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莫泽北枯瘦的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十分古怪,杨子善勉力看过去,只能从他嘴唇的蠕动中看出四个字:「日正中天!」
杨子善仰天惨笑,心中坚硬如铁的防线终於在此刻尽数崩溃。
「可笑,我如此竭心尽力,希以力挽狂澜,使长老尊崇,大行於世,然,遇此等人,还有什麽用处?」
没有人听到他的惨笑声,只因厅内此刻大哗声又起,杨子善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从椅子猛地站起,跌跌撞撞来到窗口,向外看去,却见大海凝波,天光一色,唯有那一抹依稀的剑影,自上而下,指天划地,剖分阴阳,曰:「天上地上,唯我独尊!」
天子剑道!
杨子善如中雷殛,霎时间僵立窗口,厅内诸人,皆如此像,只由得窗外天地,在滚滚剑啸中轰然中分,唯有那无孔不入的阳光,填满了其中那虚无的空隙。人影至此杳然!
「诸位,事已至此,还有什麽异议吗?」
炎黄首席长老淡雅出尘的嗓音,轻轻唤回了诸多长老的魂魄,众人艰难地望过去,却见他又瞌目垂首,恢复了以往数日的标准姿态。
果然,张家人还是最聪明!
阳光带来了冬日一贯的温和,抛洒在宝石一般的海面上。
而於此时,这温和的阳光却见证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件新纪二0五五年一月九日,黑暗世界联合长老会以两百一十票赞成,十五票弃权的最终结果,通过了《联合长老会最终议事章程》,由此宣告了,立世一千四百二十年的联合长老会,最终退出历史舞台,黑暗世界由此再度进入铁血交织,但也激情四射的「英雄年代」!
第三章大计
极天洋某无名小岛
「呵,真是痛快!」
笑声中,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让大汗淋漓的身体接受海风的吹拂,很快的,我的身上便冒出了蒸腾腾热气,看上去好似烧开的热水,颇为有趣。
「疯子!」
江雅兰在一边猛摇头,看来是对我刚刚的行为表示不满。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反过来被江雅兰这样子称呼。
我立刻表示出了一脸的无辜,江雅兰看到了我的脸色,立时发火,顿足大骂:「你不是疯子又是什麽!刚刚竟然让他们几个一块儿上!要不是我和章严柳架住了两个,你早就挤成碎末了,哪还有机会来施展什麽『天子剑道』!」
「江小姐所言极是!」
章严柳也苦笑著开口,不过,同样身为男人,他还是比较明白我的。
「真宇兄近日来功力突飞猛进,剑道造诣一日千里,正是上佳的修持良机,由此心境昂扬,属意料中事。只是对手天资同样惊人,真宇兄有进步,他们同样也在进步著,以真宇兄现在的实力,以一敌五,实属不智!」
「呵,只是一是激动,乱了分寸,严柳兄莫怪。咳,不过刚刚是谁大呼小叫的说是杀得好爽,机会难得来著?」
「是我啦!」
江雅兰不忿地应了一声,撇了撇嘴,坐在我身後,一点儿也不避嫌地靠在我背上,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了上来。
由於刚才剧烈的运动而产生的汗渍混著女儿家的体香,悠悠地飘过我的鼻尖,让我产生了些不自在。
「好累啊!五天没有睡觉了,今天早上睡一觉先!」
「喂」
我正想表示看法,却蓦地感应到,这妮子的肌肉竟然在这瞬间全然放松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化,显然已经睡熟了过去,并在睡梦中调整自己虚弱的身体,而我的看法,她自然是充耳不闻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她累得可真不轻!也真亏她能将这漫长的五天给硬撑下来!我微微塌下了肩,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这才抬头,却碰上了章严柳似笑非笑的脸。
他学我和江雅兰一般坐了下来,苦战五天,他的衣服还是那样平整地贴在身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甚至悬在胁下笔囊内的「云海笔」,所处的角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自显一股潇洒风流,相比之下,我和江雅兰都是有了些狼狈。
不过,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开口说话时语气已有了些许的不满,「那一口血你还要闷多久?这里都是自己人,要那几两面子干什麽!」
「哇!」
我的话音还未落,他已经乾乾脆脆地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得胸前血花点点,触目惊心。
他摇头苦笑:「这口血一喷出来,我必须要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自疗,真宇兄,拖累你了!」
「无妨,他们大部分人的伤势不比你轻,来上一两个的我还应付得了!」我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眼光却望向数百公尺外的海面,眨也不眨一下。
章严柳叹了口气,目光同样地扫过那里,对我点点头後,自顾自地盘坐起来,内视自疗。很快进入了忘我之境。
仅泛微波的海水在此刻开始了异常的滚动,在向外翻飞的浪花下,一个漆黑的人头缓缓冒了出来,阴寒的目光与我对视了一下,竟也浮出一丝笑意。很快地,他破水而出,稳稳地立在海面上。
「陛下的功夫是越来越俊了!」
「哪里,酋长的进境也是惊人,如是不是你故意打个招呼,朕未必能在这个距离发现你!」
几日来对著这些人开口「朕」、闭口「朕」的说下来,不知不觉也就习惯了这个自称,要不是有江雅兰经常在一边冷嘲热讽,说这个称呼如何如何糟糕,大概这毛病就改不过来了,所以,我对这妮子的感激之心倒是与日俱增。
如此,我当然更要尽心维护她的周全。
轻轻将江雅兰的身子放平,且布下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简易结界,将那两人罩在里面,我笑吟吟地站了起来,隔著数百公尺的海面,与杜古对视,想看看他是否真有能耐趁这个机会来给我致命一击。
出乎我的意料,他如閒庭信步般在海面上走了两步,竟然遥遥地向我讨个商量。
「陛下,我可否更靠近些,与你略做閒谈呢?」
閒谈?我微微扬起眉毛,没想到他竟还有如此雅兴!难道他不想报昨晚後背上一剑之仇了?他在打什麽主意?脑子里面把各种可能瞬间筛选一遍,我突然发觉,我找不到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拒绝他的理由。
「请!」
我伸手虚引,招呼他在我身前两公尺处坐下,距离相当近,但我有信心在这个距离上应付一切来自他的危险。
看得出来,他对我同样怀有著戒心,虽然是坐下,但他的样子就好是一只蹲踞著的猎豹,随时都有可能从地上跳起,发动狠厉的一击。
两人锋芒毕露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在刺目的火花过後,却又是一丝笑意。
气氛霎时间轻松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再看了我一眼,仰首望天,苦笑道:「陛下的『天子剑道』究竟从何而来?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据我所知,此为中天帝国皇家第一剑道,自贵国光武帝以後,中天帝国仅有三位皇帝能再现此剑数分神采,而自中天帝国亡後,却再无一个人能使得出天子剑来。
「黑暗世界已公认其为战火所毁,而当时『联合长老会』也一致认定『天子剑自此绝矣』,陛下能於千年之後,再现其锋芒,这,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情啊!」
看来他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很惨,我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这个问题朕可以告诉你,只是杜古兄是否也应该公平一些?」
他微愕,继而笑得很开心,阳光射在他的侧脸上,折射出了微微的油光,也使他的牙齿更显洁白,「陛下的意思是」
「自然的,朕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面色不动,点了点头,道:「这个还算公平,只是,这问题似乎不应该太过尖锐才好,毕竟,陛下也不能够毫不保留地诉说本家族的隐私吧!」
显然不能,但我还是在心中暗骂一声狡猾,然後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字句,流利地将答案说了出来。
「其实这很简单,如果杜古兄能够将中天帝国皇室谱系检查一下就可以看出,光武帝正宫皇后姓张,为我族嫡系,已得我张家真传。
「光武帝的『天子剑道』得其所助,便有了几分张家武学的影子,中天帝国亡国时,剑谱不知所踪。但我张家十一祖子展公曾有宏愿,不让张家武学任意一支亡佚世上,便以十年为期,奔波寻找,最终才获得剑谱残篇,而比之全本,仅十之六七而已。
「不过呢,今年朕登基之前,整理原中天帝国皇族残稿时,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剑谱的另一个残本,两下对照,竟也能将其复原八九成,閒来无事,便在『光武纪行』那段时间里,修炼一下,却著实没有想到效果会是如此之佳!」
说到这里,我看了杜古一下,却见他听得入迷,似乎还在计算著什麽,想来,以他的智慧,在此事上绝对有所得,至於他得到了什麽,那就不是我能想到的了。
不想让他继续想下去,我咳了一声,投桃报李地送了一个问题过去,轻松地让他脸上微微失色。
「问一下,贵方与禁忌合作的基础是什麽?近日来贵方与禁忌的关系堪称水乳交融,亲密程度历史罕见,对这个问题,我可是好奇得很!」
顿了顿,我又笑道:「想来这个问题,还没有到杜古兄所承受的极限吧!」
他微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当然没有,只是我觉得,聪明人问问题总是差不多,想来,数月前,也有一人这样问我的。」
他微微地眯起眼睛,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追忆的神采来,我默然。
如果这里坐的是容可为,是混子,甚至是章严柳,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开玩笑问「是不是哪位美人儿」之类的话,不过,由於立场的差别,我只能将这种话按在肚子里,做微笑倾听状。
「这个问题告诉陛下也无妨,想来也瞒不了多久了。事实上,我方在五十年前,便与禁忌有了一个非官方的合作协议,只是由於当时情况尚不明朗,这个协议便被搁置了许久,直到『三巨头』上台,才又被再次启动起来。
「其中的奥秘说起来也不复杂,五十年前生物科技刚有所突破,禁忌便以其新生产出来的『生物晶片1号』为契机,想与我方共同研究开发『个体生物能进化』的课题,并希望我方提供一些已被封存的资料,尤其是近两年来,需求尤盛。
「陛下应该知道,我方财政问题一向难以解决,再有布拉索先生这样身分的人搭线,成功合作,是理所当然。」
「而这个计画的名字,由『三巨头』之首的理查德先生亲自命名,为『0号晶片』计画。」
他虽说这个问题不算什麽,但到头来,回答的却很是简略,不过聊胜於无,我狠狠地记下了「个体生物能进化」这个怪怪的名词,准备有时间就去问纤纤。
问题交换完毕,两人相对而视,一时间竟又是相顾无语,我这时方知,有些人,我怕是一辈子也找不到几个共同话题的。偶一有之,那也是稍纵即逝,或者可以说,我们两个大概就是天生不对路的人!
沉默开始扩张,而没有了话语的润饰,我们之间的气氛便开始紧张起来,大家都不是笨蛋,如果不趁这个尴尬的时刻保持距离,不出半分钟,双方便会忍不住出手发难,这一场面,我现在是绝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一向精明的杜古酋长却在这时突然脑子生锈,虽然两人之间已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窒息,但他却仍然面带笑容,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我微微眯起了眼,面上不动声色,但神念却如大网般撒开,瞬间扫过广达一平方公里的宽阔海面,几个针刺似的反应就这样烙在了我的神念网上,我眨了眨眼,对上杜古似笑非笑的眼眸,摇头苦笑。
「先给块糖,再来一棒,酋长此举可当真是伤感情!」
话音初起,杜古便大笑著後退,而我淡然挥手,无俦剑气如排山倒海般掩杀过去,海面彷佛被千百颗冰雹打过,炸出一圈又一圈的水花,三道人影便如冲天的炮弹一样,破水而出,自三个不同方向夹杀而来!
还未正式交锋,我已经先吁了一口长气。看来今天凌晨那一场大战对他们的影响也是不小,此刻没有出现的蜜儿和路易,大概就是因为伤势的拖累,才无法配合这个计画。而观对方的声势,凌厉中又有几分浮躁,显现身体也是欠安,这样子,我的把握便又多了几分。
「破坏神大威能、黑龙伏杀功,还有集束炮」
我目光掠过三人杀机隐隐的脸庞,最後定在一张棕黑色的脸上,在此刻,我脸上的微笑尽化为萧瑟的杀气。
「剑下馀魂,还敢放肆!」
竖起一根食指,剑气如斯响应,由大范围的冲击波收束一体,如久蜇长鸣的巨龙,嗥叫著刺入蓝天,迎上那红得刺眼的集束炮,裂帛般的声响刺入每个人的耳膜,无形无色的剑气将近乎合抱粗的大型集束炮一剖两段,馀势不衰,气贯长虹般直刺布拉索的胸口,速度之快,已使他避无可避,只能狼狈地双手交叉,硬接住这一击。
「嘶!」
剑气与他的护体气劲正面交锋,如同流动的电火,盘旋在他双臂上,剖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最後将他的袖子撕成了千片,才馀劲耗竭。而此时,「破坏神大威能」和「黑龙伏杀功」的冲击也来到我身侧。
两手如穿花蝴蝶般在胸前交错来回,又以从容自若的节奏让十指逐次交叉贴合,最终形成一个诡异的印诀,大拇指在交错中缓缓移动,最终指甲相贴,内探掌心,一丝氤氲之气便由此而生。
「大衍生息,太上蕴成!」
这正是我所修习的「太息一气」总纲中的一句,即言大衍完美之数又或为太上之境,生先天元气,张家功法中称为「太息一气」,而引发太息一气的法诀合九九归真之数,共八十一支。其中,又有十八支为元气外烁之法,以本身元气化转先天,引天地清气,为我所用,气贯长虹,为王道之术。
卡陀的破坏神大威能至刚至强,而「毒手」南宫煌的黑龙伏杀功却是赤阳中包阴毒之气,两方合力,虽方位不同,但气相牵引,阴阳和合,至阳中本有阴气相通,又被阳气外烁,使阴力浮动,反包阳力,变化莫测,威力极是惊人。
而我手心处那一股氤氲之气在四面压力之下,如一缕清烟般嫋嫋升起,迎风便长,向四方扩散开来,虽薄至於无,却凝如轻纱,以至柔之态得坚韧之资,扬至刚之力,三方撞在一起,四面的空气一刹那间便被爆发的能量尽数蒸发,使三人所处之地,已是一片真空。
我脚步微移,挣脱了大地的引力,轻轻浮上半空,却见卡陀和南空煌身形方顿又起,在空中划了两道弧线,换了一个方位,又双双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