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机油什麽的吧!」
我笑著调侃了一句,心中却愈发警惕。刚刚一击之後,我本想完成一次狂风暴雨式的连击,但布拉索竟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够布下层层隐密森严的防护,使我的後续攻击胎死腹中。
方才这只是一次肉体力量的接触,远没有触及到他的实力底限,而我又怎知道,他还有多少诡异的本事没有使出来?
我在心中苦笑:「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妙诣境!」布拉索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摇摇头,叹道:「一别两年,陛下的功力又上了一个层次。想云忘兄当年,也不过如此。张家的人,果然都是当世英杰!」
我愣了愣,才想到前几天,黑暗世界针对月底出版的《真实》期刊所做的种种猜测和讨论。
早在一个星期前,「极限阶」的分类方法便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来,虽然只是很粗略的一部分,但对我们这些「极限阶」来说,连猜带蒙,总还是能给自己估个大概的。
我笑了起来:「谢谢夸奖,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大家互相吹捧就能当真的。至少,我觉得,今天想要速战速决,已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了!」
我有口无心地回应几句,脚下却微微分错,体内太息一气质地连变,在阴阳刚柔之间转化了不知多少次。在「极限领域」的范围内,气机弹指数变,在布拉索周身一掠而过,这是我在用气机感应法探察他的深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黑暗世界,实力相近的两方交锋,除拼杀实力之外,还有各自的能力生克问题。即使你的实力高出一筹,但若在先天上受到对方的克制,言胜亦属不易。
我本以为布拉索身属死灵咒术一系,对净化、圣力、梵力、降魔之类的功法会比较难受,但刚刚暗蕴伏魔大真力的一掌,却被他浑不在意地接下,令我心中陡生戒备之心。
看来,魔血妖的能力,远不能用一个「力大无穷的僵尸」来形容。我深知,若要赢得此战,布拉索如今的实力底限以及功法特点,便是现在最需要知道的问题。
麻烦的是,自他变成「魔血妖」後,体质大异於常人,且体内生机全无,气机隐晦,极难探究,更不用说察根知底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利用自身气机的高速转变,引起对方的相应变化,看看能否找到他的弱点。
布拉索当然知道我在干什麽,他眉间生出了一股淡淡的灰白之气,阴森森的,更是诡异。
便在此刻,我试探著放出的气机,全被一道莫名的气机弹开,气机相接,对方阴晦不明且又森冷质厚的气机感应,给我的印象更加深刻。
双方的目光对接,心头都是一震。
完全出自本能反应,我全速前冲,连串爆发的冲击从我的手心撒向大气之中,数十道直线冲击几乎同时发出,但其中的手法却绝不是这样的单纯。
在天星秘法的左右之下,呈星状的冲击波,几乎凝成了实质一般,随著其中牵引之力的影响,似直实曲,循著一条条奇妙的弧线在空中闪掠而过。
「天星缚阵!」
冲击之力没有一丝落在布拉索身上,但这并不等於对他毫无作用。
天星缚阵,是张家诸多武技中相当高段的实用技巧,乃是以天星变化之法,以分散之力,得合气之旨,论防护限制之能,天下少有技巧能与之相比。对限制高速度的敌人,更是别有一功。
刚刚布拉索鬼魅一般的速度已使我心中凛然,所以在真正对战之中,便先用了这个技巧。
随著天星秘力的发动,布拉索脸上神情肃然,我已可以看到他赤裸的上身,灰白色的光泽隐隐流动,显然正运劲抵抗著「天星缚阵」强绝的压力。
我心中再无一丝杂念,并指如刀,直逼他的咽喉部位。断肢可以再续,落肉可以重生,那麽,掉了脑袋又如何?
可惜,布拉索不会这麽简单地送给我实验的机会,他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天星缚阵」内强大的压力,身形一晃,再度从我的视界中消失。
我冷冷一笑,仍然很快是没错,但已经无法逃过我的捕捉了。
头也不回,旋身一脚回踢,脚尖如同利刃一般撕裂大气,发出慑人的尖啸声。在我的感应中,虽然仍没有击中目标,但已经相当接近。显然「天星缚阵」还是很有作用的。
也就在此时,空气中蓦地迸出几个不成句子的音节,枯乾涩哑,本不像是布拉索的嗓音,但这里就他和我两人,让我不信也要信!更何况,伴随著这几个断续的音节出现的,是令我也要为之屏息的恐怖攻击。
这不是实质上的巨力,但也不能归於虚无飘渺的精神攻击之类,游走在真实和虚幻之间,又充盈著渺不可测的死气,这就是死灵咒法的威力吗?
我皱起眉头,这种攻击在身体和心灵上,都会对人产生极大的负面作用。在身体上,死气入体,姑且不论会不会伤筋动骨,只要想想与体内充沛生机相互冲突将造成的後果,便使我不寒而栗。
同时,在精神方面的攻击中,死灵咒法也别有一功。那种死寂天下、万物齐衰的阴郁深沉,似永不见底,又对人的精神压力极其强大。隐隐间,一处小小的波动,都似乎可以引发万鬼索魂的悲嚎,这已经不是禁忌的惯用手段了。
在这要命的时刻,我心中自然而然地排除一切杂念,利用澄澈无尘的灵台,瞬间反应出最佳的应对方案。体内真气发自天然地涌动交击,在喉咙处迸发出雄浑的音波:「喝!」
周围已显得凝滞的空气,在这一吼之中,被一冲而散,无形有质的音波鼓动著空气,横扫四方,最终在周围愈发浓郁的死气中缓缓消逝,为我挣得了宝贵的时间。
这正是佛门降魔神技,狮子吼!
藉这一吼之威,我定心凝神,手掌从空气中虚划而下,生出一道柔韧的屏障,将四面趁虚而入、无休无止的死气阻上一阻,然後体内真气便似呼啸而过的风暴,向四面八方迸射。
充溢在空气中的死气,在这压倒性力量的压迫下,瞬息之内,便被摧发了大半,虽然不能目视,但我的神念感应显示,在我的身体周围已显露出好大一片空白。
趁此机会,我一眼锁定布拉索的位置,脚步不动,食中两指骈起,如同挥拨琴弦般挑动几下,空气中便闪过了十数道森森然的剑气。
布拉索低笑一声,身体一个小回旋,再度从所立之处消失,剑气自他原先所立之处掠过,空自将空气撕成粉碎,却没有沾到他一星半点儿。
面对这种情景,我同样低声而笑,小指似若无意地弹动一下,一缕无声无息的剑气破空飞逝,射向右侧的虚空中。
布拉索微愕的脸刚从那里显现出来,剑气便毫不客气地撕裂了他的眼角,鲜血迸射。
「好!」
布拉索很快地从这一次挫折中恢复过来,他低赞了一声,身形再度消失,而空气中跳动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古怪的音节,却更加地急骤!
我可以感觉到四方越来越沉郁的气压,这样的压力不仅使我身形凝滞,对四面飞旋的「天星缚阵」,也是一个相当大的威胁。
而此时,外面的战场上,连串的爆响也震天响起,其威势之大,令整个基地都晃动了起来,主控室内的灯光连续闪烁,忽明忽暗,让我再一次地记住,这里随时都有可能被无边无际的海水淹没。
但在此之前,我更担心章严柳的安危。他的气势在那一刻轰然爆发,隔著至少上百公尺的距离,也依然威势无俦!这绝不是什麽好现象。
威势大,消耗也大,以他现在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了太强的反噬。他用这样的招数,只能说明他的情况非常不妙,不得不藉此缓解外部的压力,或许,他已经到了相当危险的时刻了!
「冒一次险吧!」
我这样对自己说。心念一闪之际,我开始了下一波攻击。
「天星缚阵」在我的心念驱动下,高速运转了起来,其中千丝万缕的牵引力线,织就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与其中涌动的死气挤压磨擦,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这是布拉索最想看到的情况。
当「天星缚阵」与他发出的死气相互抵销之际,就是他超人的速度得以充分发挥之时!配合上深不可测的死灵咒法,他有很大的机会将我折磨至死。
我看到了这一点,但我仍然这麽做了!
「轰!」
在「天星缚阵」与死灵咒法彼此消磨的时候,对战的两人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在空中连续几次的冲错,在生与死之间摇摆不停。
我的手指擦著他的喉咙掠了过去,迫发的剑气割入了近三公分,而他则用一枚凭空出现的灰白色光球,将我从空中打落地面。
我藉著反弹的力量再飞起来,凭藉著惊人的爆发力,打了一个时间差,狠狠一拳,将他的大腿肌肉轰成了一团肉泥,只是,还没等我扩大战果,阴冷锋利的气劲,便擦著我的额头飞了过去,其锋芒刺得我眼泪横流,只能匆忙退守。
几次交错,两个人都从生死之门上滑过,一时之间,也不能再鼓馀勇,只得双双落地,相对喘息。布拉索在处理他的外伤,我则迅速地整理乱作一团的气机。
「果然力大无穷,而且咒法修为深不可测。不过,身体的强度就很值得商榷了!是「魔血妖」本就有这个通病,还是他是「残次品」的缘故?」
心中刚闪过了这个念头,还来不及仔细分析,交战场地周边蓦地「啪」的一声响,在这响声响起的同时,室内牵引的力线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我抿起了唇角,正想表示心中的某些情绪,布拉索已经在冷哼声中再度杀来,手上灰白色的光芒流动不息,想来被沾上一下,绝不会有什麽好结果!
我五指弹动,凌厉的剑气先将他的来势阻上一阻,紧接著挥臂横扫,波浪般的冲击呼啸而去,与布拉索挥出的手掌碰在一起,竟发出热水沸腾般的「哧哧」声响来!
「什麽东西?」
我心中生出了更多的戒备之意,但手上的攻势却没有丝毫减弱。
双方的手掌在空中交错而过,然後又是同时地回转,手肘碰手肘,死亡的波纹从肢体交接处荡漾出来,我们两个同时冷笑,然後,预料中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同时进入两个人的耳中。
室内的气机开始了剧烈的变化,「天星缚阵」在无穷无尽的死亡气息压迫下,终於告破!
布拉索嘿然发力,藉著突然爆发出的力量,从僵持的状况中脱身出来。
第二章意外
我没有紧贴上去,而是非常悠閒地负手而立,看著他拉开与我的距离。
「天星缚阵」既破,布拉索的速度便再无可压制的方法,情况似乎对我很不利
「看上去似乎挺麻烦的!死灵咒法,果然厉害!」
我没有吝啬对他的赞美之辞,而同时,我也不再为他的速度而苦恼。在刚刚一系列的接触中,我发现,两年的清閒,让我忘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事情——我什麽时候害怕和别人拼速度了呢?
「论短程冲刺、身法变幻,你当为天下第一!」
这是老爸和我论武之际,对我所下的断语。
当然,这是在老爸还没有见到此刻的布拉索时所说的话,然而,我不认为现在有修改这句话的必要!
拼速度!章严柳那边的形势已是不容乐观,我实在没有时间和他这样磨下去了!
「也罢,让我来见识一下,「魔血妖」这惊人的速度吧!」向著布拉索勾勾手指,我对他发出了挑衅的信号!
布拉索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我的挑战,他肩膀微晃了一下,随即便消失在空气中。
脱出了「天星缚阵」的压迫,他的速度果然又上了一个档次!对这样的「死人」,我无法用神念来探察、用目光来捕捉,我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动起来!要麽和他一样快!要麽超过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以,我耸耸肩,身体同样地消失了。
「轰!」
视觉上空无一人的主控室内,爆发了一场毁灭性的恐怖飓风,迸发的闪光从虚空中投射出来,掠过室内,所到之处,室内的器物化为齑粉,电子仪器放射出最後的一波电火花,随即便随著破灭的光线,一起消失在虚空中。
主控室大大地震动了一下,风暴从破裂的大门处喷涌而出,但这远远不够,合金铸就的墙壁,呈现出目光可见的膨胀弯曲,「吱吱咯咯」的呻吟声不绝於耳,主控室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当然,这种事情不在我的考虑之列!
瞬间的交击,让我再一次明白了对方速度的惊人,也给了我相当高昂的信心,或许暂时还有些吃力,但我正在逐渐适应著,我不认为他的速度还会给我造成什麽太大的威胁!
比如此刻!
脚尖在金属墙壁上微微一点,藉著这点儿力量,我的速度在短时间内暴增一倍,在布拉索蓦然紧缩的目光中,顺利地从他的肋下穿过,带出漫天血雨,成功地打了一个时间差。
布拉索低吼一声,全不顾要害部分内脏隐隐可见的重创,反手挥指,淡灰色的闪光直刺我的背心。
我头也不回,太息一气在经脉内连续九次爆震,每一次震盪,都使我的速度增加一些。当九次震动完毕,我口发长啸,身体在室内狂乱的风暴中,化做一个无形无质的精灵,直线前冲。
尖啸的死亡闪光,就在我的背後数公分处,却再不能前进一丝半毫,两者之间的距离,反而在逐渐拉大,在我渐渐充血的眼眶中,正膨胀扭曲的墙壁清晰可见,在一侧,是通往外面的门户。
「移形换位!」
身体似乎在大力之下扭曲了,在高速的冲刺之时,我全无缓冲地扭转了施力的方向,而且,是连续两次!就在虚空之中,划出了两个乾脆俐落的直角,擦著门框,飞出了主控室。
死亡闪光无声无息地刺入墙壁,坚硬的合金材料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崩溃之声,化为了满地碎屑。
布拉索低沉的声音响起:「哪里去!」
我撇了撇嘴角,理直气壮地回应道:「当然是去看我兄弟!」
开口出声并没有影响我的速度,锁定了章严柳的位置,凭著「移形换位」在机变上的优势,连续几个无缓冲变向,将全力追来的布拉索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前方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钢铁海洋!
极天洋上,一处阳光明媚的海域,豪华的巨轮破开海浪,高速前进。在这艘船上,七位仲裁者屏息无言,全力操纵著「失落的众神」,让其特有的淡蓝色光波蔓延在整个室内。
这已经是连续的第五个小时了。
出乎意料的超长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