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百里公子还在懊恼自己莫名的反应,那边欧阳少恭毫不留情地抬手一掌劈退阴面而来的鬼怪,“百里
少侠是想佳人去了?”斜了一眼过去。“……先生吃醋可以直说。”屠苏一语说出才觉得自己这话很是失言,
但偷偷望过去,欧阳少恭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不悦与厌恶,只是有些赌气似的僵硬,这才放下心来。“……
先生……小心!”
眼疾手快地将欧阳少恭拉到一边,翻手横开焚寂,一招玄天炽炎便是火光铺天盖地。“何人?出来!”冷
冷地看着那道黑影一闪而过,也只是堪堪避过了火光。百里屠苏正待再次攻击时,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恍恍
惚惚地好像走进了另一个空间。
“我这是……到了何处?”屠苏迷糊地看了下四周,不是不周山的阴沉苍凉,却是一处山青秀丽。“年轻人,
你还好吧?”一个低沉的男音从他背后传来。屠苏一惊,猛然回头,却见这灰衣的男子身形高大,显得十分威
严,但他身上却丝毫没有强烈的压迫感,男子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吾是特意把你带到这的,长琴他,
很安全。”
“……您是?”百里屠苏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话,这个人身上有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吾名祝融。你应该
听过吾的名字。”……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火神祝融,似乎,并不是很火爆的样子。“祝融大神……屠苏失
礼了。”百里屠苏行了个礼,不解地问道:“敢问大神,唤屠苏来此何意?”“吾知道,你和长琴是来找凤来
枝的吧?苦了那孩儿……”祝融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
“……您为何不见他。”屠苏顿了顿,莫名有些生气。“您是他的父亲,他……”“吾知道,你心中所想。他
千年来寡亲缘情缘,定是没有享受过天伦。吾也,十分想见他……只是……他是否,会原谅吾这个不称职的父
亲……”祝融走到一边,抬手划开结界,将一个盒子取出。“凤来枝,在此,你们不必再去阴间,那里对长琴的
魂魄不利。”“……大神,您知道我们为何会重新轮转,对吧?”屠苏接过了盒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年轻人很聪明,不过,吾以为,以你和长琴的关系,他应该全部都告诉你了。”祝融笑了笑,似乎有些
狡黠。“……我和先生的关系不是……等等,您是说,他早就知道了?!”“是,长琴的性子很犟,他知道自己
的天命难改,怕是准备独自前往。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先生他全未告知。”有些失落和恼火,弥漫
在心间。
“那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吾在东海废墟思过千年,好容易出来,却见他如此,心痛难忍。千辛万苦,才为
他创造了重生的机会,只盼他能够好好的。但吾现在,算是放心多了。”轻轻拍了拍屠苏的肩膀,祝融转身离去。
“……大神……您真的不见他一面?”
“吾……也不知,是否应该见他。”祝融的背影有一些恍惚,也有一些无奈,“长琴虽说本性依旧,但,经历千
年,终归,不是原来的他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记忆里那个他,时光,真的是很无奈的东西,无论是神,人,
魔,妖,鬼……都无法逃出时间的长河,被一次次洗刷过后,残留下的,不过是苍白的躯壳。
百里屠苏终归还是个普通人,祝融看着他年轻的面庞,有些犹豫,这个年轻人真的能懂那千百年的夹缝中生存是
怎样的孤寂。在东海废墟的那段日子,时光仿佛被凝固,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死寂……若不是共工那家伙,恐
怕自己是无法撑下去的吧?不管如何,百里屠苏,都是自己看中最能懂长琴的孩子,希望,这个决定不会有错。
“当时光变迁,你的爱人亲人消失殆尽,那种痛苦与死寂,年轻人,你真的懂么。”屠苏沉默了一会儿,淡然
道:“屠苏惶恐,一世光阴,两世迷茫,无法体验累世失去至亲爱侣的苦楚,然屠苏坚定,情之一字,亘古不消,
若真心相待,纵使肉体消散,我心依旧。”百里屠苏抬起手,将手中的盒子收好,继而看向祝融有些惊讶的表情,
“即使千年而过,先生始终残留着对您的那份父子之情,即使物是人非,又如何磨灭。”
看来,吾之决定,真的,没错。眼前的幻境缓缓消散,祝融的身形消失的刹那,看见一双平静却掩不住欣喜的
眼睛,“长琴……期待再次相见……”“父亲……大人。”欧阳少恭放下手,弯了弯唇角。 百里屠苏走到他身
边:“大神,很想念先生。”“我,亦然。”欧阳少恭仰起头,不周山的乌云,似已散尽。
章十八 故人仇之琴川花灯
方兰生醒来的时候,身处在琴川的家中,榻前女子红了的眼圈,以及看到他醒来的瞬间的喜不自禁。“是,二
姐么?”有些虚弱地坐起来,兰生的手被方如沁握在手里:“你这皮猴子,总算醒了!可叫你二姐急去了半条命!”
又哭又笑地训斥着,方家二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几日前自家小弟被一个红衣女子送回,昏迷不醒,药石枉然。方如沁急的哭红了眼,虽说平日打他骂他,可方
兰生真的有个什么……“二姐,我,怎地在这。”眼底的迷茫还未消失,他不是,在蓬莱?二姐不是,对了,后
来,醒了以后,又看见了性子和木头脸一样的欧阳少恭……自己又和他一起寻找玉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兰生痛苦地捂住额头,思索了很久。“怎么了?又头痛了?”方家二姐看小弟脸色苍白,担忧道。
“啊,二姐我没事……就是,有些晕。”方兰生第一次没有对二姐说实话,“死小子,睡了那么久,能不晕么?
把这汤喝了,等会儿还有事儿问你。”方如沁这才笑出来,拍了一下方兰生的肩膀,这才离开。“……”我重生
了。方兰生终于恍然大悟,自己的记忆已然恢复。前世的一切都想了起来。襄铃,木头脸,二姐,晴雪,还有,
那个人……欧阳少恭,那个,恨不得,想不得的人。
方兰生永远不能忘记,那个秋天的落叶下,那个温柔的身影。
那时,方兰生才八岁,比他虚长几岁的欧阳少恭已然是儒雅的模样。那个秋日,无数金色的树叶飘舞而下,旋
转出秋的乐曲,少年纤细的身段,墨色的短发,他抬起手,似乎要接住飘然而下的落叶,夕阳的余晖残存着温暖,
都洒在了他身上,勾勒出极美的弧度,耀眼的迷人。
小小的兰生,几乎被树下的人惊呆了,手里的包子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少年听到了声音,微微侧过头,看见小小的孩子近乎痴迷地看着自己,弯起了唇角,一笑。
“哇呜……包子。”小兰生看见包子掉在地上,脏了,差点哭了起来。少恭走了过来,弯下腰,从袖带里掏
出一只水蜜桃,放在他的手里,温和的笑,如梦,如幻。
那一年的秋日,让方家小少爷和欧阳少恭,成了总角之交。
“少恭少恭!你看,那儿好漂亮!今晚怎么这么热闹。”琴川元宵的夜晚,灯火如昼。“上元节向来以赏花
灯为乐事,到了晚上,自然是家家户户出门赏灯,热闹非凡。”少年温和地安抚着急躁的就要往前跑的方兰生,
示意他可以走人少之处。“上元节这么有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二姐以前都不放心带我出门,还是少恭好,
你一来,二姐居然就让我出来了。”
方兰生手舞足蹈的样子让少年的欧阳少恭笑的春风无比。“小兰也需长大,方家二姐不过是爱护心切。少恭
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二人走到一路灯谜处,沿路都挂着五彩的灯,还系着丝带,“少恭,这是啥?”“此
处,应该就是传闻的琴川花灯会了,以猜灯谜为主。谁猜的多,就能拔得头筹,获得今晚灯会的奖励。”少恭
顺手扶住了迎面而来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儿,又避开了几位老人,依旧笑意吟吟,没有丝毫不耐。
“大哥哥,你们也来参加猜灯谜吧!”一边的小姑娘拍手笑道,“哟,好俊的小哥儿啊,来来来,猜中了姐
姐有奖……”欧阳少恭把有些吓傻的方兰生护在一边,温和拱手推辞,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主区,方兰生看见
这里都是些文人雅士,这才撞了几分胆子,“呼呼,吓死我了,那些女人真是……跟我二姐有的一拼啊!”
“……小兰此话可莫让方家二姐听见。”欧阳少恭理了理被拉乱了的衣衫,忍俊不禁。“还说呢,那些女人
都是冲着少恭你来的,你,你可要小心!我,我一定会保护你!”“好了,小兰莫闹。”无奈地摇摇头,欧阳
少恭走到灯台前仔细打量。“这是今年的奖励?”方兰生凑过来:“哇!好漂亮的龙灯!我记得,隔壁家那个
老虎头也有一个!老是跟我炫耀是他大哥给弄来的!”
方兰生满眼的羡慕之意尽显,欧阳少恭看着他,心底不由的柔软了几分,也罢,反正也无聊的紧。“小兰在
此等等。”他几步走到前台,“少恭?你去哪儿啊?”
“花甲又逢一蛇年,打干支纪年 。”“辛巳 。”“中!”
“一年之计在于春,打酒名。”“青酒。”“再中!”
“天香,打七言诗句?”“人间那得几回闻。”
欧阳少恭长袖翻飞,笔走龙蛇间,盏盏花灯已然被取下。他听到周围哗然之声,叫好连连的喝彩声,只是平
淡地一笑。“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
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打八个字?”“情投意合地久天长。”欧阳少恭几笔提成。
“好!”“果真高人!”
顿时台下的赞叹声响成一片。“锵锵锵!头彩,中!”锣鼓声声鸣,村民们和那些文人墨客无不露出惊叹的表情,
“好厉害!”“这个公子连猜次次都中了,着实厉害!”“谁家的公子啊!肯定是未来的状元了。”“要是小女
能高攀的上……”
鞭炮“砰”的一声响!烟花绽开,五彩的光芒把欧阳少恭的身影笼罩的不是非常的真实。方兰生几乎是愣愣地看
着他走过来,把他期待已久的龙灯送到他手里,依旧是那个温和的笑。“哇……”方家小少爷居然一把抱住了欧
阳少恭,大哭起来。少恭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衣服湿成一片,抬头看看缤纷的烟花,偶尔这样放纵一下,也不错。
“少恭,不许笑了!我不过、不过是眼里进沙子了!”红着眼眶的方兰生还捧着那个巨大的龙灯,却满脸都
是兴奋的模样,“是是是,小兰大少爷,我们能回去了么?”少恭指指天色示意不早。“嘿嘿,这就回去!太高
兴了!明日就去告诉老虎头!本少爷有少恭送的花灯!比他的,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少年的时光那样真实的单纯,转眼即逝。欧阳少恭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那样的举动。
朝朝暮暮花已谢,岁岁年年人不同……
方兰生沉默地坐在床榻,抬眼看着屋角的那个龙灯,倏然泪下。
…
从不周山往回的时候,欧阳少恭却提出去琴川一看。他记得百里屠苏说方兰生在自闲山庄似乎发生了什么,“先
生,为何要回琴川,不先回去让师尊……”屠苏好奇道。“不急,先看看小兰如何了。”总是,还是有些东西,有
些事情,该解决。再次踏上故土时,少恭想起了前世的这里,因为自己,变成了一片死寂,也许,自己真的错了?
现在这样,却比前世来的更加的满足。
方家
“少恭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快看看我家那个死小子,他不对劲好多天了。”方如沁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泼辣的方家二姐依旧对兰生真心实意的爱护。“这位是?”“在下百里屠苏,乃兰生之友。”屠苏拱手施礼。
“哎呀,那个皮猴子修来的福气,这么多朋友,快、快进来。湘儿,奉茶。”“不敢劳烦二姐,在下和百里少侠
是专程来看望小兰的,还望二姐带路。”少恭道。
“对对对,来,跟我来。”绕过熟悉的庭院,来到方兰生的屋子前,欧阳少恭突然有些迈不动脚步,百里屠苏
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先生,走吧。”“……好。”
“兰生!少恭和一位百里公子来看你了!”方家二姐的人未到,声音先传到了方兰生的耳朵里。“噼啪!”手
里的汤碗碎了一地,方兰生的瞳孔缩紧,欧阳……少恭,来了,他,还敢来!
门推开后,方兰生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杏黄衣衫的男子,“兰生,你还愣着干嘛!没规矩!少恭来看你了。”
方家二姐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小弟握着拳头发颤的模样。欧阳少恭倒是了然,他怕是,恢复了记忆。
“小兰。”
!!
“方兰生!住手!”“兰生你做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兰生一掌劈在了少恭的胸口,欧阳少恭的魂魄并未复原,又经过长途跋涉还未休整,此刻更是
避闪不及,硬生生地挨下这一掌。他的眼底一冷,果然,方兰生恨他,呵,那又,如何?!!
“方兰生!你疯了么!”方家二姐怒斥道。方兰生看着欧阳少恭措不及防地倒在地上,长发遮住了面颊,鲜血顺
着唇角堪堪而下,刺痛了双眼。“先生,你怎么样。先生?”百里屠苏急急把他揽在怀里,替他护住心脉。“做什么?
他是欧阳少恭!我没疯!木头脸!你难道不记得么!他是欧阳少恭!”方兰生近乎疯狂地怒吼起来,他,他,骗了我
们大家,把我们当猴耍,他的心,是千年寒冰做的!
“欧阳少恭!你再装啊!你还想骗我们?本少爷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不,你不是人!”“你
住口!”屠苏几步上前一拳打在他腹部,“唔……木头脸,你!”“你给我冷静一下!”百里屠苏面色铁青,“你看
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二姐,还在你身边站着!你看看,你对他做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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