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赫克托耳从墙门前抓起一块石头,
举着他移步向前,巨石底部粗钝硕大,但顶部
却伸出犀利的棱角。当今之人,本地最健的壮士,
即使走出两个,也不能轻而易举地把它从地面抬到
车上,但赫克托耳却反凭一己之力,搬起并摇晃着石块——
工于心计的克罗诺斯的儿子为他减轻了顽石的重量。
像一个牧羊人,轻松地拿起一头阉羊的卷毛,
一手拎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分量。
赫克托耳搬起石头,向前走去,直对着墙门,
后者紧堵着墙框,连合得结结实实——
门面高大,双层,里面安着两条横闩,
互相交迭,由一根闩杆固系插连。
他来到门前,叉开双腿,站稳脚跟,压上全身的力气,
增强冲力,扔出巨石,砸在门的中间,
打烂了两边的铰链;石块重重地捣开
门面,大门叹出长长的哀号,门闩力不
能支,板条吃不住石块的重击,
裂成纷飞的碎片。光荣的赫克托耳猛冲进去,
提着两枝枪矛,脸面乌黑,像突至的夜晚,
穿着护身的铜甲,闪射出可怕的光寒。
其时,除了神明,谁也甭想和他阵战,阻止
他的进攻——他正破门而入,双目喷闪着火焰。
他转动身子,催督战斗中的特洛伊人
爬过护墙,后者服从了他的号令。
他们动作迅捷,有的涌过护墙,还有的
冲扫过坚实的大门;达奈人惊慌失措,
奔命在深旷的海船间;喧嚣之声拔地而起,经久不息。
…
………………………………
第十三卷
………………………………
宙斯把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驱向海船,留下
交战的双方,由他们呆在那里,没完没了地打斗,经受残杀
和痛苦的煎熬,自己则移目远方,睁着闪亮的
眼睛,扫视着斯拉凯车战者的土地,
凝望着近战杀敌的慕西亚人,高傲的希波摩尔戈斯人,
喝马奶的勇士,以及人中最刚直的阿比俄伊人。
现在,他已不再把闪亮的目光投向特洛伊大地,
心中坚信,神祗中谁也不敢降落凡间,
助信达奈军伍或特洛伊兵众。
然而,强有力的裂地之神亦没有闭上眼睛;
他欣赏着地面上的战斗和搏杀,坐在
斯拉凯对面,林木繁茂的萨摩斯的
峰巅,从那可以看到伊达的全景,
普里阿摩斯的城堡,阿开亚人的海船,一览无遗。
他从水中出来,坐在山上,目睹阿开亚人正遭受特洛伊人
痛打,心生怜悯,怨恼和愤恨宙斯的作为。
波塞冬急速起程,从巉岩嶙峋的山脊上下来,
迈开迅捷的步伐,高高的山岭和茂密的森林
在神腿的重压下,巍巍震颤。
他迈出三个大步,第四步就到了要去的地方——
埃林伊,那里有他的宫居,坐落在水域
深处,永不败毁,闪着纯金的光芒。
他来至殿前,在车下套入铜蹄的骏马,
细腿追风,金鬃飘洒,穿起
金铸的衣甲,在自己身上,抓起
编工密匝的金鞭,跨上战车,
追波逐浪。悉知他的到来,水中的生灵从海底的各个角落
冒出洋面,嬉跃在他的身边;大海
为他分开水路,兴高采烈。骏马飞扑向前,
车身下青铜的轮轴滴水不沾——
拉着他,迅捷的快马直奔阿开亚人的海船。
在大海深处,森森的水下,有个宽敞幽邃的岩洞,
位于忒奈多斯和崖壁粗皱的英勃罗斯之间。
裂地之神波塞冬将驭马赶进水洞,
宽出轭架,取过仙料,放在蹄前,
供它们咀嚼,然后套上黄金的栓绳,在它们的小腿,
挣不断,滑不脱,使驭马稳站原地,等候主人的
回归。收拾停当,波塞冬启程上路,朝着阿开亚人的群队。
其时,特洛伊人雄兵麇集,像一团烈火,似一飙狂风,
跟着赫克托耳,普里阿摩斯之子,一刻不停地冲来,
狂吼怒号,如同一个人一般,满怀希望,试图
拿下阿开亚人的海船,把他们中最好的壮勇,一个不剩,
车死在海船边。但是,环绕和震撼大地的波塞冬
从深海里出来,前往催励阿耳吉维兵汉,
幻取卡尔卡斯的形象,摹仿他那不知疲倦的声音,
先对两位埃阿斯发话,激励着两面急于求战的心胸:
“二位埃阿斯,你俩要用战斗拯救阿开亚军队,
鼓起你们的战斗激情,忘却恐惧和慌乱!
我不担心别地的防务,特洛伊人无敌的双手
并不可怕,尽管他们的队伍已涌入高墙——
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可以把他们挡回。
我最不放心的是这里,惟恐险情由此发生,
赫克托耳正领着他们冲杀,这个不要命的家伙,
自称是力大无比的宙斯的儿男。
但愿某位神明会给你们送个信息,使你俩
能顶住对手的进攻,并催督别人站稳脚跟。
这样,尽管他横暴凶狂,你们仍可把他阻离迅捷的
海船,哪怕俄林波斯大神亲自催他赴战!”
言罢,环绕和震撼大地的波塞冬,
举杖拍打,给他俩输入巨大的勇力,
轻舒着他们的臂膀,他们的腿脚和双手,
然后急速离去,像一只展翅疾飞的雄鹰,
从一峰难以爬攀的绝壁上腾空而起,
俯冲下来,追捕平野上的雀鸟——
就像这样,裂地之神波塞冬奔离了两位埃阿斯。
二者中,俄伊琉斯之子、迅捷的小埃阿斯
首先看出来者的身份,对忒拉蒙之子、大埃阿斯谈道:
“埃阿斯,那是一位天神,家住俄林波斯的神明中的一位,
以卜者的模样出现,要我们战斗在海船边。
他不是卡尔卡斯,神的善辨鸟踪的卜者,
我一眼便看认出来,在他离去之时,从他的腿脚,
他的步态——是的,他是一位神祗,错不了。
现在,胸中的激情正更强烈地
催我扑击,要我奋力冲杀、拼搏;
我的腿脚在巍巍震颤,我的双手正等盼着杀战!”
听罢这番话,忒拉蒙之子埃阿斯答道:
“我也一样,握着枪矛的手,这双克敌制胜的大手,
正颤抖出内心的激动;我的力气已在增长,轻快的
双脚正催我向前!我甚至期盼着和普里阿摩斯之子
一对一地打斗——同赫克托耳,不知疲息的壮汉!”
就这样,二位互相激励,高兴地
体验着神在他们心中激起的嗜战的欢悦。
与此同时,环地之神催督着他们身后的阿开亚人,
后者正退聚船边,息凉着滚烫的心胸。
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他们双腿疲软,
心中悲酸楚痛,眼睁睁地看着
特洛伊人蜂拥而上,越过高耸的墙垣。
望着敌人的攻势,他们泪水横流,心想再也
逃不出眼前的祸难。然而,裂地之神的
督励,轻捷地穿过队伍,催使他们向前。
他首先前往催令丢克罗斯和雷托斯,继而
又对善战的裴奈琉斯、德伊普洛斯和阿索斯,
以及墨里俄奈斯和安提洛科斯,两位啸吼战场的壮勇。
用长了翅膀的言词,波寒冬高声呼喊,策励他们向前:
“可耻,你们这些阿耳吉维人,没有经过战火熬炼的新兵!就
我而言,
我相信,只要肯打,你们可以保住海船,使其免遭毁难;
但是,倘若你们自己消懈不前,躲避痛苦的战斗,
那么;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被特洛伊人围歼!
可耻啊!我的眼前真是出现了奇迹,
一桩可怕的事情,我以为绝对不会发生的丑闻:
特洛伊人居然逼至我们的船前,这些以往
在我们面前遑遑奔逃的散兵——像林中的懦鹿,
黑豹、灰狼和花豹的珍肴,撒腿奔跑,
魂飞胆裂,没有丝毫的战斗意念。
在此之前,特洛伊人全然不敢抵斗,
阿开亚人的勇力和双手,哪怕只是一会儿;
但现在,他们已逼战在深旷的海船边,远离着城堡,
得利于我们统帅的弱点和兵士的息懈——
他们和他争斗,不愿挺身保卫迅捷的
海船,被敌人杀死在自己的船艘间,
然而,即便阿特柔斯之子,统治着辽阔
疆域的英雄阿伽门农,确实做了错事,
侮辱了裴琉斯捷足的儿子,
我们岂可在现时退离战斗?
让我们平愈伤痕'●',壮士的心灵完全可以接受抚慰。
●让我们平愈伤痕:即:弥合我们和阿伽门农之间的隔阂。
但是,你们却不应就此下去,窒息战斗的情怀,作为全军
最好的战士,此举可真丢脸。要是一个
懦劣的孬种从战场上逃回,即便是我,
也不会予以责斥;但对你们,我心中却有一股腾烧的烈焰。
朋友们啊,由于畏缩不前,用不了多久,你们将会
承受更大的灾难。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重振心态,拿出
战士的勇气,记住战士的尊严。一场激战正在我们面前展开!
啸吼战场的赫克托耳正搏杀在我们的船边,凭借他的
勇力,已经捣毁我们的墙门和粗长的门闩!”
就这样,环绕大地的波塞冬催励着阿开亚人,敦促他们
向前。队伍重新聚合,气势豪壮,围绕在两位埃阿斯身边,
雄赳赳的战斗队列,人群中的战神蔑视不得,
聚赶军队的雅典娜亦不能小看。精选出来的最勇敢的兵壮,
站成几路迎战的队列,面对特洛伊人和卓越的赫克托耳,
枪矛相碰,盾沿交搭,战地上
圆盾交迭,铜盔磕碰,人挤人拥;
随着人头的攒动,闪亮的盔面上,贴着硬角,
马鬃的盔冠抵擦碰撞,队伍站得严严实实,密密匝匝。
粗壮的大手摇曳着枪矛,组成了一个威武雄壮的战斗营阵。
兵勇们意志坚定,企望着投入凶狂的拼杀。
其时,特洛伊人队形密集,迎面扑来,赫克托耳领头先行,
杀气腾腾,像石壁上崩下的一块滚动的巨岩,
被泛涌着冬雨的大河从穴孔里冲下,
凶猛的水浪击散了岩岸的抓力,
无情的坠石狂蹦乱跳,把山下的森林震得呼呼作响,
一路拼砸滚撞,势不可挡,一气
冲到平原,方才阻止不动,尽管肆虐凶狂。
就像这样,赫克托耳最初试图
一路冲杀,扫过阿开亚人的营棚和海船,
直插海边。然而,当接战对方人群密集的队伍,
他的攻势受到强有力的止阻,被硬硬地顶了回来。阿开亚人的
儿子们群起攻之,用劈剑和双刃的枪矛击打,
把他抵挡回去,逼得他连连后退,步履踉跄。
他放开嗓门,用尖亮的声音对着全军喊叫:
“特洛伊人,鲁基亚人和达耳达尼亚人,近战杀敌的勇士们!
和我站在一起!阿开亚人不能长时间地挡住我的进攻,
虽然他们阵势密集,像一堵墙似地横阻在我的前头。
我知道,他们会在我的投枪下败退,如果我真的受到
神明的驱使,一位最了不起的尊神,赫拉抛甩炸雷的夫婿。”
一番话使大家鼓起了勇气,增添了力量。
人群中阔步走出雄心勃勃的德伊福波斯,
普里阿摩斯之子,携着溜圆的战盾,
凭着它的庇护,迅捷地移步向前。
其时,墨里俄奈斯举起闪亮的枪矛,瞄准投射,
不偏不倚,击中后面,打在溜圆的
牛皮上,但枪矛不曾穿透——还差得老远——
长长的枪杆从杆头上掉落下来。德伊福波斯
挺出皮盾,挡住抢击,惧怕精于搏战的
墨里俄奈斯的投枪。壮士退回自己的
伴群,己方的营阵,震怒于两件
事情:胜利的丢失和枪矛的损断。
他回身阿开亚人的营棚和海船,
前往提取粗长的枪予,置留在营棚里面。
众人继续苦战,听闻着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杀声。
丢克罗斯,图丢斯之子,首开杀例,击倒枪手
英勃里俄斯,拥有马群的门托耳之子,
在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到来之前,居家裴代俄斯,
娶妻普里阿摩斯的私生女,墨得酋卡丝忒。
但是,当达奈人乘坐弯翘的海船到来后,
他回返伊利昂,成为特洛伊人中出类拔萃的壮勇,
和普里阿摩斯同住,后者爱他,像对自己的儿男。
现在,忒拉蒙之子用粗长的枪矛击中了他,
打在耳朵底下,随后又拧拔出来,后者猝然倒地,像一棵样树,
耸立在山巅,从远处亦可眺见它的风采,被铜斧
砍倒,纷洒出鲜嫩的叶片,就像这样,
英勃里俄斯砰然倒地,精工制作的铜甲
在身上铿锵作响。丢克罗斯快步跑去,急欲抢剥铠甲。
就在他冲跑的当口,赫克托耳投出一枝闪亮的枪矛,
但丢克罗斯盯视着他的举动,躲过铜镖,
仅在毫末之间——投枪击中安菲马科斯,克忒阿托斯
之子,阿克托耳的后代,枪尖扎进胸膛,在他冲锋向前的瞬间。
壮士随即倒地,轰然一声,铠甲在身上铿锵作响。
赫克托耳随即冲扑上前,试图抢夺心志豪莽的安菲马科斯的
盔盖,顶在他的头上,边沿紧压着眉梢。就在他
冲扑之对,埃阿斯投出一枝闪亮的枪矛,
但枪尖不曾扎进皮肉——他的全身遮裹着
坚硬厚实的铜甲。然而,枪矛击中战盾鼓起的层面,
强劲的冲力使他趄步后退,撇下
两具尸体。阿开亚人见状,随即拖回倒地的战友;
雅典人的两位首领,斯提基俄斯和卓越的墨奈修斯,
抬着安菲马科斯返回阿开亚人的营伍。
其时,两位埃阿斯,挟着勇力和狂热的战斗激情,
抓起了英勃里俄斯,像两头狮子,从牧狗坚牙利齿的
看守下,抢出一头山羊,叼咬在粗莽的双颚间,
悬离着地面,跑进浓密的灌木丛。
就像这样,两位埃阿斯高举起英勃里俄斯,剥去
他的铠甲。出于对他杀死安菲马科斯的愤恨,
俄伊琉斯之子砍下他的脑袋,从松软的脖项,
奋臂摔投;首节辘辘旋转,像一只圆球,滚过战斗的人群,
最后停驻在赫克托耳脚边的尘面。
其时,波塞冬怒火中烧,为了孙子的
惨死,在浴血的拼搏中。他穿行在
阿开亚人的营棚和海船间,
催励着达奈人,为特洛伊人谋备着灾亡。
这时,善使枪矛的伊多墨纽斯和他遐遇,正从
一位伙伴那里过来,后者刚刚退出战场,
被锋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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