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山看着那些伤口,尤其是背部那根马蜂窝一般的伤口时忍不住叹道:“我说若儿啊,你入山时间晚,可能对子渊不太了解,我与他师兄弟多年,即便他带着腾蛇去伤人,他的本意可能也不会太坏,他兴许有他的苦衷,你怎么就把他伤成这样了呢?”
“当时心有点乱,有点不能接受。”凌萧若避重就轻,她还是不愿让子渊潺知道子渊爱慕她一事,毕竟,这只是她与子渊二人的事。
“唉,今夜好好照顾他吧,希望他能够醒来。”慕容青山随后又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淡地说道:“从我入苍山的第一天开始,我便被苍山的环境所吸引,那时苍山上的人还不多,仅有师父与两位师兄,后来,又因着添了些师弟师妹,我们的生活更是和乐融融,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却不想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听二师兄说,苍山之上只剩他与师父两个人了。”
“子墨与子萍还未从漠西归来么?”
慕容青山摇头道:“子墨以往回漠西不过一月就会折回,这一次不知怎地竟是整整消失了数月,还有子萍也是,偌大一个人忽然间就不见了踪影,蓝府为了这事还专门到苍山之上询问,师父只道定然会将子萍寻回。”
“上次我去漠西时,子萍与子墨待在一处的,后来子墨帮助我迷离,也不知他们怎样了。”
“唉,我说若儿啊,不是哥说你,你倒还真能倒腾出事来,你怎么就成了漠西的水神了呢?”
倘若这次不是百里寻帮助,宫变也不会如此的成功,这个世界上,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凌萧若垂眸,不再言语,心下犹自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待二人将子渊的伤口清理好后,慕容青山便离开了,独留凌萧若守在子渊的身边。
夜,慢慢深沉,凌萧若一直撑着眼皮跟子渊说说话,当她看到子渊的眼皮终于转动了一下后,心中欣喜尤甚,最终困倦般地倒在床边沉沉地睡去。
清晨十分,当夏日晨曦的露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时,尹致远方才从浑噩中渐渐清醒。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可是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吱紧了牙关,然,当他眼眸转动的那一瞬间,却是见到了那个趴在他床边阖目休憩的女子。
她的睡颜很甜美,只是那淡淡颦起的秀眉告知了她的心里或许藏着一些不乐意的事,她的肌肤剔透盈亮,似美玉一般,长长的睫毛似蝶翅一般垂在眼下,于脸颊之上投下了一排阴影。
眼前的女子无疑是绝美的,可是,这样的女子却不是属于他,永远都不是。
昨夜的画卷似梦境一般席卷而来,他不过是吻了吻她,而她却炸毛般地在他身上刺了无数个洞,如此,她对自己的厌恶真是可想而知。
“子渊,你醒了”正当思索之时,凌萧若忽而抬头,眸中闪烁着喜悦的神色。
尹致远心下一惊,竟是顺势闭上了眼眸,头部微微朝内侧过,她怎么忽然之间就醒了呢?
凌萧若看着他回避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微微淡去,须臾,说道:“子渊,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隔了半晌,尹致远方才浅浅回道,说话时,胸腔起伏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看着子渊颦起的眉头,凌萧若道歉道:“子渊,我为昨天的事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被人下了药。”
“没事,我那样对你,你戳我几刀是应该的。”尹致远说话时仍旧没有睁眼,因为他有些害怕看到她的容颜。
“子渊,我昨天真是有些冲动了,你说的那些话让我感到害怕,我从没想过,你会喜欢上我,我有什么好呢?脾气也不好,还在天假扮子青来欺骗你们,这样的我也不值得你喜欢”
凌萧若还没说话,便被尹致远打断了话语:“子青”
“嗯?”凌萧若抬眉看着他。
尹致远缓缓睁开眼睛,转眸看向凌萧若,启唇说道:“子青,之前的我或许真的错了,我一直以为喜欢就一定要占有,可是经过这么多事之后,我想通了,我之前真是太过自私了,才会给景轩喂下忘情丹,我想让他忘记你,这样我就有机会了,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个在华山山洞内偷听你们说话的人,我的目的是想拿到宝藏图,因为天底下只有你才知道那种文字。”
凌萧若早就对此事有疑虑了,听他说起,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是一个神秘人告诉我的,也是他引我去华山那个山洞的,他还说,这地图其实总共是有三份,分别藏在华山、泰山与苍山,他说你是有缘人,只有你才能找到地图所在,这也是后来我为何带你去泰山的目的。”
因为气息不稳,是以,尹致远说话的速度非常的慢。
凌萧若一听,眼眸微眯,琢磨道:“神秘人?你不知道他是谁?”
尹致远摇头道:“不知道。”
凌萧若眉头一皱,脑中没来由地就浮现出了南华真人的样子,因为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一个神秘人可以提供这么高深的线索。
“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宝藏?为了一统天下?”
尹致远摇头道:“我对权势素来没有什么追求与渴望,我只在乎自己的娘亲与身边的人,我之所以想找到宝藏,是想将那个东西作为筹码,作为一个可以挽救子然及他家人的筹码,毕竟娘亲对那个宝藏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你”凌萧若听后有些语塞。
她没有想到尹致远之所以这样做全是因为子然,直到现在,她才能清楚地体会到他处境的为难,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个是亲如手足的兄弟,为了不让两边为难,他只能选择这样一种方式,这样一种,让自己血腥和残忍的方式。
尹致远抬眸看了看凌萧若,脸上的神情格外的落寞,他低声道:“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达到我的目的,我仍旧阻止不了这一场嗜血的宫变,看着那用鲜血铸成的殿宇,我觉得自己当真是太过无用了。”
凌萧若见状恨恨地说道:“你娘她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仇恨呢?”
所有的一切皆是源于尹夫人的仇恨,所有的阴谋都来自于她一个人,当仇恨来袭时,为什么会将人们那最后一份理智都吞噬而去呢》
“娘她真的很苦”
从小她就逼迫自己努力学习诗书与谋略,逼他学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每当他学不会时,娘总是拿着藤条来打他,打完之后却又躲在角落里默默的哭泣。他知道娘亲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因为龙氏一族仅剩她一个血脉了,而自己,从血亲关系来讲,却算是外姓人,只不过体内留着龙氏的血液罢了。
“在这个世上,苦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她杀了云博海,那么云博海的子嗣又当如何呢?如此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
对于凌萧若的质问,尹致远沉默了,多少年来,他一直想要化解这段仇恨,但是每每都以失败告终,到后来,他终于明白了,娘之所以能活下来,全是因为心中那股子恨,如果让她不恨了,那么她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了。
沉默良久,尹致远抬眸朝凌萧若说道:“昨夜你当是累了吧?而今我已经醒过来了,不会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他知道若儿之所以留在这里照顾他,是出于那份内疚,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明白了,爱情不是强占,因为强占不会让自己所爱的人幸福,从现在开始,他要学会放手。
凌萧若明白子渊话里的含义,她淡笑道:“没事的,你现在情况还不是很稳定,我再在这里守一会儿。”
尹致远摇头道:“不了,你帮我去叫安平来吧,我有些话想要对她说,所有人中,我最对不起的便是她了”
一提到安平,凌萧若顿时语塞,脸上也陡然间发生变化,尹致远何其聪明的人,自然看出了凌萧若脸色的变化,他凝眉问道:“怎么了?你的脸色为何忽然间发生了变化?是安平出事了么?”
凌萧若心下一惊,子渊现在这个状况决计不能让他知道安平的状况,倘若让他知道安平死了,那么她昨晚上的工作算是白做了,可是,她要如何圆这个谎呢?
正当凌萧若左右为难之际时,尹夫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一路急奔而来,几乎是扑向了尹致远,她关切地问道:“煜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昨夜真是吓死娘了”
许是因着出了宫变之事,尹致远将自己那份对母亲的爱恋全然压积在了心中,他没有理会尹夫人的关切,只是问道:“安平在哪里?我要见她。”
尹夫人的道行显然比凌萧若高太多,撒谎的能力也比她强很多,说起谎话来是头头是道,根本就看不出那是假的。
在这一刻,凌萧若对尹夫的其实是敬佩的,因为,她当真可以将白的说成黑的,死的愣是说成活的。
她说的是:“安平昨天在我殿宇里跪到深夜,她说她现在只剩下她母妃一个亲人了,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娘亲,她说她愿意用与你的幸福来换回她母妃的那条命,娘本来不想放她离去,但是看在她服侍你这么些日子的份上便准了她了。”
尹夫人说得言辞恳切,让人不相信都难,更何况对象还是她人小养大的儿子?
第149章 神兽出击
尹致远看着自己的娘亲,他眼眸微眯,有些狐疑,再次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说话间,他转眸看了看一旁的凌萧若,凌萧若虽然对尹夫人的欺骗有些恼恨,但是,逝者已矣,她又何必再让子渊徒惹伤悲呢?让他认为安平已经远走高飞,不是更好么?有了这层想法,凌萧若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尹致远凝望了一阵子后,在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或许这一次,娘说的是真的。
“煜儿,经过这么多事,娘也看开了一些。”尹夫人忽而垂了眸,神色有些黯然。
尹致远看着她的神情,眼眸一转,问道:“娘,云景轩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尹夫人浅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走?只要你将身体养好,让娘放了他都可以。”
云景轩那小子犟得很,既然他死活不愿意说出淑妃所在地,那么他便只能忍受那情蛊了。一想到情蛊,尹夫人余光朝凌萧若瞥了一下,这个丫头不让自己的儿子好过,她也别想过安生的日子。
“真的么?”尹致远一听可以放过云景轩,眸色自然亮了许多,他承诺道,“孩儿一定好好调养。”
尹夫人点头笑道:“好的,煜儿,你昏睡了许久,可是觉得饿了?要吃些什么?”
尹致远回道:“一些清粥就可以了。”
“好,娘让人去准备。”尹夫人说罢站立起身,当她迈开步子朝前行去时,转眸对立在原处的凌萧若说道:“既然煜儿已经醒了,你就回去吧。”
凌萧若回道:“好的。”
说完看了一眼尹致远后便转身离开了。尹致远起初并未看向她的背影,待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殿时方才痴痴地望了过去。
尹夫人吩咐好后便折了回来,当她回转身时却见煜儿仍旧凝望着殿门处,而当他触及到自己的眼神时,竟是一瞬间收了回去。
“煜儿,既然想让她留在身边照顾你,却又为何不开口挽留呢?”说实在话,对于儿子的爱而不得,她的心里是愤恨的,不过,刚才那场戏已经开锣,为了儿子的身体健康,她自然不能将自己阴狠的一面显露出来,不然煜儿他当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
尹致远睫毛低垂,看着薄被上的雕龙图案,那五彩缤纷的金龙刺痛了他的眼眸,不过,这样的情绪却被他内敛其中,对于母亲的问话,他不太想回答,只说道:“她累了一夜,该回去休息了。”
尹夫人缓步上前,去到他的床边坐了下去,她微笑盈盈,话道:“煜儿,你若是喜欢这丫头,娘为你做主,可好?”
“又用那种极致的手段么?”尹致远一直对宫变一事心有愤慨,每当一提及,他就忍不住浑身带刺。
尹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隐于袖袍中的手握紧成拳,可她的眸中却是带着些许的泪珠,她凝望着儿子,软下话语:“煜儿,你一定要跟娘这般说话么?”
她知道,经过宫变一事后,定然不能以硬碰硬,如此,便只能以柔克刚了,毕竟,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
果不其然,当尹致远看见尹夫人眸中那盈动的泪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重,遂说道:“没有,娘,我先闭眼休息会儿吧,伤口还有些疼。”
“好的。”尹夫人点点头,随后将尹致远搀扶下去。
凌萧若回到自己的殿宇后,慕容青山便侯在了殿内,见她回来,他上前问道:“子渊怎样了?”
“应该无大碍了。”
慕容青山点点头,随后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道:“二师兄来说,后日夜里便可带你出去,同时也将劫狱带走子然。”
凌萧若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非常的快,转眼便到了后日夜里,这两日凌萧若再也没有去见子渊,也不知他恢复的情况怎样。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不欠他什么了,从今以后,她怕是永远也不会见到他了。
入夜后,子沣便易容来到了她的宫殿,守候在外的士兵已被子沣用调虎离山之计弄走了,凌萧若出了殿宇之后便与子潺一路朝龙啸殿而去,到得殿内后,子潺开启了密道机关,他二人顺利离开了皇宫。子沣在凌萧若与子潺成功离开后,转回头去逐月那里帮着他们劫狱。
这厢,由于准备充分,经过一场战之后,地牢之门开启,云景轩被人带了出去,因为凌萧若已经离开,是以,就算尹夫人追击,他们也不用担心,因为她的手中已经没有凌萧若这个人质了。
尹夫人本是在尹致远的殿宇中照顾他,当她听见有人来禀告说是劫狱时,眉宇之中显露出了浓浓的阴霾。
尹致远看出了端倪,问道:“娘,出了何事?”
尹夫人眸中的阴霾旋即消退,柔声安慰道:“没什么事,你莫要瞎担心。”
“是么?”尹致远有些怀疑,挑眉问道:“我怎么听着隐隐有些杀戮之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