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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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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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爷,依我相劝,您还是回王爷府去寻欢作乐的为好!不然的话……”

“哟嗬!你又是什么人?”

“十三龄,唱花脸的。”

“好啊!山羊戏子猴,王八兔子贼,你们全来了!你们想造反啊,还是想翻天!来呀!把那个臭丫头片子给我带走!”

“嗻!”曹桑格上前欲拉紫雨。

敦敏上前一步,喝住曹桑格:“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无礼!”

“嘿,今儿个这事都邪了门儿啦?光天化日之下,我就敢无礼!”弘普说着去抓紫雨。紫雨怒不可遏,举起琵琶照准弘普打去,不偏不歪正打在弘普的脑门儿上。“哎哟!哎哟!”弘普叫了两声,晃了两晃,头上流下来几滴鲜血,翻身倒地,一动不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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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暖日烘梅苦未苏(23)

在场众人俱都大惊失色,要是真把庄亲王的儿子,贝勒弘普打死了,谁也脱不了法网。

尤其是曹桑格更是吓得面色如土,他怪声大叫:“好你个紫雨,你敢打死贝勒爷,传地方!传地方!……”他疯了似的跑出雅座。

十三龄面无惧色:“你们大伙儿快走,天大的漏子我顶着!”

“龄哥,你别犯傻了,这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事!……”

“没关系!”紫雨正颜厉色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给这狗东西偿命也就是啦!”谁料她一言既出,将琵琶扔给十三龄,趁十三龄接琵琶之机,紫雨一纵身跳出楼窗。

“啊!”众人冲到窗边,但见紫雨身横街心,鲜血四溅。

“紫——雨!”十三龄大叫一声,凭着自己的一身好功夫,一个鱼跃蹿出窗外,双足平稳落地之后,将紫雨抱在怀里,力竭声嘶的大叫:“紫雨!紫雨!紫——雨!”

紫雨挣扎着脱下腕上的一只竹镯,递给十三龄:“龄哥,我从小戴它长大,留个念想儿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

这时,曹霑、文善和敦敏也都跑下楼来。曹霑跪在血泊中,握住紫雨的手,拼命地呼叫:“紫雨!紫雨!——”

紫雨勉强地睁开眼睛:“霑哥儿,你还在写小说吗?”

曹霑泪眼扑簌,频频地点头:“写,写……”

“别忘了,为我们这些苦命的丫头们,说句公道话……”紫雨说着,两行热泪滚下腮边,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永远地离开了这苦难的人间。

曹霑嚎啕大恸。敦敏、文善也都是泪洒胸襟。

围观的百姓有的愤愤不平,有的也抛下一把同情之泪。

十三龄紧紧抱住紫雨的尸体,怒火中烧,如痴如呆……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官兵来啦!”

十三龄放下紫雨的尸体,将竹镯小心地揣在怀里,一把将曹霑拉了起来:“霑哥儿,你们三位快走!”

“龄哥,咱们一块儿走。”曹霑一言未了,四名官兵已到眼前,谁能料得到,四个官兵当中的一个,竟是丁少臣。少臣见状大惊:“霑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紫雨让王世子给逼得跳楼摔死啦!”

“啊!紫雨!”丁少臣抚尸大哭:“紫雨,我的好妹妹,十五就是你的好日子,可怎么会……紫雨呀!”

曹霑搀起丁少臣来:“少臣哥,你先别哭了,赶快回趟家,求丁大爷把紫雨的尸身送到龄哥家去吧!”

“哎,我这就去。”丁少臣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撒腿就跑。

其余三名官兵围着十三龄打的正欢。两官兵在前正与十三龄交手,他身后一官兵,趁机一脚踢中十三龄,十三龄翻身倒地,三官兵一拥而上,挥刀就砍,十三龄使了个“就地十八滚”竟将一官兵的腰刀踢飞,腰刀飞落之处,差点儿打中曹桑格,吓得曹桑格抱着脑袋,跑上楼去。

十三龄纵身一跃,飞上一家店铺的屋顶。他顺手揭下几块瓦片,朝下打去,块块击中官兵,三个官兵被打得头破血流,喊爹叫娘,其中之一竟被击中要害,倒地身亡。十三龄借此机会脱身逃跑。

曹桑格跑到惠芳园楼上的雅座里看了看,弘普并没有死,琵琶很重,打在头上,只是一时被击昏而已。曹桑格把他扶起来,活动活动,一切都还正常,只是头上有点小伤。

弘普看了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还觉乎着挺奇怪:“咦?人都哪喀了?”

“回贝勒爷,那丫头片子跳楼摔死了。”

弘普走到楼窗,朝下瞧了瞧:“嘿!还真他妈摔死了。得,算她走运,算我倒霉。扫兴,扫兴,回府养伤去吧。”

曹桑格忽然灵机一动:“贝勒爷,您先留步。”

“怎么碴?”

“咱们上回提到,庄亲王府要金狮子的事儿,如今有门儿啦。”

“此话怎讲?”弘普立时来了精神。

曹桑格为防隔墙有耳,他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就说曹霑因奸不允,逼死人命。先把他个小猴儿崽子抓起来,让他阿玛拿金狮子来换人,岂不妙哉!”

第六章暖日烘梅苦未苏(24)

“妙!真是好主意,你快去办,快去办,别让他跑喽!”

“您放心,跑的了和尚,还跑不了庙。”曹桑格说着跑下楼去。

曹桑格跑到大街上,只见两名官兵正在察看被打死的那个官兵,他紧走几步来到跟前,塞给官兵一锭银子:“告诉你们,因奸不允,逼死人命的凶手在那儿!”说着他用手一指曹霑:“有贝勒爷弘普作证,你们还不快去抓人,还等什么?”

二官兵会意,站起来扑向曹霑,架起来就走。

敦敏、文善急忙上前拦住:“哎,怎么回事儿?”

“他因奸不允,逼死人命!”

曹霑莫名其妙:“什么,我……”

文善急了:“放屁!”

“你才放屁哪!”官兵一个嘴巴打在文善的脸上。

另一个官兵掏出锁链锁上文善:“把他也带上!”不容分说拉着就走。

敦敏上前好说歹说,总算把文善放了。把曹霑带走了。

丁家父子用一辆平板车,把紫雨的尸身送往十三龄的家,少臣在前边拉着车,老丁在后边推着,爷儿两个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老丁边哭边走边想,当初从江宁上元县女监当中,救出紫雨和墨云,她们当时只有十来岁,都是小孩子,十几年过去了,寄人篱下,风风雨雨,为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老爷复官之日,一变脸就把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逐出芷园,这是为什么?……真像常言说的那样,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富贵吗?紫雨如果不被逐离芷园,焉有今日?老夫人如果健在,能为了唱一支小曲,紫雨而被赶出家门吗?当年一切都是老太太做主,老太太一走,这是另立新主啦!一朝天子一朝臣了。老丁想到这儿,顿时觉得周身无力,像散了架似的跌跪在车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竟然放声大哭:“太夫人!老太太,您走得太早啦!太早啦!……”

少臣急忙停下,搀起阿玛:“您先在道边上歇会儿,当奴才的不能多想,咱们连自个儿的主都做不了,认命吧!认命吧。”

围观的百姓三三两两的聚来了,大家面面相觑,不明就里,看到紫雨的容貌和满身血迹,无不感叹:“这么年轻,这是从哪儿摔下来的,唉——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幼啊!”

丁家父子终于来到了十三龄的家门口,街门是敞着的,丁汉臣走向北屋,十三龄的家,屋门上锁了一把铜锁。

老丁悄悄地走进小东屋:“老姐姐,歇着哪?”

陈姥姥翻过身来:“哟,是丁管家。”

“您这儿有十三龄家屋门上的钥匙吗?”

“有有,就挨门口墙上挂着哪,丁管家,您是来给紫雨送嫁妆的吗,好,好!喜事,我起来。”

“送嫁妆!”这三个字像一把尖刀刺在丁汉臣的心上。他怕自个儿哭出声来,急忙捂住嘴,但是两腿一软,只能蹲在地下。

“哟!老管家,您这是怎么啦?”

丁汉臣一时难以回答,他用手向街门口指了指,只说了两个字:“紫——雨!……”

陈姥姥已然预感不妙,她不顾病痛,吃力地从炕上翻身坐起,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便冲出门去。

陈姥姥跌跌撞撞出了街门,一见紫雨躺在板车上的尸身,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大叫一声:“我的亲闺女!”立时昏死过去。

“陈姥姥!陈姥姥!”连声呼喊,然后把老太太抬进屋里,捶砸撧叫了好一阵子,陈姥姥总算舒出一口气来。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暮色苍茫,宿鸟归巢的时候,十三龄独自一人走进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门,院里静悄悄的,掉在地上一根绣花针都能听见。

他先走进陈姥姥的小东屋,屋里空洞洞的。他再走进自家住的北屋,只见紫雨躺在里间屋的炕上。陈姥姥盘着腿,背靠着墙,坐在炕沿儿上,二目紧闭一动不动。

十三龄脚步虽然很轻,但是陈姥姥还是感觉到了:“是你吗?”

第六章暖日烘梅苦未苏(25)

“是我,干妈。”

陈姥姥一把抓住十三龄的手:“不怨我呀!孩子!不怨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真不知道啊。连点儿影子都不知道啊,我的孩子!……”陈姥姥一头撞在十三龄的怀里,放声大哭。

“干妈,没人说怨您,没人说怨您。您别哭坏了身子!”十三龄把陈姥姥安慰了半天。然后自己走到紫雨的身边,注视良久,但见紫雨脸上身上没有一丝血污,像睡着了似的十分安详。一条长辫子梳得光滑韵泽,放在胸前。

陈姥姥怕十三龄不放心,跟他说:“我给她洗了,周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也都换了,都是新的,都是为十五成亲的那天新做的,脸也洗了,头也梳了,就是,就是脑袋上的口子,还在流血,我没有办法,抓了一把白面……”陈姥姥说不下去了,呜呜咽咽地又哭啦。

十三龄轻轻地跪在地下,握住紫雨的手,吻了又吻、亲了又亲,他的眼泪像檐下的滴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紫雨的手上:“紫雨姑娘,我是个臭唱戏的,跟你成亲,没有那个福分,反而妨死了你。你说这是命吗?那为什么他们富人的命就那么金贵、那么值钱,咱们臭戏子、穷丫头就这么天生的下贱吗?可我们都是人哪?紫雨你离了人间,一定升入天堂了,盼你今夜在梦中相告,这人世间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十三龄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丁汉臣带着几个杠房的小伙子,来到十三龄的家里,他一个人走进里屋,拍了拍十三龄的肩膀:“别哭了,孩子,你得走啊,官面上正拿你哪!”

十三龄止住悲声,站了起来,先给丁汉臣磕了一个头:“丁大爷,我替紫雨谢谢您老人家了,花钱、受累,不知道还赔了多少眼泪……”

“孩子,说这话就外道了!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我就拿你们跟少臣一样看待,你比他们都大,仁义,从小就仁义,在江岸你来送行,别看只拿来四个小橘子,可那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快走吧,紫雨的后事,都有我哪,棺材已然拉来了,和尚马上就到,通州有旗人正白旗的义地,可以下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自管说,我估摸着没有什么咱们办不到的。”

“大爷,我不能走。我还背着一条人命哪,我回来一为送紫雨,哭她一场,二为等来拿我的人,让我打死的人,跟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总得去祭一祭啊。”

“孩子,你傻了!这是人命官司啊!……丁汉臣一言未了,只见从门外闯进来四个公差,手里都拿着铁尺,其中一个打头的进了屋门,上下打量了一番十三龄:“你大概就是那个唱戏的十三龄吧?”

“不错,班头好眼力。”十三龄给他请了个安。

“跟我们走吧。”

“我恭候多时了,死的那位朋友,自然由我偿命,可炕上躺着的这位姑娘,该由谁偿命呢?”

“这……”

“贝勒弘普。别说让你们几位去拿人,只怕连大门都进不了吧?其实古往今来都是一个样!”

“没工夫跟你磨牙!”另一个公差扬手就打,不料被十三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别动手,动手,您准不是个儿!”

还是那个打头的开面:“好好好,不动手,不动手,您请吧!”

十三龄给丁大爷跟陈姥姥都请了安,然后说:“拜托二位老人家,紫雨泉下有知,一定保佑二位老人家福寿康宁,没灾没病的。”说完之后向四个公差恭恭手:“你们几位带我回衙门之前,我得去祭一祭让我打死的那位朋友,在灵前给他磕个头。再给他的上人、家小磕个头,不然的话,我就更不安心了。”

要打他的那个公差很不耐烦:“你哪儿这么些事?”

当头的急忙拦住:“应该走一趟,在江湖上混的人,应该有这份情义,不过有一点……”班头停了停接着说:“人家要是打你、骂你,你可怎么办?”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十三龄斩钉截铁般的回答。

第六章暖日烘梅苦未苏(26)

“好,够意思,请。”班头恭手相让。

十三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递给丁大爷:“这是紫雨的一对耳环,她让我把它变了钱,给陈姥姥抓药,我没那么办,抓药的钱是我借的。您求我干妈给紫雨戴上吧,一个姑娘家,秃着个耳朵不好看。”

丁大爷含着眼泪,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接下十三龄交给的金耳环:“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丁大爷,您身上还有银子吗?”

“有,有。”丁汉臣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皮口袋:“都拿去吧,不足二十两了。”递到十三龄手里:“孩子,到了地方,托人给我送个信来,我先把使的用的、铺的盖的给你送去,咱们再办下一步。”

“好吧,我走了。”十三龄把小皮口袋接过来,揣在怀里,然后跟公差们恭恭手:“请吧,诸位。”

老丁知道少臣这回捅的娄子不小,所以,爷儿俩把紫雨的尸身抬进屋之后,就让少臣回营房了。

少臣心里也明白,这回不单得挨顿板子,兴许还得关几天小黑屋。不过为了紫雨,怎么着都是值得的。他想到这儿,心里踏实多了。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营房。可事出意料,营房里的人谁都不理他,他跟人家点头、微笑,有的人假装没看见,有的人竟以白眼相加。

以往跟少臣睡对面铺的小张还算不错,把他拉到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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