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夏的动作,让礼容血红的赤眸骤然间收缩,他的身形也是忽然一僵,要闪避开来,但末了,他竟只是僵在了那,任由孟青夏的手,触碰了上来
那伤疤是不平的,孟青夏的指尖甚至都能感受到,当初这伤口有多深:“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礼容顿了一顿,嘴角蓦然一扬他该告诉她吗,他是如何卑躬屈膝,而又肮脏地爬上如今这个位置的?就像那些侍奉着瓮姬的男奴一样,从前的他,也是这么从一无所有,到取代王兄胥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瓮姬看中的是他的皮囊,却也嫉恨这皮囊,他为讨好她,为表那衷心,亲手成就了自己如今这幅模样他要强大的,要让她刮目相看的,可他却是,依靠着这种办法从一个被舍弃的棋子,流落在外的质子,卑微的奴隶,成为现在这个模样的她若知道了,可会嫌他肮脏可会,感到恶心?
半晌,礼容却也只是自嘲,转移了话题:“难道你不好奇,如今岷山国与夏族交战,战况如何?”
礼容如此说了,孟青夏方才浑身一颤,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她的手,也自礼容面上滑落,礼容只觉得面上的温度忽然一凉,终究,他还是苦笑地牵扯了嘴角,看着神情复杂的她,淡淡道:“若是白起死了,你待如何?可会安心留在我这,让我保护你?”
他的声音暗哑,是以这样挑衅而又傲慢的口吻说着这样,字字都牵动着他心底那根筋的话语。
若是白起死了
孟青夏只觉得这几个突然狠狠地刺激了她,仅仅是这样一句话而已,还没成现实,她的脸色就已经蓦然苍白:“我必会恨你欲你也同他一般,死了罢了,怎会留下,自取其辱?若你不死,我便会死”
是了,眼下夏族和岷山国交战,礼容便是这岷山国的主人,掳走莲的,伤害莲的,是他,都是他,若是白起死了她又怎会盼着他好
礼容顿了顿,大概也没有料到孟青夏会这般说,他忽然笑了,比起那先前的自嘲与忍辱负重,倒有些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心底碎裂开来随后又轻轻地变成了粉末,坠落了一地一般,然而那被压得沉重得喘不过气来的心口,却突然因此,而钻入了一抹空气有些疼,却是这长久以来,第一抹空气
“你是这样坦诚,连撒谎都不会”礼容忽然笑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此刻,他反倒这般如释重负地,笑了
“礼容大人!”
正说话间,忽然有部下来报,那人可进入礼容身边,可知必是礼容所信任的心腹,但那部下见了殿内的孟青夏,反倒突然有了些迟疑了
孟青夏尚不知此人为何事如此急迫而来,礼容也知那人迟疑,却仍是当着孟青夏的面,甚至仍旧维持着刚
在那般坐在孟青夏面前,与孟青夏闲谈的姿势:“有什么事情,就在这说罢。”
那人见状,倒也不敢再迟疑了,当即禀报道:“礼容大人,葛国凤眠,违背盟约,背叛了瓮姬大人。如今夏族势大,瓮姬大人只怕要守不住了,节节败退数里,瓮姬大人请您立刻带兵听命”
这岷山国,瓮姬虽势大,但礼容毕竟多年苦心经营,若是礼容听命,带兵从之,此战谁胜谁败,倒还尚是个悬念,但如今这岷山国,分明是其心不,瓮姬傲慢,一贯对战局太过自负,如今这般局势,怕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礼容大人?”久久不曾得到礼容大人回应的那名部下,当即请示道。
礼容一顿,这才起身,袖袍掀起,再落下时,那冷冰冰的面具,便已重新覆于面上,他终究是笑了,这笑意嘲讽,更好像,是什么东西,已经尘埃落定了:“女人,终究是难担大任的,一意孤行,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本就是一场王者间的巅峰对决,就像当年凤眠毫无理由地背叛白起一样,这回凤眠又毫无理由地背叛了瓮姬,退出了两强争霸。
凤眠会叛变,早就在礼容的意料之中,凤眠那家伙啊
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礼容的脚下一顿,只是这一回,他并没有回头,看向那个,他心心念念了整个少年时期的女子:“待岷山国肃清内部势力,再无内乱,必有强盛的一天,将卷土从来,小心了。”
岷山国内乱强盛的一天卷土从来?
礼容这是在警告她?
孟青夏微微蹙眉,尚不能领会礼容其中的意思,便又听到礼容淡笑道:“天色还早,好好睡一觉吧,待你醒来,你的丈夫,夏后氏白起,必将来接你回归,那叫莲的小子也会安然无恙,在你身边,冲着你笑。”
待你醒来,你的丈夫,夏后氏白起,必将来接你回归,那叫莲的小子也会安然无恙,在你身边,冲着你笑
这是,什么意思
孟青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上闪过了惊讶,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是震惊:“你与白起”
是了,岷山国首领礼容,与白起达成了盟约,此战,瓮姬气数已尽,这场两强争霸,终于还是在岷山国掀起的内乱之上,以败降告终。然瓮姬一脉气数一尽,他礼容,便再无阻碍,这也是他与白起达成联盟的条件
也许他当日对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的一念之仁,仍会是个祸害,但倘若那样一个狡猾大胆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死于城墙之上,未来的王者争霸,或许会少了很多乐趣更何况,瓮姬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会让白起真正的子嗣,死在城墙之下呢,莲活着,或许在紧要关头,还能保她一命呢。
瓮姬那般女人打的算盘,一向会物尽其用。
“可你,怎么会”
礼容,怎会与白起结盟而白起那般人,又怎会
礼容笑了笑,这一回,不再停留,往外走去,只像是从天真的孩童那,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哭笑不得地丢下了一句:“青夏,这是政治”
而他,虽比不上他,却也不失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
岷山国败了,礼容在这时候反了,大约是瓮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岷山国率先掀起了内乱,礼容亲自取下瓮姬首级,向夏族投递了败降书。
尽管凤眠的荒唐让所有人都无语,但孟青夏知道,凤眠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狡猾的狐狸啊,他早已看清了这个由氏族部落为单位的原始社会要走到穷途末路了,这个充斥着政治和权利的世界,终究将由强大的王者,改变这一切,而葛国不是,所以他也不必做没必要的牺牲,让两虎撕咬去吧,葛国总归最后要向他们其中之一臣服的。
至于岷山国那日礼容以瓮姬首级为礼,献上败降书,远退至了漠北深处,成为后来北方游牧大国的祖先。
这个强盛的中原氏族联盟夏族,也终究是在白起的霸业之路走上巅峰的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革
先后征服了中原各部落、三苗、九夷、葛国的夏联盟,终于成为了中原最强大最稳固的部族联盟,夏后氏白起以部族为国号,在原始社会
的废墟上,建立了历史上的第一个国家——夏国,并打破禅让制,将王位传给了子嗣“莲”,开始了世袭制和家天下的统治。
孟青夏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便是,历史最初的开始,而那传奇一般,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王后的女人,由奴隶,一步步成为历史上拥有最高权力的女人她甚至不相信,那个人,是她
许是当年的霁,才是这世间最眼光毒辣的人物,远在当年的霁,大约便在与白起的密谈中,预见到了这穷途末路的崩塌,与那新的历史的建立,他震撼的,是那年轻的男人,欲建立一个强大国家的野心
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父以教,成人以仁。四守之内,莫不郡县。四夷八蛮,咸未贡职。民遮蕃息,天禄永得,刻石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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