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顿:毁坏,倒塌。
(25)以上事参见《左传·襄公四年》。
(26)引文出处不详。《论语·雍也》“人之生也直”句,皇疏引李充有这句话,疑将传文作经文。
(27)易:平地,坦途。这里引申为平安的地位,正道。俟命:等待天命。
(28)险:地势崎岖。这里引申为危险的地位,邪门歪道。侥幸:获得意外的利益或意外地免去不幸。引文参见《礼记·中庸》。
【译文】
孔子有学生七十多人,颜回早死。孔子说:“不幸他短命死了!”短命称不幸,就知道长命的是幸,短命的是不幸了。奉行圣贤的学说,讲习仁义的学业,应该得到福佑。伯牛得了疾病,又与颜回类似,都遭到不幸。蝼蛄和蚂蚁在地上爬行,人抬脚走过,脚踩过的地方,蝼蛄和蚂蚁都被踩死;脚没有踩到的地方,它们都完全活着没有受到伤害。火烧野草,车轮碾过的地方,火烧不着,一般人喜欢它,起名叫幸草。脚没有踩到的地方,火烧不到的地方,未必就好,因为火烧起来,大家要夺路走,是当然的。因此来说:毒疮的发作,也是同一种情况。血气郁结堵塞不通,聚积在一块的是痈,溃烂的是疽疮,流血出脓。难道痈疽发作的地方,不是身上原来良好的部位吗?营卫的运行,也会碰巧不通。蜘蛛结网,飞虫飞过,有的逃脱有的被捕捉;猎人张开罗网,各种野兽乱奔乱跑,有的被捕获,有的跑掉了;渔人用罾在江湖里捕鱼,鱼有活的有死的;有的奸盗犯了死罪而不知道,可是有的犯了用钱可赎的小罪却被发觉;灾害之气施加给人,也就是这类情况,不幸者遇到碰上就死,幸者避免逃脱就得活。所谓不幸,就是不能侥幸(免祸得福)。孔子说:“一个人能够活着是由于正直,不正直的人虽然也活着,那只是侥幸免于灾祸。”那么遵循道义而遭到灾祸的就是不幸了。站在高墙之下,被毁坏的墙压倒;立在裂开的堤岸之上,因崩塌而落河。无缘无故随便遇上灾祸,所以叫做不幸。鲁城城门长期腐朽将要倒塌,孔子经过,就快步迅速地走过。他周围的学生说:“已经朽坏很久了。”孔子说:“我就害怕它朽坏的时间太长。”孔子防备谨慎已算到极点,如果经过恰巧碰到倒塌,真可以说是不幸了。因此孔子说:“君子只有不幸,却没有幸的问题,小人只有幸,却没有不幸的问题。”又说:“君子处于平安地位而听天由命,小人做险恶的事却想侥幸免灾得福。”
【原文】
5·3佞幸之徒(1),闳、藉孺之辈(2),无德薄才,以色称媚,不宜爱而受庞,不当亲而得附(3),非道理之宜,故太史公为之作传。邪人反道而受恩宠,与此同科,故合其名谓之佞幸(4)。无德受恩,无过遇祸,同一实也。俱禀元气(5),或独为人,或为禽兽,并为人,或贵或贱,或贫或富。富或累金,贫或乞食;贵至封侯,贱至奴仆。非天禀施有左右也(6),人物受性有厚薄也(7)。
【注释】
(1)佞(n@ng宁):惯于用花言巧语谄媚。佞幸:靠花言巧语容貌好看而得宠。
(2)闳(h#ng洪):闳孺。参见1。6注(7)。藉:通“籍”。籍孺:汉高祖的宠幸侍童,与帝同起卧。
(3)附:依附。这里指得到君主亲近、亲信。
(4)佞幸:这里指《史记》中的《佞幸列传》。
(5)元气:即气。参见4。1注(4)。
(6)禀施:根据文意,疑“施气”之误。左右:多少,偏袒。
(7)性:性命,生命。这里指构成生命的气。
【译文】
靠花言巧语长得漂亮得宠的人,象闳孺、籍孺之类,无德少才,专靠容貌美丽取悦君主,看来不该受庞的却被宠,不当亲近的却受到亲信,这是不合道理的,所以太史公为他们作传记。邪恶的人违反道义而受到恩宠,与此同类,因此把他们合起来称之为佞幸。无品德而受到恩宠,无过错却遭受灾祸,也是同一种情况。一起承受元气,有的唯独给人,有的给禽兽。一齐给人的,有人尊贵有人卑贱,有人贫穷有人富裕。富裕的有人积累了大量金银,贫穷的有人乞讨为食;尊贵的直到被封王侯,卑贱的则沦为奴仆。这并不是天施气时有偏袒,而是人和万物承受形成自己生命的气有厚有薄。
【原文】
5·4俱行道德,祸福不均;并为仁义,利害不同。晋文修文德(1),徐偃行仁义(2),文公以赏赐(3),偃王以破灭。鲁人为父报仇(4),安行不走(5),追者舍之;牛缺为盗所夺(6),和意不恐(7),盗还杀之。文德与仁义同,不走与不恐等,然文公、鲁人得福,偃王、牛缺得祸者,文公、鲁人幸,而偃王、牛缺不幸也。韩昭侯醉卧而寒(8),典冠加之以衣(9),觉而问之,知典冠爱己也,以越职之故,加之以罪(10),卫之骖乘者见御者之过(11),从后呼车,有救危之意,不被其罪(12)。
夫骖乘之呼车,典冠之加衣,同一意也。加衣恐主之寒,呼车恐君之危,仁惠之情,俱发于心。然而于韩有罪,于卫为忠,骖乘偶,典冠不偶也。
【注释】
(1)晋文:晋文公重耳(公元前697~前628年),春秋时晋国君主,五霸之一。公元前636~前628年在位。曾整顿内政,增强军队,使国力强盛。为周平定内乱,迎周襄王复位,受赏弓矢、美酒、土地及三百名侍卫。后以“尊王”相号召,大败楚军,在践土(今河南荥阳东北)大会诸侯,成为霸主。
(2)徐偃:徐偃王,西周时徐戎的首领。统辖今淮水、泗水一带。传说他广行仁义,辖地五百里,朝贡的“三十有六国”,是当时东部各国中最强大的国家。后为楚所灭。事参见《韩非子·五蠹》。
(3)事参见《左传·僖公二十八年》。
(4)鲁人为父报仇:据《淮南子·人间训》记载,有个鲁国人为父报仇,将仇人杀死,然后戴正帽子,换好衣服,从容离开。追赶的人看到这种情况,说他是“有节行之人”,就不再追杀他。
(5)行:走。走:跑。
(6)牛缺:战国时秦国的大儒。据《吕氏春秋·必己》记载,一次他去邯郸,路上遇上盗贼,把他的车马衣物都抢走了。他很镇定,没有惊恐可惜的样子。等他走后,盗贼害怕他去告诉赵国君主,追赶三十里把他杀了。
(7)意:神态,神情。
(8)韩昭侯:战国时韩国君主,公元前358~前333年在位。以申不害为相,修术行道,国内安定,诸侯不敢侵伐。
(9)典冠:管理君主帽子的小官。
(10)以上事参见《韩非子·二柄》。
(11)卫:卫国。骖乘(c1nsh8ng餐圣):古代在车右陪主人乘车的人。御者:赶车人。卫之骖乘者见御者之过:据《说苑·善说》记载,西周时卫国将军桓司马有次上朝时忙赶路,由于赶车人紧张,马受惊,骖乘者连忙在后边叫喊着帮赶车,赶车人说他越职。由于他出于拯救危险,没有受到惩罚。
(12)罪:惩罚。
【译文】
同样施行道德,祸福却不一样;同样实行仁义,利害却不相同。晋文公修行文德,徐偃王施行仁义,文公因此受赏赐,偃王由此遭破灭。鲁人为父报仇,从容地离开而没有逃跑,追赶的人就不再追杀他了;牛缺被盗贼抢去财物,态度和顺没有任何惧怕,盗贼仍然杀了他。文德与仁义相同,没有逃跑与不惧怕一样,然而文公、鲁人得福,偃王、牛缺遭祸,这就是文公、鲁人有幸,而偃王、牛缺不幸。韩昭侯酒醉卧床身打寒噤,典冠拿衣服给他盖上,韩昭侯酒醒问起这件事,知道是典冠爱惜自己,却因为超越职责的缘故,把罪过加给他。卫国的骖乘者见赶车的有过错,在后边呼喊着赶车,有拯救危险的意愿,没有被惩罚。骖乘者呼喊着赶车,跟典冠给韩昭侯盖上衣服,同是一个意思。盖上衣服是怕君主寒冷,呼喊着赶车是怕君主危险,仁爱的感情,都发自内心。然而在韩昭侯却认为有罪,在卫将军则认为是忠心,是因为骖乘者受赏识,典冠不被赏识的缘故。
【原文】
5·5非唯人行,物亦有之。长数仞之竹(1),大连抱之木,工技之人裁而用之(2),或成器而见举持(3),或遗材而遭废弃。非工技之人有爱憎也,刀斧如有偶然也(4)。蒸谷为饭,酿饭为酒。酒之成也,甘若异味;饭之熟也,刚柔殊和(5)。非庖厨酒人有意异也(6),手指之调有偶适也。调饭也殊筐而居(7),甘酒也异器而处。虫堕一器,酒弃不饮;鼠涉一筐,饭捐不食。夫百草之类,皆有补益。遭医人采掇(8),成为良药;或遗枯泽,为火所烁(9)。等之金也,或为剑戟,或为锋铦(10)。同之木也,或梁于宫,或柱于桥。俱之火也,或烁脂烛,或燔枯草。均之土也,或基殿堂,或涂轩户(11)。皆之水也,或溉鼎釜(12),或澡腐臭(13)。物善恶同,遭为人用,其不幸偶,犹可伤痛,况含精气之徒乎(14)!
【注释】
(1)仞:古代长度单位。据陶文琦《说文仞字八尺考》说周制为八尺,汉制为七尺,东汉末为五尺六寸一仞。
(2)工技之人:手艺工人。
(3)举持:使用。
(4)如:疑“加”字形近而误。根据文意,疑“加”之前脱一“之”字。下文有“手指之调有偶适也”,句式相同,可证。加:施予。
(5)和:调和。刚柔殊和:这里指有的是熟饭,有的是夹生饭。
(6)庖(p2o袍)厨:厨师。酒人:酿酒的人。
(7)调饭:指软硬适合的饭。居:容纳,装。
(8)根据下文“或遗枯泽,为火所燎”,疑“遭”前夺一“或”字。医人:医生。掇(du#多):拾取,摘取。
(9)烁(shu^朔):递修本作“燎”,可从。
(10)锋:古代的一种农具。《农政全书。农器》:“锋,古农器也,其金比犁镵小而加锐,其柄如耒,首如刃锋,故名锋。”铦(xi1n先):古代的一种农具,锸一类,俗称作“枺薄!皷}”,现在多写作“锨”。头较方阔,以铁或木制成,安在长木柄上。
(11)轩(xi1n宣):有窗的小室。户:单扇的门。
(12)溉:洗涤。鼎:古器物名。多为圆形,三足两耳,大小下一,用途各异。这里指作煮食物用的器物,后也用作礼器。釜(f(斧):炊器,敛口,圜底,或有两耳。置于灶口,上放甑(8ng赠)
以蒸煮。
(13)澡:洗。
(14)精气:精神之气。王充认为,构成人和万物的物质元素的气,具体可分为阴气和阳气,阳气构成人的精神,所以有时又称为精气。
【译文】
幸偶不仅适用于人的所作所为,万物也都有这种情况。高数仞的竹子,两人合抱的大树,工人把它锯开来派用,有的做成器具被使用,有的当作剩下材料遭到废弃。这不是工人对它们有偏爱与憎恨,而是刀斧的使用有偶然性。蒸谷米成饭,酿造米饭成酒。酒酿成了,味道有好有坏;饭煮熟了,有硬有软。这不是厨师和酿酒的人有意使它们存在差异,而是手指之间的协调有偶然性。就是软硬适合的饭,也要用不同的竹筐来装,好酒也要用不同的器皿来存放。虫子掉进酒坛里,酒就被抛弃不饮;老鼠爬进饭筐里,饭就被扔掉不吃。各种各样的草类,对人都是有帮助有好处的。有的遇到医生就采集起来,成为良药;有的则遗留在干涸了的沼泽里,被火烧掉。同样的金属,有的铸成剑戟,有的则做成锋铦。同样的树木,有的在宫殿成了大梁,有的则在桥下成了支柱。同样是火,有的烧蜡烛,有的则烧枯草。同样是土,有的成了殿堂的地基,有的则用去涂抹轩户。同样是水,有的用去洗鼎釜,有的则用去洗腐臭的东西。万物的好坏是相同的,碰上被人使用,其偶然性使它们遭受不幸,尚且应该悲伤痛心,何况是有精神的人呢!
【原文】
5·6虞舜圣人也,在世宜蒙全安之福。父顽母嚚(1),弟象敖狂(2),无过见憎,不恶而得罪,不幸甚矣。孔子,舜之次也,生无尺土,周流应聘(3),削迹绝粮(4)。俱以圣才,并不幸偶。舜尚遭尧受禅,孔子已死于阙里(5)。以圣人之才,犹不幸偶,庸人之中,被不幸偶,祸必众多矣(6)。
【注释】
(1)嚚(y0n银):愚蠢。
(2)象:传说是舜的异母弟弟。敖(4o傲):通“傲”。狂:纵情任性。
(3)流:流动。这里是奔走的意思。应:接受。
(4)削迹:孔子曾到卫国去游说,卫国人很厌恶孔子,当孔子离开卫国时,就把他经过卫国留下的车轮痕迹铲掉了。事参见《庄子·天运》。绝粮:参见1·3注(2)。
(5)已:则,却。阙(qu5缺)里:街名,在今山东曲阜城内,孔子曾在这里聚徒讲学。
(6)祸:根据文意,疑是衍文。
【译文】
虞舜都是圣人,在世的时候完全应当蒙受安适生活的福份。但是,他父亲质劣,母亲愚蠢,弟弟象又傲慢任性,没有过失也要被别人憎恨,没有做坏事也要受惩罚,真是不幸得很。孔子,比舜差一点,一生没有得到一尺土地的封赐,到处奔走想接受人家聘请做官,结果遭到削迹绝粮。他们同是具有圣人的品德才能,都碰上偶然的不幸。但舜还能碰到尧让位给他,而孔子却死在阙里。凭圣人的品德才能,尚且会有偶然不幸,平庸的人中,遭受偶然不幸的,肯定多得很!
命义篇第六
【题解】
本篇在于论述命的含义,故名“命义”。王充在本篇中,对人的生死寿夭,贫富贵贱以及祸福的形成,产生进行了较系统的论述。他认为,人的生死寿夭和贫富贵贱是由命决定的。而命是人在母体内最初承受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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