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一身白衣立在万绿丛中,身影显得格外的挺拔。凌萧若缓缓行至他的身后,落定。
凌萧若立在他的身边,转眸看向他,问道:“我素来不关心朝政,真不知,我爹是得罪什么人了。”
君离负手而立,呼出一口气后说道:“我是一个江湖人,鲜少过问朝廷的事情,只是这次凌家出了事,我才派人诸多打探了一番,凌大人这次被人诬陷,兴许是因着政见不一,具体的原因我还尚未查清。”
“政见不一?我爹他与谁的政见相左了?是因着保谁当储君么?”在凌萧若的生活中完全没有宫斗的概念,云博海一直没有立太子,除了这个她根本无法推理出究竟是什么政见不一会让凌家遭受如此的灭顶之灾。
君离闻言,转眸看向她,玉质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面具之下的俊眉微微一蹙,他说道:“云博海的子嗣不多,儿子也仅有四个,大皇子早年夭折,七皇子尚未成年,二皇子风流成性,三皇子一直成迷,其他诸国都立了太子,而云博海却从未表现过想要立谁为储君,早些年,朝中各位大臣曾经也议论过此事,每个大臣都有自己推荐的人选,凌大人没有保谁也没有贬谁,应当不是为了立储之事而得罪别人。”
凌萧若听闻,脑中一片雾水,想起那个威严的帝王,他一直独宠萧贵妃,莫非他一直不立储,是在等七皇子长大?如若不是因着此事而开罪了其他人,那么又是因为何事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知为何,一片混沌之中,凌萧若的脑中忽然进出这么八个字来。
“君离,你还没有告诉我,在你眼里,云景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君离与云景轩相识恐怕已超过十年了,共同度过了这么多岁月,他应当对云景轩很是了解财税,君离带着面具掩藏自己的身份,很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苍山派的弟子,不知他会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君离闻言,抬步朝前跨了一步,面具下方的俊眉凝在了一处,苍山之巅,孑然与自己一样一直隐藏着身份,少时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时的他们只知
舞剑吹箫,吟风弄月,把酒言欢,没有忧愁与烦恼,却不知,在那些表象之下掩藏着太多的秘密,诸如燕北之宸王,临南之靖王,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些故事应当由他们自己去揭开,而不是由旁人来将它揭露。孑然不愿意告知他的身份自然有他的原因,作为他的师兄,他不能暴露他的身份。但是,如若是皇权的话,他就没有万分的把握了,毕竟,那样的权利太过诱人,而云景轩对凌萧若本也一点情意也无。
君离正欲开口为云景轩说些好话,却见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急速朝他行了过来。
“公主,属下有事禀告。”那人说完抬眸瞟了一下凌萧若。
君离知其意思,遂说道:“无妨,你且说来。”
那人见状颔首回道:“凌大人和凌风扬已被靖王的人抓住,而今正押往靖王府。”
凌萧若听后,只觉胸间一股热气直冲天灵该,她情急之下焦急地问道:“那我娘呢?”
那人听闻,脑袋往后缩了缩,他看了一眼凌萧若,怔愣须臾后回道:“凌夫人至今下落不明。”
一句回话之后,凌萧若脑中轰鸣一片,血液倒流,身子竟是朝旁倒了过去,君离见状一股俯身扶住了她的腰身,关切地问道:“你怎样了?”
凌萧若想起那个一直唤她为若儿且与她现代的妈妈长得一个模样的娘亲,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脸色煞白一片。
若离扶住摇摇欲坠的凌萧若,转眸对报信之人说道:“你先下去吧,有任何凌夫人的消息即刻来报,加大搜索力度。”
“是。”
自从穿越到古代来后,凌萧若从未受过如此严肃的打击,浑浑噩噩一片,脚下也是虚浮无力,她紧握住君离的手臂,用一只手的力度艰难地支撑起了整个身体。
君离转眸安慰道:“若儿,你莫要担心,你娘应该没事的,而今看来,你二哥说的话也却是不对的,倘若是云景轩欲擒故纵,那么你娘就不会踪影全无了。”
凌萧若闻言,看了看君离,果真是云景轩的二师兄,一直不忘为他说好话,只是,这样的话语,她应该相信么?
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就这一瞬间,凌萧若做了一个决定。
君离间凌萧若半响没有说话,旋即问道:“若儿,我会想拌饭救出你爹和大哥的,你莫要担心。”
凌萧若心中若有所思,她微微点了点头后便不再出声。
凌雪杨因着受了伤的缘故,直到傍晚十分方才清醒过来,清醒之时,却见凌萧若坐在他的跟前等候他的醒来。
凌萧若见他醒了,她转回眸望了望窗外,君离因着有事已经出去一些时间了,她转回眸压低声音说道:“二哥,我们凌家的事应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君离他是个好人,我们不该让他牵扯进来,须知,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现在虽然有了武功,但是,凭她一己之力想要去靖王府救人,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而悦已宫,人多势众,如若君离为她去救人,人或许能够救出来,但是那时,君离在临南就一定没有立足之地了,她不想君离苦心经营的悦已宫因她的事而从此泯灭,她不能如此自私。
凌雪杨听闻点头附和道:“为兄也是这样想的,我本想着待我伤势好些后便向君宫主致谢告辞。”
凌萧若摇头道:“二哥,你不了解君离,倘若你明着告诉他,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要走,只能偷偷地离开。”
凌雪杨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须臾,问道:“那我们何时走?”
凌萧若眼眸微眯,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抬眸问道:“二哥,我想为凌家做一些事,你愿意相信我么?”
虽然她不是真的古代的凌萧若,也并非凌丘壑亲生的女儿,但是,一想到与自己的父母长得一模一样的爹娘,她就有太多的放不下,她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呢?她做不到!
凌萧若的话语中带着一抹厚重的深沉,让凌雪杨心中倏地一滞,他握住凌萧若的手,焦急地问道:“若儿,你想要做什么?二哥绝不让你独自一人去冒险。”
凌萧若将手搭在凌雪杨的手背上,她摇头道:“不危险的,真的,二哥,我不会骗你。”
虽然不知前方究竟有何艰险,但是,这一步却是必须迈下去的,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能够救人而又不会连累他人的方法。她必须一试!
凌雪杨紧握住凌萧若的手,犹自担心:“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二哥?”
凌萧若唇角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气定神闲,摇头道:“二哥,我们凌家已经遭受这灭顶之灾了,如此的境况之下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还有其他的方法么?如若我不去博一下,那么我们连最后的一番希望都要落空了,你愿意看着爹和大哥在我们面前死去么?”
此事策划得如此隐秘,想要翻盘估计是难上加难,而今最紧要的便是救得爹和大哥的性命,其他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凌雪杨愤恨道:“自然是不愿意的。”
凌雪杨看着这样的凌萧若,心下忽而激起了千层感慨,这样的若儿是他从未见过的,她临危不惧,自有一种泰山崩于前面毅然不动的意念,她是真的长大了么?
面对着这样的一份激情与昂然,似有一种无形的引力在牵扯他一般,他点头道:“好。”
凌萧若神色微敛,压低声音说道:“这两日,我们不要表现出异常,但是却要找到出谷的路,后日深夜,我们便离开此地,尔后我们分开行动去往临谊城,到了临邑成你要想办法凑一些银子,雇佣一些江湖上的杀手,我到了临邑成后会跟你联系的,我们联络之地就是千水湖畔的杨柳堤。”
凌雪杨心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便只能听从凌萧若的计划。
后日深夜,明月无光星辰黯淡,山谷之上的苍穹似倒扣一般,压得人有些无法喘气,这日夜里,君离刚巧有事出谷去了,凌萧若与凌雪杨趁着四下无人,易容一番后便离开了山谷。
出得山谷之后凌萧若便与凌雪杨分道扬镳了。
临到离别时,凌雪杨仍旧有些不放心:“若儿,你就不能告诉二哥,你究竟要做些神马吗?”
不是他不相信若儿,而是眼下这番情况,她一个不懂朝政的女子又当如何去解救父亲,他当真是不解。
凌萧若扬唇轻笑,月色下,女子的乌眸中泛着莹莹波光,潋滟生辉,她清丽的声音似晓风残月:“二哥,你莫要再问了,我定然会照顾好自己的,此别后,你在路上定要躲加注意,千万保管好我给你的易容药水,我们临邑再见,珍重!”
话落音绝之后,凌萧若不再看向凌雪杨,转而飞身踏步而行,素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凌雪杨凝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重重叹了一口气后沿着另一条路朝临邑行去。
临邑城坐落在临南的东南面,从西边过来,出了邑林再过五六个城池便可以到达林邑的地界了。
与凌雪杨分开之后,凌萧若便换上了子青的那张面具,深吸一口气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临邑,行路两日后,凌萧若入了一座名为瑶水的城镇,过了这个城镇再往东五十里便可得到临邑的地界了。
瑶水城中悦来客栈的一间上房之中,云景轩端坐于内,他头束单髻上戴金冠,穿着一袭月白色织纹锦衣袍,袍边滚着淡淡的金色,腰带之上也滚有淡金色的细纹边,锦衣之下的他更显风华,上房之外,有两名侍卫看守,二人神情威严,房内,逐月颔首朝云景轩小声禀告:“王爷,还未找到凌雪杨。”
云景轩闻言俊眉微蹙,转眸问道:“凌夫人呢?”
逐月摇头道:“还未找到。”
云景轩听候,俊眉稍拧,只觉此事有些棘手,上次劫牢事件让他措手不及,他王府的地牢守卫森严,真不知是何人竟然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弄走,上次去漠西,他查到了一些罪证,那些罪证全然指向了凌丘壑,可是,他却有些不相信,凌丘壑此人他虽然接触得不多,但从他平日里在朝为官的处事风格,当真有些不太像通敌卖国之人。上次抓回他后,他审了凌丘壑一次,只见他眉宇之间充斥着正义之色,记更让他心生怀疑了。
此次查办右相皇甫齐一直紧紧盯着他,让他有些不好做手脚,如此之下,便只能先将凌丘壑等人关押,再慢慢细查,虽然他不记得凌萧若了,但是好歹也是姻缘一场,他不能滥杀无辜诬陷忠良,看来,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当他的计划还未施行时,却出现了畏罪潜逃一事,看来,定是有人想要坐实凌家的罪责了。而今,父皇震怒,凌丘壑与凌风扬怕是难逃一死,想要救他们的命,他便只能偷梁换柱了,可是,那凌夫人与凌雪杨又在何处呢?
云景轩冷了愣声音命令起来:“继续找,一定要将人找到。”
“是。”逐月应下后便躬身退出了房间。
这厢,凌萧若入城时,已是黄昏时分,瑶水城的东西有一片面积不算太广的草原,临南本是山清水秀的地方,不过,草原却是不多见的,因着这一番异域的情怀,是以,每年三月开春时,瑶水会有一个火把节,城镇内的人们都会去到草原之上搭上帐篷载歌载舞。
凌萧若到得瑶水刚巧是火把节的前一天,虽是入夜十分,街道之上却仍旧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涌动,看起来好不热闹。
凌萧若行于人群之中,想要找一间客栈入住,然而,当她几乎跑遍所有街道时,掌柜的回复无一例外,都是客满。
“哎,不会又要露宿枝头吧。”凌萧若抬了抬眸,有些无语问苍天。
她现在有了内力,睡在树枝枝上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但是,如果能有一张床,那自然是最好的,她仍旧过不惯江湖儿女的生活。
凌萧若沿着街道不死心的寻找起来,不知是她的毅力感动了上天还是其他什么,她终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道上找到了一家还剩一间客房的客栈,凌萧若再听见掌柜说有房时,眼冒金星,急忙从腰间掏出碎银想要预定这个房间,然而,当她刚刚掏出银子还未来得及防盗掌柜手里时,只见得身旁忽然之间伸出了一只洁白而纤细的手,玉手之中握着一锭满满的银子,据凌萧若当时的目测,那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之多。
靠,一个房间住一个晚上需要那么多钱么?
凌萧若还未来得及顺着那纤细的玉手朝上看去,便听见一阵有些不讲道理的娇喝声旋即传来:“掌柜的,那间房本小姐要了。”
掌柜的看着那女子手中拿着的那一大锭银子,眼中金光直冒,伸出手就想去拿那银子,凌萧若见状手掌往下,生生地拍在了掌柜的手上,她说道:“掌柜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是我先订房的,好吧?”
掌柜因着手背吃痛迅速将手收回。
“哼,你有本小姐钱多么?没有的话,闪一边去,那间房本小姐要定了。”不待掌柜的话,却听那娇喝声再度传来。
凌萧若一听,心下不禁火气四起,全瑶水城就剩这么一间房了,她说神马也不会让出去的!她转回眸朝来人望了过去,之间那女子穿着一袭水云纱镶细碎条纹上衣,衣襟之上绣着青莲,罗裙是淡青色的,缝合处绣着莲花的枝茎,她头梳凤仙髻,上戴珠钗宝玉,丹凤眼,柳叶眉,俏红唇,模样倒是长的十分出众。不过,一看便知是从小娇惯的主儿,脾气定是臭的不行。
“我说这位姑娘,您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么?我比你先来,你凭神马抢我的房?”因着有理,凌萧若的脊背挺得很直,声音也大了许多。
那身穿青色衣衫的姑娘闻言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她嘴角噙着笑又从怀中拿出一大锭银子摆在掌柜的面前,她昂起高傲的下巴,说道:“道理?本姑娘只知道有银子便能行遍天下,你能比我拿出更多的银子么?”
一提到银子,凌萧若只觉肉痛无比,她就还真是没有银子,不过,即便没有银子她也不会让她入住,她今日就是与她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