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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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新世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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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渡边早季?另外是秋月真理亚,还有朝比奈觉?」

我们一头雾水,只能答「是」。

「哎呀,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想问点事情。」

难道我们要被处分了?我们三人互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请问你们是教育委员会的人?」觉鼓起勇气问。

「不是,我们是在你奶奶底下工作的人。」矮胖女人看著觉微笑。

「咦?是哦。」

觉放心下来。怎么回事?我从没听觉提过他的奶奶。女人察觉我与真理亚搞不清楚状况,微笑著解释:「朝比奈觉的奶奶正是朝比奈富子大人,也就是伦理委员会的议长哦。」

2

我们搭上没窗户的屋形船,形势像前往清净寺,看来目的地显然必须保密,但船只并未胡乱左拐右弯,只是航行在普通水道上,所以我们大概猜得到目的地。

原以为要被送到八丁标之外,下船后发现是普通的码头,我们有点诧异。

我们走过町上最大一条路,旁边是爸爸上班的町公所以及妈妈工作的图书馆,然后走进一条小巷。伦理委员会就在茅轮乡中心附近,外观跟一般民宅没什么差异,但进入大门,木板长廊简直像鳗鱼窝一样细长,格局相当宽广。

我们走好久才抵达一间幽静的和室,里面点起白檀香,床间(注:和室墙上内凹的摆饰空间)墙上挂著寒牡丹的挂轴。和室里放著一张大漆木矮桌,纸窗透著光线,下座铺三张结梗色坐垫,我们跪坐在上,挺直身子。

「请在这里稍等。」

把我们领来(或押来)的女人退下,并拉上纸门。

「嗳,这怎么回事?」

房间剩下我们三人时,我和真理亚各自从觉的两侧夹攻,发动问题攻势。

「我从没听说觉的奶奶是伦理委员会的议长啊!」

「你该不会把我们的事情全告诉她吧?」

「等等啦。」觉支支吾吾。「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奶奶……应该说朝比奈富子,竟然是伦理委员会的议长。」

「骗人!」

「怎么可能?你不是她孙子吗?」

「你们听我解释啊。」觉被左右包夹,连忙后退,滑下坐垫。

「你们也不知道伦理委员会的议长是谁吧?」

「是这样没错啦。」

「伦理委员跟其他职务不一样,所有人的身分都保密。委员本人也不会承认。」

「可是多少猜得到吧?」真理亚投以怀疑的眼神。

「什么多少,全都猜不到啦。」觉自暴自弃地盘腿而坐。

「可是,她不是觉的亲奶奶吗?」真理亚死缠烂打。

「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

「打扰了。」

纸门外倏然有人出声,觉连忙坐回坐垫,我俩赶紧正襟危坐。

「不好意思,你们久等了。」

纸门被拉开,刚才那女人走进来,还捧著托盘,在我们面前摆上热茶及茶点。

「我们想单独问话,可以照顺序来吗?」

我想过拒绝会有何后果,但当然没这个选项。

「第一个请渡边早季。」

我口乾舌燥,想猛灌一口茶,但还是无奈起身,跟著那女人踏上长长的走廊。

「问话的是新见先生,就是跟我一起来的先生。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木元,多多指教哦。」

「你好。」我点头致意。

「……向议长报告过后,只有你需要直接由议长面谈。现在要到议长办公室。」

「咦?就是觉的……朝比奈富子女士吗?」

「是的,大人非常大方温柔,你不必紧张。」

你说不紧张就不紧张?我刚才就心跳加速,现在更忐忑不安。

「打扰了。」

木元女士在走廊单脚下跪,伸手贴著木门。我连忙站在她身后。

「请进。」门里传来平静的女声回应。

木门一开,我被领进房里,这里比和室大一点,似乎是间书房。左手边有大床间,前方是付书院(注:和室的不落地采光窗),右手边摆了错架(注:古董架的日本名称,各层高低相错)。

「让她到这里。」书桌前的银发女士头也不抬地向木元女士下令。

「好的。」

房间中央摆著跟刚刚那间房里一样大小的矮桌,我在矮桌边坐下,但不敢坐在坐垫。

「告辞。」木元女士快步退下,留我一人。

我像只身被扔进猛兽牢笼中,手脚冰冷,口乾舌燥。

「你就是渡边早季,瑞穗的女儿?」银发女士抬头问道。

她脸上除了鼻翼延伸至嘴角的法令纹,几乎没有皱纹,出乎意料年轻。

「是。」

「不用那么紧张,我叫朝比奈富子,我们家的觉跟你感情好像不错。」

富子女士俐落起身到我的左手边,优雅地背对床间跪坐。她一身银灰鲛小纹(注:和服花样)和服,色彩与发色如出一辙,美得让我著迷。

「我跟觉……呃,跟觉同学是青梅竹马。」

「这样啊。」富子女士露出微笑。她看起来约六十五、六岁,明眸大眼,五官端正,年轻时一定是美人。

「跟我想得一样,你的眼神很好,很有神。」

很多人夸过我的双眼,难道就没有别处好夸吗?再说,就算双眼有神是夸奖,但只有死人会双眼无神啊。

「谢谢夸奖。」

「我啊,无论如何都想跟你聊一次。」

听起来不像单纯的客套话,反而让我困惑。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将来你可以接下我的位子。」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惊讶吗?我不是临时起意,也并非随便开玩笑。」

「怎么可能……我这种小人物不可能胜任!」

「呵呵,瑞穗说过一样的话,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您跟家母很熟吗?」我挺直身问道。我原本非常紧张,但朝比奈富子女士的特殊气质,卸下我的心防。

「是呀,我们很熟。从瑞穗一出生,我就认识她。」

富子女士注视我的眼睛,声音直达我的心底。

「瑞穗她有立于众人之上的伟大天赋,她目前担任图书馆司书,表现可圈可点。不过,我这份职责需要更上一层的特质,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为什么是我?我还只是全人班的学生,成绩不是很好……」

「成绩?你是说咒力成绩?你应该没打算变成肆星那样吧?」

「这……就算我想当也当不上。」

「学校看的可不只有咒力天赋,还有另一种,也就是人格指数。不过学生本人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人格指数?」

富子女士一把年纪,笑起来却齿若编贝,明艳灿烂。

「无论哪个时代,领导者都不需什么特殊能力,而是看人格指数。」

我顿时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因为以往我在很多领域都非常自卑。

「那是类似智力、感性、领导能力之类的吗?」

我一股脑发问,富子女士优雅地摇摇头。

「不是,跟智力毫无关系,当然也不算是感性。至于领导能力这种人际关系的技巧,往后透过各种经验学习就好。」

「那到底是什么?」

「人格指数这个数字,代表一个人的人格多么稳定。无论碰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或者心灵危机,都不会迷失自我、毁坏心灵,而保持一贯的精神。这是领导者最重要的条件。」

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却开心不起来。我想起到这里前,真理亚形容我是坚强的人,想必单纯在说我神经大条。

「我的人格指数很高吗?」

「是,出类拔萃的高,或许是全人班创立以来的最高纪录。」

富子女士的双眼突然亮起来。

「不只如此,你最厉害之处就是即使知道一切,数字上依然几乎没受损。」

我觉得自己脸色铁青。

「请问,『知道一切』是指……?」

「你从拟蓑白口中听闻人类血腥的历史,知道我们的社会走在多么艰险的路途上才获得现在的和平与安稳。你们回来之后,接受过彻底的心理测验和行为观察。情绪激动后,你的人格指数会在短时间恢复原状,可是其他四人长时间下来,状况还是相当不稳定。」

我们做的一切果然都穿帮了,还被当成白老鼠观察,虽然依稀猜测到这种情况,我仍觉得晴天霹雳。

「难道……从头到尾都是安排好的吗?」

「怎么可能。」

富子女士瞬间恢复温柔的表情。

「我们绝不会下这么危险的赌注。我们确实早就知道你们多少会违反规定,但没人猜到你们竟然真的抓到拟蓑白……前史时代的图书馆终端机。」

真的吗?我觉得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

「可是光靠这种测验结果……」

「不只如此。肩负所有町民命运的最高负责人,必须有兼容并蓄的器量及得知事实依然不为所动的胆量,两种你都具备。」

兼容并蓄,很好用的一句话,每个人都能轻松接受乾净与美好,关键在于能不能若无其事呑下骯脏与丑恶。

「我们违反规定,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知识,为什么没有受罚?」

我的口气有点冲,但富子女士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打算反驳,因为你们的处分不是由我们决定,而是教育委员会。」

富子女士慢条斯理地解释。

「议长就是宏美,你应该认识?她从小就喜欢穷操心,最近可能有点过火。」

宏美……我听说鸟饲宏美太太是教育委员,但不知道她是议长。她是妈妈的朋友,经常来家里,我还记得跟她吃过晚餐。这人身材矮小,但不瘦削,声音小得像蚊鸣,性格好像很内向。难道她有权主宰全部学生的生死,而且不时得做出残酷无情的决定?我无法相信。

「虽然伦理委员会是这个町的最高决策机构,可是基本上不会插手教育委员会的决定事。你们的事情是例外,我亲自要求委员会别处分你们。」

「是因为觉在其中吗?」

「不,这么重要的决策,我不会顾虑私情。一切都是因为你在其中,因为你是这个町未来需要的人。」

我们果然差点就被抹杀了,想到这里就很不舒服。但我们究竟为什么能逃过处分?真的就像富子女士所说,因为我是宝贵的人才?有点难以置信,甚至不禁怀疑因为我是图书馆司书的女儿,才不能轻易处分……但是,姊姊的外在条件应该和我一样。

「不过请你们别责怪宏美他们,他们只是某种恐慌症发作而已。」

「恐慌症?」

支配他人生死的当权者,竟然有心理上的异常?

「嗯……我用词有点不当,因为我本身也有一样的恐慌。」

「请问是对什么的恐慌?」

富子女士诧异地看著我。

「哎,这还用问?对我们来说,世上最恐怖的两样东西,就是恶鬼和业魔。」

我呆若木鸡,回想起童年多次听大人讲述的两则童话。

「可是宏美他们从没见过真正的恶鬼和业魔,跟我不同。所以我说他们只是单纯的恐慌症。」

「所以您真的见过……?」

「是,我亲眼见过,而且就在眼前。你想听听吗?」

「是。」

富子女士闭眼沉默半晌,沉稳地娓娓道来。

根据纪录,全世界出现过将近三十起恶鬼病例,其中两起是女性,其他全是男性,显示出男性注定无法逃脱充满攻击性的诅咒。那名学生也是男生,可惜我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事情经过我记得一清二楚,唯有名字想不起来,真奇怪。或许有什么我不想记起来的理由。

图书馆的档案记录下部分过程,主角剩下姓名的缩写YK,哪个是姓,哪个是名也分不清楚。我不知道档案怎么会隐藏姓名,但其中一个说法是,我们在实行伦理规定之前曾经暂时套用远古的日本法律,当做过渡措施,少年法第六十一条规定不可记录实名……说起来还真蠢,但这种事其实不重要。

总之,将那名学生称为K好了。

K当时是指导班的一年级生,指导班就是全人班的前身,我记得他才满十三岁……对了,比你现在还小一岁。听说K本来是毫不起眼的平凡学生,但在新生入学时的罗夏测验中出现异常。现在我们已经不做罗夏测验,这是一种心理测验,将墨水滴在纸上,对折纸张后,依受测者认为墨渍像什么来判断人格特徵。

根据K对墨渍浓淡的反应,人们意识到他平时负担著非常沉重的压力,但不知道压力的来源;另一方面,他从墨渍中联想到的内容大多异常而残暴,潜意识中充满对破坏与杀戮的渴望。奇怪的是,校方并不重视他的异常,案发后才重新检查他的测验结果,给予关注。

K在指导班学习使用咒力,驾轻就熟后,他的异常愈来愈显著。

K的咒力天赋与成绩维持在平均分上下,有时甚至不及格,但他碰到一般学生会犹豫的情况,反倒格外活跃。档案上没描述具体经过,听说他在各种比赛中,即使碰到可能伤及他人的情况,也毫不犹豫地使用咒力。

他的班导师早早就意识到他的异常,不断通报教育委员会,建议采取预防措施,可是委员会没采取任何有效办法。

这里举出几个问题点来反省。

第一点,这次案例和上一次的恶鬼病例相隔八十多年,人们的记忆逐渐消逝,丧失危机感;第二点,当时K的母亲是町议会议员,出了名的啰嗦,町议会又是当时的最高决策机关,所以学校因此无法采取强硬手段;第三点,包括学校在内的官僚机构,充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心态,只是我不清楚历史上哪个时候不是这样。

然后是第四点,当时几乎不存在任何有效的处理措施。

最后K除了定期接受心理谘询,并未受到任何处分,只是不断接受爱的教育。

K入学七个月左右,那起案子终于爆发了。

富子女士抬头望著天花板,长叹一声,起身走到书桌旁,从一个小茶盒取出茶壶与两只茶杯,用矮桌上的热水瓶泡热茶。我啜飮芬芳的煎茶润喉,准备聆听接下来的故事。

老实说,关于这件案子的纪录东缺西漏,尤其一开始的部分更是不清不楚。事情究竟从何而起?灾害又是怎么扩散?虽然一切都不脱臆测范围,但事情还是爆发出来。最后损失上千条宝贵性命,是不争的事实。

第一个牺牲者是班导师,这是确凿的事实。听说班导师的遗体残破不堪,甚至难以确认身分,接著是同班的二十二位同学,再来是二年级、三年级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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