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回家,我怎么至少也要给她10块钱……”手机短信来了。
“你父亲蛋子(阴囊)积水,不是我兄弟帮着给弄吗?”
“你读研究生那块小录音机还是我大弟弟从北京带回来给你的,你怎么不想一想我们一家人对你的好?”
“你不给我钱,我就到山大去,我带着被子在楼道里睡,看你们领导管不管?看你导师管不管?”
“你毕业要是找了工作,我就带着孩子每天在校园里找你,没得住,就在你办公室楼道里,没的吃,就在你们食堂里记你账,我是你老婆,你就得养活着我。”
“李涵穹,你小心!我家里杀猪的那个侄子刚刚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情,要拿着杀猪刀来找你……”
“你离吧,我带着孩子,你自己过清心日子。我明天就去派出所把孩子改成姓刘。”
“这些年,我含辛茹苦带孩子,你娘帮着我看孩子,每次来呆不了几天就走。有一次她看着孩子吃下一根针不管,幸亏我回家碰见看着拔出来。你娘竟然就这样杀害孩子,就没把孩子当成你们家的人。”
“郭爱文,你告诉李涵穹,我要把孩子送出去,然后与他同归于尽。只要我活着,他别想过好日子。”她还发短信给我同学。
短信一条接一条……父亲在她三弟乡卫生院做了阴囊鞘膜积液手术,找她弟弟帮的忙,可最后我请客吃的饭,也没少花;那块小录音机是她大弟弟的二手货,这些鸡毛蒜皮值得吗?实在气急了,我干脆换手机号,清静一阵,可过一段时间她就从朋友那里得到新的手机号了。
“李涵穹,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她不止一次这样打电话,可我回来,每次都以她认为她这些年带孩子如何艰辛我家如何欠她多少钱而告终。所嘟囔的都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是姥娘去世时给了母亲80块钱,哪一次回家给了母亲20元。还有一次正在房间里谈着,他突然出去端回两杯子浑浊的东西来。
“来,李涵穹,喝掉,今天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她愤愤地端起一杯给我。“好,这如果是毒药,我就喝掉,反正我也活够了。”我端起杯子一闻,竟是“洁厕灵”……她看我真喝竟然笑了。
秋天的早晨比较凄凉,薄薄淡淡的雾气笼罩在村庄上空,增添了几分幽幽的神秘。玉米已经收获,清闲的老人起个大早头戴一顶布帽,在院子里一个个地扒着棒槌皮子,随着一个金黄色的棒子带着长长的头发摆在脚下,老人不断地把剥下的玉米皮子从腿下拨拉到一边;小孩子穿着夹袄,一大早先蹲在院子里一摊一摊地拉屎,拉完一个地方挪一个窝;邻居高家少女还在睡懒觉,其母亲一边喂小猪一边在叨叨她赶紧起来把刚刚浇过的小麦用耙子搂一搂好种子发芽。太阳又从降媚山东慢慢升起,淡淡的雾气变成晶莹的泪珠挂在老槐树叶子上恋恋不舍……
母亲自从被做饭的棚子倒塌砸断胳膊,做饭起居都不方便,老父亲早上起来帮着母亲把饭做好,又把刚从下坡集上买来的小猪喂饱,准备推三轮车去村里幼鸡孵化场烧锅炉。
一切是那么静谧淡然的田园风光。
“突突突……”两辆农用三轮车突然开到了老槐树下,车上跳下6个彪形大汉,领头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腰扁而弯的像饿了几天的虱子和晒了多少天的虾皮子。
“这是他家的大姜井子,瘪三,你下去,洪波、洪涛你们两个负责用绳子拔筐子拿姜,放吹风机,先向里面送空气再下去。”“虾皮子”指挥着。
老父亲听到人声鼎沸,赶紧到后院看。“修他二舅来了,怎么不到家喝口水?”老父亲一看这架势。
“大爷,对不住了,你这么大年纪也别拦了,你生了个这么争气的儿子,读了博士就不要我姐姐了,我们要把他这些年欠我们的还上。他不是不拿钱吗?我们只好用你们的家产俩抵顶。”“虾皮子”直了直虾皮子腰恶狠狠地说,“快下井,还愣着干什么?”
“他二舅,怎么也好说,不就是几块烂姜吗?都拿去。你告诉他姥爷,早知道我给你们送去啊!”老父亲说。
“虾皮子”黑糊糊的脸泛着暗褐色,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快,下井!”
“王开山,他家里还有一头小猪,也给我抓住拉走。”“虾皮子”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一伙人随后扬长而去。
“仕途,报警啊,你怎么不报警?”邻居福财在一边说。
“报啥啊?不就是几块烂姜吗。本来就成冤家了,还要再闹啊!算了吧,摊上了,你摘把不净(摆脱不了)。”老父亲气得几乎要倒在三轮车上。
“那不是修他二舅吗?你怎么不让人家进去喝水?让人家站在天井里干什么?”母亲还没下炕,耳朵又聋,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用拐杖敲打着炕沿,只顾自己嘟囔着。
2005年4月9日,济南学生公寓。今天是周六,难得这么清闲,三个舍友两个昨晚出去喝酒没回来,一个几乎就没来过,一直在家呆着。唯有我在此痛苦地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切。我打开橱子,整理着衣服。那件几乎撕烂的浅褐咖啡色秋衫还在那放着,带着血迹,揭起我半年前的回忆。
既然路已走到如此,必须走下去,也无路可退。打开电脑,键盘清脆地敲出“离婚起诉书”,随后流淌出浑浊的过去……
第三十章
潍坊,南依沂山,北濒渤海,东壤青岛、烟台,西接淄博、东营,自古交通便利,商贾云集,经济发达,历史文化源远流长。7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部落居留于此,夏商时,境内有斟灌、寒、三寿等封国。周初,武王封太公望于齐,都营丘(今昌乐境内)。巍峨的沂山、云门山、降媚山,潺潺的潍河、弥河、白浪河、胶莱河、小青河,绵延的海岸线,一望无际的大滩涂,温柔贤淑的渤海,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打造着潍坊七千年文明。早在战国时期,齐国之晏婴,博学多才,善于辞令;建安七子的徐干,是当时的哲学家、文学家;建安七子的孔融,在郡六年,治郡有方,时人称之为孔北海;北宋的张择端,绝世《清明上河图》;北宋的金石学家赵明诚与夫人李清照久居青州,所著《金石录》名冠一时;还有郑板桥、苏东坡、辛弃疾、臧克家等多少古今文人墨客在这创造、涵养文明,但是这一天发生的土匪行为,让人远远不能把其与文明的潍坊联系起来。
“老王,明天就看你的了。”安丘汇泉大酒店,我心不在焉地敬酒,心里七上八下,满桌珍馐,我无欲可咽。为了稳妥起见,自己也无暇顾及,我委托一个王彩楚的律师作为代理,向奎文区梨园法庭提出了离婚申诉。
“放心,老弟,包在我身上,只要今天能开庭,剩下的看我的。哎,我接个电话。”王彩楚神色诡谲地起身去了在房间里面的洗手间。
“行,我知道。放心,我知道。”王彩楚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净客户来电话。来,喝酒。”
我哪有心情喝酒,委托王彩楚办理此事已经一个月了,“老虎”也肯定收到起诉书了,可奇怪的是她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自从在潍坊医学院学府酒店大打出手,我连家门也不踏了,以前孬好还回家在客厅睡。这越没动静越不是好事,谁知道“老虎”要捣什么鬼?
“来,王律师,我敬你。”我弟弟说。为了稳妥起见,我让我弟弟找了四个朋友帮忙。为此事,弟弟还不满意,我以为找四个都是多余,正常的婚姻起诉,还会搞得那么剑拔弩张。可弟弟说:“你就天真!你还不了解‘老虎’,你这样起诉,她不跟你拼命才怪!多带几个保险,一旦打起来总有个照应。”
天阴沉沉的,本应早出的月亮也姗姗来迟,大大的圆盘带着黑晕在灰色的云彩里慢慢地移动着,给嘈杂的黑夜带来一丝不安。宽宽的汶河边,杂草水丛,青蛙在烦躁地叫着,知了也一直在这无聊的夜晚“啦啦”叫着不肯歇息。
已经十一点了,安丘城北兰州军区干休所,几个黑影如古典侠客匆匆掠过漫漫暗夜,花墙树影,来到一户人家“嘟嘟”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人影随即机警闪进。
“明天的事就这样定了。刚才有人打电话来,说他们在汇泉吃饭。你们一个个明天瞪起眼来,看我眼神。目的是逼他就服,尽量不涉及人身安全。”枣红色木椅上,一个白皙脸戴眼镜的说。
“操他娘!明天弄着他,直接找个地方,把他鸟子先割了,让他在外面乱操找女人。”另一个戴眼镜的,个头高高的瘦瘦的黑黑的佝偻着腰像春天要饭的身上饿扁了的暗无精神的虱子。
“唆啥?干脆一刀剁他条腿,省得他一年在外到处跑。俺姐姐不是早说了,砸断他一条腿,俺姐姐养着他。”墙角一个黑糊糊的汉子,三角眼,恶狠狠地说。
其他七八个,都在沙发上坐着只顾低头吸烟没吱声。
“好了,好了,净些没用的,你去砍啊,真到了时候,你敢砍?不想活了?没个数!”那个戴眼镜的训斥说,“就这样,大家回去早歇着,明天一早干休所门前集合。大家都想着啊,要穿紧身的衣服、运动鞋子,大东,你穿着个凉鞋踢里踏拉的,怎么弄?明天还不知道他那边带了多少人?”戴眼镜的用手理了理乱发,“唉!折腾!”
2005年8月18日,奎文区梨园法庭门前,是卖早点的地方,一个中年妇女正笑容可掬地招呼着自己的油条地摊,旁边一个大缸,盛着她早上刚刚烧好的豆汁,几排桌子整齐地摆在马路边,带着油渍的马扎偎依在桌腿下。她的地摊一边是一家包子铺的外卖,潍坊大包、水煎包、高密炉包,几个大锅正热气朝天地“咕嘟”着,服务员在忙碌地绞肉、拌馅、备皮。“包子喽,潍坊大包!”老板肩搭油光光的毛巾热情地招呼着顾客。“肉火烧喽,肉火烧,刚出炉的肉火烧啊!”那烤肉火烧的用一个长长的铲子不断翻着未熟的,挑出“吱啦啦”烤熟的叫卖着。还有几家卖早点的正忙碌着他们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街上行人行色匆匆,不少人正紧张地低头吃着早点,有的抹着嘴高声喊老板结账。路边的小狗悠闲地吃着食客剩下的赏赐。
“就在这里吃点吧。”我放下背包,找了个“马扎”坐下,看看手机时间,才七点多,离开庭还有近一个小时。“你也招呼他们几个,自己随便吃。”我对弟弟说。
就在此时,一辆面包车“吱”一个急刹车,轮胎冒着黑烟,压在一个悠闲地舔剩包子的小黑狗后腿上,黑狗尖叫着奔向路边草丛。随着车门“刷”窜出六个黑大汉,直奔我来。紧接着一辆白色的捷达军车下来了“老虎”和她两个弟弟。
二土匪冲在最前面,一个箭步奔来,一把拖着我,一边骂一边说:“我操恩娘,你还起诉?有什么事过不来?孩子感冒了,在家打吊针,我们要拉你回家看看。”
“不要和他们动手打。”我一边撕扯着一边告诉弟弟。弟弟带的四个人已经和他们舞拳弄脚掺和在一起。刚才寂静祥和的街道顿时就像日本鬼子进村,鸡飞狗跳,尘土飞扬,油条踢得到处是,横一根竖一根。一个家伙一脚想踢另一个,没想到一脚踹在包子笼上,包子滚了一地,肉馅的、韭菜的、豆腐粉条的撒了满地,豆腐脑白花花地泼在地上,掺和着泥土,白里透着土气。一个家伙倒地,另一个一脚跺上去,对方就势一滚,却一脚剁碎马扎,被另一个顺势拿起一把砸在腿上。
“别弄翻了我的油条,哎呀,我的豆腐脑!”一妇女举着勺子大叫。
“你眼瘸骨(瞎)啊,亩(没)看着我肉火烧啊!”那个正在掏炉的师傅大骂其中卷毛带着耳坠的小地痞。胳膊上刺着一条黑龙,肯定是他们从安丘什么地方找来的打手,这些人什么都干。据说安丘一直有一伙斧头帮,被人雇佣,按身体部位收钱。砍一只胳膊1万元,卸一条大腿4万元。
“走!跟我回去,孩子感冒在家里打吊针,你还闹什么离婚?”二土匪揪着我的长袖衣服,我一拽,“哧啦”衣服袖子破掉。二土匪顺势一拳砸在我眼镜上,我一闪,一拳出手,也不知把他眼镜砸哪去了。趁着二土匪低头找眼镜的时候,我提着包,跑到一个墙角,成掎角之势。不知怎么,手机找不到了,我低头找手机,三土匪一下子上来,把我扑倒在地,我只好与他扭打在一起。
大土匪和“老虎”始终没动手,在一边站着冷冷地观看。“快打110!快打110!”路边有人清醒过来喊着。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弄到车上走!110来就走不了了。”大土匪吩咐。
弟弟和他四个朋友被他们分别隔开在厮打着。有两个在一起打得火热,“王德友,我操恩娘,你潮(傻)啥?不认得自己人啊?”二土匪找到眼镜,把他们两个大骂。
与三土匪撕斗中,我眼镜也找不到了,把背上的书包一丢,照三土匪鼻子就是一拳,趁他停顿,挣开三土匪的纠缠,看到树下站着一人,以为是我弟弟的朋友,就向树下走来。没想到刚到树下,那人看我走来,就用劲把我向面包车里推,我一脚踩蹬在车门上挣扎着不往里进,那边我弟弟和朋友让其他人包围着也过不来,此时,二土匪和三土匪已经冲过来,我用劲掰着车门子不让他们把我向里推,但最终抵不过,被他们推进了面包车里面。
“快!快上车!再不走警察来了。”大土匪一看我被塞进了车里,立即发出命令,登上捷达和面包车准备外跑。我弟弟一看实在没办法急眼了,跑到面包车前面啪啪地拍着车前玻璃,用身体挡住了车的去路。土匪他表弟挂上一挡轰着油门犹豫不敢跑,大土匪叫嚣着:“轧死他!轧死他!……”我弟弟一看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让开,土匪们拉着我扬长而去。
土匪两辆车到了健康街和鸢飞路路口时,向右拐驶上了健康东街。面包车由他表弟开着,三土匪坐前面,二土匪和其他三个社会青年坐后面,两个坐在后面把我夹在中间。我挣扎着想动一动,二土匪回头一拳,“老实点!”此时,我才发现,争斗之中,我的包和手机都不见了。
“怎么走?”二土匪向大土匪打电话。
“他弟弟带人乘了辆出租车在后面跟着,想办法向外走甩开他。”大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