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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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书-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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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刘备有夺取天下的度量,而没有夺取天下的才能,所以这三个人终其一生都未能获得成功。”

  假使不能舍弃一些东西,就不能取得天下的形势,不能忍让一些事情,就不能完全拥有天下的财利。因此,有些地方不去夺取,有些城市不去攻占;有些胜利不去获取,有些失败不去逃避;得到一些人才也不要得意忘形,失掉一些人才也不要老羞成怒;任凭天下人各自为所欲为,我从容地先发制人,这样就可以获得成功。

  唉!以项籍百战百胜的才能,而最后却兵败垓下(地名,在今安徽省灵壁县东南沱河北岸)而死,对此倒也不必奇怪。我从钜鹿(地名,在今河北省平乡县)之战中(公元前 207 年,项羽奉楚怀王熊心之命,北上救赵,与秦军战于钜鹿,大破秦军),即看出他的谋略缺乏远见,度量不够宽大,未尝不对他很晚才死在垓下感到奇怪。

  当项籍渡过黄河北上之时,沛公(即刘邦)才开始整顿兵马向武关(在今陕西省商洛县西南)进发,这时项籍如果率领军队去进攻秦国,趁着刘邦军队的锐气而利用它,就可以攻占咸阳,控制住全天下。

  但他不知道运用这种策略,却愚蠢地去同秦国的将领争一日胜负的名声,既然已经在钜鹿大获全胜,却又在黄河以南新安县一带往返作战,等到他到了函谷关时,刘邦早已经进入咸阳几个月了。

  秦地人民既然已经安心接受沛公的统治,而对项籍产生了仇视心理,那么势必不要再强迫他们臣服项籍了。所以项籍虽然把刘邦改封到汉中,而自己最后建都在彭城(即今江苏省徐州市),致使刘邦仍然能够再次占领三秦(地名,即今陕西省中、北部一带。项羽入关,三分秦国关中之地:封章邯为雍王,领咸阳以西之地;封司马欣为塞王,领成阳以东之地;封董翳为翟王,领上郡即今陕北之地,合称三秦)。这样,天下的形势就要归汉,不会归楚;楚虽然能百战百胜,还有什么用处呢?所以说:项籍终于在垓下战败身亡,钜鹿之战就已出现预兆了。

  有人也许会问道:“即使按照你讲的这种策略去做,又怎么可以断定项籍一定能攻入秦国呢?”

  我回答说:“项梁(秦末下相,即今江苏省宿迁县人,楚将项燕之子,项羽叔父。与项羽一同起兵反秦,在定陶为秦将章邯所败而死)死后,章邯(秦二世时官任少府,后为将军,率军与起义军作战,屡胜,进围钜鹿,为项羽所败,降楚,后随项羽入关,封为雍王。终被刘邦所破,兵败自杀)以为楚军不是忧虑,所以就转移兵力去攻打赵国,颇有轻视楚军之心,因而把精兵良将都派去围攻钜鹿。这时项籍如果能率领拚死作战的士兵,袭击秦国留守的那些既有轻敌心理而又人少力弱的军队,攻入咸阳是十分容易的事。况且,即将灭亡的秦国军队所把守的关防,和沛公刘邦的军队所把守的关防,二者相比,其忧劣是不言而喻的;沛公军队攻打关防,和项籍的军队攻打关防,二者相比,其优劣也是不言而喻的。秦军所把守的关防,沛公可以攻进去;沛公所把守的关防,项籍可以攻进去,那么,即将灭亡的秦国军队所把守的关防,项籍难道就不能攻进去吗?”

  也许又有人问:“这样说来,项籍是可以攻进秦国的。但是,救赵国的事情怎么办呢?”

  我的回答是:“老虎正在捕捉野鹿,熊罴却乘机占据了它的洞穴,搏击它的幼子,老虎怎么可能不舍弃野鹿而返回自己的洞穴呢?返回去就会被熊罴撕碎,这点也是很明白的,兵书说‘要攻击敌人必定援救的地方(攻其必救)’,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假使项籍攻破秦国国防,王离(秦末东乡、即今陕西省富平县东北人,秦名将王翦之孙。二世皇帝时,率军击赵,在钜鹿之战中被项籍所擒)、涉间(秦末人,姓涉名间,二世皇帝时为秦将,在钜鹿之战中兵败,自焚而死)一定会撤除对赵国的包围,赶回秦国去救援。这时项籍依凭险关在秦军前面迎击,赵国与其他诸侯救赵的十几支军队在秦军后面追击,就一定可以消灭他们。这样项籍便可一举解除秦军对赵国的包围,而且取得灭秦之功。”

  战国时魏国攻打赵国,齐国派兵援救,田忌(战国时齐国人,为将军,率兵击魏救赵,用军师孙膑之计,大败魏军于马陵,杀魏将庞涓)带领军队迅速直扑向魏都大梁(即今河南省开封市),因而救了赵国,打败了魏国。那个宋义(秦末楚国人,随项梁起兵反秦,楚怀王熊心任命他为上将军,号子卿冠军,率军救赵,至安阳不进,坐观局势,被副将项羽所杀)号称懂得兵法,却完全不知道这个道理。他率军救赵,走到安阳便停下来不再前进,说是“要等待秦军作战疲敝再趁虚攻击”,我恐怕秦军还没有疲敝,沛公就已先攻占秦国的关防了。项籍和宋义的计策都是错误的。

  因此,古代那些夺取天下的人,常常首先考虑所占据的地方是否有利于发展。诸葛孔明放弃了荆州(今湖北省汉水以南地区,治所在今湖北省江陵市),而到西蜀去,从这个行动看,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统一天下了。

  诸葛亮不曾看出什么是大的险要,他认为剑门山(在今四川省北部,又名梁山,有剑门七十二峰,峭壁中断,两崖相嵌,形似剑门。主峰在今四川省剑阁县北,诸葛亮在此设剑门关,并修筑栈道,叫剑阁道)的险要就可以保护蜀汉不至于灭亡。我曾经去考察过那里的险要形势,它利于防守,不利于出击;出击时后边的军队就不能接续得上。

  像这种险要之地,战战兢兢地防守以求保全自身,尚且不能得到充足的物资供应,怎么能够靠它来夺取中原的广大地区呢?像那秦朝、汉朝旧都所在的地方,有千里广阔的肥沃土地,又有大河高山做为屏障,才真是能够控制天下的好地方;为什么要去经营剑门山那样不能自由行动的地方,然后还得意地说“这里真是险要”呢?

  现在那些富有的人家,都一定要居住在四通八达的都市中,使他们的钱财可以流通天下,然后才能收取全天下的利益。也有那种气度狭小的人,得到一件宝物,就把它密藏在家里,整天守着门户而防备盗贼。唉!这样做只是希求不丢失财物,并不是希求发财致富啊!但是,一旦大盗来了,就会抢劫一空,又怎么知道自己财物不会丢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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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的远虑[高帝第十]

【原文】

  汉高祖挟数用术,以制一时之利害,不如陈平;揣摩天下之势,举指摇目以劫制项羽,不如张良。微此二人,则天下不归汉,而高帝乃木强之人而止耳。然天下已定,后世子孙之计,陈平、张良智之所不及,则高帝常先为之规画处置,以中后世之所为,晓然如目见其事而为之者。盖高帝之智,明于大而暗于小,至于此而后见也。

  帝尝语吕后曰:“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刘氏必勃也。可令为太尉。”方是时,刘氏既安矣,勃又将谁安耶?故吾之意曰:“高帝之以太尉属勃也,知有吕氏之祸也。”

  虽然,其不去吕后,何也?势不可也。昔者武王没,成王幼,而三监叛。帝意百岁后,将相大臣及诸侯王有武庚、禄父者,而无有以制之也。独计以为家有主母,而豪奴悍婢不敢与弱子抗。吕后佐帝定天下,为大臣素所畏服,独此可以镇压其邪心,以待嗣子之壮。故不去吕后者,为惠帝计也。

  吕后既不可去,故削其党以损其权,使虽有变而天下不摇。是故,以樊哙之功,一旦遂欲斩之而无疑。呜呼!彼岂独于哙不仁耶!且哙与帝偕起,拔城陷阵,功不为少矣。方亚父嗾项庄时,微哙诮让羽,则汉之为汉,未可知也。一旦人有恶哙欲灭戚氏者,时哙出伐燕,立命平、勃即斩之。夫哙之罪未形也,恶之者诚伪未必也。且高帝之不以一女子斩天下之功臣,亦明矣。彼其娶于吕氏,吕氏之族若产、禄辈皆庸才不足恤,独哙豪健,诸将所不能制,后世之患,无大于此矣。夫高帝之视吕后也,犹医者之视堇也,使其毒可以治病,而无至于杀人而已矣。樊哙死,则吕氏之毒将不至于杀人,高帝以为是足以死而无忧矣。彼平、勃者,遗其忧者也。哙之死于惠之六年也,天也。使其尚在,则吕禄不可绐,太尉不得入北军矣。或谓哙于帝最亲,使之尚在,未必与产、禄叛。夫韩信、黥布、卢绾皆南面称孤,而绾又最为亲幸,然及高祖之未崩也,皆相继以逆诛。谁谓百岁之后,椎埋屠狗之人,见其亲戚乘势为帝王而不欣然从之邪?吾故曰:“彼平、勃者,遗其忧者也。”

【译文】

  掌握策略,运用权术,恰当处理一时的利害关系,汉高祖比不上陈平;分析估计天下形势,不费多大力气就能制服项羽,高祖又比不上张良(秦末韩国人,字子房,曾谋刺秦始皇,未遂,逃匿下邳。后随刘邦起兵,为主要谋士,辅佐刘邦灭秦和项羽,因功封留候)。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辅佐,天下就不会归于汉朝,那样汉高祖最终也不过是一个鄙朴而倔强的人罢了。

  然而天下已经安定之后,关于子孙后代长治久安的计策,陈平、张良的智谋就没有考虑到;汉高祖则常常为之事先谋划安排,并且完全符合后来所发生的事变情况,就好像是在他亲眼看清楚了事变情况之后,才做出这些安排一样,这说明汉高祖的智慧对于大事能够看得很透彻,而对于一些小事则比较不在行,我们可以从日后发生的事发现这一点。

  汉高祖曾经对吕后说:“周勃(汉初沛、即今江苏省沛县人,随刘邦起兵反秦,以军功为将军,封降侯)稳重忠厚,缺乏文采,但是能够安定刘氏江山的必定是周勃这个人。可以任命他做太尉(官名,掌管全国兵权)。”

  当时,刘氏江山已经安定了,还要让周勃来安定谁呢?所以我的猜想是:汉高祖把太尉这个重要的官职托给周勃,是预见到将来诸吕为乱的祸殃了。

  既然如此,汉高祖不及早除去诸吕的后台吕后,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当时的形势不允许。

  过去周武王死时,周成王(姓姬名诵,周武王之子,周朝二代君主)以幼年继位,三监(周武王的三个弟弟管叔、蔡叔、霍叔。武王灭商后,封殷纣王之子武庚于殷旧都,并在度都的东、西、北三面建立卫、庸、邶三个诸侯国;分别派管叔、蔡叔、霍叔去那里监视武庚,史称三监)就叛变了。汉高祖猜测到在自己死后,将、相、大臣和那些封侯封王的人中间,一定会有武庚这样的叛臣,而没有谁能够制服他们。所以考虑到只要家里有主事的母亲在,即使是强梁凶悍的奴仆也不敢欺侮幼弱的主子。

  吕后曾辅助汉高祖平定天下,一向被大臣们畏敬顺从,只有她可以镇压住那些图谋不轨的大臣们,而等到年幼的君主长大成人掌握政权。所以汉高祖不在死前除去吕后,是替汉惠帝(姓刘名盈,刘邦与吕后所生,继刘邦为帝,在位七年,死后谥号惠)考虑。

  吕后既然不可除去,所以就剪除她的党羽,削弱她的权势,以致即使发生变故而政权也不至于动摇。因此,以樊哙(汉初沛、即今江苏省沛县人。吕后的妹夫,秦末随刘邦起兵,以军功封舞阳候)这样的功臣,一旦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也就毫不犹豫地要杀掉他。

  唉!难道汉高祖单单对樊哙不仁吗?况且樊哙和汉高祖一起起义,攻城破阵,立功不能算少。当范增唆使项庄刺杀刘邦时,如果没有樊哙当场对项羽进行谴责,那么汉朝能否建立,可就不知道了。可是当一旦有人毁谮樊哙,说他要在高祖死后,杀掉戚夫人(刘邦之妾,赵王刘如意之母,刘邦死后,戚夫人与赵王如意均被吕后所害),虽然樊哙正在率军讨伐燕王(姓庐名绾,汉初丰、即今江苏省丰县人。从刘邦起兵反秦,后以功封燕王。因被疑叛汉,投奔匈奴)的途中,高祖也立即命令陈平、周勃到军营中将他就地处死。

  樊哙的罪行并没有表现出来,说他有杀掉戚夫人之心,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况且汉高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诛杀天下的功臣,这一点也是明白的。

  汉高祖娶吕氏为妻,吕氏的族人中像吕产、吕禄之流,都是些平庸之才,不足忧虑;只有樊哙强横雄健,是将军们所不能制服的,后世的祸害,没有谁比他再大的了。

  汉高祖看待吕后,就像医生看待“堇”这种毒药一样,使它的毒可以治疗疾病,而不至于毒死人。樊哙一死,那么吕后的毒将不至于伤害汉朝江山。汉高祖认为,这样做就可以使他死后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

  陈平、周勃并没有遵照命令杀掉樊哙,是将汉高祖忧虑的祸害留了下来。樊哙死于汉惠帝六年(公元前 189 年),这是天意啊!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那么吕禄就不可能被欺骗,太尉周勃也就不可能掌握北军。

  也许有人会说樊哙是汉高祖最亲近的人,即使他还活着,未必就会参与吕产、吕禄的叛乱。

  韩信、黥布(汉初六、即今安徽省六安县人,姓英名布,因犯秦法曾被黥面,故又称黥布。起兵反秦,初附项羽,后归汉,封淮南王。后又叛汉,兵败被杀)、卢绾都曾被封王,南面称孤,而卢绾又是最受汉高祖宠爱的,他们都还在汉高祖未死之前,相继因为叛乱被讨灭了。谁又能够肯定在汉高祖死了之后,像樊哙这样性情残暴、以屠狗为业的人,当他看到自己的亲戚趁着有利的形势,造反称帝称王,而一定不会感到高兴,跟着他们一起造反呢?

  所以我说:“陈平、周勃这两个人没有遵照汉高帝的命令,杀掉樊哙,是将他生前所忧虑的祸害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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