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火炉仍烧着,只是火势已经不如先前旺盛了,但帐子里气温还算暖和,因为白起从外面归来,身上仍带着外头寒气,斗篷和衣袍之上冰碴子,进入这间大帐时候,几乎很就融化成水了,弄湿了他衣袍。
床榻那裹着毛皮包得紧紧小家,原本就睡得有些不踏实,白起从外面进来,身上也带着夜里寒气,孟青夏感到了帐子里有一阵降温,她那蜷缩身影稍微动了动,白起正要回到榻上,就这么和着衣袍,她身边将就着歇息着一晚,但那小家伙却已经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那双清澈黑眸,哪里有半点睡意?
就连睡觉也不老实
白起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管疲惫不堪了,能够合眼之前,免不了要再费一些功夫安抚她,按照他脾气,一来二去,或许还有些耐心,可这小东西连睡觉也不老实,一听到动静就爬了起来,显然是没有听他话睡她觉,白起都被她弄得有些没脾气了,可看她今天受了不小惊吓,他也不好再像往常一样呵斥她命令她老老实实闭上她眼睛和嘴巴睡她觉。
“为什么还不睡觉。”白起看了她一眼,然后再她身边坐下,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你好还是听我话,趁着天还没亮,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你可就没有这样特殊待遇了。”
明天?
孟青夏原本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她突然被白起这句话给搞糊涂了,白起那话里意思,显然是还有事情没与她算帐。
孟青夏熬到现仍然不睡,自然是因为自己有满腹疑问想要问白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答案,白起是真专程为了她而来吗?那么他又是怎么找到她呢?他又是为什么
“你看到了我留下信息?”
信息?
孟青夏这话,好像反而逗乐了似乎要没什么耐性白起,他似笑非笑地嘲笑了一句:“你留下了什么信息。”
孟青夏倒是没听出白起话里揶揄,她回答很认真:“我留了伯益名字,我想你若看到了,一定会知道我落入了伯益手中。”
终于,白起眼底闪过了几分无奈,他有些头疼:“看来等我忙完了这一阵,该好好督促你识字,从前你好歹也是有男氏贵族,一个字也不识,不免让人生疑。往后你跟我身边日子还长远,识点字总归是有好处。”
生疑
孟青夏脸色一滞,明白自己被白起嘲笑了,可她也脸红不起来,上一次可能引起白起怀疑事,她还记得
白起确是看到孟青夏留下信息了,这孩子确是聪明,也总能危急时刻,作出冷静判断,可纵使如此,她留下那些信息,恐怕就是天神降世也未必能看得出端倪,她自以为留是“伯益”名字,地上出现,却是歪歪扭扭四不像符号,看得出来,她已经努力想要写出那个字,可他真不知道,她到底这方面用了几分心思,竟然能写出这样糟糕作品来。
到头来,他还是费了一番心思才找到这来
孟青夏本就心里憋了心事,她有些摸不透白起到底是否对她姬姜女身份起了疑心,若说不是吧,难道那日她被他丢入水中,险些窒息而死,他漠视和冷冽,不是因为对她起了疑心吗?可若说是,为何白起到现都不提那件事,不追究她不审问她呢?
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孟青夏心里一直很忐忑,可是偏偏白起对此事不闻不问,分明是有意折磨她,白起既然没有提起这件事,难道她还能眼巴巴地去问他吗?
孟青夏神情有些苦恼,那低着头,微微蹙着眉若有所思地模样,真是容易让人心软,那小巧鼻子微微皱起,长长睫毛火盆里发出光亮投射下,向下扫出了一片阴影,她确是生了一张精致面庞,那面庞尚显稚气,但眉眼间却仿佛一日比一日要长开了许多一般,她那双眼睛总是很精彩,什么样情绪都漆黑瞳仁间像漩涡一样纠缠着,郁闷时,便一脸委屈,心怀鬼胎时,则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老实许多,欣喜时,眼睛里就好像有光照射进去了一般,有时候,竟比珍珠玛瑙还要夺人眼目,白起目光缓缓地落到了孟青夏白皙脖子上,那脖子之上,赫然是一圈指印掐出乌青,显得格外刺眼
白起眸光蓦然一冷,俊挺鼻梁下方,那道性感却凉薄唇缓缓地勾起了一道残酷弧度:“怪不得了”
怪不得了?
孟青夏屏住呼吸,怔愣地对上那双如浸过冰雪湛蓝色诡异危险眼瞳,她心中没来由地一紧,只觉得此刻白起神情可怕得很,她怕看到他这样笑容了,因为那笑意,根本不曾走入他眼底,有,只是让人望而生畏冷硬。
白起忽然抬起一只手,他手很冰凉,落孟青夏那张写满疑惑面颊上时,冰冷得就像触电一般,让孟青夏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她眼中情绪加精彩了,白起却没有和她计较刚才那一下躲避,他已然收回了手,态度也没一开始回来时那般温和了,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不悦情绪而迁怒到她身上,只是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满含深意地开口说了一句:“你事,明天再与你算,现你该休息了。”
也怪不得伯意会突然兽性大发了,或许是他近来总是太忙,疏忽了她,竟不曾想,这孩子确有惑人地方,她越是用这样倔强又受惊小鹿一般神情看他,就越让他心生烦躁,也许她就是用这副表情,才让伯益那家伙失去了理性,做出了如此冲动行为,就连他刚才,都有片刻失神
也许她根本就毫不自觉,但随着她越发成长,今日像伯益这样事,恐怕不会是后一次,也许他该趁早想想办法了,省得让她时常用这样神情看人,惹来麻烦而不自知,可恨是,那小东西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错,惹了多大麻烦吧?!
她如今尚且年幼,就有这样好本事,往后还了得。
孟青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白起,可白起看起来确实喜怒太过无偿,跟白起身边久了,她倒是练出了一身察颜观色好本事,孟青夏不明所以,但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就连夜里,虽然觉得冷,她也不大敢离得他太近
孟青夏醒来时候,天已经亮了,白起不,这是预料中事。
下了一夜雪,今日天气好像放晴了,光线也从帐子外透了进来,帐子里火炉和火盆早已经熄灭了,白天不比晚上,倒也不是很冷。
孟青夏才刚刚坐起什么,帘子就被人掀开了,这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进来都是让她感到陌生面孔,那些侍女打扮女子各个面无表情,就算她这,也好像只把她当作空气一般,她们旁若无人地这间帐子进进出出,先是扛进来了一个足以装进一个人巨大容器,然后是一桶又一桶还冒着蒸汽热水进来,倒入了那巨大容器了,直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巨大容器旁才左右各站了一名侍女,其余两名守帐帘里面左右,剩下人,通通都守了帐子外头,整个帐篷顿时间被她们守得密不透风。
她们看孟青夏眼光并不怎么友好,只是例行公事一般,请孟青夏脱衣服,孟青夏就是再愚蠢,也知道这是白起吩咐了,她当即皱起了眉来:“我自己可以”
可她们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径直上前,面无表情地扣住了她,不让她乱动,也不管孟青夏愿意不愿意,别看她们都是女子,但力气却大得很,几乎轻而易举地就把孟青夏衣服剥了,管帐子里还算暖和,但突然让人这样不由分说地剥了衣服,孟青夏脸色仍是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些侍女虽然对孟青夏并不怎么友好,但好特别注意不让孟青夏就这样空气中暴露太久,以免着凉,她们连问也没问过孟青夏一句,直接把她带进了那专门为她准备巨大容器中。
“我说了我可以自己来!”孟青夏有些恼怒了,任谁也无法接受,自己一醒来,就看到一堆人将她当作空气一般对待,既漠视她,又不征得她同意便擅作主张对她做任何事。
可孟青夏怒火显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她们仍是不理会她,任她吵任她闹去,孟青夏一度想要挣扎,她们则露出不悦神色,左右各自抓住了她一只手臂,不让她闹出太大动静,涩疼得感觉触上孟青夏肌肤,她们也不知用什么粗糙东西用力地搓洗着她身体,每一寸肌肤也不放过,说是侍奉她沐浴,实际上她们根本没把她当作一个人看,只是奉了白起大人命令,要将她清醒干净罢了,一点也不能放过。
孟青夏这孩子身体,本就细嫩,哪里经得起她们这样折腾?很,她浑身上下肌肤几乎都被她们搓得通红了一片,一碰到水,就立马涩涩生疼起来,孟青夏闷哼了一声,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她好像有些明白了,白起那句“明日再与你算”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是介意昨夜伯益对她做事!管伯益明明因为他及时到来而没有得逞,但白起那样喜爱干净人,又怎么会容许每天睡自己床塌上小奴隶身上带有别人气息?
孟青夏不知道这些侍女这样粗鲁地对待她是不是也是白起意思,但这些人,分明是想要把她皮都搓下一层才乐意,这是孟青夏有生以来,洗得痛苦一个澡了,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她们终于还了她自由,可孟青夏一惊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肌肤不涩涩生疼,她觉得自己可能真被她们搓掉一层皮了!
081 极其富有(四更)
孟青夏心里无端端聚集了一团怒气,不,这也算不上是无端端,她现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就连穿着衣服,衣服和肌肤摩擦间,都疼得她叫苦不迭,这和直接给她一刀或是给她一箭不同,就算受了箭伤,她也没像现这样难受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动一动,贴身衣衫就会摩擦到涩疼肌肤!
她被那些人折腾了一上午!皮都已经要掉一层了!她实无法想象,她们是用对付什么东西粗糙之物来对付她肌肤,她确是被洗得很干净,干净得,一点汗味都没有,任谁被褪了一层皮,恐怕也会这么干净吧?!
那些侍女离开不久,白起就回来了,他上午似乎和伯益他们谈正事去了,孟青夏没有料到他会这么早回来,外头传来“白起大人”声音,便像是故意刺激她一般,她平日里,虽然对白起总是有几分警惕,可现她刚刚被那些侍女折腾了一通,心情正糟糕着呢!
白起进来,便看到孟青夏绷着一张小脸,满脸闷气,她身上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头发湿嗒嗒地垂肩头,白起皱了皱眉,若是天气暖和便也算了,眼下已经入冬了,她就这样湿嗒嗒着头发,也不怕再感染风寒吗?
“过来。”白起完全漠视孟青夏现满肚子郁气,他今天一早确是这样吩咐那些从仆,要她们将这孩子清晰干净,哪怕给她换一层皮,他也不希望她身上留下让人不愉气息,大概是这阵子他将她给惯坏了,这小东西,竟然开始有胆子冲他生气了。
孟青夏没有动,对他话也充耳不闻,原本还算好脾气白起终于冷笑了一声:“看来上午那些侍奴并没有按照我吩咐好好地服侍你。”
白起这话带着危险气息,那言下之意,他不介意让人专门为了她,再忙碌一次。
孟青夏对早上事确是心有余悸,她一时恼怒,再加之长久以来,白起便一直将她当作小孩子看待,久而久之,竟然还真被他惯出了一些孩子气来,她险些都忘了,她面前这个男人,可不是好说话人,他可是白起,那个心思莫测,手段残酷,野心勃勃男人。
孟青夏有些清醒了,对于白起威胁,她很是受用,管为了上午事,她心中仍是对白起有怨,可也不敢将这怨气发泄他身上,白起目光注视下,孟青夏就算再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朝着白起走了过去
白起那样介意伯益对她做事,看来他态度根本不像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只是他一向是个藏得很深人,理性支配了一切,往往有野心人,他是不会放纵自己情绪破坏自己正事。对于昨晚白起莫名愠怒,孟青夏至今仍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白起要做什么,为此那双清澈黑眸,总是充满了防备,她甚至做好了,白起若是一有什么对她产生威胁举动,她就要向后躲去准备。
孟青夏正胡思乱想之中,眼前便忽然一黑,头顶也忽然落下了一块干净白布,然后是头顶一沉,似乎是白起大手落了她头上,孟青夏一时怔住了,忘了做出反应,她设想了很多种白起可能会做得事,但是她根本没有料到,白起会突然往她头上丢一块干净白布,这是要做什么
这孩子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杵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和刚刚把她带回封地时候相比,这孩子好像长高了一些,白起低头看她,动作也还算轻柔,为她擦试着那湿嗒嗒头发,孟青夏简直要石化了一般,难以置信地想要抬头,把白起丢她头上白布给扯下来,她刚蠢蠢欲动,头顶就传来了白起声音:“老实一点。”
孟青夏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一动不敢动地站白起面前,直到白起将她头发擦了个半干,白起才撤去了那白布,就像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走向了床榻边沿,那里还放着先前那些侍女送来给孟青夏换上保暖裘衣,他淡淡地扫了孟青夏一眼,然后将那专门为她准备裘衣丢给她,吩咐了一句:“穿上。”
孟青夏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厚厚裘衣,她神情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她忙上前追了几步:“我们要去哪?”
白起脚下没停,但还是有意识地稍稍放慢了些脚步,以便于她那小胳膊小腿能够跟得上来,对于孟青夏问题,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难道你想这里再多待几天?”
看那样子,是要准备启程了,也是,白起从来日理万机,即便她想留这,他也未必会有工夫陪她耗这何况,她恨不得越早离开这鬼地方越好!这里多待一天,她几乎就要多做一天噩梦!
孟青夏忙跟着出了帐,果然,湛他们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就连马匹都上好了鞍,随时准备上马出发,涟把白起马牵了上来,低声道:“白起大人,时辰差不多了,否则天色再晚一些,路恐怕就要不怎么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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