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该死的小艇,然后乘车去格拉斯哥。我要洗热水澡,要刮胡子,天哪!我需要它们。就在我出发赶五点二十分的车到邓弗里斯的时候,这些蠢笨的警察走过来把我抓了去。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四天都没有看报纸吗?”
“周四早上在拉恩看了一份《每日邮报》,今天下午在格拉斯哥拿到一份《快递》,但是都没仔细看,怎么了?”
“故事讲述得很好,不是吗?”温西向警官点点头。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每一点都很吻合,但是需要德鲁伊特证明。”
“当然,我们必须要找到他。”格拉斯哥督办说,“他现在在哪里,沃特斯先生?”
“哦,天知道!”沃特斯不耐烦地说,“我想应该是远离金泰尔的某个地方。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为什么不呢?”督办说,“但是你看,先生,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尽可能确认你所作的陈述。德鲁伊特先生船上有无线电装置吗?”
“无线电装置?!那破船上连口多余的煎锅都没有!”沃特斯暴躁地说,“你的意思是我被起诉了吗?”
“你没有因任何事情被起诉,”警官说,“如果我要起诉你,”他机灵地加了一句,“我会事先警告你可以不必回答我的问题。”
“温西,这件事情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了。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温西用眼神与督办交流了下,征得他的同意,然后说,“听着,事情是这样的,老兄。周二早上有人发现坎贝尔死在米诺奇,头部受到重击,被钝器所伤。而你此前被人看到十指掐着他的喉咙,威胁说要捏断他的脖子,我们只是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
“天哪!”沃特斯说。
在沃特斯回去给任何一个苏珊娜有可能停泊的港口写信或者发电报之后,达尔齐尔警官对温西说:“哦,麻烦的证人。当然,我们会找到德鲁伊特,但是估计他们也已经串通好了。即使就像他说的那样,假设他在东河上了船——又有谁能够证明呢?——他完全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上岸。”
“等等,”温西说,“尸体怎么办?他不能带着尸体上船啊。”
“哦,是的,非常正确。但是假设德鲁伊特晚上把他带到米诺奇——”
“不,”温西否定了他,“你忘了,往窗上扔石子的人要么是坎贝尔要么是德鲁伊特。不可能两个都是。而且有人晚上又回到沃特斯那里,第二天早上还在那里吃了他的早餐。这个人不可能是坎贝尔,也几乎不可能是德鲁伊特,所以只能是沃特斯。他不可能到了米诺奇后又及时返回。”
“但有可能是德鲁伊特把尸体带走了。”
“视情况而定。这个人要非常熟悉当地的地形,在黑暗中可以顺利地找到正确的地方。而且计划是什么时候制定的呢?如果在窗下的人是坎贝尔,那么沃特斯什么时候与德鲁伊特接上头的?如果窗下的人是德鲁伊特,那么坎贝尔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谋杀的呢?综合考虑一下,警官,这两件事情不可能同时发生。如果沃特斯在他说的那个时间上了船,那么他就不在案发现场。另外,坦率地说,我也承认这里有疑点。苏珊娜完全有可能是周二的晚上或者在其他地方接上他的。比如,假设沃特斯事先知道周二晚上船会停靠在莱德湾,他可以在某个地方租辆车,开到那里上船,然后和德鲁伊特编造余下的故事。我们现在要证明的是沃特斯在周二早上登上了苏珊娜。东河下面有很多村庄。应该会有村民看到他。”
“是的。”警官同意。
“那辆自行车也应该在那里。”
“是的,”达尔齐尔顺从地说,“我看明天又不能去教会了。真糟糕,这个案子居然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而且,今天晚上也没有回牛顿…斯图尔特的火车了。”
“就是这样,”温西说,“生活就是一件不幸的事接着另外一件不幸的事。”
“完全正确。”警官叹了口气。
注 释
〔1〕帆下桁,从桅杆上伸出的长杆,用来支撑或伸展帆的下端。
第二十章
法伦的故事
吉尔达·法伦,像一枝亭亭玉立的百合花,正坐在高背椅子上纺织纱线。她穿的是中世纪的紧身胸衣,蓬松长裙正随着踩在踏板上的脚尖一次一次离开地面。方形的衣领,长而紧绷的袖子,鹅黄色的斜纹哔叽布料让她散发出一缕高贵纯洁的感觉。这件衣服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看不到那些在纺纱女子身上经常出现的白羊毛线绒——那些绒毛简直会让人觉得有人在她们身上睡着了。彼得·温西勋爵为了躲避轮子飞转带来的气流而紧挨着她坐下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啊,法伦夫人,”他兴奋地说,“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看到逃亡的丈夫回来。”
纤长的手指在将线团输送到纺锤的过程中好像颤抖了一下。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法伦夫人没有转头看他。
“全线寻找,”温西点燃另一根雪茄说,“没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你知道。所有相关的人都会被调查,无论是焦虑的朋友还是他的亲人。”
“这,”法伦夫人说,“可真够无礼的。”
“我承认。”温西说,“但你看起来并不十分担忧。如果不失礼的话,我想问一下为什么?”
“我认为这十分无礼。”法伦夫人回答。
“抱歉,”温西说,“但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为什么你不担心?被遗弃的自行车——危险的老矿井——拿着绳索和吊钩四处寻找的警察——空荡荡的椅子——空落落的家——只有坐在那里纺织的夫人。这一切看起来就是一个谜团。”
“我已经说过,”法伦夫人回答,“我认为关于矿井和谋杀的故事是十分荒谬的。我没必要为警察那些愚蠢的想法负责任,而且我讨厌对我个人私事好奇的人。那些警察我可以原谅,但是你,温西勋爵,我不明白这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温西兴奋地说,“只要你能告诉我事实,我或许可以平息这场骚乱。”
“什么事实?”
“比如,你可以告诉我,”温西说,“那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突然停下的右手打乱了原本的工作。纺线飞离拇指和其他手指的控制紧紧缠绕到了纺锤上。法伦夫人发出一声恼怒的惊呼,停下纺轮,将绕紧的纺线重新松开。
“请原谅,”当工作恢复正常的时候,她放轻控制的力度,重新转起轮子,接着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什么信?”
“周四你丈夫写给你的信。”
“如果,”法伦夫人说,“警察已经调查了我的通信往来,他们或许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信息——除非,当然,他们也不喜欢这样干涉别人的私生活。”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短促而愤怒。
“啊,”温西回答,“事实上,他们忽略了这个最简单的防范。但是因为你承认这封信的存在——”
“我没有承认过这样的事情。”
“好吧。”温西说,“你不是个撒谎天才,法伦夫人。直到周四,你一直在为你的丈夫担惊受怕。周五你想假装担心,但是没有做到。今天早上当我暗示你接到一封来自丈夫的信,你得出结论警察调查过自己的通信往来,因此可以确定你接到一封信。为什么要否认?”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确实,为什么?我只要等一两天,就可以从苏格兰场那里得到答案。”
“苏格兰场跟它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法伦夫人,你肯定知道你丈夫是——或许是坎贝尔案件的重要人证?”
“为什么?”
“啊,你知道,他离开这里到处寻找坎贝尔,还有人听到他在门城寻找坎贝尔。知道他是否遇到了坎贝尔将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彼得·温西勋爵!”法伦夫人停下纺线,转过脸愤恨地看着温西,“你曾经想过自己是多么卑鄙的人吗?在科尔库布里郡,大家都把你当朋友,每个人都对你很友善,而你的回报就是作为警察的间谍进入你朋友的房间。有什么事比一个男人威逼诱骗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丈夫还卑鄙吗?你这是陷妻子于不义。”
“法伦夫人,”温西站起来,脸色苍白地说,“如果你认为这是关于背叛的问题,那么我请求你原谅。那封信和你刚才所说的话我都不会告诉警察。但是现在我只说一句——这次是作为警告——他们已经从伦敦给所有的邮局打电话了,而且从今天开始你的通信将会被严密监视。告诉你这些,我也泄露了警察的秘密,让自己成为一个谋杀案的帮凶。但是——”
“你怎么敢……”
“坦率跟你说,”温西避重就轻地回答她的问题,“我不认为这些话会带来危险,否则我会更小心些。”
“你试图让我相信我丈夫是凶手?”
“如果我必须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想你曾经就是这么认为的。我不确定你现在是否还这样认为。但是我想如果你认为他是无辜的话,那么他越早回来作陈述,对自己和大家就越好。”
他拿起帽子,转身要走。当他的手刚刚碰到门闩的时候,她大喊了一声。
“温西勋爵!”
“在说话之前请你先考虑清楚。”他迅速说。
“你——你真的是误会了。我相信我丈夫是无辜的。只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看着她。
“哈!”他说,“我真是个傻子。你想要保护的只是自尊心。”他轻轻走回房间,将帽子放回桌子上,“我亲爱的法伦夫人,如果我说所有的男人——不管是最好的还是最坏的——都有闹别扭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会相信吗?这没什么。他们只是需要理解和——如果我可以说的话——别人的回应。”
“我已经准备,”吉尔达·法伦说,“原谅——”
“永远不要这么做。”温西说。“原谅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最好是大吵一架——但是,”他沉思着加了一句,“这也取决于那个家伙的脾气。”
“我不会跟他吵架的。”法伦夫人说。
“不会。”温西说,“我明白。”
“我什么都不会做。”法伦夫人说。“我已经被羞辱得够多了,就算被遗弃也不会怎么样。”她的眼睛看起来冷淡又愤怒,“如果他选择回来,我自然接受他。但他选择做什么和我无关。似乎女人就是需要无止境地忍耐。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么多,如果……”
“如果我不是已经知道的话。”温西插话道。
“我要试着让这件事情看起来对我毫无影响。”法伦夫人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想让他在朋友面前出丑。”
“非常好。”温西说。“但是,”他非常残忍地加了一句,“看起来你在某个方面做得非常失败。”
“我只是尽到作为一个妻子的责任。”
“非常正确。”温西说,“他把你当做完美的人,而你也无法表现出自己。你还能做什么?”
“我对他忠诚。”法伦夫人也开始发脾气,“我辛勤工作,让家里干净漂亮——我让它变成一个使人呼吸清爽,心情愉快的地方。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让他能够实现抱负。我自己承担自己的家庭支出——”说到这里她好像忽然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快速地说:“或许你觉得这些都没什么,但对我来说就意味着牺牲和艰苦的努力。”
“我知道。”温西平静地说。
“只不过因为这个房子是处安静优美的所在——悲伤的朋友向我诉说他的不幸,是我的错吗?我就应该受到这样卑鄙的怀疑和侮辱吗?你认为我除了怜悯,对于桑迪·坎贝尔还有别的感情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温西回答。
“那为什么我的丈夫会这样认为?”
“因为他爱你。”
“这种爱在我看来不是爱。如果他爱我,他就应该信任我。”
“事实上,”温西说,“我十分赞同你的观点。但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关于爱的看法,而且休·法伦是个很正派的人。”
“所谓正派就是把别人想象得卑鄙吗?”
“啊——我想,事情都是两面的。我的意思是,品德高尚的人有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特别愚蠢,这就是为什么坏人都拥有忠诚的妻子——他们在这方面就不愚蠢。同样的,坏的女人——她们总是对自己的丈夫百依百顺。本来不应该这样,但这是事实。”
“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把自己当成了正派人吗?”
“哦,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温西说,“但是我并不愚蠢,我的妻子也不会因此而抱怨。”
“你似乎认为不贞是小事,相对于——”
“相对于愚蠢。我没有这样说。但是这两样事物都能引起巨变,糟糕的是还无法挽回,这样的事情人们只能容忍。我没有必要对妻子不忠,但是当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会分清什么是不贞,而不会误会。比方说,如果我娶了你,我就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对我不忠——首先,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其次,你在做事的时候会为自己考虑;再次,这种丑闻有违你的品味;最后,这种丑闻会给其他人反对你的把柄。”
“要我说,”法伦夫人说,“你的这些理由比我丈夫的怀疑更让人觉得耻辱。”
“你很正确,”温西说,“确实如此。”
“如果休在这里,”法伦夫人说,“他会把你扔出窗外。”
“或许。”温西说,“但事实上,我只是要给你指明方向。你现在应该明白他对你的态度是一种赞美而不是其他。”
“你去看他吧,”法伦夫人暴躁地说,“去告诉他你对我说了什么——如果你敢——看看他会对你说什么。”
“非常乐意。”温西说,“如果你能给我他的地址的话。”
“我不知道,”法伦夫人简短地说,“是威斯特摩兰郡布拉夫地区的邮戳。”
“非常感谢,”温西说,“我会去看他——另外,我不会把这事告诉警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