆老爷子命在旦夕,他能如何抉择?无论答应与否,都会有人受到伤害。
而在这其中,他最不愿伤害的便是穆青和穆青的家人。
时颜,到底,你会怎么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中午到酒店餐厅吃了简单的饭菜后便到市内服装店逛了几圈,给小妹和母亲各置办了几身衣服,买了些营养品,带回酒店打开门没想到林昭已经归来,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目光呆滞望着房间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关门声林昭弹跳起身连忙过来帮忙把东西搬进屋里。
“呃,孟云州,买这么多东西,不,不好吧?我一个人怎么搬得走?”林昭只在广州停留两天,明天就要坐火车回去。
“无妨,我送你上车。”把东西推给他我说,“别告诉她们东西是我买的。这里有两套西装,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连我也有吗?”林昭受宠若惊般睁大眼看我,我笑起来把衣服拿出来递给他。
两套都刚好合身,林昭不好意思看我,“这肯定很贵吧?”
我摇头不语,伸手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
林昭低下头红了脸。
“去把衣服换下来,现在还早,出去走走吧。”
“嗯,那个,能不能带我到中山大学去?考大学时本来想报考的,但是分数够不上,所以很向往。”那柔软如羽毛的目光再次抚在我身上,我移开目光,低头看表:“好,快点吧。”
第二天送走一脸满足还意犹未尽的林昭回到深圳,时颜已经留书离去。
信签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抱歉。”
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穆青。
毫无意外的,那天晚上穆青大呼小叫闯进我家,眼角吊着泪珠像巨型猎犬一样把我家里里外外连床脚都查看完之后才可怜兮兮跑到我跟前得出结论:“孟云,时颜不见了,我哪里也找不到他。”
我坐在沙发上,从书本中抬起头横他一眼:“他临时到海南出差办货,没告诉你?”
穆青头摇得像拨浪鼓,看起来像被父母舍弃的孩子,有些可怜。
可惜我天性凉薄,他这副模样实在激不起我的同情心,冷笑一声幸灾乐祸说:“那你做人还真够失败的。”
意外的,穆青这次竟没呲牙咧嘴反驳,叹息一声在我身边坐下来,垂下头,极像垂头丧气的丧家之犬一条,“他最近有点反常,今天又一声不响走掉,我真害怕他会逃掉。”
这两人真是————
我冷眼看他,“你不是挺能的吗,当初还扬言能让他比在我身边幸福,现在怎么了,没信心了?”
穆青还是提不起气来:“老爷子整天要死要活的,我是无所谓,我怕时颜受不了。”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顺其自然吧,时颜无论作什么决定那都是他的选择,不是吗?”
穆青心不在焉没听出我话里有话。
然而纸包不住火,三天后穆青终于发现我骗了他,带人再次冲到我面前,枪口抵在我脑门上,发了狠:“你把时颜藏哪儿去了,说!”
我耸耸肩递给他时颜留下的书信,说:“你不是守着他吗,这会怎么反倒来问我要人?”
穆青看了那两个字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揉烂了摔在我脸上:“你们串通好的!孟云,枉我如此信任于你,打电话,告诉他,如果明天一早他不出现在这里,你脑袋就要搬家了。”
我抱手站着没动,看一眼穆青手上的电话,“穆青,对时颜你我都心知肚明,他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除非是到了绝境,否则他不可能选择这条路。”
穆青眼睛一红,猛一转身将手机砸在客厅茶几上,怒气冲冲背对我站定,已经平复了情绪:“正因为知晓他的脾气,所以我知道他一旦放弃便不会再回头,孟云,你说,我们这是到了终点吗?”
我摇头张口想要反驳,穆青却抬腿走了,“也好,你告诉他,一切都如他愿,我不会再缠着他。”
一群人风风火火闯进来又悄无声息退去,我弯腰从地毯上拾起未被摔散架的手机拨通时颜的号码,没有告诉他刚才的事情,只说:“想通了就回来吧,穆青不是那种耐心很好的男人。”
“嗯。”
一座城市的孤寂。
一首歌里这么唱。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手扶窗棂站在窗前,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