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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白刃和张云岫走进后园,张云岫问了一句“伯父好”,白浮白说:“全复原了?你这次病,可把大家吓坏了,康复了就好。”
白刃说父亲:“这可是张冠李戴呀,这是哥哥云岫,得病的是弟弟云峰。”
白浮白乐了,叫他们过来吃西红柿说:“快罢园了。鸡心柿子,甜,蟠桃柿子,起沙。”说着往他们手里塞。
白刃埋怨他:“也不洗就让人家吃呀!”
白浮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他用手抹蹭了一下,先咬了一口,几个人都乐了。
白刃带着讥讽的口气说:“这么大的会长亲自种菜,这是要体会稼穑之艰难吗?”
白浮白并不生气,说:“田园之乐,也舒展一下筋骨。”
白刃说:“是啊,满脑肠肥的人需要啊。”
母亲龚新茹端了几杯酸梅汤出来,对白刃说:“你们爷俩真是犯相,见面就夹枪带棒的。”她把酸梅汤放在小石桌上,“来,云岫,喝点酸梅汤。”
白刃说:“妈,你行啊,还能弄到酸梅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立刻皱着眉头吐掉了,“这也太酸了,一点甜味没有,妈,你不是从酸菜缸里舀出来的吧?”
“没糖,有什么办法?福字通账虽说配给糖票,可半年多没货了。我买了几个甜菜疙瘩,自己熬了点甜水兑上的。”龚新茹说。
张云岫说:“巧了,我们学校正好配给了半斤砂糖,都带来了。”说着从手提袋里拿出来放到了石桌上。
正好白刃也拿回来半斤。
龚新茹叫云岫快拿回去,给他弟弟吃吧,他病刚好,身板弱,需要营养。
白刃说:“要营养,半斤糖也不顶大用啊。”
龚新茹忽然问白刃:“今儿个不是给谁去过生日吗?怎么又回来了?家里可没准备好吃的呀。”
白刃支吾说:“我倒是上门去祝寿了,可弄错了日子,我记的是阳历,人家过的旧历。弄拧了。”
龚新茹借题发挥地说:“幸亏没按天皇的历书算,那更热闹了。”白浮白扫了她一眼,叫她没用的话少说。白刃和张云岫都嘻嘻地笑了起来。
龚新茹好不犯难,好歹拾掇了几个青菜,开了一个沙丁鱼罐头,才算有点荤腥,张云岫好不容易来家吃顿饭,太素淡了,过意不去。
张云岫却吃得蛮香。
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有人敲门,龚新茹看了丈夫一眼,不胜其烦:“不是查国民手账的就是又派什么捐的,再不就是保甲连坐……上个月,又加了一种捐,真新鲜,叫慰安捐,谁都不懂。”白刃和张云岫也是头一次听说,都问是什么意思?
白浮白对龚新茹说:“开门去吧,你越来越嘴碎。”
龚新茹打开房门,一个西装革履戴黑边眼镜的学者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龚新茹刚问了一句:“先生是找……”
白刃腾地跳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来人打了个立正:“总长阁下好!”来人竟是建国大学副总长兼新京法政大学教授作田庄一。
白浮白正仰在椅背上剔牙,见了来客,也是惊喜交加,他笑吟吟地过来与作田握手说:“稀客、贵客,我这寒酸之家对先生不恭了。”
作田庄一说:“老同学何出此言!”他看了一眼穿校服的白刃问,“建大的?几期生?”
白刃双足并拢回答:“报告总长阁下,三期生白刃。”又指指张云岫说,“张云岫也是,五期生。”张云岫也忙敬礼。
作田庄一表示满意,他笑着对白浮白说:“我到你家来做客,难道连座位也不赏一个吗?”
白浮白开玩笑说:“我以为你是来看你的学生的,与我无干。”
龚新茹看不过去了,忙说:“快请总长先生坐,白刃,快倒茶。”她与张云岫忙着往下拾掇桌子。
龚新茹找杯子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白浮白说:“女儿买的毛峰喝光了,这是下等民喝的茶叶末子,怎么能给总长阁下喝呢,到楼去买一两好茶。”
作田庄一却摆手说不必,顺手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没说什么,推开房门,门外站着两个听差。地下摆着一袋大米、一袋精白面,还有一大堆肉罐头、酒、烟,也有糖、茶。放下东西,两个听差垂手侍立。
作田庄一示意听差都搬进来,他拿了一铁盒铁观音茶递给龚新茹:“请夫人沏上它,我们喝这个。”
龚新茹去沏茶,作田庄一仔细地看了看桌上和锅里的饭菜,小米稀饭,炒土豆片,素炒蒜苗,油豆腐条,鸡蛋炒韭菜,小葱蘸酱,一盘子玉米面大饼子,一个吃光了只剩空盒子的沙丁鱼罐头。
作田庄一皱了皱眉头:“怎么饭伙这么差?据我所知,你的薪水还可以呀,也有福字配给通账啊。”
白浮白说穷亲戚多,都得帮衬一下。作庄田一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白刃站了起来,他对作田庄一说:“我们还要赶回学校去,总长没指示,我们可以走了吗?”
见白刃二人要走,作田庄一又嘱咐说:“好好用功,有需要帮忙的,请别客气,我和你父亲是同学,我们在牛津大学读书时就是好朋友。”
白刃和张云岫道谢敬礼后走了。作田庄一苦笑着对白浮白说:“你呀,还是老脾气不改,不要爱面子,还像在牛津大学时一样才好。”
白浮白感慨地提起那年在牛津河上赛船的事。他们的友谊也从那时建立起来的。作田庄一喝着茶,也很感慨,都是如烟往事了。起因是一年一度的赛船,因为裁判不公争执了起来,英国队学生骂中日学生的东方联队是黄猪,双方厮打起来,中国和日本学生事后发誓雪耻,互相提携。
白浮白脸上挂着平淡的笑容说:“现在我们不是相互提携了吗?”话是正面的,这语气怎么听都有挪揄味道。
作田庄一还听不出来吗?他说:“互相提携,这是天道自然的事。天皇的初衷,是好的。但战争绝不是好东西,它是失掉了理性的野兽,想恢复到文明,必须等战争的烟云散尽,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忍耐。”
“不忍耐又能怎么样呢?”白浮白说,“我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作田庄一说:“钱不够花,我给你再找点兼职差使。”
白浮白问:“是什么差事?”
作田庄一今儿个来,不是代表校方来请教授,而是以老朋友身份来劝他到建国大学兼课,国高校长照当,一周三五节课,两不误。
“行啊。”白浮白爽快地答应了,“建大的薪水可是很诱人的呀,比普通大学高出一倍还多。”
作田庄一笑了说:“从前不把钱看得这么重啊!”
白浮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钱又不咬手。”
作田庄一很高兴,说:“我没白来,没想到你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干吗不答应?”白浮白说,“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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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生日宴会的客人迟迟不到,梁父吟心里急,却一脸平静地和甘粕正彦周旋,三人品酒闲话,突然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白月朗看了梁父吟一眼,说:“来了,客人来了。”她和梁父吟刚站起来,已经拥进七八个男女学生。女生是海军衫、短裙子白网球鞋,为首的是陈菊荣和周晓云,她们唧卿喳喳地吵着,手都背在身后;男生以张云峰为首,一律制服制帽。
甘粕正彦多少有点诧异地看着这群祝寿客。
陈菊荣是自来熟,她笑着把手里的一枝喇叭状的牵牛花递给梁父吟,说:“大作家的华诞,送你一枝牵牛花吧。”
白月朗说:“哪有送牵牛花的?你图省钱,在谁家篱笆墙上摘的吧?你该送红玫瑰呀。”
陈菊荣笑着反唇相讥:“我倒想送红玫瑰,可你送什么?送红玫瑰的机会是留给你的呀。”
白月朗打了她一下:“你这坏丫头。”
陈菊荣还不算完,她说:“牵牛才能过天河,与织女相会呀,这花像只喇叭,这也有讲究,象征着大作家是窗户口吹喇叭,名声在外。”
女学生们都笑了,随后纷纷把背在身后的手亮出来,每人手里擎着一朵花,这个喊“送你一枝步登高,祝你步步登高”,那个嚷“我这枝扫帚梅是让你一扫霉气的”。其余的人,有的是夜来香,有的是玉簪花,周晓云最后亮出来的是一枝仙客来。她说:“这是仙客来,什么讲究,我就不用说了吧?”
不用问,她们谁都没花一分钱,都是从校园花圃里摘的。
梁父吟一一接过,向大家鞠躬说:“谢谢你们的花和花朵般的祝福。这仙客来最有韵味,各位不就是仙女、仙客吗?你们一到,我这陋室真是蓬荜生辉、馨香满室呀。”他把花递给白月朗,白月朗找不到花瓶,将五颜六色的花临时插到一个黄花梨笔筒里。
梁父吟见学生们毫不客气地抢座位,全不把甘粕正彦放在眼里,梁父吟有点不好意思,拍拍手说:“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走到甘粕正彦跟前说,“你们不是都喜欢看电影吗?他就是满洲映画株式会社理事长甘粕正彦先生。”
女学生们热烈鼓掌,陈菊荣说:“认识!大作家陪他到医大去过,把我们的校花拐走了。”众人都笑。
白月朗说:“谁不认识,你陈菊荣也该认识呀。你让宪兵队抓去,若不是甘粕先生一句话,你还不得被剥层皮呀!”
陈菊荣马上给甘粕正彦鞠了一躬说:“我谢得太晚了,想谢,可找不着门。”
众人哄笑,甘粕正彦说:“我救对了,这么好一个姑娘怎么会是战时不良分子呢?其实要谢,你得谢你的同学白月朗,是她为你求的情。”
白月朗笑着摆摆手,说:“甘粕先生太会讲话了。”
甘粕正彦面子上好看了,他很绅士地起立向他们致意,说替梁父吟君高兴,也有一点嫉妒,居然有这么一大群仙女为他祝寿,他也很失落,称自己这大龄男客还不是他下请帖请来的,是自己上杆子来的。女生们随手采来一朵不花钱的野花,就受到这样隆重的欢迎,而自己呢,拿了这么大一个生日蛋糕,还有两瓶白鹤牌清酒,可他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甘粕正彦怀疑梁父吟和贾宝玉一样,只喜欢女人,厌恶男人呢。
他的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一下子缩小了与甘粕正彦之间的距离。女孩子们把主宾座位给他让了出来,但陈菊荣说,她得纠正甘粕正彦一下,贾宝玉喜欢的是女儿,不是女人。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但女人一旦结了婚成为婆子,就十分可憎了。
甘粕正彦忙说:“领教、领教。”
这时门外有人吆喝一声:“这里是梁先生的宅子吗?他叫的馆子来了。”
陈菊荣喊声“是”,忙拉开门,一个饭馆送外卖的提着四屉的大食盒走了进来,肉香也随即弥漫开来。女孩子们又欢呼起来。
7
晚上八点钟的样子,城市的喧嚣声渐渐收敛。
丸山洋子从课外美术养成所出来,身上背着画夹子从没有路灯的小街里走出来。她每周一、三、五晚上都准时去业余美术养成所学画。
前面就是灯火璀璨的医大校园了。忽然,有一条黑影从斜刺一条暗巷里冲出来,从后面把她拦腰抱住,丸山洋子刚叫了一声,那人便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入旁边的暗巷。她虽然奋力挣扎,却没用,那人力气好大。她的画夹子背绳断了,画夹落在了小街马路上。
恰巧这时张云峰也从同一方向过来,同样背着个画夹子,他也在业余美术养成所学画。他一路开着手电筒。突然,他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用手电筒一照,低头拾起画夹,打开,用手电一照,是一幅肖像素描,有一串日本字和汉字,他认出是丸山洋子的名字。
张云峰很疑惑,不明白怎回事,用手电筒四处照照,路上没人。他正要往前走,忽听旁边胡同里传来异样的声响,好像有人在厮打。
他亮着手电筒奔过去。只见一个穿学生制服的男学生正把一个女孩子按倒在地上,撕扯她的衣服。那女孩子也不示弱,一边蹬他踢他,双手乱撕乱挠。女孩子的嘴巴被男子死死地按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无庸置疑,那女孩一定就是丸山洋子。张云峰大喝一声扑过去,用手电筒向那男学生头部猛砸。男学生受伤了,血顿时从额头涌出,惨叫一声,跳起来,用手捂着头,向小巷尽头逃去。
手电光柱下,丸山洋子的裙子已被撕破,几乎裸了下半身。她惊恐地蹲下身子,向后缩着,拉扯着裙子盖住下身,怒叫起来:“你浑蛋,还不关了电筒!”
张云峰急忙关了电筒,说:“对不起。好危险啊。”
丸山洋子爬起来,掩住裙子就走,依然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有什么危险,他占不着我什么便宜!”
张云峰说:“小姐,你的画夹子。”
丸山洋子却头也不回,不承认是她的。
张云峰莫名其妙,也许她怕别人知道她是丸山洋子吧?张云峰只好夹起画夹跟着她往前走。
走到医大灯火明亮的门口时,丸山洋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她犹豫着停下了,躲到电线杆子阴影后头,回头看了看张云峰,张云峰也远远地站住了。
张云峰知道她为什么发愁,就把自己的制服上衣脱下来,向她丢过去。丸山洋子又犹豫了一下,拾起衣服穿上,衣襟恰好过膝,全遮盖住了。张云峰从她身边走过,不看她,往前走。
“你回来。”丸山洋子叫住他。
张云峰站住问:“还有什么事?你这样可以回校了。”
丸山洋子不想回学校,让他帮着叫一部车子。别看是求人,也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口气。
张云峰心里说,你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摆谱呢!真不该可怜你。但他还是走到前面去了,不一会儿,坐了一辆三轮车过来,他跳下,让丸山洋子上车。
丸山洋子上车后,只占一半座位,她让张云峰也上来。
张云峰有点意外,“让我送你?”
丸山洋子说:“若老师责怪你迟到,我替你承担。”
这还像句人话。张云峰虽不情愿,还是上了车。拐个直角弯,三轮车驶上灯光明亮的侨街,车夫回头问:“去哪儿?”
她当然急需回家换衣服,张云峰不假思索地吩咐车夫去吉野町。
丸山洋子依然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