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李子玉砌成的圆池中洒满了粉色花瓣。
幽若见她目瞪口呆,嘻嘻笑道:“师父,这个池子里的水终年温热不断,尊上知道你爱泡水哦。”
她暧昧地轻笑让花千骨红了脸,师父想的也太多了吧。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要她再想起以前种种,从未有那个女人来过,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别人。
“我师父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好几个月前吧。”幽若想了想道,“尊上亲自画了图纸给儒尊的,还吩咐我们采购原料。怎么样,师父还满意吧?”
玫红点缀在暗金色、白色、深灰色的房间里,使整个寝殿都别有一番趣味与风韵。她从未见他画过什么,可见他瞒着自己花了多少心思。
“嗯,我很喜欢。”她何止满意,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突然好想他,好想在他怀里腻着。他们的家,她还是回来了。
☆、悄悄逼近
幽若在一旁静静地侍立着,她的师父现在已被感动得晕头转向了,也对,无论哪个女孩子要是得了这样的夫婿,就算为其死也是幸福的吧。
“师父,绝情殿几乎全改过了。您慢慢逛,我先回去了。”幽若惦记着武彦岛上,不敢再多做停留,她强烈的责任感是在这三百多年间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回去?”花千骨奇道,“你不住这儿吗?”
“自从师父走后我就住销魂殿了,这里一直空荡荡的。”
“为什么?你和儒尊……”
“我和儒尊什么事都没有。”幽若急忙撇清道,“只是销魂殿还不错,轻松自在。这里是留给师父和师祖的二人之地。”
“可你是绝情殿的。”
“师父,别操心我啦。我是长留的不仅仅是绝情殿的,住哪都一样。”
幽若一番话让花千骨真正觉得她的确是离开了三百年,自己的境界已完全不如一个小徒儿了。
送走幽若,独自穿行在小径间,这里虽拆了很多不必要的空房子,可绝情殿还是恢宏雄大。她在苏城住惯了,突然还有些不适应了,这一改造空间上更加明快大气,就连原先的厨房都换了位置,虽然幽若带她走过,可还让她找了好久。
闲来索性无事,她便做了一些小菜,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回来。
云霞西斜,他从武彦岛御剑而归,一眼就看见了她,正站在阶前。鹅黄色的宫装,广袖窄裙,明亮的金丝镶嵌在暗色的云纹中,那墨黑的长发也细致地挽了一个花髻,斜斜地插着桃花簪。她一动,腰畔叮铃作响,是那只依旧透亮的五色宫铃。
她真美,仿若他的救赎。
不着痕迹地掩饰住身体的疼痛,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薄唇轻启,却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
花千骨轻轻拉起他的手,似乎觉察了什么,轻抚他的脸颊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摇了摇头,将她抱在怀里,深深呼吸着那独有的幽香:“站在这儿多久了,不冷吗?”
她摇了摇头,他的怀抱就是她的炉火,她的春天。
“师父,我该怎么谢你?”她推了推他,总觉得回来后就怪怪的。
“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好想她,特别想她。
在武彦岛时,小鼎幻化出了花千骨的样子要杀他,口口声声征讨着他的罪状,一条条血淋淋地剐着他的心。
花千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紧紧地回抱住他,抚着他的长发,用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叹:“师父,我爱你。”
“嗯。”他点了点头,她在他怀里,她才是真实的。
花千骨见他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便招来温热的茶水,笑道:“师父累了一天喝口茶吧。”
嗯,他的确有些渴。
将饮尽的小杯放在她手中,仔细端详起她的装扮,问道:“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略施脂粉的花千骨更显妩媚,红着脸道:“师父送的那些衣服总要拿出来穿的。”
“那这发髻?”
“既然回来了,还是庄重点好吧。”她是受了幽若的刺激,讨厌起自己的小女孩样子,连徒儿都比不上。
白子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走吧,尝尝娘子的手艺去。”
“不好看吗?”他岔开话题了,她不自信了,瞪着圆圆的眼睛歪着头看他。
“好看。”不过用庄重来形容小徒儿总有些奇怪吧,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典雅娟秀,她无论哪个样子都是他喜欢的。
二人对坐,看她为自己布菜,那样子仿佛将儿时的小女孩作态全部掩去,却又有种寻常夫妻之态,农田鸡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不知道在绝情殿的巍巍宫宇中,在她华丽的宫装下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
“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布置这儿,我到底该怎么谢你啊?”花千骨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托着腮,像只小猫般地讨好着。
她的可爱模样让他不觉莞尔,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刚才已经谢过了。”
“嗯?没有啊。”
“傻瓜。”
“师父,你说嘛。”她攀着他的手臂,庄重瞬间消失,本性毕露,又是那爱撒娇的娇憨样。
他喜欢看她娇柔又不做作的小女人气息,她满意了,也不枉费他好几个夜晚的通宵未眠。
“师父……”她又在催促他,漂亮的远山眉轻挑,“我可不欠人情的哦!”
“是吗?”他笑意更浓,偏就要让她欠着,永远都逃不掉。
“师父,快说嘛!”
“温泉水滑,春宵一刻。”
花窗外树影婆娑,花千骨浸泡在池中,蒸腾的热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长发被高高挽起,白藕般地手臂搭在池沿。眯着眼睛,慢慢下滑,好舒服啊!
她是享受得忘记了辰光,可苦白子画左等右等不来,心里放心不下,这洗澡能洗一个多时辰?
刚穿过琉璃屏风,已见她正歪着头靠在池沿上,水都已经到她的唇边了。
白子画吓了一跳,但立刻意识到她只是睡着了。将她从水中抱起,光亮的身子皎如明月,松散了长发已被浸湿,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脚背上,雪白的熊(胸)扑(脯)还粘着两片粉色的花瓣,他深深吸了口气,取了衣裙将她裹住。
“师父?”花千骨睁开眼,还打了一个哈欠,自己怎么跑师父怀里了?
白子画免不了要唠叨她:“还说自己要庄重,就是这样的?”
“太舒服了,不小心睡着了嘛。”她嘟着小嘴,任由他为自己擦干长发。
还嘴硬?他眉头轻挑,半干半湿的长发垂在胸前,映出了一滩水晕。
头脑轰得一声被炸开了,还要再忍吗?手指摩挲在她脸颊处,低头去寻她的唇,发现她竟僵直了身子。
白子画暗自好笑,是沐浴沐得迟钝了?含住红唇探入其中,一点点地攻城掠地,纠缠不休。他如入迷一般听不见她的呼叫,专心致志地尽情驰骋,仿佛不够一样,想要她要与她融为一体。
然而在这场不算愉悦的X欢后,她虚脱地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清醒过来的白子画懊悔地闭目暗叹,自己是怎么失控的半点也想不起来,难道只是因为太想要她了?对自己已无法掌控?
就算千万个不愿承认,他已隐隐觉得这是自己的心魔,是心魔在作怪。已经好几次了,自己完全不能控制情绪,发疯似的恨不能将她牢牢掌握,握在手中,捏碎在心尖上。武彦岛上,她说恨他,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爱他,抽出长剑刺进他的心脏。他不愿反抗,若真如此,没有她的爱,漫长的生命毫无意义,情愿死在她手里。直到师兄弟的呼唤,声嘶力竭地要他看清心魔,他们已在小鼎的神力下浴血奋战命悬一线了。要不是幽若出现,阻拦那个幻像,大声告诉他这不是花千骨,估计武彦岛一战将无人生还,自己不伤不灭之身也将永世被锁在鼎中。
当他终于醒悟,击碎那幻像时,她满身的鲜血仍让他心中大恸,跪在地上久久无法站起……
低头看她,怀里的小人正睡得酣甜,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她。只是心里有一个不好的感觉,那只妖异的小鼎已经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每次都用此法,百试不爽。万一它要伤害小骨,万一她出事……
不会!小鼎已被锁在武彦岛下的深海中,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法力封印,只要不靠近应该不会有大碍。
睁眼一直到天亮,对自己失望透顶,恐怕如今连半点道心都没有了。搂在怀中的人一直在昏睡,输了多少真气进去她还是累得不愿醒。
不敢离开她,直到日上三竿,她才肯睁开眼,用嘶哑地声音疲倦道:“师父,你醒啦。”
“嗯。”他松了口气,悔恨的情绪又抓牢了他,“对不起。”
花千骨小心地蠕动了下,果然还有些疼啊,只是他因为内疚而黯淡的眸子,让她心中一痛,这么漂亮的眼睛怎能有一丝丝的瑕疵呢?她不忍心,她想要勾住他的脖子去吻他又觉得腰酸得不行便只好作罢。
“师父很厉害的,哪来什么对不起。”她莞尔一笑道,“就是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争气了……”
其实他并不希望那么快有孩子,一是让那臭小子多修行些时候,二是她的身体状况。怕伤了她的心,便委婉地道:“小骨,你身子弱,若是有孕我怕会很幸苦。”
“可是我想有你的孩子啊。”她撅起嘴,不明白为何他总要推诿,在她看来,什么身体弱、什么幸苦都是借口,若他只是在安慰自己,若自己一直怀不上是不是要去找些偏方?
她委屈极了,仿佛不能有孩子是个天大的罪过,落在白子画眼中的失落与伤心让他的心一下就软了,而那句“我想有你的孩子”简直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如就答应她吧,让彼此的生命紧紧相连,让爱能浇灌出一朵花成为她的羁绊。
☆、阡陌相邀
“师父,生病了就要看医生而不是翻医书啊。”藏书阁中传来幽若哀怨的叫唤,她不喜欢翻书,她喜欢外出玩雪。
花千骨白了她一眼:“谁说生病了?让你做一点点小事就怨声载道的。”
“不敢不敢,弟子哪敢呀。”幽若伸了伸懒腰,“其实翻书多麻烦呀,不如我们去问尊上,他老人家就是一本六界全书嘛。”
“不准去!”花千骨闷闷不乐,这个师父只会忽悠她,上次明明默许了,可如今四个月过去了,求人不如求已,她就不信了。
看着比自己人高出好几倍的藏书阁,幽若很想昏死过去:“师父要找哪种嘛?”她已经认命地盘膝而坐,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书单。
“求子。”花千骨的气势有些不足,朝她眨了眨眼。
“哦。”幽若的眼神有片刻失色但马上又兴奋起来,“尊上是不是不行啊……”
啪!一记板栗落在长留掌门头上:“胡说什么呢,快找!”
命苦的幽若只能怪自己嘴快心慢了,揉着脑袋瞪大了眼睛一行行地搜索。
“师父你要放宽心,要轻松自在不能整天想这事的。”幽若一边搜索一边煞有见地循循善诱,好像她生养过一样。
花千骨正翻着一本古医志,头也不抬地回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现在除了被师父逼着好吃好睡之外,什么也不让做。长留事多,我也不能总去烦他……”她合上书,歪着脑袋问:“幽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师父我很没用啊?”
“不是啊。”幽若做掌门百余年,怎能随随便便被这样的敏感话题带跑,给她一个无比灿烂的笑道,“师父,别忘了你的生子大计!”
“有理。”花千骨颔首,指着书道,“别停下,继续。”
窗外飘进纸鹤,落在幽若的裙摆上,她打开一看,眉头微蹙但又转而笑道:“师父,你有事可做了。”说完便将纸鹤递给她。
花千骨一看,沉默片刻后摇头道:“这个不好,容易让人误会。”
“三百多年,圣君从未出现在长留,此次他知道你们回来,下了请帖约在九重天的御星阁。师父不准备去吗?”幽若缓缓道来,三百多年前,花千骨一走,杀阡陌也消失在七杀殿,妖魔二界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花千骨有些为难,请帖上措辞并不暧昧,也有提及是夫妇二人共同赴约,可不知为何,想起白子画的几次失控总是心有不安,她可不想让他有一点点的难过。
“算了,不去了。”花千骨将纸鹤递还她,“想个理由推了吧。”
幽若感叹地摇着头:“师父啊,尊上一定给你灌了迷魂汤了,你连艳绝六界的杀姐姐都能拒绝。”
花千骨笑道:“要不你去?”
幽若连忙摆手,还是不要的好,可师父这一拒绝,万一杀阡陌那冲动的个性又杀入长留怎么办?她决定以大局为重,还是告诉白子画。
杀阡陌的请柬?
白子画听幽若说过后便将这件事挂在心头,难道是杀阡陌对小骨还不死心?还是他要将小叫花子的事告诉小骨?思虑权衡后,他还是和花千骨谈起了此事。
只是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真要去?”
白子画手握紫毫笔正在处理公文,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就此搁下,抬头问道:“你不想见见他?”
花千骨正跪坐在他身边帮着研墨,听那口气里并无异样便道:“按理说当初在七杀殿是有些生分,过了那么多年好像也应该见见。不过,师父做主就是。”
小徒儿现在懂事了,白子画满意地点了点头。杀阡陌并不足为惧,只要不和异朽阁牵扯在一起就好。最近人间灾荒不断,那东方彧卿身为朝廷命官也应是自顾不暇的。他心中有了计较,带小骨出去散散心也好,她一直为生子的事困扰,放松下心情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我们去见见他也无妨。”
“真的?”
“当然。九重天的御星阁是个很美的地方。”他含笑道,“你会喜欢的。”
花千骨没想到他答应了,想着他的善解人意不由得低头莞尔,先前种种或许是她多虑了。
花千骨就是这样带着对杀阡陌的重聚之心与御星阁的好奇之感在第二天与白子画一起去了九重天。
这九重天是仙界天家驻地,与仙家各派不同,天家高于青天白日之上,是从上古时就遗存下的古老宗室,一直世袭罔替,支派众多,所修法术也是参差不齐,曾辉煌过很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