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若飞奔而走,在狭长而阴冷的甬道里朝前奔去,几个曲折之后终是跑出了牢房,然而,当她刚一掠出牢房后却被外面的景况给震慑住了。
只见眼前飞舞着一只巨大的毒蛇,它扇着双翅,正张着血盆大口撕咬着王府里的那些侍卫,牢房门前早已血流成河。
“腾蛇!”凌萧若瞪大眼眸一声惊呼。
她怎会忘了呢?青铜面具男的身边还有这么一只怪兽!
那腾蛇飞舞而起,眸中带着血色光束,口中叼着一个人,那人的前半边身子已然没入了它的口中,掉在外面的是那人的双腿,平日里,本是健硕的男人的腿部,在此刻却似风中孱弱凋零的花瓣,在一片枯黄中巍巍颤抖。
凌萧若眼见着腾升将那人生吞活剥了去,而它的唇边横流着的却是那人的鲜血,如此情景,让她胃中瞬时翻涌了起来,可是,不待她恶心完毕,却见那蛇竟是压下腰身朝逐月奔了过去,逐月许是因着之前已打斗了一场,灰色的衣衫之上破烂不堪,到处都有血渍招摇。
“不要!”
凌萧若见状,一个提气飞掠至了逐月的身前,竟是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逐月见一人影疏忽而至,一旦看清,他本能地抬手想要将她挥开:“你让开!”
这世间,哪有女子挡在男子面前的?此事若传了出去,就算是死,他也没脸见乡亲父老。
凌萧若转回头狠地一瞪,却是岿然不动地拦在了他的面前,那腾蛇见凌萧若飞身而挡,旋即一个压身朝她攻击而去,却在它的舌头快要触及到凌萧若的脸颊时,只听一声厉喝旋即传来。
“莫要伤她!”
腾蛇闻言,腰身旋即一个翻转,越过凌萧若朝她后方的逐月攻击过去。凌萧若见状,竟是再度朝后退去,将逐月生生拦在了身后。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到逐月手中,随后说道:“这是解你们王爷身上之毒的解药,拿着!”
逐月眼眸一瞪,俯身将那药瓶接下,还未看清楚药瓶上的字样时,却听女子的声音在前方传了出来。
“你不过想要抓我而已,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你莫要再伤害他们,我同你走便是,否则我便一掌结果了我自己。”
逐月听闻,眼神一颤,果真发现凌萧若运力于头顶上方,一副想要往下倾轧的模样。
青铜面具男见她拿性命相要挟,隐于面具下方的眼眸眯了眯,沉默一会儿后便朝腾蛇说道:“停下。”
那腾蛇闻言果真直起了身子,两边扑扇的翅膀也微微收缩。
凌萧若见状,缓缓前移,逐步向青铜面具男靠近,待到差不多只有两步之遥时,青铜面具男忽然发力,一个飞跃便将凌萧若擒于掌中,再来便是带着她飞身直上腾蛇粗壮的腰身。
上得它后,那腾蛇便展开翅膀,直冲云霄而去。
“王妃”
待那腾蛇飞上青天之后,逐月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唇边竟是缓缓溢出这么两个字眼。
怔愣须臾,他猛地惊醒过来,他转头问道:“王爷呢?”
他身旁瞬时聚集了许多侍卫,那些侍卫皆颔首道:“属下不知。”
“还不快去找?”逐月瞬时皱了眉头,发起脾气来。
“是。”
众侍卫得令后便四散开来在王府里分头寻找起来。
逐月揉了揉肩,暗自舒缓了一下气息,转头准备寻找王爷,然而,当他刚一转头时却见身旁竟是蹿出一抹紫色的身影。
“追日?”逐月以为是追日,遂开口询问起来。
来人在逐月面前晃了一下后便飘然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一旦落地便负手而立,有些急切地问道:“云景轩在哪里?”
逐月抬眉看了看来人,发现此人穿着一袭紫色锦袍,手中握着一把绞绫丝玉骨折扇,端的的是俊逸非凡,不过,俊是俊,可那面容却是极为陌生的,他是谁?为何直呼王爷的名讳,还喊得那般地理所当然?
“你是谁?”逐月眉头蹙了蹙,疑惑地问询出声。
君离俊眉一蹙,不想回答他的话,只问道:“云景轩他到底在哪里?”
“你找我家王爷做什么?”
君离只嫌他话多,遂掀了衣摆准备自己寻找,可是,身为王府的侍卫,逐月怎会让他就这般堂而皇之地搜寻呢?他把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这里是他想搜便能搜的么?
逐月一个跃步行至君离身前抬手拦住他的去路,严肃道:“站住!这里是靖王府,不是阁下能随便出入的地方。”
君离懒得跟他浪费唇舌,因着他轻功卓绝,几个起落竟是消失不见了,逐月见状眨了眨眼睛,全然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轻功如此厉害的人。
因着职守,逐月依照君离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君离在王府之中翻找了一个遍,终是在酒窖外停了下来,他见酒窖门外守着一名侍卫便抬步上前而去。
“你是何人?”侍卫见来人想要直入,遂持枪拦住了他的去路。
君离手指一挥便将他手中的长枪弹飞而去,那侍卫也因着君离弹来的力道而朝旁退出数步,终是撞击在了旁边的墙壁之上,君离没有理他,随后撂了衣摆进了酒窖,酒窖之内弥漫着冲天的酒气。君离似都有些忍受不住地在身前扇了扇,可那酒窖本就是密封之地,如此扇动却是根本就不能将酒气去除。
他迈着步子,眯了眼朝内步步深入。
逐月很快便尾随其后,当他到得酒窖门口时,他将那侍卫扶起,问道:“王爷可在里面?”
“嗯,不过有一个身穿紫色衣服的人进去了。”
逐月放开他身也跟着进了酒窖。
君离在迈出数步后便在一个酒坛子旁边找到了已经喝得熏熏然的云景轩,他看着云景轩那番模样,俊眉深深地拧在了一起,子然初上苍山那年,他还是一个眉头锁着阴郁的少年,后来在山上待得久了,眉宇间的那抹忧愁方才淡淡散去。有多少年了,他未曾见过子然消沉若这般,想来此事对他的打击还不是一般的大。
他知道子然此刻的心情肯定不好,不过,就算他再不好,他今日也一定要将凌萧若带走。
“子然。”
君离垂了眸,浅浅唤道。
云景轩虽已喝了一坛子酒,但是,他的闹钟却依旧清晰一片,只因那刻骨铭心之痛,那痛楚就似淬了毒的针,每当他开始麻痹时,那针便对准他的心头,狠狠地刺了下去。
听见熟悉的呼唤,云景轩抬了眸,当他看见君离时,眸中微微带着惊诧:“二师兄?”
“嗯。”君离轻声说了一句。
云景轩甩了甩头,缓缓站起身子,他唇边扯出一抹笑,说道:“二师兄,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知道我现在很难过,所以来陪我喝酒的?”
说罢,竟是将手中那碗还未下肚的酒甚至君离的跟前,想要邀请他与自己一醉方休。
君离垂眸看了眼酒碗,透明的酒水在碗中轻轻晃荡,他敛了眉,沉声道:“凌萧若在哪里?”
云景轩在听见这几个字时,心再度被狠狠地撕裂,眸中的朦胧也去了一些,他问道:“二师兄,你认识凌萧若?”
“对,我要将她带走,你将她交与我吧!”君离垂眸对他道出了来意,虽然凌萧若现在是朝廷钦犯,但是,倘若他开口问子然要人,看在多年同门的情分上,他定然不会拨了自己的面子的。
“将她交与你?”云景轩有些木讷地重复起君离的话来。
将她交给二师兄?那他怎么办?
云景轩的脑中竟是迸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二师兄为什么要带走凌萧若?想到此,云景轩微眯了凤眸看向了君离,只那一眼,脑中便似惊雷闪过,须臾,他问道:“二师兄,你是君离?”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愕然,不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不也没有告诉二师兄,他其实是临南国的三皇子么?
君离微微垂了眸,应道:“是的。”
“王爷,王妃被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抓走了,属下等着王爷下封城令呢。”逐月一早便跟了进来,心下有些着急的他在听到他二人的对话越扯越远后便直接跪在了云景轩的旁边,颔首禀告起来。
“你说什么?”君离闻言,旋即俯身看着逐月,眸中全是焦灼之色。
因着他不是逐月的主子,是以,一声问话后逐月并未作答,只是颔首听候云景轩下封城指令。
然而,等了半晌后,他竟是等到了这么一句。
只听云景轩悠悠地说道:“青铜面具男?她被抓走了干本王何事?本王为何要下封城令?”
她曾问过他青铜面具男的事情,他怎敢保证这是不是又是她的另一次欺骗呢?经过上一次的欺骗,他怕了,真的怕了!
“腾——”
云景轩话语刚落,却见君离竟是握掌一拳头朝云景轩的脸颊之上打了过去。
因着出手的力道很大,再加之云景轩体内毒素未解,身子又因为酒精而有些摇摇欲坠。
是以,这一拳打下去之后,他竟是顺势跌倒在了地上,头部狠狠地撞击在了一个酒坛之上,因着冲撞大力,那坛子竟是破了一个口子,甘冽芬芳的酒水顷刻间倾泻而出,酒窖之内再度布满酒香。
“王爷!”逐月见状惊呼了一声,旋即站起身想要去扶云景轩,然而,君离却快一步去到云景轩的身边将他一把拧了起来。
“云景轩,你方才说的那话是一个男人该说的么?”
经过方才那一撞,云景轩只觉脑中昏花一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彻底清醒,一旦清醒,他便想到了君离的话语,那话语似一根导火索一般,将他心间的憋闷一股脑地全部释放了出来。
“二师兄,你知道么?她装成了子青的模样,骗了我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为她做了好多事,还与她去湖心岛上成了亲,可是,忽然之间,所有的幸福都没了,全部离我而去了,而她却说她把子青杀了,你说,这样的女子我还要向她作甚?”
“她将子青杀了?”君离在听见云景轩后面这句话时,不禁蹙了眉头,若儿怎会杀了子青呢?
上一次在燕北的时候,听子青说她原是认识凌萧若的,想来装成子青的模样,倒也有可能,只是他断然不相信若儿会杀人。
“她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云景轩抬手扯开君离拉住他衣襟的手,讪讪道:“她武功不弱,就算被抓走了,也不会有事的。”
“云景轩!”君离听闻再度将他的衣襟给拧了起来,厉声喝道:“她好歹也是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你便任由她被一个男子抓走么?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原不知你的心竟是这般地冷硬无情么?”
“冷硬无情的人是她!”
他都对她那般好了,她也将自己交付于他了,她竟然还能在他的碗里落下毒药,她的心不也冷若玄冰么?
云景轩的嘶声厉吼,换来的便是君离再度挥来的一拳。君离本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可是事关凌萧若,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沉静下来了,而今竟是因着她两度挥手打了云景轩。须知他们师兄弟的感情素来便是很好的。
“怦——”
云景轩的身子再度朝下方摔了过去,因着脚下渗漏而出的酒水,他脚下一滑,头部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唔”
因为疼痛,他蹙了眉,轻声哼了一下。
逐月见状一个箭步去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问询道:“王爷,你觉得怎样了?”
云景轩的脸上已然挂了彩,逐月看着有些心疼,王爷何曾被人这样打过?
君离冷着一张脸,俯视着云景轩,只问道:“你到底下不下封城令?倘若你不下,我便代你下了!”
云景轩的头部连着被撞击了两次,上一次撞击只让他头晕眼花,而这一次撞击,竟是在他脑中撞出许多零碎的记忆片段来。
“不知长进的东西,经是要与胤懂太子争女人么?你如今也已二十三岁了,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便将凌尚书的女儿凌萧若嫁与你做正妃吧!”
“儿臣年纪尚小,还不愿娶妃。”
“你敢不娶,那便是抗旨不尊!”
云景轩眼眸眯了眯,这个片段陡然蹿入他的脑海之中。
一个片段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片段接踵而至,澜沧江龙舟上的第一次见面与刁难,出嫁那日自己的抗拒,洞房花烛夜时她的口无遮拦,七夕之夜的倔强无理,宫中夜宴时的一瞬芳华,还有
还有那日被人劫走后她所留下的蛛丝马迹,是那个世间独一无二的药瓶!
脑中闪过数个画面之后,最终的画面便凝结在了一个秋风萧瑟之夜。
那夜,一轮孤月映照在山巅,他银袍铠甲手持画戟骑马立于风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对那个男子说让他交出自己的王妃。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与那人战了几个回合,几个起落下来之后他便奔至了马车之中,马车内躺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阖着眼眸,她容颜似玉,娇媚如花,那人不是别人,正式凌萧若,他看见自己扶起她的身子,朝她说了一句:“子青,你醒醒”
他唤凌萧若为子青,唤她为子青!
所有的片段用一根细密的丝线全部串接在了一起,他想起来了,彻彻底底想起来了!
第128章 你去死吧
记忆一旦复苏,云景轩凤眸瞬时一瞪,酒意顷刻间全部疏散,他转眸握紧了逐月的手,朝他说道:“逐月,那夜,我去就她了,我发现了那个白瓷小药瓶,它被等分成了十个小格子,她是子青,凌萧若就是子青,逐月,我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正是那夜,过了那夜之后,他便不记得凌萧若了,连带着也将子青也一并摒除在了记忆之外。
记得那夜秋风寒瑟,他与青铜面具男打斗一阵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型神兽,那是腾蛇,他与腾蛇激战一场后便晕厥了过去,醒来便失了记忆。
当真是那个青铜面具男让自己失忆的么?
他是谁?为何这样做?为何单单只让他失去对若儿的记忆?如此说来,他定也知道子青便是凌萧若了?
这之中隐含着什么阴谋?
“王爷你在说什么?”逐月听了他家王爷的话,一个头变作了两个,甚为糊涂。
“你说什么?你说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