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是老三吗?”我母亲的语气异常的镇定,温柔如水的问着我。
我对着满是雨水的空气用力的点头,依旧在克制着情绪上的激动,对母亲说道:“是,是佟佳槐香,我跟你提过。她是我的表妹,妈妈,我……我希望你能原谅老爷子。过去的那些事情,我……我全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久久没有说话,就好像随时会挂断电话一样。
我的内心忐忑不安。我太害怕母亲不能够谅解老爷子的,当年老爷子是逼着母亲去谭家做卧底,试图盗走那只玉蝉锁的盒子。母亲最后被父亲的爱所感动,不仅没有偷走盒子,还下嫁给父亲。
母亲最后一次回佟府。还以为被怀疑偷偷带走海柳木的盒子,而被佟府的人搜身。
这样一段过往,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仅凭着三言两语就释怀了。
但是母亲却问我,“老爷子是怎么死的?”
那个语气是那样的坚定,以及严肃,我温柔的母亲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只有上一期父亲遭遇车祸,被人暗算,母亲才显示出如此的冷峻和严肃。
我也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我经历了古代十年,不再是那个遇到事情就会难过的大哭的小姑娘了。就像是我失去了萧大哥那个状态一样,不哭也不闹,即便内心忍受着再大的痛苦,都咬牙自己吞下去,不被身边的人发现。
“老爷子是被人害死的。是佟佳仁煌,虽然……虽然他已经死了。可是佟佳仁煌的背后,还有……还有人在背后操纵着。”我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对着电话大声的喊着。
我出了告知母亲,还想发出自己内心当中的愤慨。
雨水从面颊滑落,里面却没有一滴是我的泪水,我整个内心里都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就是……就是害死父亲的那些人,是他们幕后操纵了害死老爷子。妈妈,我想给老爷子报仇……我不想在这么懦弱下去。”
我没想到我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会对母亲说出这样多的话。
不过母亲依旧是那样的恬静和理智,她静静的等我把所有发泄的话说完了,才慢慢的开口,“第一。害死你父亲的人是萧先生对头,不是吗?第二,这个世界上,只有萧先生强大了,才能击败这些人,对吗?”
“对……对……”我听到母亲这句话,心里一下有些崩溃,跪在下山的泥泞中。
母亲在电话里又问道:“你现在和萧先生吵架了,是吗?”
“是,我正想告诉你。妈妈,他的发妻回来了,我不能留在他的身边了,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我拿着电话,手指被雨水淋的僵冷,很想放下来,却又忍不住要对电话里的母亲倾诉。
我和她的关系虽然不如正常母女那样黏糊,我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可她毕竟是我血浓于水的母亲。
在我需要她的时候,我会想普通儿女一样对她倾诉内心的烦闷和苦楚。
她甚至只是听我的声音,就知道我和萧大哥吵架了,这难道不是母女间的一种心电感应吗?
“萧先生那么爱你,他不会让你在大雨下面淋雨的。你和槐香一起去祭拜老爷子,我就想到,你可能和他吵架了。”母亲依旧缓慢的声音如水一样说道,她顿了顿,才又说,“我过两天会回佟府,你在佟府等我吧。”
我一下有些着急了,急忙说道:“父亲进不了佟府,你一个人回来,不打紧吗?”
佟府所设的风水格局,那绝对是惊世骇俗。
那全都是佟佳氏祖上的精英所做出来的局,就连萧龙溟那样力量强大的灵体,在佟府都会有不适应的感觉。
父亲那样弱小的鬼魂,我知道他不可能跟着母亲一道来的。
“小笙,我没有在你身边好好照顾过你,但这并不代表妈妈不爱你。现在,你需要我,所以,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赶过去。”我母亲把话语说的轻描淡写,自己却哽咽了,她又在电话里说了一句,“好了,我去收拾东西了。”
电话挂掉以后,我觉得脑子一里面一阵胀痛,脚下的步子都是虚浮的。
我和槐香一起下山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摇摇晃晃的。
因为根本就没处躲雨,所以我们也不急的找地方避雨,以正常的速度下山。而且这样泥泞中的山道是非常不好走的,它不像景区,有专门的石阶,还有按时的养护。
它的那一条路,就是靠人走出来的。
我和槐香回去以后,李婶子看到林成落汤鸡的我们,忙不迭的就去煮姜汤。可是第二天,我们两个还是齐齐的重感冒发烧,槐香还好身子骨非常的康健。
我就惨了,我刚刚小产。
本来就虚弱的身子,遇到了寒症爆发,整个人躺在床上,大夏天的点着火炉还觉得冷。李婶子一个人都要照顾不过来,我和槐香两个病号。
况且,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府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老爷子亲自给开的药方。老爷子博学多才,不仅办过私塾,做过朝廷命官,也给国民政府办过几天差。
他的医术也是很高明的,一本伤寒杂病论,他几乎是倒背如流。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那都是没有用的话,老爷子已经不在了。府里面槐香的六位师父,其实有两三位,都会点医术,却不如老爷子那般的精通。
槐香将养了两日就好了,不过身子还有点虚,一直都在床上静养。
我病的一塌糊涂,脑子都烧的快要炸了,整个人在床上迷迷糊糊了的过了三天。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不停的冒虚汗,也能感觉到被褥下面有一团火在烧,身体里面的五脏六腑却跟丢进冰窖一样冷。
这种感觉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又热又冷。
李婶子过来帮我擦身子的时候,我难受的都快要死了,耳边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个孩子在叫“妈妈”。
那种奶声奶气的哭声,弄得我生不如死。
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的都是那天晚上,在佟府的墙根下,那个孩子的灵魂念念不舍的跟我和老爷子告别。
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
他都来不及和自己的父亲告别,就已经走了。
现在我徘徊在生死的边缘,越感觉到,他离我是那样的近。他好像就在黑暗当中,等着我去解救他一样。
而我在失去他的时候,居然把自己陷入了情感的牢笼里,我连萧大哥都失去了。
我心痛到了痛彻心扉,抓着李婶子的手就不放,“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你看见了吗?他在哭,他在找妈妈。”
李婶子被滚烫的手抓着,她用力的抽了一下,发现我不松开。
她的语气就变得颇为的无奈,低声的叹息道:“小小姐,你现在还不见好起来。是因为有心病,小少爷既然已经不在了,您就别想了。我只是一个煮饭的婆姨,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在那种冰火两重天的世界里,我身子上各种出虚汗,我想和李婶子说话,却觉得口渴。我即便意识不清醒了,还是知道李婶子虽然古道热肠,也很关心我,但毕竟亲疏有别。
我在最脆弱的时候,我可以选择抓住任何一个人,但是也要考虑到那个人的意愿。
我的手在病痛当中轻轻的就松开了李婶子的手,我听了她的话,潜意识里面也明白。我的心里面在想萧龙溟,我还在舍不得他,所以才会这样的难受。
这时候,就听见一声温婉的声音传进耳内,“小笙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姐……您回来了!”李婶子的声音有些激动。
那个声音又柔柔的说道:“是,我回来了。我真是不孝,爹爹他出殡的时候因为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没能赶到。作为子女,我应该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我在病时,脑子转的比较慢,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是母亲来了。
李婶子并没有要责怪母亲的意思,只是有些无奈的说道:“姑爷这一次是真的把小小姐给伤到了,她刚刚没了孩子,姑爷又移情别恋。这些事情,小小姐也不会告诉我,都是老三那丫头和我说的。”
“老三现在好点了吗?”母亲又问。
李婶子说道:“好多了,已经可以在佟府的院子里逛逛了,她倒是个孝顺的。老爷子故去了,心情一直不好。对了,小小姐这样,要不要送医院去?”
“不用,我给号个脉就成了。”我母亲说着说着,就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即便是在这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我依旧可以闻到母亲身上淡淡的香味,我的眼睛睁开了一丝缝隙,模糊的看着她。
我的感知力依旧很弱,只能感觉到母亲冰凉如玉的手指摁住了我的手腕,她一边帮我号脉,一边说道:“确实有些体虚,小产以后身子没有好好养着,恐怕从今以后都要落下病根了。”
“哎,小小姐真是遇人不淑,遇到萧先生这样的。”李婶子不由的抱怨。
母亲却淡声说道:“我倒觉得萧先生是个好人,我听萧先生是得了只盒子以后态度才转变的。下午,我想找老三聊聊,问问具体的事情。”
我母亲的脑子非常清醒,她在见槐香以前,就几乎了解了事情的大半。
我能感觉到母亲在宽慰我,但是我现在嗓子冒烟,心里面虽然有很多的想法,却一个字也没有办法对母亲说。
母亲为我号完脉,就将我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我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婶子就端了一碗特别苦的汤药,将我的身子抬起来,强行就为我给灌下了整碗药。
我哭的都要厥过去了,十根手指紧紧的抓着床褥。
但是,没想到这一碗药比平时喝的的其他药药性都要猛烈的多,我对着地上狠狠的就吐出了一口黑血,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倒在床上。
李婶子看到我吐血了,大惊小怪的冲出去乱喊,“哎哟,不好了,小小姐吐血了。那药是不是有问题……”
“那是五毒散,以毒攻毒用的。她心火难消,又被人下了降头,所以必须让她把毒血逼出来……”
我只听见了母亲对李婶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直接就睡过去了。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母亲给人看病治疗,我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一个在音乐上有独特造诣的人,遇到老爷子以后,我才知道母亲和槐香一样,或者说比槐香还厉害。
她继承了老爷子全部的绝学,包括老爷子精湛的医术。
而且,母亲还是一个大义救亲的巾帼女强人,她的眼睛是因为救老爷子而瞎掉的。可是,她从来不对任何人提起过。
我醒来以后,就觉得嗓子发痒,拼命的咳嗽,整个人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看到门窗都关着,就想打开窗子透透气。我的床下没有鞋子,我只能打着赤脚去将最近的一扇窗打开。
走路的时候,我已经能感觉到双脚不支,如同棉花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一条腿里面的骨头都被人抽去了,只剩下肌肉和筋在里面,在窗棂前打开窗户,双脚一软就跪在地上了。
痛苦的感觉,让我不自觉的要了唇,我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缓过劲来。
突然,有一双手轻轻的搂住了我的脊背,他抱住我的手法很温柔,让我以为是萧龙溟来了。
我回头抱住他,昏昏沉沉的喊着他,“萧大哥,萧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需要时间去陪伴和照顾格格吗?”
“因为这里有你啊,我就想这样抱抱你。”这个声音不羁当中带着一丝柔和的暧昧,好像是那种沙甜的嗓音。台乐农血。
我一下顿住了身体,赶忙松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萧大哥。”
“我是谁?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我不是你的萧大哥吗?”那个人他根本就不顾及我的感受,将我紧紧的拥抱在怀里。
他冰凉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我的后脑勺,一字一顿的告诉我,“我对你一心一意,没有格格,只有你。你不要挣开我的怀抱,也不要躲着我。”
我感受着这个面容身材和萧龙溟一模一样的人的拥抱,心里面连一丝甜蜜的感觉都没有,我清楚他不是萧龙溟。
萧龙溟会认错人,可我不会。
“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真的……我真的知道你的身份,你假扮他,瞒不过我的眼睛。虽然……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没有力气,只好让他抱着,但是嘴上还在小声的劝阻着他。
像我这样一个残花败柳,刚刚小产完,我不觉得会有哪一个男人会爱上我。
所以我心里面并不害怕他会占我便宜,我只想弄清楚他的来意,还有他和萧龙溟外貌一模一样的原因。
那个人没有说话,他轻轻的将我抱起来,放在床上。
我就这么看着他,居然有一种感觉,感觉他的存在只是我思念萧龙溟的一种幻觉。但是没想到,他却自作主张的坐在床头,将我还有些微微发烫身体搂进他冰凉的怀中。
“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我眼里只有你一个。”那种清冽的目光,暧昧高冷的眼神中,还有一种无辜的感觉。
我看着他的目光,觉得很熟悉,好像是似曾相识的样子。
如果这个世界上,爱人只需要一张脸长得像,那把脸都整成自己心仪人所喜欢的模样不就好了,那还需要什么感情吗?
我挣扎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汗,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你不接受,至少让我抱着你吧,好吗?”
有一点我必须得承认,这个人冰凉的怀抱,降低了我低烧当中身体的温度。就好像一个行走的冰袋,我觉得很舒服。
有挣扎了几下,发现真的是徒劳,我才靠着他的胸膛不动了。
我在病中,随时随地都有一种疲惫虚弱的感觉,不过在一觉睡醒之后,已经好了很多。我现在可以小声的和人对话了,“我和萧大哥的事情,你都知道?”
“都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没发现而已。”那个男人吻了我的额头,目光冰柔的就好像月光洒下来一样。
比起萧大哥的霸道和刚毅,这个男人身上多了几许阴柔温和的气质。
我被他吻得有些不舒服,又说道:“你可以不亲我吗?我想,如果你喜欢我,你应该会在征求我同意的情况下才会吻我,对吗?我现在还痴迷着萧大哥,并没有移情别恋,我不想被其他吻。”
那个男人居然笑了,那种不羁的风流的笑容就像一朵大大的盛开的罂粟花一样,很容易就让人沉醉其中。
他的手指轻轻拍着我的臂膀,居然小声的为我哼歌。
歌声很美,有一种幽谷传来的空灵,就好像是乐器发出来的轻音乐一样,他的嘴就好像移动的风笛一般的优雅。
只是那些歌词,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听的心灵有些触动,转过脸去看他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眼眸当中的一丝锐气和萧龙溟年轻的时候很像,但是又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