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却可以结好大颗,好高产的,很养活人呢,更不要说可以做出美味菜肴了……”
“这些作物约是什么时候传入的呢?”
童宣歪着脑袋想了想,“多半是在郑和下西洋之后、明朝中后期,在这个时空,就是在咱们大照中后期……”
林媛点点头,“听说今上弘光皇帝已从沿海六省府县调集了几百余户工匠到青律城造船,命亲信内监叶非做总督造,只待船队造成之日,便要伺风开洋……”
“唉?弘光皇帝果然也要派太监下西洋么?”
“正是。”林媛凝神着童宣白嫩的小脸,“据说弘光皇帝疑景元皇帝遁亡海外,欲觅其踪。”
“唉?果然是为了寻找景元小皇帝么?”
“不错。”
“唉?”童宣讶异到脑袋直不起来,“大照果然是翻版大明么?”
“只怕略有差别,比如……”
比如景元皇帝是女儿家。
比如景元帝逃亡海外的消息始于“启”,“启”是出于景元皇帝授意,而景元皇帝乃是听了童儿你的话才出这么个计策,意在误导弘光皇帝。
☆、第33章 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这张脸真是太生动了……
林媛不觉看的出了神,童宣的声音如清泉般在耳边流动,说的什么却是一字也听不清了。
“……好想一睹青律城造船盛况,媛媛,青律城离重阳谷也就四十多里的路程,若是由楚江乘船而行更快呢,哪天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童宣说的兴起,一手托腮,一手摇着林媛胳膊央求。
“呃,好。”林媛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之后才想起来问,“你说什么?”
媛媛你又走神了……
童宣嘟起嘴,一脸委屈地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想去青律城看造船。”
“这并非难事,哪日饭馆歇业,让处暑陪你去走一趟。”
……饭馆歇业,那算了,如今才刚开业,就说歇业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做的好生意?最重要的是,媛媛你都不要陪我去,我才不要楚叔陪。
童宣小脸鼓成包子状,摇头道,“那不去了”,十分委屈写在脸上。
林媛忍俊不禁,“那我陪你去如何?”
“真的?”童宣扑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你若陪我去,那我就去,只是饭馆也不要歇业,让雪辽来替我一天就好,雪辽慧质灵心,无论什么菜都是一学就会,烧的有味有样,就是刀功一些基本功差了些,尚需时日才能成气候,不过应付一般的客人却是足够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媛微笑着拍拍童宣脸颊,抬头看着空中的新月,脑海里浮现船队总督造叶非的身影,心头掠过一丝阴霾。
临睡前,童宣去前院看了几位伙计——
杂役大壮,已经在一张加长木床上惊天动地地扯起呼延庆了。
跑堂小寒,在大壮之后前来投奔的卖油郎,被林媛安排做跑堂,尚无睡意,自己一个人在下象棋,先替那一个自己走,再替这一个自己走,童宣站在旁边看了会,觉得有点儿晕,叮嘱了一句“别下太晚了,明天还要上工呢”便离开了。
火夫处暑,和衣躺在床上,目光炯炯,“人老了,每晚一个时辰都睡不到,多半时间都是睁着眼睛啊”,看到童宣推门进来,楚叔低沉的声音倾诉道。童宣替他掖了被角,“很多人明明睡着了却以为自己没睡着,楚叔你身体这么好,一定睡的好啦。”
账房先生代芳,胡员外所荐,胡家庄人,屡试不第,后弃科举,以搜集乡间鬼怪灵异故事为乐,童宣觉得他怪怪的,不怎么喜欢,当下只是在门外问了一句,“代先生睡了么?”,意思一下,转身便走,没想到代芳“吱”的开了门,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道,“东家可是有鬼故事说给在下听?”,“……没、没有了”,“那东家可是要听在下说鬼故事?夜深之时正是听鬼故事的好时候呐”,“……不、不要了”,童宣吓的扎着两只小手落荒而逃。
“咱们家账房先生好怪喔。”
上床后,童宣还心有余悸,抱紧了林媛的腰。
林媛本自面向里背着童宣躺着,听说后,转过身来,伸臂环着童宣,笑道,“这人确实很有意思,但心地并不坏,怕他倒是不必。”
“嗯。”
童宣在林媛怀里点点头,习惯性地蹭了蹭,便睡了。
转眼月余过去,饭馆的生意渐入正轨,已经有了一些回头客。
这一日下起了雨,到店里吃饭的客人少了许多,黄昏时分竟然只有一桌客人,童宣做完菜,得了空,本来准备去后院菜园看辣椒苗是不是又长高了,不想掀开厨房的门帘,正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
陌生,美丽,英气逼人。
墨发在头顶束起一只马尾,眉目清明,身形修长挺拔,着一身立领箭袖长衫,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你就是这里的厨子和东家?”
年轻女子问道。
“是、是啊。”童宣连连点头,“不知姑娘……”
这一身武侠画风,立在满满的田园画风里,真是亮瞎眼……
如果没有强迫症,即便是江湖中人,也不必要穿成这样出来行走吧?
小厨子在心里各种吐槽。
女子面无表情,“在下有一事请教,这饭馆的匾额是何人所题?”
“我家娘子……请人写的。”
童宣自豪的表情转了一个弯,留了个心眼儿,只是破绽略大。
“你家娘子?”女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和旻儿拜过高堂么?”
“当、当然拜过……”
拜的是莲净,父母过世,长姐为母。
等、等一下,听这女子口气好像认识媛媛?媛媛的家人不是已经……而且旻儿是谁?
童宣正自疑惑,女子身形已然自视线消失,童宣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真切切地不见了女子身影。
“好快的身法……难道世上真有武侠这回事?还是方才只是幻觉?”童宣撑着伞嘀嘀咕咕地走向后院,打开院门,“媛媛跟你讲喔……”
及至关上院门,转过身,语尾便消失了。
家里另一把竹骨油纸伞伞柄朝天跌落在地上,伞边两个女子在雨中拥在一起。
一个是方才的女子,一个是林媛。
“媛媛……”
怀着复杂的心情,童宣唤了一声林媛,并未得到回应。
一定是自己声音太小,被雨声淹没了,媛媛没有听到吧?
童宣走过去,掂起脚尖,将伞撑到两人身上,大声道,“媛媛,这位姑娘是?”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这么大的雨,有话进屋说”童宣接着道,“给雨淋到很容易着凉!”生怕两人听不到,加大了嗓门。
林媛自女子臂弯中抬起头,眼圈明显发红,“童儿你先回前院去。”
“噢。”
童宣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后院。
然后,
走出了前院。
接着,
走到码头,坐船回到了山河村。
完全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力量驱使。
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第34章 背后跪了一只海盗
一枚落寂的小身影走进了院子,一头钻进厢房,“砰”地关上了房门……
“重玲,我是不是眼花,刚才好像看到小童回来了?”
正坐在院子里的老樟树下指点江山的莲净摇着手里的团扇问端茶上来的重玲。
重玲不慌不忙地将茶杯放到莲净手边的小案上,“确实是小童。”不然老身岂能眼睁睁看着其进门而不加阻止?
“咦?这可怪了”莲净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咂咂嘴,两条修眉八卦地拧在一起,“重阳谷这个点仍有客商往来,咱们家饭馆还是有生意的,小童这么上心的人,怎么会撒下饭馆不管,跑回山河村来了?而且进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闷不坑声地把自己关厢房去了?那间厢房原本是她和林媛的睡房不错,可如今建了饭馆搬了家,里面不说床,便是连家具都没有一件,一屋都是酒坛,你说她在屋里干嘛呢?”
重玲想了半天,“许是和林媛吵架了。”
莲净好看的眉毛八卦地跳动了一下,眯起眼睛,“吵架?”
厢房内。
童宣关上门才发现,原先的睡房已经变成了存放竹叶青的库房,半人高的酒坛一直放到门口,半步都走不动。
童宣也没力气再走了。
腿一软,蹲在地上,背靠着门,鼻尖挨着酒坛。
单薄的身子填满了地上最后一点空间。
“……小童?”莲净打开房门,看到眼前一幕,眉毛不由一抖,眉宇间的八卦意味抖的一干二净,眼底潮起云涌,“怂样!是谁欺负了你?姐姐为你做主!”
……大小姐,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童宣两手抱膝,小脸埋在臂弯里,弱弱地道,“没人欺负我。”
莲净,“……”
重玲,“可你这明显是受气的样子。”
童宣小脸在臂弯里蹭了蹭,懒的睁眼,没有抬头,“没人欺负我。”
莲净心头“腾”地冒出一股无名大火,“你……”
刚要把童宣大骂一顿,院子里正在搬酒坛的大汉停了下来,借着灯光往厢房看了再看,确定是童宣回来了,当下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过来,“扑嗵”一声,在童宣身后跪了下来,“小宣兄弟你可回来了!”
童宣,“……”这谁呀,这么没眼色,没看到人家正背对全世界独自疗伤么?走开啦。
“小宣兄弟,”大汉未语泪先流,宽大的手掌一边擦泪一边道,“我常年在海上走动,不常回村,以前只见过一面,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我是连家老二、水生和海生的二哥河生啊。”
河生……不是村里人口耳相传的海盗么……
童宣浑身一个激凌,背后跪了一个海盗……
“我知道我在村里名声不大好,可是我就是喜欢海啊……水性好,有把子力气,除了去海上谋生,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吃哪碗饭……爹娘走的早,大哥身为镖局的趟子手,常年护镖在外,也没人管我,我确实做了一些出格的事,可我绝不是杀人越货的海盗,只是替雇主守船而已,别人来打劫,我总不能不还手吧,你说是不是……”
口齿不清,缺乏逻辑,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跪在这里到底干嘛来了……
童宣听不下去,两手抱着腿,挪动步子,一步一步转了个身,缓缓抬起小脑袋,漆黑清亮的眸子看着河生,“河生哥,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小宣兄弟,当今皇上征调了数百户工匠到青律城造船,并下旨在沿海府县选征水性好的青年子民组建远洋水军,只因我名声不好,屡次报名都被拒……我、我想请你给我做个担保,证明我是身家清白的良民,然后给里长写份举荐书……”
“河生哥,我看你是求错人了,这样的担保你该去求蒋大户才对。”
“小宣兄弟,看来你还不知道,如今山河村的人最服的就是你,不只码头上的生意做的风声水起,还在重阳谷开了饭馆,能干,为人也好,心地又善良,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是你掌勺,山脚村的人跟风抢牛杂汤生意,你不仅没跟他们翻脸,还帮他们配药汤,总之啊,村里人服你也信你,你出面担保比蒋大户担保更有份量。”
哎呀,原来我在山河村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呢。
童宣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略微好受了些,看着河生,认真地道,“可是河生哥,村里人信我,我反倒不能轻易为你做担保了,我要如何相信你确实没做过海盗呢,只凭你嘴上说可不行,将来你在水军里出了什么事,连坐村人,我如何跟村里人交待呢?”
“小宣兄弟,我说过,我爹娘死的早,早年为了混碗饭吃,的确做过出格的事,可现在,我是真心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大哥已经有了一家人了,三弟也两个儿子了,最小的四弟海生,一直在码头上给你家做事,我听说你们已经打算把雪辽给海生了,海生也快成家立室了,连最小的弟弟都要成家了,我这做二哥的还、还没有着落,飘飘无依,不知死所……我、我……求小宣兄弟给我一次机会,将来我连河生娶妻生子成就一户人家,定然不忘再造之恩,只要小宣兄弟说句话,我连河生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说毕不容分说“砰砰”磕了几个头,抬头,从腰后摸出一把菜刀,“小宣兄弟若是不信我,我切指明志!”说毕便要动手,只是刀不知怎么飞了出去,“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好了,我相信你,我们童家会为你担保。”
说话的是莲净。
童宣见莲净发话了,便道,“我姐看人向来准的,她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快起来吧。”说着伸手扶起河生,自己也站了起来。
“只是,”莲净话锋一转,“你这手指还是要剁的,童家为你担保,你自己也要表态,到时候你就当着里长和全村人的面剁指明志,事情就有了九成把握。”
“……多谢莲姐儿指点,连河生感激不尽。”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搬酒坛,我们家有些家事要处理。”
“那我就先走了。”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莲净走到老樟树下的躺椅上坐下,指着手边一只小凳子让童宣也坐,然后道,“是不是林媛欺负你了?”
童宣听莲净这么说,眼泪滚珠子一样流下来,末了拿小手胡乱抹了抹,无事人一样道,“没有了,没人欺负我。”
“要擦你也给我擦干净,腮边挂着那么大一颗泪珠子,在灯光下灼灼生辉,”莲净说到这里,手里的团扇往躺椅扶手上狠狠一拍,“你当我是瞎的么!”
童宣连忙把漏掉的泪珠擦了,这才鼓着腮帮子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媛媛不让我留在后院,赶我回前院,我、我就赌气回山河村来了。”
莲净听了,不怒反笑,“你倒挺有志气”,停了停,“你说那个来找林媛的女子一身武士打扮?”
“可不是,”童宣指着自己的衣领道,“她穿着立领长衫”,又指了指自己的袖子,“袖子是箭袖”,又往腰间比划,“这里还悬着一柄长剑”,最后睁大眼睛道,“我一眨眼她就不见了,身形可快了呢。”
莲净点点头,“她称呼林媛‘旻儿’,还问你们有没有拜过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