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他干的?”吴江华傻在了那。
“什么意思,急着让我来,就为这事?”
“这事还不够啊,刑讯逼供致死人命,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亏你还能笑得出。”吴江华震骇着脸,庞龙的镇定自若让她无法接受。
“不笑怎么办,他是老三,难道让我把做他了?”老三就是李宏勇,有时候他们在内部,就用这种称呼。
“得让他自首!”
“自首?”庞龙瞪直了双眼,吴江华这句话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嘴里像是梦呓般地道:“自首,呵呵,自首。”
“作为支队长,他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吴江华又道。
“什么利害,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利害?”
“二哥,不,局长,这事瞒不过去的,我知道你会帮他,但你想过没,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听我一句劝,让老三去自首吧。”
“这就是你出的主意?”庞龙哈哈大笑:“好啊,吴江华,我以为你跟我铁心呢,没想到你会出这样的主意,你回去吧,这事不用你费心。”
“二哥!”
“不要讲了!”
“不,我要说,二哥,现在不比以前,以前你做这种事,我绝不拦你,你现在是常务副局长,为这事冒险不划算。再者,这事也瞒不过去啊,就算可以嫁祸给别人,但你这个局长心理上能安?”
“我不要什么心安,吴江华,我算是看走了眼,老三平时对你怎么样,不错吧,可你呢?别人冲他下黑手我能理解,你下黑手,我不允许!”
“我不是下黑手,我是为他好,也为大家好!”吴江华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为大家好,你是想出风头吧,大义灭亲,好啊,我现在把老三交给你,你带他去自首,怎么样?”
“二哥!”
“少叫我二哥,你走,你马上离开!”
吴江华扑通一声,跌坐在沙发上。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偏偏是高安河。高安河让她火速回局,说有重要工作安排。
“这么快就打起联手了,怪不得你消息这么灵通。”庞龙走过来,阴冷地望住吴江华。刚才高安河的声音他听得很清,脑子里由不得地就朝另一个方向想了。
吴江华哭笑不得:“二哥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是商量着怎么对付我吧?好,吴江华,今天咱把话挑明了,现在你就去告诉姓高的,是我让李宏勇逼供的,那份报告也是我庞龙授意写的,你们有种就冲我来!”
“二哥你误会了,我吴二姐不是那样的人!”吴江华近乎歇斯底里了,庞龙哪里能明白她的真实心情,她是在切切实实为他着想啊,肖长天马上要官升一级,局长这个位子很快就会腾出来。这种时候,怎么能再犯这种不值得犯的错误呢?
庞龙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再次狂笑,然后打开门,指着吴江华鼻子说:“你走,马上回到姓高的身边去,有什么邪招怪招都使出来,我等着你们!”
吴江华难过死了,奋力忍住眼里的泪,离开这个曾给她留下美好回忆无尽遐思的地方。
高安河找吴江华来,不为别的事,就是让吴江华参与到小米汤一案的调查中。
“按说这不是你分内工作,我不该乱点将,可你也知道,局里就这么多人,其他同志手上都有丢不开的工作,暂时就你还手上没大案。再者,你经验丰富,原则性又强,我跟肖局合计了一下,先抽你过来,担任调查组副组长。”高安河说。
高安河这样做,并不是出于报复庞龙和李宏勇,他有一个更深的想法,吴江华跟庞龙走得太近,这很危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同志滑进泥潭,他要想办法拉吴江华一把。
“调查什么?”吴江华显得很平静。
“是这样的,”高安河思考了一会儿,没敢带任何情绪地将小米汤死亡一事讲了出来,他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吴江华,耐心道,“刑讯逼供是公安内部的顽症,是我们今年年初提出的重点整治内容之一,局党委对你很器重啊。”
“不需要。吴江华冷冰冰丢过去一句,一屁股坐凳子上,“局党委已经认定是刑讯逼供了?”
“哪能,要是认定,就不成立工作组了。江华啊,我们是本着对当事人高度负责的态度,同时也是对法律负责,要查清这件事情。”
“那……刑讯逼供四个字从何而来,不是说,看守所已经有了报告吗?”
“看守所是打了报告,但这种报告你能信?”
“为什么不能信?”吴江华猛然站起,咄咄逼人地盯住高安河。
高安河差点没让她这目光吓住:“江华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总要怀疑下面,难道下面的人只会说谎?”
“江华你?!”高安河的脸慢慢阴下去,说半天,人家是装着啊。不过他没灰心,而是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
“对不起高局,这事我不能参加,因为我相信下面的同志。”
“你——”高安河的脸彻底绿了,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庞龙,吴江华中毒太深了!
几乎同时,张朋这面也在行动。
张朋是肖长天他们开完会不久得知消息的,传播消息的当然是参加会议的人。当时张朋跟罗妍刚到宣中区公园路29号的大三洋大饭店,屁股还没坐稳,电话就打了进来。
“什么,小米汤死了?”张朋满脸震惊,很快他又问,“哪个干的?”
电话里说:“还能是谁,李宏勇呗,不过他们已经串好供,想把责任推给吕麻子。”
“狗娘养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张朋歇斯底里道。
罗妍走过来,不明真相问:“怎么了朋哥,跟谁发这么大火?”
张朋合上电话,他身上的血管像是要炸开,脸早已变了形。
“朋哥……”罗妍又叫一声,张朋的样子吓着了他。
“马上给我联系刘一宁,让他到这里来见我!”
罗妍不敢怠慢,她想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掏出电话,打给了律师刘一宁。半小时后,律师刘一宁跟张朋表弟、外号叫蝎子的光头男人来到了张朋面前,跟他们一同来的,还有公司几位骨干。其中就有那个曾经暗中帮过棉球忙的小高。小伙子原来对张朋颇有意见,还幻想着要离开张朋,但棉球的死让他彻底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现在他不但对张朋铁心,对冷滟秋也铁心,整天想的就是为棉球报仇。
刘一宁一进门,就神色紧张地说:“朋哥,小米汤被他们弄死了。”
“我找你来就为这事。”张朋指了指沙发,让大家坐。来的人依次坐下,脸全绷着,罗妍给大家泡茶。
“这事不能甘休,我正在联合律师界,这次一定要讨个说法。”
刘一宁算得上海东省的大律师,威望和影响力都很高,就是在京城,他的影响力也不弱。他现在是海东省律师协会副会长,东州律师协会会长,几家大学的客座教授,政协委员,优秀法律工作者,另外还有不少社会兼职。
“好,我要的就是刘律师这句话。这么着吧,你马上回去,这件事一定要做大、做强,做得让他们嗓子里全有刺。需要钱尽管跟我提,我安排人给你送去。要哪个环节出面,我给你协调。我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朋哥放心,这次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不是为我,而是为我兄弟。”张朋纠正道,而后,他又无限悲痛地说,“我兄弟死得冤啊,此仇不报,我张朋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混。”
一句话说的,大伙心里全都拉了雾,小米汤那张脸,此刻就成了他们仇恨的标志。
刘一宁很快走了,这种地方他不能多待,毕竟他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不能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
张朋又转向小高,望了很长一会,才说:“你马上去打听,吕麻子到底什么背景,道上他跟谁混得最密。”
小高应声而去,临出门时,张朋又叫住他:“对了,你转告马雪丽,让她最近也不要藏了,出来煽把火,给我尽情地煽。”
“怎么煽?”小高想问得细一点。
“猪脑子啊,怎么煽还用我教!”
小高挨了剋,快快走了,怕再磨蹭,张朋就会拿他出气。
小高刚走,酒店老板贺大头慌慌张张走进来说:“老大,外面好像有动静,我看见吴二姐几个手下,好像还有省厅的人。”
“吴二姐?”张朋脸色顿变,手下意识地就去摸枪,其他人也跟着慌张。
蝎子恶恨恨瞅了贺大头一眼:“慌个鸟,我出去看看!”
不大工夫,蝎子回来了,冲张朋笑道:“是省厅的胡大个子,哥们,下来检查工作,二姐的人招待呢。”
“吴二姐也在?”张朋问,脸上原又恢复镇静。
“没,说是身体不舒服,最近请假呢。”
张朋长长哦了一声,冲蝎子说:“你现在去找冷滟秋,把事情挑明了,她要是配合呢,就一同跟着我造势,将来会有她好处。她要是敢说半个不字,就替我废了这娘们,小鸽子的事,我还没跟她算账呢。”
“明白,老大你就放心吧,这娘们她有多大能耐,灭她跟灭只苍蝇一样。”蝎子无不夸张地说。
“别小看她,跟她过手,你要多留个心眼。”张朋提醒。
“知道了老大,对了,我在隔壁又开了间房,安排了几个兄弟,你就舒舒服服在这里躺着等好消息吧。”
一切安排妥当,张朋泡了一个热水澡,罗妍早已为他铺好床。他要像蝎子说的那样,舒舒服服躺着等好消息。
·6·
第七章 生死斗
1
这天上午,副市长钱谦主持召开市政府工作会议。年初东州市提出,要创建“绩效型”政府,重点在效能和效率上下工夫,改进政府工作,提高办事效率。这项工作由钱谦主抓。会议除政府各部门一把手参加外,还邀请了部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及离退休干部,意在强化他们的监督作用。钱谦在会议上作了重要报告,明确了创建“绩效型”政府的十二点要求,并对近期工作做了部署。
作完报告,会议进入发言阶段,按事先安排,发改委等部门要向会议汇报前一阶段工作情况。发改委主任正在发言,秘书史小哲走上主席台,悄悄向钱谦递了一张纸条。钱谦一看,上面写了一句话:门外有人聚众闹事。钱谦眉头一皱,冲史小哲离去的背影望了望,默默将纸条撕碎,装作聚精会神地听起了会议。又过了十分钟,台上发言的换成了人事局长,钱谦对此人非常感冒,对他的发言也就非常感冒,他正想着下一阶段要给此人找点什么事,让他尝尝得罪一个常务副市长的滋味,副秘书长唐国文慌慌张张走进来,对着他耳朵讲:“外面形势不太好,市长您还是出来一下吧。”钱谦看了看唐国文,从他脸上感觉出什么,一声响地拿起水杯,跟着唐国文离开了会议室。
刚出会议室,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噪杂声,以及楼道里慌慌张张来回奔跑的身影。
“怎么回事?”钱谦问唐国文。
“还是到办公室说吧,市长。”唐国文面露难色。
刚进办公室,唐国文就憋不住地说:“万家乐超市五十二家连锁店全都罢工,两千多职工在外面上访。”
“万家乐,这不是张朋的公司么,他们上什么访?”
“是……是为了小米汤,他们硬说小米汤是公安刑讯逼供逼死的,要求严惩凶手。”唐国文吞吐道。
“什么硬说,以后用词注意点!”钱谦冲唐国文发了通火,又问:“信访办的同志呢,这种事怎么提前没有预警?”去年以来,针对越来越严峻的群体上访态势,东州市政府制定了一系列举措,其中就有一条,信访部门要建立预警系统,多走访调查,发现苗头,立刻上报,并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阻止群体上访,确保市政府工作不受影响。
“这次他们组织得非常严密,信访办之前没得到一点消息。”
“严密?他们是把工作当酒喝了吧?”信访办主任是个酒鬼,以前在重要部门担任一把手,就因爱喝两口,老是耽误事,这才降为信访办主任。
唐国文没有回答,真实情况是,到现在为止,信访办主任谭三良还找不见人,手机关机,估计又是喝醉了。两名副主任一名跟老婆闹离婚,让老婆娘家人抓奸抓到了床上,打成重伤,躺在医院里。一名倒是在,但他是全东州有名的老好人,常常不站在政府立场上讲话,而是帮上访对象叫不平。刚才唐国文到大门口,见这位老好人又在婆婆妈妈地跟上访者讲好话,气得他冲两名保安讲:“把他给我拉回来!”这阵,这位五十三岁的老好人正让唐国文关在办公室反思呢。
“形势严峻不,其他几位副市长出面了没?”钱谦又问。这两天政府一把不在,这边的工作由他主持。
“家里现在就有朱副市长,我请示过他,他说直接向您汇报。”
朱副市长叫朱怀玺,省派干部,来东州前在省委老干局工作,此人背景神秘,到东州后把谁也不放眼里,常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钱谦对此人是敢怒不敢言。时不时地还要用点小手段,讨一点朱的好。没办法,谁让他是地方粮票呢。现在官场上就这风气,没资历的怕有资历的,有资历的怕有背景的,有背景的怕猜不透背景的。
“好吧,你先出去应付一下,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打发走唐国文,钱谦来到窗前,透过窗户往外看。大门口的确扎满了人,用人山人海形容一点不过分。十几名保安牢牢地护住大门,生怕上访者涌进来。
钱谦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政府变得这么狼狈了呢,常常为这些上访者绞尽脑汁,甚至被弄得焦头烂额。两年前皮天磊带着他三百多辆公交车,堵住了政府通向外面的路,要求政府放开公交营运权,让民营公司跟国有公司公平竞争,那阵势,真可谓壮观,害得他们一干人只能在办公室吃泡面,三天没敢出去。现在又换成张朋。
一想张朋,钱谦脸上的表情活泛起来。这些天,有关公安刑讯逼供致死嫌犯的话题在东州吵得沸沸扬扬,各种说辞充斥着他的耳朵。有人认为应该借机整顿公安内部,对公安系统的顽症来一场猛药猛治。也有人在替公安说话,认为东州黑恶势力实在过于凶狠,按常规根本治不了它,必须采取严厉手段。钱谦甚至听到了“以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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