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所得到的印象,并且正确地予以反应。他并且指出,某些对个人较重要的感觉往往在睡
中并不会与其他一些刺激一同受到忽视。相反地,它们常常自然地脱颖而出,引起睡者的特
别重视,一个人在睡觉时,听到人家叫自己的姓名往往马上惊醒,但对其他的音响却往往仍
照睡不误。当然,这是基于一个大前提——在睡中,心灵仍能分别各种不同的感觉的。因此
布尔达赫以为,并不是心灵不能解释睡眠状态中的感官刺激。而是它对这些刺激并不发生足
够兴趣所致。在一八三○年利普士又把布尔达赫这一套搬出来,以攻击主张肉体刺激这一派
的看法。在这些论争里头,心灵这东西就有如一段趣闻中的睡者一般。人家问他:“你在睡
觉吗?”他回答:“不是。”而再问他:“那么你借我十个佛罗林〔41〕吧?”他却有了借
口:“喔!我已睡着了!”
有关肉体刺激形成梦的理论仍有许多不适切之处。由观察的结果,纵然就是在我们一开
始做梦时,那肉体刺激马上介入的话,我们也仍无法确定外界刺激必定会导致梦的形成。譬
如说,当我在睡觉时,我感受到触摸或压力的刺激,那么我仍有一大堆的反应供我选择。我
可能根本不理它,而直到醒来时,才发觉我的腿没盖上被子,或是我因为侧卧而压着一条手
臂。事实上,在精神病态的研究中,我发现有一大堆的例子,均是各种相当兴奋的感觉或运
动方面的刺激,但却在梦中引不起丝毫反应。或者,我可能在睡中一直感受到这份刺激的存
在,就像通常睡中所感受到的痛感一样,但在梦中却未把这痛感加在内容里头。第三,我可
能因为这刺激而惊醒,以便驱散或避开这份刺激。最后第四种反应:我可能由这神经刺激而
引起梦的产生;其他尚有各种各类与梦的产生同样可能发生的反应。因此,如果说除了肉体
上的来源以外找不出其他引起梦的动机,那实在是欺人之谈。
有鉴于上述的肉体来源的说法有诸多漏洞,其他的学者——如歇尔奈尔以及跟随他的哲
学家伏克尔特——乃致力于更精细地探究那些由肉体刺激引起的具有各种彩色影像的梦,以
决定其精神活动之性质,由此他们将梦当作一个心理学上的问题加以研讨,并且以为梦纯粹
是一种精神活动的表现。歇尔奈尔不仅将梦的形成以其诗般的文笔加以精彩的阐论,并且深
信他自己已找出了心灵应付所受到的刺激的原则。按歇尔奈尔的说法,梦是一种无拘无束的
幻象,它刚由白天所受到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的,而尝试用象征的手法将感到这刺激的器官的
特性表现出来。因此,我们可以作出一种释梦的书,一种解析梦的导引,而利用这些,我们
可以将肉体的感觉、器官的状况,以及刺激的状态由梦的影像中找出意义来。“因此猫的影
像就像征着极坏的脾气,而雪白、光滑的白面包就像征着赤裸的人体。在梦中的幻象,整个
人体就用一间房子来代替,而内脏各器官即分别以房子中各部分所代替。在牙痛引起的梦
中,一个圆形拱顶的大厅象征着嘴巴,而一座往下走的阶梯象征由咽喉下至食道。在头痛引
起的梦中,一座天花板覆满蟾蜍颜色的蜘蛛,即象征着上半头部的问题。”
“对同一个器官,我们在梦中往往使用各种不同的象征:呼吸胀缩的肺脏以烈火烘烘的
火炉代替,心脏以空盒子或篮子、膀胱以像圆形皮包的东西或只是空心的东西代替。而最特
别有意思的是,在梦的结束时,受刺激的器官本身或其功能往往会毫无掩饰地真的由梦者的
肉体上表现出来。因此,牙痛的梦往往是最后梦者由口中拔出大牙而告结束。”但,这种说
法未免太过分神化了。因此使得歇尔奈尔的读者们对他的说法很难接受,甚至连一些我本身
也认为颇有道理的,都因为所言太玄而鲜为一般人所相信。我们可以看出,他这方法其实等
于古代应用象征理论的释梦的方法的复活,只是他用在释梦的,仅局限于人体的象征符号而
已。由于缺乏科学上所能理解的方法,使得歇尔奈尔这理论的应用仍受到极大的限制,由此
对梦所作的解释仍充满不定性,特别是一种刺激可以在梦内容内用好几种象征符号所取代的
说法,更使人难以信服,甚至连他的门徒伏克尔特也无法确信房屋是象征人体的说法。还有
另外一个反对的理由:根据他的看法,梦的活动根本是一种无用的,无目标的心灵活动,心
灵本身只满足于绕着刺激构想一堆幻想,而根本就不曾想把这刺激消除掉。
歇尔奈尔这个肉体刺激的象征理论尚有一大致命伤的缺点,有某些肉体上的刺激是一直
持续存在的,而这种刺激一般认为往往在睡眠中较清醒时更容易为心灵感受到其存在。因此
我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心灵并不竟夜长宵地一直在做梦,为什么并不每夜梦见所有的这些
有关系的器官呢?如果对这种质疑,我们作出如下的遁词:“要引起梦的活动,必须先由
眼、耳、牙齿、肠等等器官先有特殊的兴奋状态。”那么我们又面临另一难题:如何证明增
加的刺激是客观的呢?这只有在少数几个梦可以找出证明来,如果说梦见飞翔是象征着肺叶
的胀缩,那么这种梦,正如史特林姆贝尔所说的,应该是常常被梦见的,不然就得证明出在
做这梦时梦者的呼吸特别加快。当然,还有第三个更好的解释,那就是说,当时一定是由某
种特殊的动机引导梦者的注意力倾注于那些平时经常存在的内脏感觉,但这将使我们的论证
远超过歇尔奈尔的理论范畴。
歇尔奈尔与伏尔克特的理论,其价值在于唤起我们对某些有待解释的梦特征的注意,而
促成了更新的发现,其实梦的确有他们所谓的肉体器官的象征现象——譬方说,梦中的水往
往代表着想小便的冲动,而男性性器往往以直耸的硬物或木柱作象征……等等。还有由一些
充满新鲜视觉,五光十色的梦中影像与其他晦暗不明的梦影比较,使我们也很难驳斥那种
“由视觉刺激引起的梦”的说法。同样地,对那些含有声音人语的梦,也无法否认的确是有
幻觉形成的存在。一个像歇尔奈尔所说的梦,两排长得活泼可爱的孩子站在一座桥上对峙
着,彼此打来打去的,直到最后梦者本身坐到桥上去,由他的下颏找出一根大牙才结束这怪
梦。另外,伏尔克特的另一相似的梦,两排抽屉拉出拉入,最后也是以拔牙作结束。由于这
两位作者记述出相当多的这类梦的形成,所以我们也不能把歇尔奈尔的理论看成一种昧于真
理的臆测。因此,我们所必须作的工作便是如何对这种所谓的牙齿梦的假想象征作一不同的
解释。
在我们对梦的肉体来源探讨中,迄今我一直未引述我们由梦的分析所得的论断。现在,
由于利用一种以前研究梦的学者们所未曾用过的方法,我们能够证明梦具有精神活动的内在
价值,由愿望来充当梦形成的动机,而以前一天的生活经验做梦内容中最明显的资料。而任
何其他研究梦的理论,如果忽略了这种重要的研究方法——以致形成那种把梦看作由肉体刺
激引起的无用的、费解的精神反应——都可以不必再多作批评即予否定。不然的话,那就等
于说(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的)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梦,一种我们已详尽观察得到的结果
的,而另一种却是那些只有早年的学者所研究的。为了消除这份矛盾,我们得尝试在我们梦
的理论的范畴内,找出方法来解释那些所谓肉体来源引起的梦。
在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我们发觉梦的工作是基于一种前提,拟使
同时感到的所有梦刺激综合成一整体性的产物(见本章开头部分)。我们已知道,如果当天
遗留下来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印象深刻的心灵感受,那么由这些感受所产生的愿望便会凝聚形
成一个梦;同样地,这些具有精神价值的感受又与当天另外一些无甚关系的生活经验(只要
这些能使那几个重要的印象间建构出联系来)综合而成梦的资料。因此,梦其实是对睡眠时
心灵所感受的一切所作的综合反应。就我们目前已分析的有关梦的资料看来,我们发现它是
包含了心灵的剩余产物以及一些记忆的痕迹——这些记忆,虽然其真实性的本质并无法当场
验明,但至少我们均充分地感受到其精神上的真实性(由于多半均与最近或孩提时代的资料
确有关联)。有了这种观念,我们也较容易能预测得到究竟在睡中加入的新刺激与本来就存
在的真实记忆将会合成如何的一种梦。当然,我们须强调的是,这些刺激对梦的形成确实重
要,因为它毕竟是一种真实的肉体感受。而借着再与精神所具的其他事实综合,才完成了梦
的资料。换一句话说,睡眠中的刺激必须与那些我们所熟悉的日间经验遗留下来的心灵剩余
产物结合而成一种“愿望的达成”。然而,这种结合并非一成不变的,我们已经知道,对梦
中所受的物理刺激,可以有好几种不同的行为反应。但一旦这种合成的产物形成以后,我们
一定可以在这梦内容内看出各种肉体与精神的来源。
梦的本质决不因为肉体刺激加之于精神资料上而有所改变,无论它是以何种真实的资料
为内容,均仍旧是代表着“愿望的达成”。
在此,我拟提出几种可能改变外界刺激对梦的意义的特点。我以为梦的形成须视梦者当
时的生理状况而异,譬如当时外界刺激的强度、睡眠的深度(平时习惯性的,或当时偶发
的),以及个人对睡中刺激的反应均有差异。可能,有人根本不受其扰而继续呼呼大睡,有
人因此惊醒,更有人即将之纳入梦中的资料。由于有这种差异,因此,外界刺激对梦形成的
影响也因人而异。就我自己而言,由于我向来睡得很好,很少为外界任何刺激所惊扰,所以
由外界肉体刺激引起的兴奋很少能介入我的梦中,而大部分的梦均来自于精神上的动机。事
实上,我记得自己只有一个梦是与一件客观的、痛苦的肉体刺激来源有关,而且我认为在这
梦里,我们可以看出外界刺激如何地影响这梦的特点:
“我骑着一头灰色的马,最初看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似乎我是硬着头皮练习似
的。然后我碰到一位同事甲先生,他也骑着一头装有粗劣饰带的马。他挺直地端坐于马鞍
上,他提醒我某件事情(可能是告诉我,我的坐鞍很差)。现在我开始觉得骑在这头十分聪
明的马身上,非常轻松自如;我越骑越舒服,也越觉熟练。我所谓的马鞍是一种涂料,整个
敷满马颈到马臀间的空隙。我正骑在两驾篷车之间,而正想摆脱掉他们。当我骑入市街有一
段距离后,我转过头来,想下马休息。最初我打算停在一座面朝街心的小教堂,但我却在距
离这一所甚近的另一所小教堂前下了马。旅馆也就在同一条街上,我大可以让马自个跑去那
儿,但我宁可牵着它到那儿。不知怎地,我好像以为如果骑着马到旅馆面前再下马会太丢
人。在旅馆面前,有个雇童在招呼,他拿着我的一份札记本,向我调侃其中内容,那上面写
着一句“不想吃东西”(并且底下用双线加注),再下去又另有一句(较模糊的)“不想工
作”,同时,我突地意识到我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城镇,在这儿我没有工作。”
这梦相当明显地可以看出是来自于痛刺激的影响的。就在前一天,我因长了疔,而痛苦
万分。后来竟在阴囊上方长成一个苹果大的疖疮,而使我每一举步均感穿心之痛。全身发
热、倦怠、了无食欲,再加上当天繁重的工作,使我整个人崩溃下来。虽然这种情况并未使
我完全不能行医,但由于这病痛的性质与发病部分,至少有一件事,是我一定无法做的,那
就是“骑马”。而就因为“骑马”这活动使我构成了这个梦——一种对此刻病痛的最强力的
否定方式。事实上,我根本不会骑术,我不曾做过骑马的梦。而一生我也只骑过一次马。还
有,无鞍骑马,更是我所不喜的。但在梦中,我却骑着马,有如我根本在会阴处并未长什么
毒疮似的。或者说,“我所以骑马,是因为我希望我并没长什么疮。”由梦的叙述我们可以
猜测,我的马鞍其实是指着能使我无痛入睡的膏药敷料。也许,由于这般地舒适,使我最初
的几小时睡得十分香甜。以后痛感又开始加剧地意识到,而使我几乎痛醒过来;于是梦就出
现了,并且抚慰地哄我:“继续睡吧,你不会痛醒的!你既然可以骑马,可见并没有长什么
毒疮的,因为哪里有人长了毒疮,还能骑马呢?”而梦就如此成功地把痛感压制下去,而使
我继续沉睡。
但梦并不只是用一个根本与事实不符的幼稚意念,来敷衍掉疖疮的痛楚而已(就像痛失
爱儿的母亲或突告破产的商人所作的疯言疯语)。其实在梦中,它所否定的感觉与影像之细
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