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协助鎏国击退归月,且不说如何协助,单是要顾及段云杨手下那些归月将领和士兵们的性命,就是件难事。难不成,真要因为段云杨一人,让楚家军和整个归月对敌?
如此说来,似乎只剩下……
楚泽环视屋中几人一圈,目光最后定在楚铭身上,慎重开口道:“三弟,你长年深居,见过你的人极少。再加上你的武功和智谋,此次前去齐蒙暗查的事情,只能交给你去了。”
听到这些,楚铭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楚泽,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顾采芙拉住了。
“我随你去。”顾采芙低声对他说。
楚铭眼中流露出喜悦,可最后还是摇头说:“有危险,你别去了。”
“不,我也去。”顾采芙望着他的眼睛,执意道:“我对齐蒙比你了解得多。齐蒙所有的权贵我以前都见过,对皇宫的情况也略知一二,我去会对你有所帮助的。”
这些道理,楚铭自然明白。顾采芙嫁做将军夫人那两年,享尽了齐蒙皇室给予的无上的荣光和恩宠。而要打探段云杨是奸细的证据,又只有从那几个位高权重的皇帝心腹处下手。如此,顾采芙曾经的那些经历,便显得尤为重要。
楚铭反握住顾采芙的手,眼神深深地道:“采芙,你决定了吗?你决定要帮我,识破段云杨和齐蒙皇帝的计谋?”
顾采芙思索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楚铭忽然微笑,凑近她耳语道:“那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猜想,段云杨此举并非全为齐蒙。他的野心之大,怕是想要独霸这天下江山。”
***
三日后,归月一个小渔村的渔夫捕得一只金龟,赫然发现龟壳上雕刻着几行小字:“朕虽亡,国犹在。君图治,勿杀戮。”
渔夫惊讶之下将宝龟送到县衙,不出几日一张奏折递到了皇帝手里。
就算这一切都尽量保密,可金龟显灵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民间。随后,全国各地接连发生了一系列怪事,枯井冒出血水,蚂蚁围成字迹,石头上浮现奇怪的文字。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和金龟背上所述有关。
于是整个归月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先皇仁德,不忍见归月因他之死而起战争。悠悠众口,堵无良法。如此几番,段云杨再如何坚持,皇太后也不得不重新思虑,一拖再拖,最后甚至站在皇帝的那边规劝起段云杨,让他再休养一段时间身子,暂缓出兵。
当楚铭带着顾采芙赶到齐蒙的那天,归月皇帝下旨将攻打鎏国定在国祭百日之后。
顾采芙坐在客栈里,听见叶羽将这个消息告知两人时,委实暗松了口气。她望着对面悠然饮茶的楚铭,嘴角不自禁的往上微翘。
幕后策谋这一出‘先皇显灵’把戏的,除了这位楚三公子还会有谁?
那时离开定国公府,楚铭向他大哥楚泽出了这个主意,楚泽就听得眸子一亮。如今真的成功拖延了归月出兵,让她和他有更多的时间在齐蒙调查。
“接下来,我们是要接近李太师吗?”顾采芙低声问道。别的不说,单说楚旭为帮白瑶娘脱去奴籍身陷囹圄那一次,只不过是个飞贼盗窃的小案子,何劳李太师亲自提审?若说是楚旭身份被识破,李太师特意将楚旭从太守府牢里带走,却又不为难于他,这就太说不通了。段云杨用此挑拨先皇对楚家起疑,再加上当初攻打齐蒙时,楚桐属下监督粮草失职一事……
这些会都是巧合吗?她很难相信
楚铭放下手中茶杯,眼中闪着嘉许向她望来,笑道:“这位李太师,你认识吧?”
顾采芙点头。李太师为宫中丽贵妃的兄长,是齐蒙天子依仗的重臣。要说派段云杨潜入归月的计谋,他还真有可能参与了。
楚铭转头,对毕恭毕敬站在身侧的叶羽道:“今晚你留下,我去夜探一探太师府。”
叶羽点头应下。
顾采芙担忧地拉住楚铭道:“让叶羽同你一起去吧,我就待在客栈里,你不用担心。”话语微顿,“我不想因为我,让你……”
楚铭微微一笑,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区区一个太师府,还难不住我。”
顾采芙正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蓦然扫到客栈的大门,当那道高大的身影忽然走进她视野的瞬间,她脑子里“轰”得炸开,一片空白,呼吸滞住。
是陈明逸。
楚铭也瞧见了刚进客栈的陈明逸,语调毫无变化的说道:“我们上楼吧。”语罢,拉起发呆的顾采芙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顾采芙转回头,努力将死死定在陈明逸身上的视线拔开,跟着楚铭的脚步。
进屋后,楚铭阖上房门,回身对顾采芙道:“我再问一次,采芙,你想好了吗?”
顾采芙眸光颤抖地看向他。
楚铭抬手摸上她的脸颊,目光沉沉:“我现在要做的,是拆穿齐蒙皇帝苦心策划多年的反间计。对齐蒙国而言,这或许是扩张疆土一个最好的机会。你,真要帮我?”
顾采芙脸上血色渐褪,无言以对。
是呀,齐蒙毕竟是她的故国,就算她曾经被当今天子利用冤死,可是这里还生活着一些她关心在乎的人呀。比如白瑶娘,比如慈云,比如陈明逸兄弟。
假如段云杨的事情败露,归月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再度对齐蒙兴兵?如果齐蒙战败,娘和大哥他们,会不会被……顾采芙浑身一个哆嗦,心悸的不敢再多想下去。
她不是心怀天下的大人物,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只想要她在乎的亲人们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前世的她,没能做到。如今一旦两国再次宣战,凭齐蒙现在的实力,恐怕难以对抗归月精悍凶猛的大军。
楚铭瞧着她渐渐苍白的脸色,心中隐隐生疼,伸臂将她抱入了怀里。他很明白楚家在归月的地位,若真到了动武的那一天,楚桐会毫不犹豫地领兵北上,替归月拿下整个齐蒙。
楚铭沉吟了片刻道:“还有一个办法。”
顾采芙埋在他胸口哑声问:“什么办法?”
楚铭道:“齐蒙和归月结为盟友,立誓永不互犯。”
顾采芙脑子里一念闪过,恍惚记得这句话她曾经听过,细细思量下,心头又是一惊。
是颜玉说的。她那时为叶妍的事劝慰楚旭,颜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其实他早料到今日情形了?暗想到颜玉真实的身份,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入夜后,从楚铭离开,顾采芙心里就悬了起来。虽说楚铭武功极好,可毕竟是去戒备森严的太师府,她真怕他有个万一。
她坐立难安的等到丑时,楚铭终于推门悄然而进。顾采芙松了口气,迎上前问道:“怎么样?”
楚铭笑了笑,摊开攥在手心的东西递给顾采芙:“采芙,你看看这个。”
顾采芙狐疑的接过他手里的一只短笛,仔细打量了半天,没看出任何特别的地方,不由得抬眸询问般看向他。
“毫无特点,是吧?可李太师却将它藏得比那些稀世珍宝还仔细。而且你看这里,”修长的手指落在短笛上,楚铭眯着眼睛颇有深意地道:“有干了的墨迹。”
顾采芙一愣,转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或许是写完书信后,用来传唤飞鸽的工具?”
楚铭接过短笛低眸看着,凤目里光华粲然,“无论这只短笛是与谁联系时用的,那人绝对非同一般。”
顾采芙突然想到:“你把笛子取走,会打草惊蛇吧?”
楚铭望着顾采芙,笑得愈发促狭:“采芙,当我们根本无从下手时,不如先‘打草惊蛇’。”
顾采芙略微思量,楚铭这么做虽然冒险了点,但是也不无道理。对手若毫无破绽时,只有设法让他自己先乱了阵脚,方能见缝插针。
她折回桌边,倒了杯茶水给楚铭。楚铭伸手接过,眼眸里满是笑意,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道:“采芙,你想去见见他吗?”
顾采芙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在这家客栈同时住下的陈明逸。她嘴角带着涩然的笑摇了摇头。不见了。既然当初决定离开,就不要再见面的好。况且,见了面又能怎样?‘雨燕’死去的痛苦,这一年里,陈明逸早已尝尽。就算她死而复生,也不能将那段痛苦的回忆抹去,反而还会给他带去新的困扰。
所以,不如不见,两人今生今世,再无交汇。
楚铭抬手摸着她的脸颊,他手指微凉的温度让顾采芙的思绪从往事中抽了回来。
“很晚了,休息吧。”
顾采芙一听他的话,脸上的血色立即‘蹭蹭’涌了上来,双颊显得比平时更加红润。
这段日子,他们两人一直是扮作从归月回齐蒙探亲的夫妻,未免引起人怀疑,自然要同行同眠。因此每天晚上顾采芙只能和楚铭同住一个房间,她睡床上,他睡地上。
“好。”顾采芙难掩羞涩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垂首轻声道:“我说自己畏寒,让店小二多取了两床被褥来。齐蒙比归月天冷,你都铺在地上吧,别受了凉。”
楚铭闻言笑意更深,说道:“还是你细心。”接着在顾采芙的帮忙下,将那两床被褥铺好了,和衣躺了下去。
睡了片刻,楚铭一个侧身,面朝向床的方向。恰好顾采芙睡在床上也睁大眼睛偷窥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意碰触的瞬间,整个屋子里仿佛多了无数个小火盆,烘得春日般暖融融的。
顾采芙忙转头装睡,心口却止不住砰砰直跳。
楚铭许是这一趟太师府之行累了,也没有说话,阖上眼睛不多时就睡沉了。
这一宿顾采芙睡的很不安稳,她一直在做梦,梦见她在陈府的那段日子,梦见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子。当瞧见陈明逸站在江边那副悲痛欲绝失了魂的样子,萦绕他身上的那种彻骨的悲凉和悔恨,连在梦中顾采芙都能察觉到,心头顿时揪痛的醒了过来。
大口大口喘息着,她像溺水的人般胸口被窒息感一丝丝侵袭,痛苦心酸中,蓦然想起来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慌忙转头看向睡在她下方的楚铭。当借着那透进屋内的稀薄月色,顾采芙朦胧地看见楚铭的面容时,她心脏的狂跳奇异的平和了下去。
顾采芙情不自禁的坐起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到楚铭身旁蹲下。看了楚铭的睡容许久,她慢慢地伸手摸向他腕上带着的那串佛珠。却在快要触到的那一刹那,手腕被猛地钳住。
顾采芙顿时大窘,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像一个偷吃时被现场抓住的小孩般红了脸:“那个,楚铭,我只是想试一试,我到底是不是你要找……”后话在抬眸对视上面前那双半睁开的眼睛时,断在了舌尖——
那是,多么惊艳绝伦的一双眼眸呀。
近近,近近地看着,仿佛漫天璀璨星辰,都闪耀在这双幽深的眼瞳里。顾采芙一时瞧得失了神,以至于楚铭突然用力揽住她的腰际,把她身子紧紧压在自己胸口,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去抗议。
楚铭抱住她,却没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微笑着问她:“做噩梦了?”
顾采芙稍愣了片刻,点头“嗯”了一声。她占着陈雨燕的身体,却不能保护她最爱的男子不伤心,她觉得很是愧疚。
“那不是你的错。”楚铭柔声道,让顾采芙依偎在自己身上接着说:“陈雨燕早就死了。陈明逸的悲伤,只是往后推延了几个月而已,这不是你造成的。”
楚铭说的这些,顾采芙心中都明白,可是……她对陈明逸并非全无感情。无论是因为陈雨燕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记忆,或者是她重生后在
70、第七十章 。。。
陈府生活的那段日子,陈明逸对她的好,让她无法不去在乎他的心情。
楚铭低头看了看怀里人娇俏的面容,逗她笑道:“采芙,你再这样对陈明逸念念不忘,我可要不乐意了。”
顾采芙抬眼瞅了他一下,噗嗤笑了出来,也学着他的口吻揶揄说:“楚公子,你这是在吃醋吗?”
楚铭竟然坦然应道:“当然是。”话音微顿,俯首在那两片娇嫩的朱唇上啄吻了一口,望进那一双动人的如烟美眸里,他缓声说:“采芙,我不喜欢你想别的人。”
顾采芙心头一震,悸动不已。许久后她伸臂环住楚铭的颈项抱紧了他,伏在他胸口低声喃语:“好,我再也不想了。”
我再也不想了,楚铭。今生今世,除了你,我谁都不再想了。
***
段云杨望着桌面上那封书信,良久没有做声。
耿连新忍住不敢上前,等到他示意后,方才近身道:“将军,可是齐蒙那边有何异动?”
段云杨将那封今早刚刚收到的密信递给他,耿连新飞快扫了一遍,全身顿时冰凉。
“将军,这……”
“连新,”段云杨打断他,面色毫无起伏地道:“有人潜入齐蒙做了手脚。”
耿连新心头急跳,竟有些按耐不住的直冒冷汗。
信是李太师寄给那位已然入土的齐蒙密使的,据上面所言,太师府遭窃,遗失了那支短笛。为保今后通信安全,更换以前预备好的另一种联络方式。
而问题就在于,段云杨并不知道这种后备的联系方式是怎样的。当初他杀那个密使时,根本没料想到太师还会留了一手。
如今他若耽误太久不回信,难保齐蒙不会起疑再派人过来。到那时,他将密使杀死,冒充密使笔迹与李太师书信来往的事情,很可能就会败露。
段云杨身子微微后仰靠坐在椅背上,双目望着前方,眸色沉稳依旧。好在趁着这段没有人监视的宝贵时机,他已经做了不少安排,就算此时把攻打齐蒙的计划提前,也不会显得太唐突了。
所以他眼下差的,就是最后的那一把火,让这片列国的战火硝烟熊熊燃烧起来。
至于,这点火的人……
“连新,将叶妍叫进来。”段云杨出声道。
不过一盏茶功夫,一道娇小的身影便跟随耿连新踏进了屋内。
段云杨望着叶妍,示意耿连新退下。待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时,他起身走到叶妍身前。
叶妍不无好奇,不知他这么急寻她过来有何用意。
段云杨打量着她,很是认真地表情,道:“叶妍,你还记得李太师派你来归月,是为了什么吗?”
叶妍面色肃然地点头,“自然记得。”那一年,太师告诉年幼的她,归月一直狼子野心妄图吞剥齐蒙,派她来归月定国公府做卧底,也是为了到必要时机,她能为国效力。
叶妍怎么会忘记。她的父母是活活在她面前,被归月的士兵残忍杀害了的。是李太师的部下救了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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