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商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道,“既然想救人,那就来吧。”
黑烟飘散,人已不知去向。
白子画并没有追上去,从他入谷以来,丝毫没有感受到伍婆和孩子们的气息,而此刻,他心中牵挂的只有花千骨,必须知道她是否平安。他看得出她喜欢那个孩子,对身边亲近之人不设防,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只是他刚出洞穴,就被流商缠住。流商手中是一朵鲜红的芍药花,这不是普通的一枝花而是致命的兵器。花心是被炼化的迷药,花瓣是锋利刀刃,就连花枝都能成为收放自如的长鞭。白子画没想到百年未见,他竟得了如此诡异的兵器,蛮荒没有消耗掉他的法力,反而大有精进。
他一直在躲,只想回山下村庄,抬头望天,瘴气越来越浓重,只有淡淡的光让他知道已经月上中天了。
“白子画,是什么让你魂不守舍?拔剑吧!让我们一决生死!”流商的芍药花已经到了面前,他一低头匆匆避过,但那芍药花像长了眼睛般,说什么也不放过他,紧紧追随,张开的花瓣如厉爪一般要将他刺穿,那花心中的诡异迷药更是阵阵催人头疼。
寒光一闪,横霜终于出鞘,在层叠繁复的万千鲜红花瓣中准确刺出,直击花心最深处。
流商惨叫一声,刹那没了影子。
白子画并未做过多的停留,急速向山下掠去,待他踏进村中,听到了清晰的呼吸声,一颗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小骨的气息还在。
☆、小儿言笑
清凉的月光下白色的衣裙翻飞,小小的人飞奔进他的怀抱,声音漾在耳边,师父。
用力环住她的纤腰,将她微微抱起飞在半空中。
整个人都腾空而起,他俊美风逸的面庞让她爱不释手,捧着那张脸,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伴着身体缓缓地降落,她将那个吻从天空进行到了地上。
白子画微微一笑,臂弯间的小人儿垂下的长睫毛托起晶莹的双眸,超越星子的璀璨,看得他沉默着说不出话,幸好,她没事。
“师父这么快就回来啦?”花千骨嘻嘻笑着,邀功一般指着村里道,“村民都睡下了,我们按着师父的吩咐给了他们干净的水和食物。”
“嗯。”他闷哼一声,低着头又去寻她的唇,轻轻的含住,包裹着深深地吮吸着,天地都失色,只有她回应他的吻才能让他安心又迷醉。
花千骨渐渐受不了那样激烈的吻,本能地想逃,又被他追索得快要昏厥,发生什么事了嘛。
“师父……不要啦……”她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喘息,脱出他的怀抱,“怎么了吗?”
“我想你了。”她的唇在素衣下如一朵娇艳的玫瑰,额碰着额,“小骨……”
花千骨激动得快跳起来了,哇,师父从来不会那么直接的说想她这类的话诶,一定发生什么事了。难道那个故人是个女的?难道她把师父……
怏怏地抬起头,小鼻子凑近了在他胸前闻了闻道:“见到那个故人了?”
“嗯。”白子画不知她什么意思,只是看她神色不善。
花千骨板着脸推开他,嗔怒道:“怎么身上那么香?就这点时间恐怕不够你和故人怎么……怎么翻云覆雨吧……”
“想什么呢!竟说胡话!”白子画严肃教育她,点了点嘟起的唇,揽过她的肩,“流商使的兵器是一朵芍药花。”
“啊?兵器是朵花?流商是谁?他是女的吗?她是不是把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失身啊?”喋喋不休地小嘴,让白子画忍俊不禁,真是越说越荒唐。
“流商是男人,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白子画心情大好,喜欢看她为自己吃醋的娇样,一边走一边凑近她耳边戏虐道,“只有你才能把我怎么样。”
讨厌,讨厌,师父坏死了……
花千骨的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靠在他的臂弯里,任由他搂着自己。两人的浓浓情意在暗夜中显得特别扎眼,月影婆娑下,不知是谁长叹一声,泄露了前所未有的妒忌。
在寂静的村中小路上白子画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向她开口,那小叫花子不能再待在这儿了,要让他心甘情愿的走。
“师父你怎么想起来要看他?”花千骨不明白,歪着头满怀好奇却见他神情凝重。
“嗯,那孩子有问题。”
正要推开房门的手停住了:“什么问题?”
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但愿是我多虑了。”那恍然若失的样子让他有所不忍,小骨心思单纯,何况这个孩子她一向很喜欢,他不想在没确定之前就惹得她难过。
花千骨松了口气,拉着他的手笑了笑,真怕他说出些什么,不过师父和小叫花子……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人好像都有些看不惯彼此。
“他睡了,我们轻点。”她轻轻推开门,白子画看着她一步一小心,那模样可爱至极,虽为人妻,可还是个小女孩子。
小叫花子的睡相极不雅观,趴在床上四肢大张,一只手臂还垂在床下,破蒲扇盖在脑袋上,小脸都挤在了一起,低低的鼾声有规律地响着。
花千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自言自语:“真是的,又踢被子。”她拉过被子,小心地盖好,这小家伙额上蒙着细细的汗。
笑容里多了好些慈爱,拿出丝帕轻轻擦了擦,又点了点那肉嘟嘟的腮帮子,坐在一旁朝白子画笑道:“师父你看,他长得好可爱啊。”
点头算是赞同。的确,与她一样可爱……
白子画有一瞬的恍惚,刚才与流商对峙时,他对小叫花子动了杀机,认定这两人必是一伙的。可此时此刻,看着娇妻孩童在穷巷陋室中竟觉得温暖而幸福。
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在她身旁坐下,与她一起看着睡梦中的孩童。
“小骨,你可弄清这孩子从何而来?”他不能被情绪左右,凡事都要有个前因后果。
“这孩子无名无姓,不知从何来。”花千骨垂着头,心底的难受揪得她的心阵阵刺痛,“他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睫毛上沾着泪,不想这种无故的情绪被他看到,扭过头,看着小叫花子,他那么聪明漂亮,他的父母怎么舍得不要他呢?
可白子画不这么想,刚开始的感觉早就烟消云散了,他考虑的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叫花子,还会些长留法术,更离谱的是说自己出自绝情殿?这到底是他的胡言乱语还是为人所用?目的又是什么?心中疑团更甚,想要拍醒他,却被花千骨阻止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她柔声劝慰道,“你不知道,今天多亏了他帮忙,又是运水又是找吃食,若没这小叫花子,我可忙不过来。”
听她口中全是称赞,白子画忧心更重,只一天的时间怎么这小子就这么容易收服了她的心?如此更是觉得小叫花子留在小骨身边不怀好意。他心中有了计较,以流商的性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天没有杀他他一定会怀恨在心。
流商到底怎么出的蛮荒,难道是当年与小骨一起逃出来的?可明显,小骨并不认识他。还有这个小叫花子,与流商一样的装束,莫名其妙来到他们中间,居心叵测令人不得不防。只是现在小骨既然拦着,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思。
第二日清晨,白子画借口要继续进谷搜寻,早早地出门,留了花千骨和小叫花子单独相处。实际上他是敛了身形和气息,放开五识,在村周围布下重重结界,要想抓住流商,必须保证小骨的绝对安全,不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
那小叫花子跟在花千骨身边倒是乖巧又听话,吩咐他做什么总是积极行动,办得稳稳妥妥。
白子画脑海中冒出三个字,马屁精……
“要是每个人都要你一一看过来,且不是累死。”小叫花子递了一杯水给花千骨,她刚给一位大娘施过针,此刻坐在凉亭里的竹椅上,热得直冒汗。
掀起面纱心急火燎地喝下水,不放心地道:“净水可还充足?吃食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都备下了。”小叫花子蹲在她身边,仰着头傻笑着。
这两天天气热,他忙来忙去也是一头的汗,花千骨心疼不已,多大的孩子就被她是唤来使唤去,心里愧疚可也没办法,师父昨晚告诉她那流商心理有问题,对往事怀恨在心,千叮万嘱过要格外小心。她又要看病还要时刻警觉,若没有这孩子帮忙,她真要抓狂了。
“谢谢你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拿起他手中的破蒲扇一下下地帮他扇着风。
小叫花子痴痴地看着她,舒服地倚靠在她身边,收起了那玩世不恭地模样道:“你真好。”
花千骨笑道:“你也是个好孩子,帮助了那么多人。你看,他们的病症都有所好转了,这大功劳可是你的。”
“那又怎样?”他撇了撇嘴,满不在乎。
花千骨不知该说什么,也对,做好事哪能图功劳,论得失呢,一时觉得自己眼界心胸都不如这个小叫花子了。
“你怎么总走神?”小叫花子干脆将脑袋枕在她腿上,翘着二郎腿一下下地晃荡,“不过我就喜欢看你走神的模样。”
花千骨据理力争道:“我这不是走神,而是在思考。”
他嘿嘿一笑,大胆之言脱口而出:“是在思考有多喜欢我吗?”他期待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珠熠熠生辉。
“这个不用思考。”花千骨开怀大笑,捏了捏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又拿出娟帕想擦去他脸上的污垢。
小叫花子跳起来,轻轻避开,她的亲昵举动与宠爱的语气让他心里发酸又暗怀不平,不如说些有意思的逗逗她,好歹白子画不在。
“姐姐,你和那冰块一样的伯伯是夫妻吧?”
☆、卜元神器
花千骨愕然,他叫她姐姐,叫师父伯伯?这孩子看着挺机灵,可惜眼神有问题,师父年轻貌美,哪里像伯伯了?再说了,师父挺热情的呀,哪里又像冰块了?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小叫花子看她那神情,又乐又气,乐的是损一损白子画太开心了,气的是花千骨这个傻瓜,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还想着要待在他身边呢?
拿过她手中的扇子帮她一下下地扇着,清凉的风徐徐而来,小叫花子殷勤道:“你那么漂亮怎么会嫁了他?”
“我……”
花千骨刚一开口就被他拦下:“我知道,一定是他引诱你在先,你是被迫的!”
他说得头头是道,花千骨却听得不是滋味:“瞎说什么呢,我是自愿的。”
“自愿?”小叫花子撇了撇嘴,心有不甘地道,“你看上他什么了?若论武力高强呢,会造成家居暴力;若论人长得俊俏呢,会招蜂引蝶;依我看啊,不如找个平庸点的才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呀。”
仔细一想,说得有些道理,师父以前是打过她的,招蜂引蝶嘛也是有的,想那紫薰上仙可是对师父爱慕良久啊……
她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嗔怪地敲了敲小叫花子的脑袋:“小小年纪的,你知道什么?他是世上……”
“最讨厌的人!”小叫花子又夺去了她的话,见她黑了脸,马上笑嘻嘻地讨好道:“以前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吧?跟我说说吧?”
花千骨笑而不答,小叫花子可不罢休,缠着她,摇晃着她的手臂:“说说吧,说说吧……”
花千骨被他摇得头都晕了,只好道:“饶了我吧,我以前丑的很没人喜欢。”
“姐姐骗人!那公子甲、公子乙、公子丙都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呢?”小叫花子揣测着她的脸色又道,“我看你那夫君狠心的很,你跟他在一起一定受了很多的苦。不如……”
“我跟他在一起很幸福。”花千骨白了他一眼,直接截断他的话,这小子是来挑拨离间的吗?
小叫花子急得满头地汗,契而不舍地开导她:“我承认啦,他长得虽不错,可这种人最易招桃花了。人说只见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到时找了新娘子你可别哭鼻子去。”
“好啦,越说越离谱了。”花千骨站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那时在绝情殿他和司音神女形影不离的情景,看得出他很讨厌自己,若不是有那些年的师徒生活,恐怕在他眼里自己也是一样不堪的吧。不愿想以前,只是这一想呼吸都觉得困难,那个怀胎十月的孩儿就这样没了,她连一眼都没见到啊……
心一阵绞痛,恍如当初,眼泪就要滴下,急忙掩饰着抬步朝一家农舍走去。
“姐姐去哪?”小叫花子紧紧跟上,小声地补救,“我可是为你好嘛……”
他不安地看着她的样子,是不是说重了?怎么惹得她难过了?
花千骨低头看着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岔开道:“我们去看看秋月姐姐吧。”
“不是昨晚才看过吗?”
“秋月姐姐快要临盆了,这几天要格外注意。”
“那你会接生吗?”
“不会。”
“……”
隐了身形的白子画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别提有多烦闷了,对这小叫花子的印象更是跌至冰点,海扁一顿都难消气!他是故意来推涛作浪的吗?
白子画摸了摸自己的脸,千年来都没注意过自己的长相,难道现在看上去很老?不应该吧?
他一股气郁结在胸,又想到那小叫花子说什么公子甲乙丙,什么招桃花,简直不可理喻!小骨竟然还能和他说下去,只是她想到了什么?为什么那样子像是要哭了……
右眼竟在此刻跳得不停,自己度过了三百多年,可小骨才离开多久?一年都还未到。那臭小子分明是要伤她的心,是想怂恿她离开自己!
再也忍不住了,心绪难平,气浮意动,刚想显身却被一股猛烈的气流击得一个踉跄,还未回头,掌风已到面前。
正愁找不到你,竟自动送上门来。白子画与那乱影对拆数百招,皆是以快打快。两人从地上一直打到天空。令人吃惊的是,流商昨日被刺一剑后竟恢复的如此快,不仅能在他手下走了百招,而且丝毫没有气弱,白子画暗暗思付,恐怕是用了什么邪术。
他略一分神,又被流商追袭,这家伙缠人的很,若是一剑杀了倒也简单,但用私刑总是不好,万事还是要有法度……
“白子画!是我吃了那老婆子和九个童子,来杀我吧!”流商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