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哥哥现在的心情,比前世,还要痛苦百倍。方兰生看着百里屠苏跌坐在一旁,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心底丝丝疼
痛蔓延开来。“谁都不想,要现在的结局,你已经给过他机会……”“是我没有做到,是我的错。”百里屠苏打断了他,
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还是不懂,欧阳先生的心……”
兰生不懂,千觞不懂,襄铃不懂,红玉也不懂,我,百里屠苏,更加,不懂……
那个人,明明已经失去了戾气。那个人,明明看着自己时,带着温柔的气息……可为何,在他以为,他可以得到他的
感情时,他居然抬手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情?“!!”百里屠苏怔住了,我,怎么会认为,我们之间……难道……我……
他想到先生垂目间那一抹笑,在云渊的潭边,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林间魅惑的迷乱,暧昧的痕迹,初动的心,却
被自己狠狠压制在一边,一味地告诫自己,那人与他,只是,如此而已。
百里屠苏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惊得兰生与襄铃都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我不仅,不懂欧阳少恭,更,不懂我
自己……”
少恭坐在一处坟地,修长的食指在墓碑上轻轻划动,勾勒出巽芳字迹。他靠在了墓碑上,唇角微微上扬,“巽芳,你
现在,过的好么?我查了阴阳簿,知道你投生之处,却不敢,去寻你。”他的长发遮住了眼眸,模糊俊朗的容颜,只依
稀看到他淡色的薄唇轻轻开合着,诉说一份思念。
“巽芳,你知道么,我和百里屠苏,就要决战了呢。”冰冷的手指扶住胳膊,月亮缓缓升起,银色的光打在他的脸庞,
竟显得越发苍白。欧阳少恭咳嗽几声,游移着看着远方,“今晚的月色,很美,就像桃花谷的那夜一样。只可惜,没有
流星,也没有我们的桃花树,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很快,一切都会有的……”
“我,过去做错了许多许多,也许,只是因为,我太过寂寞了罢。我想要你们永永远远地陪在我身边。我的心,就像一
个空洞,永远填不满。”他叹息着闭眼,“巽芳,我不会去找你的,因为我知道,我不能打扰、打扰你今世的幸福,我
现在,只想看着你幸福,因为,我也可以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幸福了。”他握住袖带中的火灵珠,轻轻笑了出来。墓
碑前的黄色小花随风,摇摆起来……
三日,有多长?也许,只是一瞬。
百里屠苏站在天墉城的阶梯下时,漆黑的眼眸仿若深潭,一望无法见底。他记得,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拾级而上,站
在师尊的面前。他迷茫着双眼,看着云雾缭绕中的天墉城,“木头脸,你真的要自己去?”“自然。”“我,说不服你,
算了,你自己小心吧。”方兰生最终还是妥协了,百里屠苏,你何其有幸,有此挚友。“放心,不过以我此时之力,定当
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回天墉城解了封印,木头脸不就和前世一样……”方兰生握紧了拳头。百里屠苏回过头,微微勾起唇角:“这是我,
必须做的事情。”纵使,知道结局如何。“兰生,守好方家二姐和襄铃。”他将阿翔寄托给方兰生,若是不舍地抚摸过它
的羽毛,阿翔,你说这一次,我会不会再醒过来呢?
“请师尊,成全。”他跪在紫胤真人的面前,闭上双眼。紫胤负手而立,冷凛地烈风卷起他的三千白发。“本以为,这一
世,会有所不同,可,无奈……真的是紫胤做错了么……”“师尊……请勿自责,这是屠苏自己的选择。”“解封散魂,灰
飞烟灭,纵使命盘改变,也无法改动你的命运么?”紫胤任由冷风划过自己的脸庞,他冷寂的心,竟有了些许悲哀。“师尊,
我……”
“罢,欲我成全之事,却始终危及你之性命……我一再应允,又当情何以堪?紫胤啊紫胤,枉你修行百年,竟连你自己的徒
儿都保不住,当真,可笑……”清冷的嗓音回荡在天墉城顶,百里屠苏心头一紧,“师尊!”“莫要多言了,随我来吧。”
当百里屠苏再次走下天墉的时候,他的眼神愈加清冷了起来。体内的煞气四处乱窜着,汇集着强大的力量,他控制着强大
灵力流转在周身,瞳色已然转变。屠苏知道,三日后,他定当会和前世一般,散魂……然,他别无选择。“苏苏!苏苏,等
一下!”一个轻灵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百里屠苏惊讶地回过身,“晴雪?”她怎么来了,是了,之前我让她和红玉一起回了
天墉。
“苏苏……呼,呼,可算赶上了。”风晴雪半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温柔的眼睛看向百里屠苏。“苏苏,你,这次是去杀
小小的么?我,都听说了。”晴雪的长发被冷风吹卷起来,整个人显得如此轻盈。她永远都是那么善良、纯真的女子。百里
屠苏伸手抚开晴雪颊边的乱发,点了点头。“因为小小,杀了兰生的姐姐……还,杀了城里的百姓?”晴雪的眼里带了一丝
哀伤。“苏苏,你真的相信么?你真的相信小小是这样的人么?”
“晴雪,我……”我不想相信,可是……握紧拳头,百里屠苏有些迷茫地看着远方。“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是我的
心告诉我,我一直相信着苏苏你,所以,苏苏,请一定要回来。”晴雪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屠苏。“我,明白了,晴雪。”
屠苏勉强扬起唇,点头道。
看着百里屠苏远去的背影,晴雪倏然觉得,有些不安,苏苏,真的会杀了小小么……“晴雪妹妹!”风晴雪闻声回过头,
却见红玉匆匆而来:“晴雪妹妹!快与我去方家,兰生传信,方家二姐,醒过来了。”
章二十五 决战云渊
“你,终于还是来了。”那人宽大的衣袂飘飘,迎风舞动。乌黑的长发搭在他的肩头,一如昔日的温润容颜,叫百里屠苏
几乎无法直视。欧阳少恭看着百里屠苏从千里之阶徒步而上,手中紧握着火红的焚寂之剑,默然地勾起一丝微笑。“应先生
之约,百里屠苏,在此。”
“呵,百里少侠,还愿称在下一句先生,当真,感动。”欧阳少恭抬手抚过膝上的忘尘琴,宛若嫡仙。百里屠苏沉默着一
直走到他的跟前,才再次开口:“为何,选在此处。”前世的你,将蓬莱从缝隙强行拉入现世,而今世,却……
“你不认识这里了么,百里少侠?”百里屠苏仰头看了看天空,云烟蔓延在欧阳少恭的周身,缭缭绕绕,似要将他托起一般。
“这里是,云渊?”少恭笑道:“不错,正是云渊之巅峰,在下为了选择与少侠的决战之地,可是费尽了心思。”
“为什么!”刀锋的冷光打在欧阳少恭的脸颊上,有些刺痛人的眼,百里屠苏咬住牙根,才抑制住心底的万般的疼痛。“少
侠是问在下为何要这么做么?还是要问,在下……”“我在问先生,真的是先生做的么!?这一切,琴川的瘟疫,兰生的姐
姐,莫非我们在云渊的一切,都是假的么!?”你对我,当真从来无情?
“……”欧阳少恭的眸子慢慢温柔了下来,但终究是摇了摇头:“屠苏,有的时候,问多余的话,真的无甚作用,做你该做
的事吧。”“先生……此话,何意。”什么才是,我该做的事……
“我,欧阳少恭,是杀了你全族的人,我利用你的善良,利用兰生的信任与喜爱,利用你们的尊敬,可是,我终究不悔……”
我不会后悔,认识你,与你走过这一切……
“是时候,该结束一切了。”长睫抬起,男子宽袖轻拂,沧冷的琴音堪堪奏起,此时,正是决战之期!
云渊的巅峰,红色与黄色的冷光不断交叉碰撞在一处,迸裂出耀眼的火花,焚寂指天连地,将汩汩煞气汇集成一体,从百
里屠苏的体内源源不断地爆发出来,欧阳少恭祭出金色的战袍,沧海龙吟连连吟出,强大的琴音震天动地。
百里屠苏以自身为引,划开血煞之阵,他的灵力犹如赤炎般飞腾而起,铺天盖地的烈焰燃烧着大地,血色的瞳仁杀气四溢,
他剑指苍穹,灵动出一份血染的生命。
二人拆了不下数百招依旧难分胜负,云渊巅峰飞沙走石,灵力的碰撞撼动天地,碎云冷烟一次次被震裂,一次次并合着盘
绕在二人周身,杏色的衣衫被罡风席卷,鼓鼓而动,欧阳少恭的长发仿若也化作利刃,划过面庞竟是生生的刺痛!
几日不见,解除封印后的百里屠苏,气势果然一如当年!欧阳少恭大喝一声,古琴刹那间腾空而起!灵力瞬时间暴涨,他前
世的仙灵之气以及累世的功力都在此间迸发,沧海龙吟早已连贯而出,盘绕着他指尖画出的符号直扑百里屠苏!
“七十二煞,冥!”持久的真气似乎无法再次维持下去,三百招拆下后,欧阳少恭修长的手指已然血祭斑斑,染红他手下的
忘尘琴,血痕斑斓……胸口的空气不断减少,他近乎无法呼吸,脸色越发惨白,凌厉的琴音早已破绽百出,一个错手间,被
百里屠苏的结印狠狠撞破结界,鲜血顺着唇角蔓延到他的颈脖。
少恭的长发也渐渐染上血色,指下却依旧不肯停下,他倔强地一次次发动最强的攻击,招招毫不留情。百里屠苏不敢怠慢,
脚下步伐紧凑,却是招招化守为攻,将欧阳少恭的攻击一层层斩断,直取命门!
百里屠苏……我当真,没有看错你,体内的三魂两魄剧烈地撕扯着躯体,欧阳少恭的血不断地从手指、唇角流淌而出,模
糊了视线,屠苏的剑几乎就要停下……先生,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是,这样的结局……我们,之间,为何要让那万丈深渊,埋葬我们的血泪……
百里屠苏,你怎么可以停下,我,是你的仇人呐。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之间,不共戴天……
欧阳先生……
你还记得否,莫失莫忘,惜取今朝……他为他造琴,他为他刻字,他靠在他的肩头,任夜晚的风徐徐拂过,他抬头仰望着
星空,那一夜色如水,百里屠苏背着欧阳少恭,仿佛走了几世……
够了,那就够了。我还能,奢求什么。
“——焚焰血戮——灭——”
男子抬起苍白消瘦的面颊,依旧笑的云淡风轻。他的手指,轻轻地离开断裂的琴弦。
红色的烈焰只在瞬间,将杏黄衣衫的男人掀出十几米开外,狠狠地撞在岩石上。火红的焚寂泛着黑色的煞气,屠苏无法置信
地看着那把剑,就那么直直插入少恭的胸膛。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愿与你再次回到昔日的桃花谷,仰天望着那点点繁星……
漫天的繁星,如何比得上你的眼睛……欧阳先生……
鲜血混着泪,绽出炫目的笑……男子堪堪抬起冰冷的手,抚上百里屠苏痛苦不堪的面庞,失去血色的薄唇开开合合:“你还
是,赢了……屠苏。”
鲜血滴答着顺着 黑衣的男子颤抖着的双手淌下,屠苏坚毅的眸子已然如同被撞破的冰层。,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杏色衣衫
的男子,温柔的眼眸。“可我,也没有,输……”叹息着话语,少恭颓然跪倒在地,他的袖带里,有什么东西,滑落坠地。
“先生……”屠苏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抱在怀里。那人却摇了摇头:“屠苏,我们的债,清了。”直到这一刻,我终于
能够确定的是,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你……
他的躯体在缓缓透明,化作漫天飞散的雪花,百里屠苏伸出手,竟无法抓住那飘散的晶莹……
屠苏弯下腰,拾起他落在地上的小小的香囊,解开繁杂的扣结,熟悉的小小的泥人,有着杏黄色的衣服,捏的歪歪扭扭的长
发,带着那人从未有过的灿烂微笑。
为何,痛彻心扉……
“啪嗒……”下雨了么……他收紧握着的手指,颓然地看向暗色的天空,倏然,仰天大笑……
章二十六 葬琴心
“二姐,你醒了……”方兰生握住女子的手,眼里带着一丝慌张。“我……睡了很久么?”方如沁疲惫地想要坐起身子,
却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二姐,你小心点……”方兰生连忙将她扶起靠在床头,女子闭着眼缓缓喘息着,良久,才
再次睁开,看着兰生担忧中带着欣喜的眸子,不由弯起了唇角。
“兰生,我,真的没死。”抚上小弟的脸,方如沁险些掉下泪来。“是……二姐怎么会死,二姐,是要长命百岁的。”哽
咽着把女子的手贴在面颊上,兰生百感交集。“……兰生,少恭,在哪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子有些着急地想要起身,
“二姐?你提他做什么?”只要听见他的名字,我的心,就痛的无以复加。
“什么提他做什么?自然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方如沁莫名道。“……?”兰生被她一句话怔在原地,“救命、之恩?”
不好的预感,弥漫心间。“是的,那晚……”方如沁陷入了回忆。
“呵呵……二姐当真相信在下。”少恭缓缓凑近女子的脸庞,声音有些悠然冷漠。“我……相信少恭,相信你
是欧阳少恭……”方如沁看着他举起手上银色的刀刃,缓缓闭上眼,等着剧痛的袭来。
锋利的刀子刺入心口前几寸,带出了鲜血,少恭将刀子上的鲜血沾在指尖,送入方如沁的口中。女子尝到铁锈的味道,下意
识睁开了眼:“你?”“鸩囚是一种烈性的毒药,却发作的相当缓慢,它可以说是天下至毒,无药可解。”少恭抬手划出橙色
的光,方如沁看着自己的伤口缓缓愈合上。“无药可解,那你……”
“我?呵,我是欧阳少恭,就算是天下至毒,又如何。”男子扬起唇角,让女子靠在自己的肩头。“无药可解,只因那解药
无人敢尝试罢了。心头血,便是此毒的解药,只是,谁又愿意尝试这临近死亡的感觉?好好睡上三天,你便可痊愈……”抬
起手,银色的冷光从额头渗入。方如沁缓缓闭上眼:“你不愧是,是青玉坛的丹芷长老……少恭,谢谢你……”
置死地,而后生,只是,这样的解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