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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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欲雨-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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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他,还是金韫,都给龙云沁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以往,李玙只以为这是因为龙云沁太过敏感,细腻。
  这些都是昔日旧事。
  今天的事,龙云沁没理由去指责他,因为这也并非李玙乐意去赴宴。
  虽然,他似乎还是想看看龙云沁,他有那么一点点心思。
  再无聊,乏味的宴席他都能面无愠色,淡然自若应对,今天遭遇的混乱,荒诞场面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他见过众多这样的人,渴望从他身上获得点好处,哪怕微不足道的好处,也能毕恭毕敬,丑态百出。
  让李玙吹着夜风,愣了许久,是龙云沁的恨意。这是个温顺内敛的人,他似乎从小到大都没学会发火,被逼迫到了绝境吗?
  龙云沁,我逼迫了你什么?
  我当时并没有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我甚至没想过任何留住你的方法。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一章(中)

  娣回来了,散啊,她瘦得快认不出来,皮包着骨头。姨妈在电话里说“皮包着骨头”那声音,有七分的恐怖,剩余的三分才是惊讶。龙云沁边接电话边炒菜,不觉多放了盐。
  柳娣,在龙云沁离开S市后,两人中断了联系。那时柳华刚辞掉工作,后来换了工作,然而工作十分繁忙,以致她的微信死水沉沉。
  已经好久不知道她的情况,这次突然回乡很蹊跷。龙云沁熟悉这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17岁离开滇南,就发过誓绝不回来。
  她也回来了,是跟自己一样带着受挫的心情归来吗。
  柳娣家里孩子多,她是老三,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孩子众多,母亲种土豆养活他们,父亲是个酒鬼,不干活。
  龙云沁所在的村子,已经算偏远,柳娣家还要更深匿,从山中走出,来到最近的村子,也需要带上一日的食物。没有一条像样的路,也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柳娣的母亲和龙云沁母亲同村,她命运苦难,三十岁不到,已像个中年妇女,苍老疲惫,干瘦麻木。
  小时候龙云沁曾跟随外婆去柳娣家做客,那是栋破草屋,黑布隆冬,又挤又臭。家畜和人睡在一间屋子,小孩子甚至没有一件过冬被子,冬夜柳娣的姐姐会抱着柳娣挨靠羊羔取暖。
  外婆像个菩萨,她看到柳娣病怏怏趴在地上,瘦骨嶙峋,睁着双大眼睛,满脸都是泪水。她跟柳娣妈讨来柳娣,说在她那边住段时间。那时柳娣的妹妹还没出生,柳娣是最小的孩子。
  这一住就是好几年,直到外婆病逝,柳娣才又回到那穷山恶水地,那时柳娣十一岁。
  有些事情,过去挺久,但也没久到什么也不会被想起的程度,龙云沁记不起外婆出世后,他和柳娣的生活是如何翻天覆地。
  匆匆前往县城,在姨妈家见到柳娣。她抱着表弟的女儿,开心哄着,她确实如姨妈说的瘦得没了人形。
  肠胃不好,还住过院,这次回来,是回来静养。
  对于自己的暴瘦,柳娣是这样解释的。
  她从来就没胖过,成年后,大童的衣服,她都能穿,只是现在瘦得只剩把骨头,就像一个能活动的骷髅。
  龙云沁后悔自己给予这个妹妹太少的关切,他一直觉得柳娣比自己强势,会过得比自己好。
  待姨妈哄着孙女去睡觉,客厅只剩龙云沁和柳娣两人。龙云沁问她:“有住的地方吗?”
  那山沟沟里的草屋,十来年前便倒塌四散,犹如崩溃的柳家。柳娣的兄长因盗窃被判刑;姐姐早早出嫁;重复母亲的命运;妹妹进城打工,一直了无音讯。
  “我哥出狱后,给饭店开车送蔬菜,和我妈租在县城里。”
  住的地方还是有,条件恶劣,拥挤而已。
  自从柳娣开始工作,她每月都往家里寄钱,她对这个家,唯一眷念的是母亲。
  随后,柳娣说起她日后的计划,先养好病,然后回B市,她一直有个念头,就是将母亲带去大城市生活。
  柳娣的父亲在世时,频频家暴,她的兄长脾气也不好,她不忍心将母亲留在滇南。即使,这是个目不识丁,逆来顺受,被生活折磨成木头的妇女。
  “二娣,有任何困难的地方,你要跟我们说,姨妈没当你是外人,我就你这么个妹妹。”
  柳娣揽着短发,偏了偏头,她向来坚强,无奈地笑说:“我工作这几年有积蓄,只是还要做个手术,约莫是够的,不够再说。”
  她停下来,用手摩挲自己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银链。
  “小龙,我以前总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万万不能。你反驳说,身体最重要,还是要听你的才对。”
  她的眼眶红了,酝酿着泪花,渐渐又消失无痕。龙云沁焦虑,却无能为力。
  送走柳娣,姨妈告诉龙云沁,柳娣手术需要不少一笔钱,“她平日挣的,大多寄回家,自己身边能有多少。”姨妈叹息许久,才说:“下月要手术,多少帮衬点。”
  柳娣在医院等候手术的日子,龙云沁将自己卡里所有的钱都取出,也没有多少,和姨妈表弟的钱凑一块,包了个红包,偷偷塞进柳娣的枕头。
  走出医院,龙云沁想,柳娣并没说错,没有钱万万不能。他也是时候,离开这舒适而清贫的生活,无论未来如何,趁年轻奋斗一把。
  这时的龙云沁并不知道,柳娣患病,除去长年累月的劳累,还有另一个诱因。这个诱因,几天后,整个县城都炸开了锅,牵连了许多人。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一章(下)

  H市的空中泳池,映衬满天的星光,那是人造的斑斓,却十分真实。李玙仰躺在水域中,想起助手蔡恒发给他的一个简讯。惜字如金,内容却很慎人。
  不,比这更暗黑可耻的罪恶,李玙也见识过。这世界光彩的东西会流露于表面,而罪恶被埋藏在暗无天日的角落。
  可能有人会惊讶于人怎么可以这么坏,李玙会冷笑说,人就是这么坏。人性本恶。
  助学网站的负责人,靠着别人给贫困生的捐款敛财,口侵渴望得到助学金的贫困女童。罄竹难书,只恨再无凌迟的刑罚,磔成千万段不解恨。
  是的,应该让这样的人痛不欲生。
  蔡恒出生中产,没遭过任何罪,平步青云,在一丝不苟的作风里,带着点热血浪漫。他在李玙身边工作很多年了,虽然年纪比李玙还小两岁。
  由于这件践踏人性的事件发生,引起广泛舆论,除去蔡恒的简讯外,李玙也收到了慈善基金理事会的书信。
  助学,贫困生,侵害。
  李玙的慈善基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他不缺钱,无需敛财,基金会二十都年来一直有一套合理机构在运行。
  即使如此,这样一条爆炸性的社会新闻,还是让李玙耿耿于怀,难以释怀。
  读书时代,李玙做过义工,在援助机构里,接触过被人贩跨国贩卖的女人孩子。他知道人性的极恶,人贩从战乱而贫困的邻国,以务工和偷渡去好国家生活的名义,让受害者的家属倾家荡产支付费用,一旦这些无辜无觉的女人孩子被控制,便沦落红灯区,更有更悲惨的,被放在网络上高价售卖。这类交易平台极隐匿,且非常人能接触。富豪们有着他们独特的口好,为迎合他们变态趣好,甚至人贩故意让女孩男孩们饿得只剩一口气,不提供食物,只给水。
  支配,哀求。生死予夺。
  因为财富的关系,也因为年少时的济世天真心理,类似的贫困和罪恶故事,李玙接触过无数。
  在李玙长成一个冷漠的面瘫历程前,他的少年时代,曾是个善良敏感的人。
  龙云沁没能遇到年少时的李玙。
  水域蓝光闪动,李玙躺在浮垫上,静静回忆往昔,他小心地,绕开那年夏日,出现在他身边的一个瘦弱男孩的身影。但这个穿着白裤,藏蓝色衬衣的男孩,还是呆呆的解开了他的衬衣扣子,像献祭般袒露出青涩的身体。
  李玙抱住了他。
  李玙遽然瞪开了眼睛,像从梦魇中清醒那般。
  柳娣躺在寂静的手术室里,隔开了外头喧嚣的世界。
  前段时间,发生在异地的一则新闻,在网络上引起了轰动,他们这边的小县城,并未波及,也没人有兴趣讨论。
  这个事件曝光时,柳娣还在B市当记者,职业的缘故,她在事件未曝光前,便已有耳闻。
  听到那段被做为罪证之一的采访:猥琐的男子得意洋洋,像炫耀战绩,炫耀着他手机里性侵孩子的视频。柳娣恶心地奔出寝室,趴在厕所呕吐不止。
  这是被从黑暗角落里拉出的罪恶,而其他沉寂的罪恶呢,不会有人知晓,不会有一丝惩罚。
  不少有钱有势的男人,喜欢未成年的女孩子,他们不在乎身下的对象是否在哀求,在啼哭。
  几百元的助学金,出自一位老男人之手,老男人肥胖而猥琐,还有一个在社会上有名望,慈眉善目的慈善金介绍人。
  这人要支助你家娃娃上学,好人啊,给娃娃穿身好的,一会一起要进城呢。
  要进城呢。
  柳娣哭瘫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她本以为忘记了,时间太长久了,她那年才11岁。
  老男人那一次后,她再也没见到,但那个斯文正派,被地方报纸多年赞誉的社会名人,却将她捏在手心里,要挟的东西,还有一张张照片。
  17岁那年,她逃出去了,她懦弱,藏匿了伤痕。
  如果不是这条发生在异地的新闻,唤醒了她的记忆,她的愤恨还将被深埋。
  这样的人渣,就该身败名裂,哪怕将我搭进去也无所谓!

  ☆、云青欲雨 下部 第二章(上)

  “采集的野生小笋一斤5元,是这一年的最重要收入,年景好能有一两千元,对这个四壁徒空的家而言,是笔巨款。”
  电视机里,两个脏兮兮的妇人在一堆东倒西歪,黑漆漆,破烂的屋子前剥着笋子,不远处四五个同样脏乱的孩子,在打闹嬉戏,他们看起来不足七岁,最小的也只有三岁。
  背景声淡漠,冷静,镜头挪到了孩童身上,他们赤着脚,穿着开裆裤,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脏得像刚从煤窑里爬出。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
  柳娣的她声音平静,波澜不起。
  “土豆,盐萝卜,偶尔是清水面条,男人成为酒鬼,甚至吸毒,妇人带孩子做农活,挨打。”
  龙云沁昨晚便在家里看过这期节目,现实很绝望,这种绝望,在于难以去改变。
  “扶贫的钱,会被拿去买酒,买毒品,挥霍掉;后来,就发放种子,课本,文具,衣物,然而还是没用,什么东西都能变卖。”
  一代的愚昧穷困,延续到下一代,恶性循环,下一代重复上代的命运。
  龙云沁所在的村子不像柳娣那么偏僻,几乎是个封闭的社会。村民更好地融入现代社会,不至于如此惨痛。
  这期的节目,龙云沁已经在昨晚看过,他担忧着节目的进度,柳娣表面上看来很平静,但龙云沁不确定。
  一周前,大批记者突然涌进病房,柳娣冷静地接受他们的采访,无论是何等刁钻的采访,她都漠然应对。毫无预警,凌晨她穿着病患衣服,走出了医院,龙云沁和姨妈找了她一晚,才在一座廊桥上,发现了她。
  那廊桥以往有条深深的河流,这几年污染严重,河水干涸,淤泥。
  “学校发放的课本文具,这个11岁的孩子像得到新奇玩具一样捏在手上,但他即不识字,也不懂书写。”
  镜头移到了一处新建的学校,简陋,低矮,但无疑是附近最像样的一栋房子。课桌椅都是崭新的,这里获得了关注,也得到了更多援助。
  “二娣,你睡一觉吧,别看了。”
  龙云沁关掉电视,起身拉阳台的床帘。
  柳娣没有抗拒,龙云沁终日相伴在医院,在为她拦阻可能涌来的记者,和比记者更冷酷刻薄的质疑。
  这段时日,在进行场激烈的舆论战,而柳娣在风暴的中心。
  午后,柳娣沉沉睡去,龙云沁起身关房门,拿起保温瓶要去清洗。他走在楼道上,低头想着心事,差点和朱弘撞了个满怀。。
  朱弘手上提着物品,明显来探病。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这家医院我认识,便也就冒昧前来。”
  寂静的楼梯口,朱弘说起了缘由。
  “你要来怎么没打我手机呢?”
  朱弘有龙云沁的电话。
  “我傻了,我关机着。”
  对上朱弘的笑脸,龙云沁一脸歉意。
  这段时间,他白天夜里被各种电话轰炸,于是干脆关机。
  “小龙,我知道你们拒绝捐款,不过我昨天看了关于柳娣家人的采访。”
  最近相关的报道,铺天盖地,大有掘地三尺的意思。
  “那个采访不实,二娣她哥,就想着拿她发家致富。”
  “但拮据是事实吧。”
  朱弘今天的穿着不同以往,西装革履,十分精致。早已知道他是个富家子,今日一看,竟有几分李玙的意气风发。
  “是事实。不过,还没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龙云沁理解柳娣不想接受外人捐助,欠他人的人情,怎么还也还不够。
  “小龙,T村(柳娣的村子),普查的时候,我去过,那时我眼里只有文物,冰冷的,有历史深度的,却没给身边热乎的生命多少关注。”
  “哪怕是这样的漠视,我也亲眼目睹了极端的贫困和绝望,柳女士陈述的事,我相信,并且,你们遇到了阻力,我可以给予些帮助。”
  媒体就是一个喉舌,谁把持就发着谁的声音。
  柳娣揭露的事,在本地无疑是一颗重型炸弹炸裂。那些被强迫走上爆炸中心的人和团体,会用手里的势力,竭力诋毁柳娣。
  龙云沁只知道朱弘是个富家子弟,但不知道他具体背景。以往的相处,让他深信朱弘是个靠得住的人。
  “朱弘,我们之前委托过一位记者,但是他采访时受到了威胁,再也没有进行下去。”
  “你说下。”
  “两周前吧,有人打我电话,提供了这两年,一位重要‘老板’的信息。受害女生三人,一人仍在学校,其余已离校打工。我们委托记者去采访,但是女生家人纷纷否认。”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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