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煎着药。
花千骨忙得一塌糊涂,桌上堆满了瓶瓶罐罐,感觉他进来也来不及抬头,但仍向他道:“言儿的伤有些重,小兰正在陪他。那小姑娘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去睡觉去。”
白子画帮她整理着桌上的草药,笑道:“这次你倒放心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师父!”花千骨娇嗔地看着他,“连你也笑我。”
“你啊,把咱们儿子当成什么了?幸亏那小姑娘懵懂无知,不然人家肯定要觉得你这个娘亲……”
“师父,你不准说!不准再说!”她跳了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
“好了好了。”他笑着拽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有股淡淡地草药味,不过仍是很好闻。师徒夫妻一起等药好的时候,白子画又将狐冯的事与她说了。
花千骨奇道:“你说狐冯是想着要将黑衣人引去长留,可他为什么会昏倒在齐云山呢?”
“只能说那个方向不是长留,他走错了地方。”白子画心里思付着,正常的解释就是这个,那不正常的解释呢?应该是有人故意将他引去齐云山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会吧……”花千骨吃惊地道,那狐冯就算再笨,不会连方向都分不清啊。
“别想了,好在三个孩子都平安。”他虽然安慰着她,可心里却记下了这件事,看来要找个时间去冥界逛逛了。
两人将煎好的药端去儿子房中,白谨言受伤颇重,可精神却非常好,与那小姑娘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花千骨有些诧异,难道不累吗?她与师父平日里也没那么多话好说啊,她最喜欢窝在他身边,看书、裁衣、画师父……怎样都好,哪像那两个孩子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对,她想到的就是这个词。所以在推开门时,花千骨就故意板下面孔道:“你看你们俩都有伤在身还不知道好好休息,要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呀。”
白谨言见爹爹回来,忙张望着小脑袋急切地道:“狐冯呢?爹爹,他没出事吧?”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莽撞的行为会害死狐冯的。”对于这个一直在闯祸的儿子,白子画真的觉得好无力,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乖乖听话呢?
白谨言低下头:“爹爹,我错了。他没受伤吧?”
“真气耗尽。”他淡淡地道。
“啊!”他挣扎着跳下床,“我去看他。”
白子画按住他道:“狐冯没事,他会在齐云山住一阵修养身体。你给我好好听话,等伤好了就来领罚。”
“是。”他沮丧地呼出一口气,垂着头,也不知道爹娘又会想出什么花招罚他了。
“神仙伯伯,你能不能不要罚小酒窝,他都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白谨言身边的小姑娘一听他要受罚,又见他难过地垂着头,忙跪在白子画脚下道,“你罚我吧。”
“爹爹,跟小兰没关系。”白谨言想要拉她起来,可那小姑娘实在太倔,并不理他的拉扯,仰着圆圆的小脸,瞪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好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这小丫头胆子也不小,敢在师父面前据理力争,她刚刚拜师时可不敢这样。花千骨觉得她的样子可爱又好玩,伸手托起小兰道:“好,不罚了就是。”
“真的?”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当然真的。”她趁机捏了一把那粉扑扑的小脸,“不过,这可是你求来的情,你要帮我看好白谨言,要是再闹事,你们俩一起罚,狠狠地罚!”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又偷眼看了看白子画,见他并没有反对,长长吁了一口气。
白子画想了想,问道:“狐冯说围攻你们的是七个人,你为何要说是八个人?”
白谨言张大了小嘴,一脸茫然:“真的是八个人。”
“你数过?”白子画不得不怀疑起两人的算术。
白谨言沉思片刻后道:“狐冯施了法变成我们三人的样子引开那七个人之后,我便和小兰躲在树洞里,我们都掩了气息和血迹,但我能感到一股陌生的气味和脚步声,有个人一直在找我们,可是先前我分明看到那七人被狐冯引走了。”
听儿子这么说,花千骨也在一旁幽幽地道:“我也闻到了那股气味,是与一个月前言儿失踪时,留在后山上空的气味一样,很淡又很熟悉。”
白子画侧目看她,微微有些吃惊:“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当时一心在言儿身上,我就忘记了……”
“那你现在可有想起来?”
她摇了摇头,很是懊恼。
“好了好了,别想了。”他温柔地将她搂进怀中,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少他现在知道这个人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以前是小骨,现在是儿子,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孩子们安定下来,白子画却是头疼,小鼎才做成了一半,时间又所剩无几,心急火燎不由觉得腹内真气乱窜。他索性关了后山石室的大门,下了好几道封印后这才觉得安心,独自一人在山间散步。
这几年虽然失踪案时有发生,海底小鼎又越加强大,但好歹六界没有起什么大的纷争。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漏洞,当年因为流商的复仇使这个神界作怪的小鼎出现,在小鼎出现后没多久仙、魔两界有了大批家族的离奇失踪,而后短短六年间,虽也常有失踪案的发生,但数量远没有第一次来的那么大。这是为什么?难道对六界力量的依赖已经越来越少了吗?还是他漏掉了些什么?
关于这个被故意流传出来的小鼎,在不懈的努力下,他找到了它的出处,宴秀赠予图华奎的礼物,从图华奎的喜爱程度来看,两人的感情应该不错。寥寥数笔的记载与神灭后踪迹不定的秀华宫,还有那个一心想要回小鼎的造像宴秀……
对了,就连转生阎王的儿子浑谷歌旗,也意外地出现在长留并千方百计地引言儿去往三海平原,难道冥界也和神界勾结了吗?
心念一动,白子画抛出横霜剑往冥界飞去,他要来一次夜访。
只是他来得不巧,此时冥界闹翻了天,原来转生冥王浑谷斜的儿子被人做成了标本,好脾气的冥王正在转生殿中哭哭啼啼,大发雷霆。
这冥界与其他几界不同,没有转世轮回,就连繁衍后代都需得依赖机缘,机缘不到就是痴心妄想,千万年来都是这样。
浑谷斜好不容易养成的儿子就躺在松脂中,双目圆睁,血泪斑斑,仿佛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而他的四肢全都被肢解成碎块,用极细的金线连接,如一个提线木偶被摆成滑稽的姿态。
白子画第一眼看见时也很吃惊,虽没见过浑谷歌旗,但从他与白谨言的几次接触来看,简直可以定位成一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只是这么一个圆滑的小混混怎会招来杀生之祸,况且还是这种死法,可见凶手残杀时很享受这个过程。
浑谷斜见白子画进来,眼泪更是汹涌,拽住他的手臂,满脸悲痛:“尊上啊,求你为小儿做主啊!”
“浑谷阎王,节哀……”
“我节不了哀,我要为我儿报仇!”
白子画见他目露凶光,浑身真气乱窜,怕他走火入魔,忙为其输经通脉。“你知道凶手是谁?”
“是!”
“谁?”
“花千骨!”
“不可能!”白子画真的被吓了一跳,这个答案太过惊悚。
浑谷斜怒极大吼,仿若失心疯一般:“就知道你会包庇,就跟当年花千骨身为妖神,你瞒着六界种下恶果!”
他声声控诉让阎王殿小鬼吓得不轻,老大竟然敢这么跟长留上仙叫板,不要命了吗?谁不知道上仙最爱上仙夫人,得罪上仙都不能得罪上仙夫人啊!他们很有默契地缩在一角,寻着机会,慢慢退出去,万一上仙发怒,拆了阎王殿,自己可不要成炮灰。
白子画理解浑谷斜的不理智,但要是说小骨的不是,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他冷冷地道:“花千骨不可能是凶手!”
浑谷斜在他的逼视下,笑得凄惨,好半天才幽幽地道:“也许我看错了。”
这浑谷斜并不是亲眼所见凶手的真面容,他只是撞见浑谷歌旗与那个花千骨鬼鬼祟祟地来往过几次。他不去检点自己身居转生阎王之位还私下与歹人接触,反而觉得儿子与“花千骨”不该走得太近,以致招来祸事。
白子画听他如此说起也是满腹疑惑,小骨怎么可能和阎王殿来往呢?他匆匆告别浑谷斜,回到长留时,天已大亮了。
☆、九重仙人
这些日子以来,花千骨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两个孩子,见白子画面色凝重地回来,担心地询问后才知道转生阎王殿中所发生的一切。
如此残忍的肢解手段也将花千骨吓得花容失色,她抱住他的手臂委屈地道:“那浑谷斜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见过他儿子。”
“嗯,我知道。”他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小骨别担心,师父会查清楚的。”这个浑谷斜到底是何居心要冤枉她?不管怎样,都休想再伤害她,就算要与全天下为敌……
“师父”感受到他情绪波动,花千骨抱住他道,“师父别担心,清者自清,我没做过就不怕这些魑魅魍魉的诬陷!”
“嗯,好……”他点了点头,心里却突然升起了一个邪念,那浑谷歌旗死了也是活该,若是小骨这样做了也是为六界除害。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等白子画回过神来就被自己的邪念吓得冷汗淋漓。他无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纹下隐隐透明的玫瑰色花纹,再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他眨了眨眼,应该是产生幻觉了吧。
白谨言因为要随父母参加群仙宴不得不和小兰分开几天,他实在不舍这位前世伙伴,央求爹娘带小兰一起去,甚至威胁着,她要是去不成自己也不去了,就在绝情殿陪她。
花千骨哪里放心将儿子一个人留下,万一再闯祸怎么办?这小子就是个祸头子,那小兰虽聪明伶俐修成女体,可并不是仙,而是精灵,精灵又怎么上得了九重天呢?她也犯了难,便与白子画商量,不如让师父一个人去吧。
“九重天仙女很多,个个都是品貌不凡,法术了得,为师认为你应该去向她们学习切磋。”他说得一本正经,执杯喝茶时都没看她一眼。
花千骨正半躺在软榻上翻着花样子,听他这么一说,索性翘起了二郎腿,故意道:“没什么好学习切磋的,我就是这样豪爽不羁,比不了那些仙女姐姐。要学习切磋,找幽若去就好。她是长留掌门,她最合适。”
白子画眯眼看着她,这丫头,这姿势,太不羁了……
“还是去吧。”他想让她陪着,“九天仙女多,你去了也好……”
话还没说完,花千骨就跳了起来:“我说了,不去与她们切磋!我认输好了,我打不过她们。”
她坐在他对面,托着腮帮子耍赖,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为师的意思是,你去了也好让她们离为师远些……”他越说越低声,这个小傻瓜,怎么听不懂呢?还那么放心自己一个人去,就一点都不吃醋吗?
花千骨愣了愣,终于哈哈大笑:“那好,徒儿去保护师父!”
白子画的脸都红了,看着她凑过来的樱桃红唇,飘香四溢,情不自禁地就想吻上去,可那小丫头又在使坏:“那言儿和小兰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收回心神:“小兰既然是精灵,不如就化作她的原身水晶兰让言儿带着就好。”
“咦?呀!这是个好主意诶。”花千骨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上群仙宴也是这样,化作一只小虫子落在师父身边,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在他脸颊上留了一个吻,“师父你真聪明,我去告诉他们。”
看着她欢蹦乱跳的样子,白子画的心也随着她轻轻飞扬。
白谨言和小兰儿是第一次上得九重天,两个孩子兴奋得不行,几次想甩开花千骨的手,几次都被她恶狠狠地揪回来,低下身附在他耳边威胁道:“再不听话,就把你摔下去!”
“爹爹!”白谨言求救地望着白子画,“娘亲好狠的心,你快管教下!”
白子画隔空轻弹了下那小小的脑门:“你娘亲说的是。”他笑意渐浓,小骨那么宠孩子,怎么会舍得?她也就是过过嘴瘾。
白谨言哭丧着脸,只好郁闷地和胸前的小兰花说话。他在这个家地位最低,爹娘每次都联起手来欺负他。
九重天上仙气缭绕,仙乐飘飘,宫楼琼宇,雕栏画栋一片祥和宁静。佳肴美酒,或笑谈风雅,或醉眼惺忪,反正闲来无事在花丛中对弈,在灵河岸边起舞……各种姿态,各种逍遥……
“长留上仙及夫人到——”执行仙女眼尖,慵懒又美好的声音将那些正在打盹的仙人也惊醒了。
花千骨从未在这么多仙面前与他肩并肩出现过,被他握住的手柔弱无骨,仿佛只要一松就会溜掉一样。他低眸看着她,这小徒儿的脸怎么那么红?
“长留上仙好美啊……”
“可惜啊,人家只对他的小徒儿一心一意……”
“都几百年了,或许会腻哦……”
“你可比不上上仙夫人的美貌……”
那些窃窃私语落在花千骨耳中,她的脸更是烫得要烧起来了,还好没让师父一个人来,不然太危险!她可要好好保护师父,握住他的手暗暗下了力道,微微嘟着粉嫩地唇与他四目相对,更添含情脉脉。
“娘亲!那个小仙女说错啦!”白谨言拽了拽她的手,娘亲的手心里全是汗,有什么好紧张的?
花千骨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儿子:“你说什么?”
白谨言摇头叹息,这个娘亲看到爹爹就犯花痴,没得救了。“我说那个小仙女说错啦!”
“哪里错了?”
“她应该说长留上仙及夫人、儿子!”
花千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本还很紧张突然就放松下来,正想哈哈大笑又觉得不够淑女,俯身逗他:“就你这小屁孩,较这个劲干嘛?”
白谨言偷眼看爹爹正微笑地看着他们,知他心情好,便有恃无恐地道:“爹爹说过,说话要严谨,那个小仙女把我漏了!”
花千骨捏了捏他手感极佳的肉嘟嘟的小脸,笑道:“是你长得太矮啦!而且,你没你爹爹漂亮……”
话音刚落,白谨言被瞬间的打击弄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