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帐子里火盆已经有要偃旗息鼓架势了,孟青夏就那样僵坐那待得太久了,以至于忘了要给它们填一些油木,那火光忽明忽暗,连带着,也让她半身笼罩了阴影里,半身那火光辉下时隐时现
火
孟青夏黑眸忽然闪过了一道亮光,她猛然地抬起头来,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娇小身形自地上站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火光明暗缘故,好像那娇小身影,也突然变得高大了不少一般。
孟青夏走向了那仍跳窜着火焰火盆,这原本就是留帐内照明东西,即便是一个帐子里,就有好几个,孟青夏就那火盆前,停住了脚步,她漆黑得如同珍珠一般眸子里,倒映着那火焰,那火苗,就好像是她眼睛底下燃烧一般,那帐白皙小脸,也不知因为这火光,还是因为那还未消散酒气而微醺,她唇儿抿成了紧紧一条线,那身形僵硬,虽然是入春,可夜里仍是寒得很,孟青夏额头,却是微微渗出了一层薄汗来
终于,她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眼睛,等到再睁开时,眼底已然毫无丝毫犹豫之色,取而代之,只有那如星子闪耀坚毅和果决
是夜,葛国任首领凤眠大婚之夜,葛国首领庭以东方面,莫名地染起了一阵火势,因为那帐篷一座座挨得并不算远,又有夜风作势,那大火,竟然接连蔓延向了四周帐篷来,整个首领庭顿时一片混乱了起来,就连那些看守帐外侍从们,都不是很明白,这好端端,为什么会突然燃起火势来,因为一时大意,等到有所警觉时,竟然已经是酿成大祸。
一时间救火人都忙成了一团,湖泊离得这里有些距离,来来回回取来水竟然对这火势毫无作用,守卫们只能以兵器扑火,这火势原本就并不算可怕,但今夜正是首领大人喜事,宴席未散,这首领庭就突然发生了这样混乱事情来,一时间人心慌张,伴随着这火势,还有女人小孩尖叫声,醉醺醺汉子们急忙往这里跑来声音,有些糊涂年轻人,醉得脑子尚未清醒,竟然还抱了酒来扑火,越帮越忙,一场小小火势,一时间竟然将葛国首领庭闹了个人仰马翻。
此刻凤眠正婚帐内哄着仍是和他闹着脾气檀舟,忽有部下来报,说是先前白起大人帐子所方向走了水,一时间场面混乱,那原本轻而易举就能扑灭火势,竟然越发大了起来。
草原,秋季时候,这样走水情况是时有发生,即便真烧了几座帐篷,将这周遭草原烧出一大块灰来,等到天亮时候,它自己也会熄了,但凤眠此刻脸色却难看得很,他倏然站了起来,甚至连披风都来不及披上,便脚步匆忙地往外走去,这个一向风度翩翩,风雅无双英俊男子,竟然出人意料地,第一次低低地叹了句:“该死!”
这火势起得自然是该死!谁能相信,入春这样时节,能烧起这样大火?那个小奴隶真是不要命了!她倒是聪明得让风眠惊了个措手不及,他现担心,倒不是是否真让那个小奴隶给跑了,糟糕是,万一那不知天高地厚女人没跑出去,把自己烧出个好歹,他回头可不好向白起交待。
虽然只是个小小女奴
不仅是凤眠脸色难看,就连听到这个消息檀舟也是脸色刷地一下煞白,她当然想得到那是青夏主意,青夏真是聪明得紧,她现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词来形容自己此刻心中对孟青夏佩服之心!可是可是青夏这样未免也太冒险了吧!这其中危险性可想而知,就连天塌下来都依旧谈笑风生凤眠都不得不丢下她匆匆赶去处理此事了,檀舟也知道事情严重性,可是现她心里虽然担心孟青夏,但她不应该给青夏添乱,她应该,应该对了,她应该趁乱,去找父亲大人他们才对!
凤眠能像现这样无瑕顾及她机会可不多!
有了凤眠亲自坐镇,那火势被扑灭事情自然也顺利了许多,眼见着那火渐渐地偃旗息鼓了,凤眠这才让人入帐去找那个胆大包天女人,但搜索过这黑漆漆废墟凤眠部下们,皆是面色古怪地前来向凤眠禀报:“凤眠大人里面,没有人连个尸体都没有”
尸体都没有,足以可见,该是让人给跑了
原本以为这样消息一定会迎来凤眠大人降罪,但不料,听到这个糟糕消息之后,凤眠竟然反而微微地松开了拧一起眉宇,然后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眼前这些因为那个小女人而狼藉一片可怜场景:“既然没有烧死人,大家都散了吧”
“可是”凤眠部下有些为难,将白起大人宠姬给弄丢了,这可不好向白起大人交待吧
“比起白起宠姬”凤眠眯了眯眼睛,然后一脸头疼地摇了摇头,他现恐怕该操心自己妻子是否也趁乱丢了吧?
凤眠态度让他部下疑惑,毕竟那个女奴跑了,一不小心,可是会坏了凤眠大人事呢,但凤眠却始终看上去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一般,丢下了几句无关痛痒话便走了,让人费解
这一把火,烧得葛国首领庭乱了套,亏得那个小奴隶想得出来
首领庭火势已经渐渐要熄灭了,那逃窜牛羊也都趁乱跑了出去,冰冷湖泊入了夜之后,显得格外冰凉,就连那泛着水汽,都带着寒意,这里离得葛国首领庭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远远,还能看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火光,这夜色迷蒙之中,孟青夏却是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地行至了湖泊旁,方才体力不支,膝盖一软,扑通一声着了地,她低喘着气,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好几次想要再站起来,那手脚无力,竟是又生生地跌了回来
疼,真疼。
此刻孟青夏面颊都带了黑污,长发凌乱,背后是火辣辣地疼,就连每一下呼吸,都好像将一团火给带进了呼吸道一般,孟青夏直到此刻,才发觉自己整个背部恐怕都要被那热浪给烫伤了,一路上她没命地跑,直想点远离那里,那样惊心动魄情况之下,她甚至忘了顾及自己身上是否有伤,直到此刻,那所有痛觉好像才一古脑,排山倒海一般朝她袭来
闷哼了一声,孟青夏低头看着自己撑地上手背那火辣辣红块,这是纵火时候被热浪烫伤,此刻整片背部疼痛,胜过了这手,只怕要伤得重,低喘着息,孟青夏却是扯了扯嘴角,不由得苦笑,自己此刻该是副什么模样?披头散发,带着烧焦味道,身上衣衫不整,东烧一块西破一块,裸露肌肤受伤之处虽没有被烧伤得太严重,却也是红肿了起来,蜕了皮模样,一看就触目惊心,比之檀舟先前模样,只怕要狼狈许多吧?
孟青夏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身子无力,她只需稍稍一动,身子便火辣辣地疼,她只能低着头无力地喘息着,浑身神经仍是绷得紧紧,不让自己晕眩过去,就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两道脚步声,这四周很安静,所以那身影显得是那样地清晰,它向她而来,终就距离她不远不近地方停了下来,连带着停下,是那令孟青夏感到熟悉气息
049 赤子之心
淡淡血腥味和那并不陌生气息让孟青夏身子怔了怔,然后轻轻地晃了晃,终于是失去了力气栽倒下来,但那预期中痛感并没有袭来,她肩膀被人揽住,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披了她身上,将她后背那狼狈景象遮掩住,孟青夏低喘着息,抬起头来,撞进,正是那一双孤寂冷傲嗜血红眸,方才正是他及时出手接住了要栽倒她,管那双红眸可怕,但孟青夏却不怎么怕他,见了他,反倒是放下了戒备,嘴角微微一扬,笑得有些虚弱:“礼容?”
幸好,追来不是凤眠人。
“你”礼容血眸有些闪烁,见到孟青夏这一瞬,那强烈不安和担忧,这一刻好像是刻意掩饰一般,有些突兀地敛了下去,换上了冷冽又不屑一顾口吻:“每一次见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狼狈,脏得很。”
那刻薄口吻,有些恨铁不成钢奚落,莫名,却让听人生不起气来,反倒有一股奇异暖流缓缓地至心底淌过,孟青夏笑了笑,目光落礼容那微微有些烧焦衣袍角落,就连他身上,都夹带了些浓浓火烟味,孟青夏嘴角微抬,并没有拆穿他,她身子微微动了动,终还是累得不行了,只能请求礼容道:“带我,去白起那,好吗”
这具年轻而英俊身影这夜色发亮湖泊旁蓦然一僵,他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并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只用冷得让这春天湖泊水都要冻结声音冷嗤了声:“不自量力。”
是了,孟青夏也知道自己不自量力,所以她竟然敢这个节骨眼上信任一个流落葛国,境遇悲惨,危险,岷山国四王子,但眼下,她情况狼狈,留葛国地盘上显然不切实际,她唯一能去地方,就是白起那里。
不等礼容拒绝,孟青夏便已疲惫地缓缓闭上了眼睛,用极轻声音说了一句:“拜托了”
“伤得真严重!白白嫩嫩小姑娘,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弄不好是要留下疤痕。阿大,把前日游方大夫留下给咱们药煮了,把人抱进去,夜里凉,别又冻出毛病来。”
“还是我来吧。等她情况好转,我们便会启程,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几日孟青夏都是昏昏沉沉,似乎是因为伤口炎症,一路上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发烧,礼容神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听到礼容与牧民交涉声音,礼容本就生得相貌俊美,敛去了那一身戾气,却也足够欺世惑人,这里人恐怕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红眼睛年轻人,发起狂来该有多么可怕。而他也一向骄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孟青夏也知道,若不是为了她,他不会这样放下身段,有求于人。
管偶然也有好心牧民愿意收留他们自己群落里落脚直到把病治好,但孟青夏却是固执得很,外头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礼容将药端进来时候,看到正是孟青夏正踉跄着要掀开毛毯起身一幕。
那帐子掀开,外头零星晨光便洒落了进来,孟青夏一手撑着身后,一手要将身上毛皮掀开,她身子昏昏沉沉,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仅仅是掀开皮毛要起身动作,对她而言竟然都是这么费力。
礼容清瘦高大身形便站那,没有动,也不上前帮她,他是只骄傲刺猬,从来不会任何人面前展现他温柔,这几日,他对孟青夏态度仍是不冷不热,甚至不怎么和她说话。
孟青夏早已习以为常了,她欲起身动作一顿,就这么坐那,抬起头来,仅仅是起个身,便足以让她气喘吁吁地看着他,那情况看上去虚弱极了,但见到礼容时候,孟青夏还是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难看笑:“礼容,你来了。”
礼容微微皱了眉,这个俊美而危险得如同一只小兽年轻人,沉默着走了进来,然后将端来药“啪”地一声放了离她不远桌子上,然后转身便往外走,他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她,索性也懒得劝了,看这样子,是打算去将马牵来。
礼容态度一向如此傲慢,就像心底柔软也是善意孩子,常常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将那善意掩饰,总是对人恶言相向,冷嘲热讽,孟青夏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唤了一声:“礼容。”
终于,那道泛着寒气不怎么搭理人背影即将要离开这间帐篷时候,他脚下一顿,停了下来,只是他并没有回过身来看孟青夏,仅仅是侧过了脸,那嗓音低沉而暗哑,好像正沉沉地压抑着自己不悦情绪一般:“你就这么急着见那个人?即便因为他,将自己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样子?”
孟青夏也是被问得一愣,因为这是这么多天来,礼容对她说得长一句话,要知道,这几日,他可不怎么想搭理她,甚至不曾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沉默了片刻,孟青夏亦是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将那黑眸中闪烁华光遮掩,她仍维持着那个撑着手臂坐那姿势:“我有重要事要告诉白起,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并不严重伤,耽误了重要事,酿成不可挽回后果。”
若是天意如此,孟青夏也无话可说,但若是因为自己没有力而没有改变那事实,那情况可不怎么好受。
“重要事?”从孟青夏这角度看去,可以看到礼容那漂亮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揶揄嘲讽地向上勾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因为葛国凤眠暗自和九夷人串通一气,你便为了那个人安危急成这个样子?”
孟青夏怔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毫无意外地,她神情惊讶,目光闪烁,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男人:“你都知道了?”
礼容那嘴角恶意嘲讽弧度终于渐渐地淡了下去,此刻那清晨微光透过那掀了一半帐帘落了进来,朦朦胧胧地笼罩了他身上,连带着,他那线条深邃俊美容颜,也好像覆上了一层神秘微芒一般,让孟青夏一时无法看清他脸上表情,无法看清他此刻心里想些什么。
“夏后氏白起手段高超,有时候就连我也常常自愧不如。你以为他会看不清葛国凤眠欲坐山观虎斗把戏?”此刻礼容说话口吻已经不再是嘲笑,这种政治戏码,对于他这个出生于权力中心,又沦落到如此狼狈落魄境况贵族而言,一点也不陌生,甚至,这是他们从降生开始,就要参与血腥游戏,唯有这个女人这样天真,才会相信,那个男人将她留葛国,是因为并不知道凤眠那点把戏。
可笑是,那个男人步步算计得清清楚楚,他掌握大权之前,就一贯善于隐忍,冷酷无情时候,哪怕对待自己也是狠,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女人,难道她愚蠢到相信,那个天生帝王,会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即便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地日日与她缠绵,但玩弄政治人,头脑永远都是清醒和理智,足够理智人,又哪里会沉迷于儿女情长此刻她这样天真地以为凤眠那点计俩会让那个人吃亏,自顾不暇了,还一心一意想着要向他通风报信,实是可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将她留葛国,可不就是混淆视听之计?白起一向不是个沉迷于女色人,那些日子,又怎么会公然凤眠等人面前百般地宠爱她伯益贼心不死,勾结了九夷人,令九夷人假意向白起投诚,实际是设了一个大陷阱等着白起送死,若说凤眠狡猾,他充其量也不过是打了隔岸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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