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吗?
晚上回到家,于佑安问方卓娅最近杨丽娟那边情况怎么样?方卓娅不满道:“你还记得她啊,我以为全世界都把她忘了。”于佑安听出方卓娅话里的不满,故意套近乎道:“我这不是忙嘛,再说有你在,还用得着我老去关心?”
“不是关心,是人道,最起码的人道总得讲吧。”方卓娅差点激动起来,意识到是在自己丈夫面前,抑制住情绪道,“佑安,我觉得人不能太绝情,虽说老华现在是敏感人物,可咱们也不能把事情做太绝,这会让别人看笑话,你我良心也不安。”
“说得对说得对,你接着教导。”于佑安脸上换上了敷衍的色彩。
方卓娅白他一眼,忽然又说:“佑安,我咋感觉不妙啊,丽娟会不会?”
“到底出什么事了?”于佑安猛地一怔,忙将脸上的怪笑收起。
方卓娅锁着眉说:“我也说不清,不过我总觉老华出事后丽娟不像以前那么乐观了,我跟她打电话,她不接,去她家她又不在,佑安你说她会不会走上老华那条路?”
“你是说丽娟会学老华?”于佑安吓得脸都白了。
方卓娅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没把握地说:“佑安我真是拿不准,要不我们哪天去看看,丽娟一向听你的。”未等于佑安表态,忙又改口道:“不行,要去也是我去,这节骨眼上你不能瞎掺和,我可不能让他连累到你,朋友归朋友,事情归事情,咱家的日子还指靠你呢。”
于佑安心里一松,看来方卓娅并不是成心怪他,妻子嘛,关键时候还是想着自己丈夫。
话题又回到于佑安的仕途上,方卓娅问最近活动得咋样,于佑安一五一十说了,方卓娅叹气道:“都说当官的风光自在,哪知道当官有多不容易。佑安你可要挺住,决不许给我后退。”
见妻子一本正经,于佑安信誓旦旦地说:“这次哪怕爬雪山过草地,我也要攻下山头来。”
“对,就要发扬红军长征的精神。”方卓娅猛地来了精神,放开嗓子,竟唱起了这首词,“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似乎刚才由杨丽娟一家的不幸引起的担忧被自己家的幸福前景一扫而光,等唱完三军过后尽开颜,方卓娅伸出双臂,猛地抱住了于佑安脖子,声音呢喃道:“佑安,我们娘儿俩可盼着你尽开颜那一天呢。”
于佑安顿觉自己有了使命,一把托起方卓娅往卧室走去。
这晚他们激烈地做了一场,两人压抑得太久了,太多的不如意还有烦心事总是破坏着他们的生活,忽然间放下心理上那些重压,才发现他们都还年轻,还有那么多的活力与激情……
碰撞发出的声音鼓荡着整个屋子,让人感觉世界原本这般美好。
激情过后两人缠绵时,方卓娅忽然说:“对了佑安,最近姓梁的没出什么事吧,他家妖精老实多了,今天还笑眯眯地请我吃饭呢。”
“妇人之见!”
于佑安不想让别人破坏这个难得的夜晚,更不想提梁积平夫妇。可方卓娅偏要提,兴致还蛮高。也许是刚才于佑安表现太出色,一番酣畅后的方卓娅谈兴大增,一口气讲了叶冬梅许多事,听得于佑安头皮发麻。方卓娅有时智商很高,像个知性女人,也很能替于佑安着想。有时却像白痴,特别是跟叶冬梅闹了矛盾,什么理智都没了,满脑子就想着跟叶冬梅比高低。
女人的弱点也往往是她们的优点,男人们看来错综复杂的事,让她们轻轻一归拢,就落到了实处。
梁积平出事的消息分外突然,之前有关部门把所有的消息都封死了,不只是于佑安没听到,就连消息比他灵通许多的李响,这次也给蒙在了鼓里
于佑安是下班时接到徐学谦电话的。当时他耳朵里刚刚吹进一点风,说纪委带走了梁积平,于佑安还没来得及细打听,徐学谦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听说了吧,佑安?”徐学谦的声音很低沉。
“是秘书长啊。”于佑安一阵激动,徐学谦这个时候能想到他,着实让他振奋,刚想问情况到底怎么样,又怕徐学谦批评,遂放慢语气说,“这边人们才刚刚说起,具体情况谁也不了解。怕又是小道消息吧?”
“哪有那么多小道消息,这次是真的。”徐学谦那边肯定地说了一声,于佑安的心就跳得更厉害了,看来方卓娅比他敏感,方卓娅洞察出的事,他居然没洞察到,那晚还怪方卓娅神经质呢。
接完电话,于佑安就恨不得找谁喝一场,要是华国锐还在位子上,他们一定会大醉一场的。他跟梁积平虽然没有什么直接冲突,两人也未一个部门共过职,但他在南州最大的劲敌,就是梁积平。这个劲敌是他自己给自己树起来的,也是规划局长这个位子逼他树的。现在劲敌栽了,他没理由不让自己高兴!
这天下班,于佑安没在单位作任何停留,兴冲冲就往家赶,路过菜市场时,突然心血来潮,跟在两位大妈后面买了一大包菜,买得两位大妈直瞪眼,以为他是哪家餐厅的厨师,看着又不像。于佑安冲着两位大妈傻乐一阵,提着菜袋愉快地走出来。他想亲自露一手,弄几道好菜,怎么也得跟妻子庆贺一下。人是需要拿一些东西犒劳自己的,要不然,那根神经常累着、绷着的神经没准就会垮掉。不久前南州下面一个县财政局长就自杀了,压力太大,找不到排解的渠道,据说项目资金让县里挪用两千多万,上面要查,下面继续要挪,不挪就逼他挪位子,最终愣是给绷垮了。
谁知方卓娅来得比他更早,于佑安刚一进门,扑鼻的香味就直冲他而来,连吸几口就冲餐桌望去,我的天,满满一桌!
方卓娅还挥舞着刀铲在厨房忙活,于佑安把心头的喜悦掩起来,突然想戏弄一下妻子,或者让她显摆一下。将菜藏起来,轻步走过去,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地问:“今天什么节,家里是不是要来客人?”
方卓娅闻声走出来,兴高采烈地笑了一下,卖弄道:“不告诉你。”
于佑安暗自一笑,去换衣服,方卓娅又端出一个汤,声音里横溢着甜味道:“老公,开饭啦。”
“今天啥节日啊,整这么多菜,老婆你不会是怀孕了吧?”于佑安揽过方卓娅,在她头上亲了一口道。
方卓娅伸手擂了他一下:“怎么,菜多了不好啊,人家就是想犒劳犒劳你,乖,快吃。”
方卓娅话里那个甜哟,美得于佑安真想把她抱床上去。方卓娅瞅出他不良动机,一把将他摁椅子上:“给我老实点,那事不能当饭吃。听话,乖乖吃饭,晚上再收你作业。”
“好、好、好,谢谢老婆,还是家里饭吃好哟,外面那些大餐,一看就饱。”于佑安一边看着妻子酡红的脸,一边乐滋滋地拿起了筷子。
方卓娅整理了下被他弄乱的衣服,在他对面坐下。往常她都是穿家居服进厨房,今天高兴,就穿上班时的V领毛衫,刚才于佑安贪婪地把手从领口伸进去,一只手在她身上乱动,弄得她差点……
两口子吃得很甜,方卓娅不住地给于佑安夹菜,边夹边挤弄出各种眼神,于佑安心潮澎湃,却又强掩着不露出来,很滋味地享受着美食和美色。不知是心情的缘故,还是今天方卓娅发挥出色,于佑安觉得一向手艺欠佳的妻子今天炒出的菜个个爆香。
吃到一半,方卓娅忽然记起没开酒,哎呀了一声,跑过去拿来—瓶法国干红。
“今天这日子特殊,我敬老公三杯。”方卓娅盈盈地把酒杯端过,眼里盛满浓情蜜意。
“到底什么日子,你把我搞糊涂了,快说。”于佑安故意声音很高地说。
“就不,等干了这酒,我再说。”方卓娅越发得意,脸上那几颗痣都笑了,身子起伏着,显得妩媚极了。
“快说嘛,说了我再喝。”于佑安眼里荡漾着某些东西,自信今天自己表演很成功。
方卓娅中了计,以为他真的糊涂,身子往于佑安跟前凑了凑,眼神也迷离成一片:“先喝,来,碰一杯,今天我好开心哟。”
于佑安好像很少发现妻子这么漂亮过,真的漂亮,痴痴地盯着妻子,很享受地喝下三杯酒。
三杯过后,方卓娅开始揭谜底了。
“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她绯红着脸问。于佑安继续摇头,这玩笑开得不错,以前咋就不知道夫妻间互相捉弄也是一种情趣呢?方卓娅咯咯笑了几声,将嘴巴凑过来,呵着撩的热气说:“老公,今天我终于扬眉吐气了,痛快啊。”说完,将一大杯酒灌了下去。
“老婆升官了啊,祝贺!”于佑安拿起酒杯,做一个庆贺的姿势。
“不,叶冬梅栽了,再也不会盛气凌人。”方卓娅显得非常骄傲。
“栽了?”于佑安嗖地起身,故意瞪大双眼。
“栽了,想不到吧老公,下午纪检委来人带走了她,听说在她保险柜里搜出了十二张存折,五百六十万啊,全是贪的。”
“搜叶冬梅的保险柜?”于佑安脸上的表情猛地僵住,这次他是真的吃了惊。
卓娅丝毫没察觉,完全沉浸到她的角色里去了,仍旧激情澎湃道:“是啊,在她家扑了空,上面的人怀疑她把财产转移到医院,就……”方卓娅太激动了,说着话嗓子竟哽咽起来,好像她被叶冬梅压迫了多少年。
实在是,她是替丈夫激动。哪个妻子不盼着丈夫风光啊,这些年,梁积平像块石头压在自家老公心上,害得她在医院里也跟叶冬梅成了冤家对头。这很可笑,但方卓娅又无奈。尽管她不走仕途,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丈夫过了半辈子,官场那些弯弯道,她也懂了不少。有时候位子就是位子,跟具体人没关,有时候位子又偏偏人联系在一起。丈夫一心想去规划局,就把规划局长当成了最大敌人,不管是以前那位老局长还是现在的梁积平,在丈夫眼里就成了山,这山不移走,丈夫就没快乐可言。
女人的快乐其实是建立在丈夫和孩子身上的,人到中年,方卓娅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不论你跟丈夫发生过什么,也不论感情好坏,只要你还是他妻子,他的喜怒哀乐就会像雨点一样打在你身上,他中毒你也会中毒,他感冒你就会打喷嚏,他要是发烧你一定会高温。夫妻是什么,说穿了就是一条裤子的两个腿,一个烂了洞,另一个就不光彩,见不得人了。说更细点,男人是质地,女人是做工,男人要是上不了档次,手工再怎么精细也是闲的,做不出上等货。
夫贵妇荣,虽然听着老套讲出来更俗,但生活真就这么个理,谁也拗不过它。经历无数风雨后,方卓娅终还是把自己的荣辱感和幸福感全落实到于佑安身上了。有句话是这样说女人的:“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方卓娅越来越觉得这话是真理。
梁积平倒霉虽然跟她家没直接关系,但搬掉丈夫心上一块石头让丈夫轻松起来,不正是她期望的吗?就跟医院那些病人一样,本来病友之间没啥关系,但只要一个病愈出院,全体病友都会开心,感觉别人给了自己希望。
人的希望不仅仅来自自我,更多的时候来自别人。
方卓娅越想越激动,越想也越兴奋,猛地抓起酒杯,她真是控制不住灌醉自己的欲望。于佑安见她还要喝,一把摁住她的手道:“不急,说完再喝。”
刚才方卓娅话说一半,于佑安正猴急地等着她往下讲呢。搜叶冬梅的保险柜,太刺激了,看来这事绝不会小!
方卓娅此时已没了卖弄的意思,心情不知怎么又沉重起来,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夸张,几近平淡地道:“我们院长也搅了进去,听说他把医院的钱通过叶冬梅转贷给包工头,吃高额利息。”
“高利贷?!”于佑安差点从椅子上弹起。
“比这还狠,放出去三百万,一年净拿回扣五十万。”
于佑安长长地哦了一声,这种事之前听说过,个别房产商还有建筑商四处融资,全是以高利贷的形式,没想医院也敢凑这个热闹。
方卓娅又说了许多,包括纪检委和反贪局工作人员如何到医院,搜查财务室时院长还有其他院领导如何惊慌,叶冬梅如何抱住反贪人员的腿,又是哭又是喊,不让动她的保险柜等。于佑安先是听着解气,跟着又过瘾感觉热血直往上涌,激荡得他无法坐住。后来,后来感觉变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忽然袭击了他,让他本来血脉贲张的身体骤然冷却。一个规划局长,短短几年竟然能贪这么多,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猛扎了一下,很痛,也很酸。他拿起筷子,跟方卓娅说:“吃吧,别再说了。”
2
梁积平果真被纪委带走,市委第二天召开会议,通报了相关情况。市委的通报说,梁积平在担任规划局长以来,利用手中职权,多次为开发商谋取不正当利益,涉嫌贪污和接受贿赂,并私设小金库,非法挪用公款炒纸黄金,给国家和集体造成重大损失。纪委接群众举报后,迅速成立专案组深入调查,目前梁积平已按相关程序被“双规”,其他涉案人员也被控制。李西岳和市纪委书记出席了这次通报会,纪委副书记通报完情况后,纪委书记安炳庆和组织部长李西岳分别作了重要讲话,要求全市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要从此案中吸取教训,牢记为人民服务这个根本,加强党性教育,严格要求自己,自觉远离腐败,做一名合格的人民公仆。市委同时决定,在全市开展党风党性教育活动,李西岳任活动组长,车树声、安炳庆和市委宣传部长分别任副组长。
通报大会结束后,于佑安故意磨蹭在后面,他看李响也有这个意思,就佯装接电话放慢步子等李响,刚出大门,李响的车来了,他跟于佑安远远递了个眼色,于佑安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跟在李响车子后面。
到了酒店,李响第一句话就问:“你信不?”于佑安摇头,说:“我不信。”李响说:“我也不信,群众举报,哪个群众举报的?再说为开发商谋取不正当利益,怎么不点开发商的名?”于佑安说:“点了就不叫通报了,你听过哪次通报会有点相关人员名的?”李响带着情绪道:“这不叫通报会,这叫洗脱会。”于佑安吃惊道:“这话什么意思,说可要注意分寸啊。李县长。”李响指指沙发:“坐,坐下慢慢谈。”
李响怀疑这是李西岳所为,直言不讳道:“你想想,前段日子他多低调,每次会上都不讲话,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