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送完飞机我立马回旅行社报账,刚进大堂就接到老爸的电话,声音可怜兮兮:“贝尔,晚上回来吃饭吧,你妈这两天又发神经了,哎,你回来劝劝吧。”
我一头黑线,发神经了还叫我回去,明明是叫我当炮灰,老爸你真的是太没革命友谊了……虽然这样想,嘴上却还是答应下来:“老爸,你顺着她一点儿呗,太后最大啊。”
好容易安慰完暴走抓狂的老爸,谁知道电梯一打开就看到每个办公室都在紧张兮兮地收拾东西,文件散落一地,走到特种部门口情况更加严重,随便拉着一个人问情况,人家一脸你是外星人的表情,说:“你不知道啊,大老板卷着钱跑路了!咱们旅行社要关门了!赶快收拾点你自己的东西顺便准备简历吧!”
我登时傻眼,原来一夜之间破产这件事不仅仅出现在电视剧里,这份做了半年的工作就此成为历史,直到坐在车上我还在晕头转向。
两层的观光巴士,四月的风吹在脸上,微微的凉,不过十几个小时光景,我便这样重新成为了无业游民。透过车窗望去,一辆又一辆车自身边离开,这样一个明媚的下午,我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失去这份工作对我来说也许不是狂澜既倒,大厦已倾,但它让我沮丧,二十五岁一事无成,连什么是适合自己的工作都不知道,我不清楚自己还可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不知道在下一个路口该向左还是右。
环城的公交车最终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我最后还是决定回家去,那里有爱我的父母,视我若珍宝,永不背弃。
我去买了许多熟食和水果,拎在手上沉甸甸的,仿佛我的心。
回到家,太上跟太后依旧热战冷战交织,两人正用激烈语言探讨糖醋排骨到底有几种做法,阳台上一盆茉莉开得正好,遥遥传来阵阵香气。我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吃热乎乎的点心,从头甜到脚,我恨不能发出满足的哼哼。太上跟太后终于完成做饭大业,一家三口坐在桌子前,背景声是N年如一日的新闻联播,橘黄色的灯光静默而温暖。
也许是内心脆弱,我忽然被这情景感动,差点儿没当场飙泪,老妈斜我一眼:“早说你那个工作不要做下去啦,又危险又辛苦。”
我诧异地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只是说:“你怎么知道?”
太后一脸拜托不要把老娘当傻瓜的表情,夹一块排骨到我的碗里,哼了一声道:“新闻从早到晚都在播,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了,不过正合我意。明天你表姐的小孩过百天,你跟我一起去,让你姨夫帮帮忙,好好找个工作。”
我的额角又开始闷痛,连香甜的排骨都吃不出味道,我一向不喜欢家族聚会,一个是小孩子太多,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再加上太后家女性亲属都对保媒拉纤这件事有着极大的热忱,每次看到我就像大熊发现了大蜂窝,不住拉着我的手介绍各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侄子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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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过客般的维尼熊(8)
在她们眼里,一个二十五岁还没结婚的女孩子是值得同情的,如果她恰巧失恋又失业那简直是天大的惨案。
果不其然,我坐在酒店偌大的包厢里,不断地接受来自各方的亲切慰问,大姨妈甚至还夸张地把我面前的小碗堆成了山,口中不住念叨:“孩子别伤心,工作再找,男朋友多得是,等下你表姐姑姑家表弟的堂哥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多吃点儿,看你都瘦了……”金色的小茶壶上映出我肥肥的包子脸,如果这样还叫瘦,那她一定是以熊的标准衡量我的身材。
表姐的宝宝是个白胖的男孩子,粉嘟嘟的一张脸,一直在睡,梦中挥舞着小拳头。我忍不住想,二十年以后他大概也会为一个女孩子等待焦急,也会有女孩子为他伤心哭泣,真奇怪,各人的道路完全不同,但总是朝着同一个方向。
大家热络寒暄,我埋头大吃,某次抬头不经意的一个刹那,我看到有人正微笑着凝视着我狰狞的吃相。姨妈的声音自我头顶传过来:“贝尔啊,这就是你表姐表弟的大堂哥,江轶渊。”
我被吓得差点儿呛到,江轶渊将水杯推给我,柔声说:“婶婶,我们见过。”
姨妈脸上笑意更深,追问道:“见过啊,真的是有缘分啊,在哪儿见过呀?”
我生怕江轶渊一本正经实话实说,可是下一秒钟我还是听到了那个可怕的词汇自他口中说出:“相亲的时候……”
一口滚烫的茶水被我含在口中,险些没有喷出来,只听江轶渊用貌似无比愉快的声音补充道:“可是贝尔后来一直没有跟我联络,让我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姨妈简直要捂住嘴“哦呵呵呵呵”地笑了,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拍着他的肩膀,眉眼里全是掩不住的笑意:“这不就又有希望了,贝尔可能是忙忘了,现在好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不用在意我们,哦呵呵呵……”
姨妈走后,我努力组织脸上的肌肉对他微笑,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面对忽然变成亲戚的维尼熊。菜已经吃到甜点,那是一只做成熊的形状的布丁,样子可爱极了,让人不忍心吃掉。
江轶渊低声说:“跟你一样可爱。”
这样一句话自那样一位帅哥的口中说出,是女人都会晕陶陶的,我心中那只小兔子又开始乱蹦,我对他扯出一抹笑容,随即飞快地把那只小熊吃掉。手机又开始唱歌,我朝着他欠身微笑:“我出去一下。”
酒楼走廊里的声响十分嘈杂纷乱,我靠在墙上接电话,一边用手在墙纸上瞎划拉,金色的墙,灯光下莹莹闪着光,灯光刺眼,在来往的人身上碎成一片片,某一刻,像是被细雨打湿的流光,我看到走廊尽头包厢的门被人大力撞开,那声响立刻淹没在空气中,像是水珠跌进了大海。
有身材高大的男子步出包厢,同样高挑的大美女追了出来,指着他说着些什么,看起来表情十分狰狞。这样的情景真真小言八点档,不知道美女是不是银牙咬碎地骂男人不得好死,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相当赞同,因为,那男人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是蒋卓扬。
大美女上去拉扯他的袖子,可是这臭狮子居然丝毫不为所动,两个人僵持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美女绝望地松了手,蒋卓扬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有点做贼心虚地躲进洗手间,电话那边的小T还在自顾自地说:“你回来顺便打包点吃的,听到没有……”
我的视线却落在蹲在走廊里失声痛哭的大美女身上,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我懒得去想,可是让这样的可人儿伤心哭泣,狮子还真够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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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过客般的维尼熊(9)
回到包厢里,各路人马开始铆足了劲儿列举维尼熊历年来的丰功伟绩,我赔笑赔到僵硬,于是饭后坚持要回老房子,老妈竟然没有阻拦,笑嘻嘻地对着江轶渊说:“小江啊,麻烦你了。”
有这样“大义灭亲”的娘,我只好上了江轶渊的车,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参观这里,稳重的牌子稳重的颜色外加认真开车的某个稳重的人,音响里却放着一首超级不稳重的歌曲。我听见阿信执著的嗓音:“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握紧双手大声地唱,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我觉得自己被这励志的调子弄得有点热血沸腾,于是小声地跟着哼哼,维尼熊先生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听说天凯酒店最近正在招聘,你是学旅游专业的,要不要去试一试?”
我心中一动,但是随即想起上上份工作的惨痛经历,又变得踌躇起来。维尼熊一直送我到了楼下,因为穿着裙子,所以总觉得有风在我小腿上来回旋转,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因为觉得尴尬,所以赶忙转身上楼,不敢看江轶渊眼中那抹饱含趣味的笑。
回到家鞋也不换就打开电脑上网了解情况,天凯的主页做得真是漂亮,背景图是他们那标志性的玻璃屋子大堂,我急急点开人力资源部的按钮,果然发现了招聘的信息,我按照地址发了一份简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听到回音。
回到首页看企业新闻,赫然发现了酒店新任CEO上任的消息,正想点开看个究竟,小T的声音自另一个房间传来:“小熊小熊,快来看……”
我以为她在我家有了什么重大考古发现,没想到是一本我大学时的笔记本,中国旅游地理,我早已经忘了教材长什么样子,本子上有我涂鸦的小人,里面夹着一张信笺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一首诗,字体飞扬,却异常整齐。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一字一句读完,心中说不出的怅然。小T不住感叹:“知道吗,这首诗叫《见与不见》,看看这题目多么纠结挣扎,老实交代,这是谁写给你的?”
我望着信纸上面的字迹发呆,寻遍记忆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相似的痕迹,仿佛一粒迷离的尘埃,飘荡起伏,最后落在了不可知的别处。
三
信纸没有泛黄,只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我不知道谁将它们留在我的笔记本里,不知道这份深情是倾注于我,还是其他什么人。小T还在感叹这个时代早就没有了抄下情诗相赠这样的浪漫情怀,我却直直看着那笔记本发呆,那是哪一年?记忆仿佛缺了一块的拼图,再也找不回原来的形状。
我的求职信仿佛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得到天凯的回音,那仅剩的一点点期望已经在一日日的等待中消失殆尽。我准备了厚厚的一沓简历,准备再战各大招聘会,照片还是大四那年照的,我穿咖啡色的毛衣,像一只怯生生的小熊,眼神里却是踌躇满志的情绪。不过三年而已,现在的韩贝尔已经早就没了当年蓬勃的朝气。
找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人家问我为什么要选择旅游管理这个专业,那时候我受了《情定大饭店》荼毒,站起来便说:“这个专业可以让我们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也许他跟我的相遇只是他人生中的插曲,但是如果我的工作可以为每一个人都带来美好回忆,相信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Chapter2 过客般的维尼熊(10)
那时的我,不知道现实这样让人心酸无奈。
一晃已经半个月过去,每一天可以做的除了等待还是等待,每天看空空如也的邮箱,心中免不了唉声叹气。
于是我挂在各大原创网上看这样那样的虐恋情深,每每看完我都重新燃起了斗志和希望,人生美好,我相信总会有一个巨大的蜂窝属于我这只笨熊。
无业游民的生活果然淡而无味,除了买菜做饭就是去逛花草市场。风信子盛放,紫藤浓绿,那些植物都渺小而脆弱,却毫不气馁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抱走一盆山茶,它的花语是——值得爱慕。
青瓷花盆太重,没走几步路我的手臂开始发酸,忽然有人斜刺里冲过来,我手一松,花盆咚的一声掉在地上,花泥四散。我望着满地黑土手足无措,却听见有人在我身后大声叫我名字,怔怔转过头去,却见一张含笑的脸,江轶渊对我说:“需要帮忙吗?”
维尼熊几下帮我收拾好残局,我发自内心感激他,所以没有拒绝他请我搭车的邀请,那盆劫后余生的山茶放在后座,在后视镜里招摇。已经临近晚饭时分,江轶渊试探着问:“一起吃饭好不好?”
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一起去吃火锅,满身大汗却格外畅快,那晚的冷场在我们之间荡然无存,我们又找到了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停地讨论这样那样的书和电影,说到某几本遗憾未曾得手的书,江轶渊有些得意地说:“我好像有。”
我忙不迭道:“借给我借给我……”眼神渴切,只差没有双手摊开做乞讨状,于是我兴冲冲地跟他回家,直到车子开到他家楼下才觉得有些不妥,可这时候再临阵脱逃未免有些可笑,于是只好跟着他上楼。在电梯里我还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人虽然算是亲戚但还是较为陌生一单身男子,所以等会儿要处处留心时时在意,万一看到什么香艳痕迹要努力保持淡定。
他家在十七楼,他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差点儿尖叫起来。这颜色,这装修,哪里是人的住宅,分明是大型的熊窝。偌大的复式结构,被他整成了洞穴的样子,楼梯像是树干,每一扇门都像是洞口,我觉得在这样一间屋子里醒来,会有那么一刻的错觉,觉得自己是一头熊。
“很像熊窝是不是?所有人看了都这么说,我以前的女朋友说她再也不愿意像野兽一样在这间屋子里穿来穿去,所以她拎着箱子离开了这里。”
江轶渊的声音里全是自嘲,却听不出一点唏嘘,我于是说:“大概不是屋子的缘故,你说对不对?”
他凝视我的眼睛,点头微笑,随口问:“要不要喝茶?”
居然是真的茶,并不是可乐或者别的什么饮料。细长的玻璃杯,地道的铁观音,茶叶浸透了水,缓缓落下,我捧在手心,忽然觉得温暖贴心。
他自书房将书取出来递给我,簇新整齐的封面,看得出也是个爱书之人。我忙不迭当场就开始翻阅,忍不住问:“那一本科莱特精选集你没有吗?”
江轶渊微微一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然后做出为难的样子:“那个,真没有。”
我将书抱在胸前,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这个真的可以有!”
下一秒我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