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因为阻隔而将脸压出扭曲的形状,他猩红着眼,死死的盯着里面,一个护士端着托盘离开,霍知远就看到了小航那一双赤*的一边被纱布紧紧包裹着的小脚,因为肿起的原因,小家伙的双脚都已经水肿肿起来,在灯光下显得那么的锃亮光滑,给人的却是那样的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围着小航的医生跟护士才渐渐的少了,最后主治大夫出来的时候,霍爸爸一眼认出,先围上去颤着手拉住医生,“医医生,他我孙子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吧?”
“”医生看着他欲言又止,霍知远上前,“到底是怎么样?告诉我他情况怎么样!怎么做才是最好?哪里的医院才是最稳妥的?我们立刻马上转!”
“霍先生,别这样,您先冷静。”果真是见惯了生死与大场面的,经验丰富的医生此时沉着脸,显得镇定异常,“别不说小孩子现在的情况,就算你们想转也不能动,给他转院还不如直接给他拔了氧气管来得快!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们也有知道实情的权利,说实话,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小孩的情况不太好。”
其实是很不好,只是作为医生,他不能说的那么死,将家属直接往绝境里推。
“”霍知远的脸已经惨白到了极致,现在听罢竟然还能变出一份脸色来,眼睛死死沉沉的盯着医生,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等,如果他能熬过去,那么是万幸,后面的后续治疗再慢慢来,如果不能,那么我们也只能抱歉。”
“这里是医院,你们竟然说只能等?”霍知远蓦地眯起自己的眼,声音语气都是很平的陈述发问,带给人的却是不可忽视的压迫,“这样的话,还要医院,做什么?”
“”医生吐口气,“孩子送过来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原本送来的时间就已经离事故隔了一段时间,要是再晚几分钟,可能还在连躺在这里的可能都没有了,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并且会继续的竭尽全力,这里我们也会24小时观察待命,现在情况只能如此,霍先生,希望您冷静。”
“”
直到医生离开霍知远还是一动不动,听完医生的话,霍妈妈挨着自己的丈夫又哭了起来,窸窸窣窣,悲悲戚戚,让人听了都觉得难过。
霍知远缓慢的转身,机械一般的往透明的玻璃墙走去,最后双手撑在玻璃上,双眼红红的看着躺在里面戴着氧气罩的小人儿,一句话不语。
常轩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在跟霍知远说了这件事之后他就一直在处理着善后的事,肇事的司机也在警察局里见到了,看着只是一场平常的事故,但是深究起来却是让人心寒,他做事的速度一直让人侧目咋舌,在霍知路身边做了那么久的事,后来又辗转的留在霍知远身边,能做贴身助理那么久,也不是一点原因也没有。
常轩在电话里就已经感受到了自家上司的情绪,此时过来就连走路都是小声的,见到霍知远的那一刻他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哽咽了,但最后还是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停下,目光跟着他往里落在里面躺着的小孩身上,目光清冷。
“”霍知远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多了一个人。
“霍总。”常轩还是开了口,语气里也多了一丝的哽咽。而后转头看向自己身侧那个目不侧视的男人,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得出口。
“”霍知远动也不动,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却是讷讷的开了口,“是不是”
他只是模糊的说了三个字,常轩却已经懂得,跟着他沉默良久,其实在霍知远在上飞机飞回来之前给自己打电话让自己去查的时候,他自己心里就应该已经有了猜想,他是聪明的,比任何人都聪明,怎么可能没有猜到,只是常轩亲自去查,得到那一个和他猜想一模一样的确定答案时,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是一家人,就算他怎么看透家族只见的明争暗夺,,心里变得再怎样的麻木也禁不住的替霍知远悲哀起来。
他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是常轩却不能不将自己得到的结果说出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若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是。”
霍知远撑在玻璃上的双手蓦地收起攥紧,他撑起的手正好挡住了他向里看的面庞,常轩看到的也不过是他撑起的黑色衬衫,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
“知远,是我们是我们不该将小航送到你爷爷哪里,如果不送,那么他”
“”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儿子那么难过的背影,霍妈妈就觉得心口突突的疼,在丈夫的搀扶下继续哽咽,“虽然一开始我有想过把他送走,可是他他那么可爱,我又怎么真的舍得,没想到没想到今天才送到你爷爷那里不到两个小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
“谁让你们送了。”一直撑着自己背对着他们的霍知远忽的接了她的话,悠悠的开口。
他的声音太慢太悠了,以至于让身旁的人诧异得几乎听不清,霍妈妈睁着眼看着他,“知远啊”
“我说谁让你们送了!”一反之前的平淡缓慢,他后面的这一声几乎算得上是吼,伴着这一声吼责,他猛地站直回过身,猩红的一双眼散发着属于阴冷的光,脚抬起用力的一踢就将身旁的一张椅子踢得移了位置。霍妈妈与霍爸爸都呆住了,而霍知远脸上的阴沉更多的被巨大的悲痛所替代,最后变成无声的悲怆。
顾单正拿着针给肖杨帆婚礼后敬酒穿的小礼服固定扣子,一直都没有静下来的胸闷情绪突然就给她来了那么一下,她整个人一惊,针一偏就直接戳进了她左手的食指上,鲜红的血珠一下就涌了出来,触目惊心的红让顾单更加的不安起来!
肯定是出事了!
☆、第六十六章
霍知远的手机是关机的。对着打不通的手机,坐在床上的顾单只能是愣愣的发呆。
肖杨帆在隔壁的房间叫着她,大概是等她手里固定着扣子的礼服,顾单猛地回过神,抱着礼服小跑过去。
第二天就是婚礼,肖杨帆的家里晚上来了一帮的姐妹淘,都是提前祝贺的多,几个家离得比较远的干脆就住在了这边。为了第二天在婚礼上有个好气色,忙了一天的肖杨帆顶着一头做好的发型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因为人多,顾单只能过来跟她睡,新婚前夜,一向潇洒的肖杨帆到底还是紧张的,拉着顾单的手心口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侧脸看了看她,“顾单,我还是有点紧张,怎么办?”
“”顾单心悸从来未停过,听到她的话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了她。
等到肖杨帆入睡了她才起身去到阳台再次拨了霍知远的号码,这一次倒是通了,却是没人接,挂掉再打的时候,那一头才忽的响起霍知远的声音。
“顾单。”
他嘶哑的开口,就着他简单的一句称呼,顾单就可以明显的听出他的疲惫与莫名的伤感,一晚上提着的心总算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霍知远肯接电话,那就是说他没有出事,不管怎样,顾单总算是可以松了松心,将自己紧张的声音压了压,“没事,就是打电话问你到了没有。”
“”此时的霍知远就坐在小航躺着的重症室外面的椅子上,俯身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凌乱的发遮住了他悲怆的目光,四周的安静使得他已经有稳定的环境将自己的情绪往下压,虽然刚在他在看到她的来电时,心跟手都是在颤着,但是现在,他仍旧是可以语气平平的与她开口。
“到了。”他应她。
顾单扶着阳台的栏杆,舒口气,“到了就好是不是公司出事了?很累?”
她试探又带着担忧的语气通过扩音器传进自己的耳里,霍知远只觉得自己僵硬得几乎连话都要说不出。
“那小航呢?你回去忙公司的事,是不是还没有见到他?”顾单咬咬唇,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想提及的事情,眼波一转,闪闪亮的想要马上听到霍知远的回答,只是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他的回应,那一头静静的只有他疲倦的呼吸声,顾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他那么匆忙的赶回去,下午才到,现在肯定是刚刚忙完或者是正在忙,他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看小航,如此一想倒是觉得自己太啰嗦,轻轻咳了一下,“你是不是在忙?没关系,小航他很乖的,跟人一会就熟了,熟了之后就不会闹了,很好带的,我想他在你爸爸那边应该也不会出事的,你要是有事,就先忙自己的吧”
她自觉“深明大义”的讲完,那头的霍知远突然发出一声鼻音,那种像是哭泣的鼻音让顾单忽的一震,以为是自己听错,想要仔细的再去听的时候,果真又是没有了。
顾单“他沉沉的叫她,顾单忙的应了他一声,霍知远却又不开口说话了,沉默一阵,“今天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他,明天我就去”
听他说完,顾单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嗯,知道了。”
“明天是杨帆的婚礼吧?我可能不能过去陪你”
顾单难得的露出了安心之后的第一抹笑,由衷的,“知道,就算你要来也赶不及,没事。”
挂了电话,霍知远还拿着手机没有放下,等到那一头真正的变成忙音时他才缓缓的将僵着的手放下,亮着的屏幕蓦地暗下去,他的视线就落在暗下去的屏幕上,晦暗不明。
或许小航会没事的
或许,等她回来的时候小航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安然无恙了
又或许,最好的结果,等她参加完肖杨帆的婚礼,他就带着她去一次国外旅行,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小航已经完全的好起来了。
见到他们,能够好好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窝进他们的怀里,甜甜的叫着“爸爸妈妈”
或许或许或许
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小时,霍知远就已经想了无数个的或许,所有的或许都在叫嚣着他要瞒着顾单!所有的或许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奔去,所有的也许都彰显着他的痛苦与无限期冀
霍妈妈已经哭得晕了过去,霍爸爸带着她进了普通病房躺着,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守在这里。
重症病房里又传出那一阵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滴滴滴”声,一直在轮班连夜待命的医生跟护士第一时间推着支架急匆匆的涌进去,玻璃后面是他们蹙着眉手忙脚乱的急救身影。而这一切,对于一晚上已经见过多次的霍知远来说已经紧张痛到了麻木,他仍旧坐在原本的椅子上,甚至就连动作都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模样,他微微低着的头,还是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眸子眨了眨,原来,人痛到一个度之后就是无知无觉的麻木,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滴滴滴的声音仍旧还在耳边隐隐约约的响着,就像是催命的符铃,闹得人心惊不已。
他想起懵懂时候六岁的自己,听力的不佳并未夺取他最后的快乐,他满心欢喜的坐在车后要去接自己出差归来的父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回事,他甚至连当时的痛也没有记得,只是醒来之后,便少了一截腿,他那时还以为是电视里面的魔术,自己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一脸疑惑的问妈妈,“妈妈,我的腿呢?”
他不记得痛了,那么小航呢?是不是,也不会记得痛?
握着手机的手掌紧了紧,低着的头,泛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却是生生的从眼角逼出了湿润的痕迹来
他所有所有的美好期冀的或许都是好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不可否认的是,还有另一个或许,那一个“或许”就是小航,可能,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
☆、第六十七章
当医生跟护士从重症室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泛白,霍妈妈醒了之后又是一阵哭,霍爸爸叹气着走出来,见到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的霍知远,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对着他低着的头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她知不知道?”
“”霍知远没有出声。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看到坐在一旁的霍知远,也是不忍,回头看了一眼情况稍稍稳定的小孩,“可以给一个人换上消毒衣进去看他一会”
霍知远一直未动的头蓦地抬起看向医生,医生强调,“只能是一会,呆在里面太长时间对他不好。”
“脱离危险了吗?”嘶哑的嗓音撕扯着出来,只见医生仍旧的摇头,霍知远眼里的眸光暗下去。
“带他去换衣服。”医生对着身后的一名小护士说道。
换了衣服的霍知远在护士推开门之后轻轻的走进去,躺在床上的小人身上插着各式的管子,面上还戴着氧气罩,胸前微微久久的起伏让人知道他仍旧的还在。霍知远站在床边,目光定定的看着躺着受苦的小孩子,面上也是肿着的,眼睛被肿起的肌肤挤得变成一条缝隙,明显的还藏着淤青,除了面上,其他因为伤势而不能穿衣裸露着的肌肤也都是一块块的青斑,霍知远再能忍,眼睛也禁不住跟着红了。
是他大意了!是他大意了!
才让他受了这样的苦!
婚礼是在郊外的高尔夫球场,一大早,顾单就得跟着肖杨帆起来,给她准备,等到一帮的姐妹团都到了之后,喜庆的氛围一下就窜了出来,顾单和她们不熟,倒是没有多少话说,明明应该是欢喜的日子,她却觉得怎么笑都是勉强。
新郎开着车队来接新娘的时候,一堆人堵在楼下的大门,将来接人的马靖超死死的堵住,各出奇招的刁难着。
父母还是传统的思想,在外放起了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火药的气息涌上二楼房间,顾单觉得有些难受,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新郎已经过了那一帮闺蜜的刁难,将新娘肖杨帆直接一路抱下了楼,顾单笑着,下楼梯要跟上去,手里空空才发觉手机落在了房间,于是又折回去拿手机。
手机被她放在房间的书桌上充电,拔掉充电器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有着三个未接电话,都是陌生的号码,她看了又看,确定没有见过这一串数字。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拨过去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忽来的声响着实让顾单惊了一下,屏幕上闪着的正是那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想也不想的就接起来。
“喂,您好,我是顾单。”
“”那头似乎也没料想到顾单这次会接电话,反应了一下才冷冷的横笑了一声,语气自傲得容不得旁人,“你倒是终于舍得接电话了。”
顾单的心里咯噔一下。
霍心怡?
“怎么?装哑巴?”霍心怡对顾单是从来就没看顺眼过,一次次的出现就是一次次的厌恶。
“有事?”正好,顾单对她的印象也不见得有多好,对于她过于傲慢的语气并未作出回应,冷冷