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山没有说话,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这是默认了。九师弟忽然笑了起来,说:“大师兄为人也太厚道了,我常听老人们讲,大丈夫行大事不必拘于小节,所以在这件事上,大师兄不妨变通一下,硬攻不妥,咱还不能智取吗?”
楚南山一听眼睛“刷”地一亮,目光炯炯地问:“九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师弟急忙连连摇手,说:“我小孩子家只是说着玩玩的,大师兄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心生歹念
一晃过去了好多天,楚南山越发心急了,因为隔壁的三师弟练功一日猛似一日,每天早起晚睡,喊声震天。楚南山知道,那喊声多半是喊给他楚南山听的,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华一苇的中气越发充沛了,一掌一腿直击得那大槐树剧烈晃动。可自己的功力不仅不见长进,反而渐渐萎缩,这真是欲速则不达啊!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好像越发清瘦了,这都是自己忧虑过度的缘故,幸亏九师弟送的香颇有安神的功效,能让自己时不时地睡个好觉。唉,到底怎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呢?仔细想来,九师弟的话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天,楚南山叫来九师弟,说:“小师弟,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九师弟本是嬉皮笑脸的,一见大师兄说得郑重,连忙把笑容一收,说:“大师兄请说,只要我做得到的,万死不辞!”
楚南山面色沉稳地说:“万死说不上,只需你跑趟腿而已,”说着他取出一小坛竹叶青酒来,“你想个办法把这坛上好的美酒送给你三师兄,你知道的,他这人嗜酒如命,这酒又封存了十年以上……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说酒是我送的,懂吗?”
九师弟分明看到大师兄说这话时手指在颤抖,当下他不动声色地说:“大师兄,我明白了,我就说这酒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好不好?”
楚南山望着九师弟带着酒小心离去,长舒了一口气,那酒当然是好酒,可是里面放了好多药,那药叫“销魂酥骨散”,专能销蚀人的武功。
果然,过了几天,隔壁院子里的呐喊声小了很多,尽管三师弟还是一如既往地晨昏苦练,尽管他也撑破了喉咙大喊,但楚南山是什么人,他清楚地辨出那力道已如强弩之末,三师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可是楚南山分明感觉到内心深处,那抹不去的内疚之情,这样做是不是太过阴毒了?自己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唉,九师弟说得对,大丈夫行事本不必顾忌那么多的,等日后当上掌门,再多多补偿三师弟吧!
这晚,九师弟又带了一样东西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香气浓郁的桂花板鸭,楚南山平素最喜美食,当下笑吟吟地问这又是干什么。九师弟嘿嘿一笑,说板鸭不是他的,而是三师兄让送的,三师兄还不让说出板鸭是他的。临走时九师弟说:“大师兄,这板鸭,你最好不要吃,我害怕……”楚南山阴沉着脸点点头,这还用说吗?想不到三师弟竟跟自己想到一块了,这样也好、也好……
悔不当初
一晃到了八月十五,高高的青城山上月明如昼,偌大的演武厅里人声鼎沸杀声震天,争夺掌门的比武大会已经开始了,可是呼声最高的大师兄楚南山却没有参加,这使得大家暗暗吃惊。
因为楚南山病了,此刻的楚南山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虎虎雄风,而是浑身软绵无力风吹即倒,每天只想蔫蔫地睡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气神来。他下山找遍了方圆百里的郎中,可谁也查不出症结所在,只是说思虑太多伤了元神,卧床静养就行了。
楚南山听了心如死灰,谁让自己心里有鬼来着?这真是害人反害己啊!
比武声声声入耳,楚南山忍不住热泪长流,站起身颤巍巍地来到院子外,忽然他看到隔壁的院子里烛光微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三师弟也没有去比武?对了,他喝下了那坛毒酒又怎能去比武?
楚南山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也不停,进了隔壁屋子一看,顿时一惊,只见三师弟瘦骨嶙峋,昔日的宽胸阔背早已不在,活脱脱一副病夫的样子,不用说全是那毒酒害的了,此时,他正无力地趴在桌上,耳朵向着演武厅的方向侧着,眼里分明有泪水。
华一苇见来人是楚南山更是吃惊,吃力地站起身问道:“大师兄,你怎么没有去比武?我还以为这掌门人铁定是你哩……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原来华一苇也看到了楚南山那虚弱的样子。
两人相互搀扶着坐下,楚南山心里惭愧,回避着华一苇的目光,说:“我也不知咋搞的,就觉得浑身无力提不起劲,总想睡觉……”
楚南山抬头,忽然看到屋内墙角正摆着自己的那坛毒酒,瓶口泥封完好无损。
“这酒你没喝?”楚南山奇怪地问,他想:三师弟没喝酒,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的?
一言既出,只见华一苇现出满脸羞愧的神色,低下头喃喃说道:“不瞒大师兄,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为了争这掌门之位,我可是时时小心步步在意,那日九师弟送了这坛酒给我,我就多了一个心眼,因为我知道他跟你走得近,所以生怕大师兄你算计我,就一直没喝,现在看来真是小肚鸡肠了。大师兄,今日我索性说出来吧……你变成这样全是我害的啊!”
楚南山吃了一惊,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华一苇双唇颤动,表情痛苦异常,说:“我一心想争那掌门之位,可心里又对你十分忌惮,想来想去竟入了魔道,便让九师弟送了一只板鸭给你,那板鸭……已被我做了手脚,实在是吃不得啊!大师兄,现在我终于把心结解开了,心头畅快得很,要杀要剐任凭大师兄你处置,我决无怨言!”
楚南山刚想说话,却忽然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那是一股细细的、甜甜的味道—正是九师弟送给自己的土香味道!九师弟不是说过此香只送给自己一人的吗?
楚南山忽然莫明其妙地兴奋起来,是的,只要一没精气神他就燃起此香,片刻过后就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劲道。
此刻楚南山虽然脑中一片混乱,但仍觉得心里有好多疑问,便问道:“三师弟,你这香是哪来的?”
却见昏黄的烛光下,华一苇脸上现出一副似笑非笑的陶醉神态,眼也不睁,梦呓似的说道:“你问这香啊,噢,是在送酒后的某一天九师弟送的,他说单单送了我一人。本来我蛮讨厌他的,觉得他精明过分了,所以不想收他的香,可他那日言语诚恳,说他早就跟我一条心了,还说那酒我不喝是对的,因为是大师兄你让送的,说不定其中有诈。他这么一说,无形之中我俩就亲近多了,我也就收下了香。还别说,这香真好,我现在是一日不能离了,没有它简直连觉都睡不成……”
烛光之下三师弟的表情越来越癫狂,楚南山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颤:这么说自己在屋内嗅着香的时候也是这副神情?这是为什么?
窗外一阵凉风吹来,楚南山发热的大脑突然一凉,他想到一件事:九师弟老家不是在云南吗?云南和外国相接壤,听说从那儿新流传进一种叫罂粟粉的东西,服了之后能使人欲罢不能,先是莫名其妙的兴奋,然后身体日渐消瘦,直至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夫。难道这香中有此物?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的演武大厅里忽然欢声雷动,有人在屋外奔跑着经过,口中大嚷道:“九师弟是咱们的新掌门人了,想不到他的武功竟如此之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哲学先生评曰:两位武艺高超的师兄,之所以痛失掌门之位,不光是因为九师弟的阴险,更是缘于他们自身的贪念。当他们私欲膨胀一心争夺掌门之位时,心灵的恶自然暴露无遗,这才让九师弟趁虚而入。日常生活中我们也时常会遇到同样的情况,或路上拾遗被骗,或收受贿赂入狱,都是陷入自己的欲求不能自拔,而犯下大错。
诱惑时常会有,而贪欲才是罪恶之源,若是任他风浪起,我自岿然不动,纵有千万种诱惑,又能奈我何?
(题图、插图:黄全昌)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03月 TOP 故事会
故事会 》》》 2008年第2期 陪你走一程 作者:叶 梓 字体:
四十八岁的张明达原是个搬运工
人,他有一个女儿叫张英,已经结婚了,在一家合资公司当经理。张明达没什么负担,提前退休后在一家单位看大门,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这天张明达下班回家时,看到一个女人昏倒在大街上,就赶忙抱起女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经打针挂水,女人很快醒了过来,可她不声不响,拔掉输液针,就木呆呆地往外走。
张明达感到奇怪,放心不下,就一路跟着,追着问,好半天,女人才开了口。
这女人叫李玲,今年四十岁,老公有了外遇,刚和她离了婚。而她自己因为没有经济来源,唯一的儿子被判给了丈夫。
今天,她昏昏沉沉地从法庭出来,走着走着身子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是张明达,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听李玲轻描淡写地说了遭遇,张明达一会儿气得满脸通红,拳头攥得“咯咯”响;一会儿望着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又摇着头唉声叹气。过了半晌,他说自己还有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如果李玲愿意,就租给她。
张明达收很低的房租,让她有了安身之处,又给她介绍了一些缝纫的活儿,让她有了生活来源。
从此,李玲不用出门,张明达每天将活儿送来,再送走。渐渐地,李玲也知道了张明达的一些情况,他妻子去世十三年了,为了女儿,他一直未娶。现在女儿也结婚了,家里只剩了他孤零零一个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常来常往,竟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张明达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厚道,知道疼人,看到李玲累了,端茶倒水,揉肩捶背,无微不至。李玲很感动,结婚那么多年,老公从没像这样疼过她。
这天,张明达买了一袋水果来看李玲。两人没说几句话,突然有人敲门,李玲笑道:“一定是儿子来了!”说着上前打开门。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他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看张明达,又看看李玲。然后走进屋,掏出两百块钱放到桌上说:“这是爸给我的零花钱,我用不着。”李玲满脸的疼爱,却推过钱说:“你有这份心,妈就知足了,还是你留着吧。”哪知,男孩却突然生气起来,满脸通红地说:“我少吃两次必胜客就行了。”说完,男孩又盯着张明达,看了半晌说:“我想和你出去谈谈!”张明达点点头。
李玲紧张地看着他俩走出去,担心两人会出什么事。过了约摸半个多小时,张明达回来了。李玲急忙问他儿子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张明达笑笑说:“孩子挺懂事,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你吃了不少苦,一定得用心疼。他还说自己学习很好,这次考试名列前三,让你不要担心。还说继母也不错,脾气温和,照顾他很周到。”听张明达这么说,李玲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口气。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这天,明月高挂。张明达和李玲一边赏月,一边品尝月饼。张明达突然握住李玲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不如,不如我们两人搬到一起,搭伴过日子……”说着深情地望着她。
李玲脸一红,垂下眼,沉默半晌,最后终于抬眼望着张明达,微笑着点点头。张明达高兴极了,他一边给李玲削苹果,一边说他女儿张英早就想见见她,请她一起吃顿饭。
星期天,张明达带着李玲来到了女儿张英家。张英见父亲带了李玲过来,立即让座递水果,显得很热情。可是,她接着就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玲,看得李玲很不自在。看了一会儿,她对父亲说:“爸,楼下花园需要浇水了,您帮我浇浇水,我想和阿姨单独聊聊。”张明达听了,乐颠颠地下楼去了。
张明达一走,张英往李玲对面一坐,脸上的笑容立即没了影,她冷冷地对李玲说不希望她跟父亲结婚。张英说:“我爸他每个月有一千多退休金,再加上现在的工资,足有两千块。可你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我爸身体健康,也不用你照顾。你在他身边,除了花他的钱,拖累他,还能干什么?听说你被老公抛弃了,想必你身上一定有什么不能令人容忍的缺点。否则,老公又怎么会到外面找女人?”
张英的话像刀子一下下刺到李玲的心上。她一言不发,站起来转身就走。迎面正好碰到上来拿花洒的张明达。张明达咧着嘴,问李玲是不是也想下楼浇花?李玲强忍泪水,咬着嘴唇,摇摇头。张明达说:“那就坐一会儿,过会儿就该吃饭了。”
李玲真不想吃那顿饭,可是为了张明达,她强忍着坐在饭桌前。她非常珍惜张明达这个忠厚的、知冷知热的男人……
回去的路上,张明达追问李玲对女儿印象怎么样。李玲说很好,人很能干。张明达听了,开心地笑了。
夕阳下,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手拉着手,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张明达握着李玲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女儿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是,我一定要娶你!我想好了,这些年我攒了一些钱,给你开个成衣店足够了。你手巧,一定会经营得很好。到那时,女儿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看好吗?”李玲眼里满是泪水,是幸福也是感动,她望着张明达点点头。
“只是……”张明达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说,“只是,我不知怎么过你儿子这一关?”
“怎么了?”
“其实,那天我说你儿子对我的叮嘱都是骗你的……”李聆听了一愣,忙问:“那他那天都说了什么?”张明达顿了顿才说:“唉,还是照实说吧,你儿子那天警告我,让我以后少打你的主意!说我太老,根本配不上你!”
李玲摇着头,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谁说你配不上我?能碰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要嫁给你,再穷再苦也要跟着你……”说着拥入了张明达的怀抱。
(题图、插图:谭海彦)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0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