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原谅我。”
“那就好。听着,本—朱达拉比应希伯来圣经研究会之请,进行了一项为期三年的研究。”
“研究什么?”
“研究《圣经》中有关弥赛亚的预言,这样,当弥赛亚降临的时候,犹太人就能认出他。”
巴克吃了一惊。因为弥赛亚已经降临了,被留下来的犹太人却没有认出他来。而且事实上,当他第一次降临的时候,大多数人也都没有认出他来。巴克能对他的朋友说什么呢?如果他自称为劫难时期的圣徒——就像布鲁斯称呼他们这些新近皈依的信徒一样,这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呢?罗森茨韦格是卡帕斯亚的心腹。巴克想说,倘若对《圣经》中的预言进行合理的研究,那么,弥赛亚只能是耶稣。但是,巴克只问了一句:
“有关弥赛亚的预言主要有哪些呢?”
“说实话,”罗森茨韦格博士说道,“我也不知道。在上次摧毁俄罗斯的空军之前,我一直不信教,就是现在也不能说有多么虔诚。对于有关弥赛亚的预言,我的看法与托拉的其他部分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象征性的。我偶尔到特拉维夫的一座教堂去做礼拜,那里的拉比亲口说,照经文的字意去理解上帝,或者只将他理解成为一种观念,都无关紧要。这很适合我对世界所持的人本主义观念。信教的人——无论是犹太教,还是其他宗教,给我的印象还不如一位心地善良的无神论者给我的印象深刻。
“二十五年前,本—朱达原是我的一名学生。他一直是一名无可挑剔的虔诚的犹太教徒,属于正统派,而非原教旨派。他当然成为了一名拉比,但这肯定不是由于我教导的结果。最近他告诉我,他完成的这项研究是他做过的最有意义和最有成就的工作。”
说到这里,罗森茨韦格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想,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要对你讲这些。”
“坦率地说,是的。”
“我正在游说本—朱达拉比,让他到尼古拉·卡帕斯亚的手下来任职。”
“做什么呢?”
“宗教顾问。”
“他在寻找这样一名顾问吗?”
“他还不知道此事!”罗森茨韦格说,他大笑起来,同时拍了一下膝盖。“但是,尼古拉是信得过我的判断力的。这也就是你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巴克抬起眼。“我想,这是由于卡帕斯亚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记者。”
罗森茨韦格探身向前,像密谋般地低声说:“你想一想,卡帕斯亚为什么会这样以为呢?”
雷福德在车上想给切丽打个电话,他费了一些劲,但最后还是打通了。
“我只想问问你,晚上愿不愿意跟老爸一块儿出去。”他提议道。他想叫切丽散散心。
“我不知道。”她说,“爸爸,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咱们还要去参加布鲁斯今天晚上的研讨会,对吧?”
“是的,我想去参加。”
“那我们就别出去了,我自己一个人没事儿。我刚给布鲁斯打了个电话,我想问他是否知道巴克今晚会不会来。”
“布鲁斯怎么说?”
“他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希望他来,我可不希望。”
“切丽!”
“我只是害怕我会说出难听的话,爸爸。难怪他对我如此冷漠,他身边有个,有个,随便你怎么叫她。可是,又送来了鲜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他送的。”
“噢,爸爸!除非是你送来的,要不,还会有谁呢?”
雷福德笑了起来。“我倒希望我想到了送花给你。”
“我也这样希望。”
哈蒂·德拉姆向巴克和钱姆·罗森茨韦格走来,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威廉斯先生!”她招呼道,拥抱了他。“自从我到这儿来工作后,就没有见到你。”
“是的,一直没见到我。”巴克心里想,你简直都不记得我了。
“秘书长和普兰克先生现在就想见你。”她对巴克说。她又转身对罗森茨韦格说:“博士,秘书长叫你准备参加二十五分钟的会议。”
“当然。”老人高兴地答道。他朝巴克挤了挤眼睛,又捏捏他的肩膀。
巴克随着哈蒂走过用桃心木装饰的门厅。他注意到,他从前从未见过哈蒂不穿制服的样子。今天,她穿了一身订制的服装,这使她像个时髦、富有而又成熟的女性。这套装束只会抬高她那令人惊异的美。甚至她的谈吐也比巴克记忆中的更文雅了。来到尼古拉·卡帕斯亚身边,她的修养似乎有所提高。
哈蒂在门上轻轻拍了拍,探进头去。“秘书长先生,普兰克先生,《环球周刊》的卡梅伦·威廉斯来了。”她推开门。当尼古拉·卡帕斯亚走过来时,哈蒂就退了出去。
卡帕斯亚伸出两手,握住了巴克的手。面对这个人和他的微笑,奇怪的事是,巴克反倒镇静了下来。“巴克,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你已经这样称呼了。”巴克说。
“来,来,坐下!你和史蒂夫当然相互认识。”
史蒂夫今天的装束比卡帕斯亚给巴克的震动还要大。卡帕斯亚一向衣冠楚楚,西服上的扣子扣着,各样装饰搭配协调,无懈可击。但是,史蒂夫从前虽说身为世界知名刊物的主编,可他并不像人们心目中的一名记者那样讲求装束。当然,他会系上必不可少的吊裤带,也穿长袖衬衣。但他的领带总系得松松垮垮,衬衣揎着袖子,一副落拓不羁的青年人的样子,或者说像个名牌大学里的大学生。
然而,今天,史蒂夫简直就是卡帕斯亚的翻版。他带着一只薄薄的、黑色皮面的公文包,从头到脚装束得就像刚刚从《财富》杂志第500期的封面上走下来一般。甚至他的发型也有那么一点儿欧洲人的味道——刚刚剪过,吹了风,定了型,上了摩丝。他戴的眼镜的镜框出自知名的设计师之手。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西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衣,还有领带,领带夹——后两项开销他通常用来买运动衣。他的脚下穿了一双软皮鞋,看来是意大利货。如果巴克没有弄错的话,他的右手上还带了一只新钻戒。
卡帕斯亚从会议桌旁拉过一张椅子,与他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摆在一起,和巴克、史蒂夫一同坐下来。简直就是从管理知识手册上照搬下来的。巴克想:打破上司和下属之间的界限。
尽管卡帕斯亚企图使自己摆在与巴克同等的位置上,有一点是明确的,巴克仍会记住这次谈话的内容。他会留下印象,哈蒂和史蒂夫都变得几乎叫他认不出了。每一次巴克朝着卡帕斯亚粗大、棱角分明的五官与及貌似真诚的微笑看时,巴克总是全心全意地希望这个人就该是他表现的那样,而不该是巴克所认识的那个恶魔。
巴克绝不会忘记,绝不会看不到他眼下面对的是历史上最狡猾、最富于欺骗性的人。他真心希望他能够结识一位像卡帕斯亚这样富于魅力而并非伪装的人。
巴克很同情史蒂夫的处境,但是,当史蒂夫离开周刊到卡帕斯亚手下工作时,并未征求他的意见。如今,纵使巴克很想同史蒂夫谈一谈他刚刚获得的信仰,他也没法信任这位从前的朋友了。除非卡帕斯亚具有洞晓一切的超人的本领,否则,巴克仍能希望他这个打入敌人阵营的间谍不被看穿。
“让我说一句幽默的惯用语,”卡帕斯亚开口说,“然后,请史蒂夫回避一下,让我和巴克真心地谈一谈,怎么样?”
巴克点点头。
“有一句话是我来到美国之后才听到的,就是‘屋子里的大象’。你听到过吗,巴克?”
“你的意思是说,一群人聚在一起,却避而不谈显而易见的事实,比如说,他们中间的某个人已身患绝症,对吧?”
“对极了。现在咱们就来谈‘屋子里的大象’,谈过了‘大象’话题才可能深入。好吗?”
巴克又点点头,他的脉搏开始加快。
“说实话,我任命大使的会议你没有到场,我确实有些不快,也有点儿感到自尊心受损。但是,事实证明,你和我们一样,叫那个事件吓了一跳。”
这是惟一能使巴克免于尴尬境地的一招。有一件他不能做,也不会做的事,就是道歉,他怎么能说对不起,我没有到会,而事实上他到会了呢?
“我想去参加会议,而且不想漏掉任何一项日程。”巴克说。卡帕斯亚两眼注视着他,仿佛要看穿他一般。卡帕斯亚等待着他说下去。“坦白地说,”巴克补充说,“那一天现在已完全变得模糊不清了。”而事实上,一切细节他都记得,历历在目。
卡帕斯亚松懈了下来。他平日的那种正襟危坐的姿势不见了,倾身向前,胳膊肘拄在膝盖上,瞧瞧巴克,又瞧史蒂夫,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巴克的身上。他显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啊,没关系。”他说,“显然,用不着解释,用不着道歉。”
巴克瞟了史蒂夫一眼,史蒂夫正在给他使眼色,还微微地点点头,仿佛在说:说点儿什么吧,巴克!道歉!解释!
“我能说什么呢?”巴克说,“我感到那一天糟透了。”这句倒还贴近巴克想要说的话。巴克知道,史蒂夫的确不明就里。史蒂夫真的认为巴克没有到会。事情的全部经过都由卡帕斯亚一人操纵着。因没有听到巴克的道歉或解释而显得有些温怒,这一招真是再妙不过了,巴克想。很显然,卡帕斯亚是在寻找任何能够证明巴克知晓事情经过的蛛丝马迹。巴克只能含糊其词,装聋作哑,祈求上帝蒙蔽卡帕斯亚的双眼,使他不至看穿巴克是名信徒,并因上帝的庇佑躲过了他魔力的伤害。
“没关系。卡帕斯亚说道,他靠回到椅背上,又使自己镇定了下来。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糟透了,不是吗?失去了两位同胞,其中一位还是我多年的朋友,我感到很伤心。”
巴克感到一阵反胃。
“现在,巴克,我想将你当做一名记者来和你谈一谈,让我们的朋友史蒂夫先生暂且回避一下。”
史蒂夫立起身,在巴克的肩上拍了拍,默默地离去。巴克痛苦地意识到,眼下只有他和上帝与尼古拉·卡帕斯亚促膝而坐。
但是,这种促膝而坐并不太久。尼古拉突然站起身,走回到办公桌后面的秘书长座位,落坐之前,他揪了一下内线的联络键;巴克听到身后的门开了。是哈蒂·德拉姆走了进来,并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她将办公桌前多余的一张椅子挪开,放回到会议桌前。离开前,她调整了一下史蒂夫用过的那把椅子,将椅背扶直。她又像进来时一样轻轻地走出去。
巴克不禁感到,真奇怪,这似乎把今天的会见完全改编了。从正式通报他的到来,到他的登场以及他们相处的位置,眼下,整个办公室已恢复到巴克进门时卡帕斯亚坐在他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面的格局,一切貌似平等的伪装已不复存在。
不过,卡帕斯亚仍然有本事完全消除这种地位上的不平等。他将两手交叉在一起,注视着巴克微笑说:“卡梅伦·威廉斯,作为一个时代最值得称赞的记者,感觉怎样?”
这算什么问题?卡帕斯亚这样问,完全是由于巴克没有提出他曾经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记者一类问题。
“眼下,我不过是被发配到外地去的不中用的老马。”巴克回答说。
“你这是自谦。”卡帕斯亚说,他咧开嘴笑了。“我马上要说,尽管你在《环球周刊》被降了职,然而,在世人的眼里,尤其是在我的眼里,你的地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对于你的未能到会,我本该比你的老板更恼火;不过,他的做法还是太过分了。让我们把这些事情推开,继续前进。一件事做错了,并不能抹杀一生的成就。”
卡帕斯亚停下来,仿佛在等待巴克的反应;而巴克越来越喜欢保持沉默。对付卡帕斯亚,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在那次血腥的会议上,当卡帕斯亚欺蒙每一个在场人的耳目时,肯定是上帝令他保持沉默的。巴克相信,是沉默救了他的命。
“顺便问一句,”当卡帕斯亚见巴克没有开口的意思时,这样说。“你是在写一篇有关失踪事件的各种观点的文章吗?”
巴克没能隐藏住,他感到惊讶。“说实话,是的。”
卡帕斯亚耸耸肩。“史蒂夫对我说了。我很想看一看。”
“恐怕在《环球周刊》拿到定稿之前,我不能把它拿给任何人看。”
“他们肯定已经看到你的底稿了。”
“当然。”
“史蒂夫说,你可能要请我来谈一谈。”
“坦率地说,除非你有了新的观点,否则,你的观点已经广为人知了,对于我们的读者来说可能缺乏新鲜感。”
卡帕斯亚显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我的意思是说,”巴克说,“你仍然坚持因自然力量而引起的核反应的观点,对吧?可能是闪电激发了世界上所有的核武器库之间的某种自发的相互作用,而且——”
“你知道,你的朋友罗森茨韦格博士也赞同这种理论。”
“是的,先生,我理解。”
“可是,你的文章不涉及这种观点吗?”
“当然要涉及。我想,问题在于我是否要引用你有关这个问题的新的言论。除非你的观点已经改变了,否则,就不再引用了。”
卡帕斯亚看了一下手表。“你知道,我的日程安排很紧张,旅途顺利吗?招待还好吧?午饭怎么样?罗森茨韦格博士已经对你谈过一些了吧?”
卡帕斯亚每问一句,巴克就点一下头。
“我想,他已经对你说过关于联合国与以色列签订条约的事;从现在算起,一个星期后就将在耶路撒冷举行签字仪式。让我以个人的名义邀请你到会。”
“我怀疑《环球周刊》会委派一名芝加哥的职员去采访这样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国际事件。”
“我不是要你参加到世界上成千上万的记者大军中去;一旦公布消息,他们马上会争先恐后地去弄许可证。我是邀请你参加我的代表团,就坐在我的身边。这可是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